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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四不像与公孔雀

2025-04-03 08:12:00

就在雁落东张西望不知选择哪件袍子好的时候,南归神不知鬼不觉的站在了门边上,他指了指摊在角落的几件,雁落心领神会拿起衣服走进里屋。

过了一会儿,换上了新衣的雁落出现在了南归眼前。

南归斜眼瞥见雁落那有些凌乱的头发,无奈地叹了口气,他从雁落的首饰盒里选了一支白玉簪,递了过去,雁落准备化妆梳头,而南归还立在门口,完全没有要回避的意思。

弄得雁落有些不好意思:掌柜子,你去楼下等吧。

怎么,害羞了?南归似笑非笑地瞅了雁落一眼,一转身,下了楼。

雁落翻翻白眼,心里头不住地对自己说,好女不和恶男斗,自己大人有大量,不和南归这种小混星子一般见识。

总之,在雁落的小剧场里,她是悲天悯人的活菩萨,南归是修炼成精的毛狐狸,本着普度众生的原则才会一次又一次任由南归欺负自己。

无论如何,雁落收拾利索之后便离开了茶馆,去大杂院寻找李小鹿。

大杂院位于城南,里面住的全是老而无子的大爷大妈们。

李小鹿心地善良,时常到大杂院里帮着老人干些力所能及的活计,她话不多,脾气又好,每次干完活也不多呆,一溜烟顺着后门便跑掉了。

大杂院里的老人们知道李小鹿认生,不敢和陌生人说话,所以每次见到李小鹿,也只是点头一乐,一切尽在不言中。

大年初一晚上,李小鹿敲开了大杂院的门,仿佛失了魂似的两眼无神,众人赶紧把她让进院子,她嘴里说着余若书、雁落什么的,大家也不好细问,便让她住进了瘸腿老太的屋子。

众人估摸着十有八九是感情事,与其越帮越忙,还不如静观其变。

眼下南归、余若书和雁落的三角恋是胡同里最为火热的话题,而小鹿子似乎在暗恋余若书,这事情,外人管不了。

大冬天房门窗户全关着,雁落敲了半天,才有一个瘸腿老太打着哈欠从一间屋子里走出来,伸手指了指屋内,哑着嗓子说道:大清早的,还让不让人睡觉啊。

雁落规规矩矩地作了个揖,赔着笑脸道:这位大妈,真不好意思,我是来找耕耘书社伙计李小鹿的,请问她住在哪间?老太瞧着雁落的脸,晃着脑袋说道:你就是霜叶茶馆的新伙计雁落?这套衫子倒挺新。

说完她一侧身,进来吧,小鹿子就在我屋。

雁落一进门,便看到屋里正中间放着一个大铁盆,盆里面的木柴估摸着是烧了一晚上,也没压过火,现在烧得正旺,雁落的脑门子热得直冒汗。

迎面一条暗色条案上摆着一个粗瓷花瓶,上面插着两三头水仙,粉红色的小花娇俏可人,这香味随着雁落进门那股冷气直钻进她鼻子里,雁落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老婆子家里可没天上茶招待你。

老太偏脸朝雁落说。

大妈,您别忙活,我坐在一边等小鹿就好。

雁落忙不迭地接话道。

老太哼了一声,转身便进了里屋。

雁落耸耸肩膀,候在屋里,等了许久,也不见小鹿出来,她坐的有些闷了,又听见窗外传来小孩子们嬉笑打闹的声音,一时好奇,便推开窗子,探出头去。

一阵寒气扑面而来,反倒让她觉得身子清爽了不少。

外面一片冰天雪地,有几个住在大杂院的小孩正在雪里踢毽子。

其中一个小孩见雁落探出头来,便冲她挥挥手,招呼她一起玩毽子。

雁落犹豫了片刻,她试着唤了几声小鹿子,但里屋依旧没动静,她便一转身推开房门,朝院子走去。

雁落喜欢踢毽子,以前在清光家的时候,没人陪她踢,夜里她一个人悄悄溜到花园,自己跟自己玩,虽不敢说能踢得多花哨,但胜在能连续踢上几百个。

叫雁落出来的那个小孩冲雁落点点头,把手中的毽子朝空中一抛,雁落立马迎了上去。

裙摆飞扬,毽子上下翻飞,好似一只过分活跃的小麻雀。

雁落仰着头,不经意露出白 皙的脖颈,她的眼睛闪闪发光,玩的不亦乐乎。

小孩子们见雁落技法娴熟,全都情不自禁地鼓起掌来,这突如其来的掌声吓着了雁落,她用力过猛,把毽子踢过了头顶,径直朝身后落下。

小孩子们全都张大嘴巴,以为这下毽子要落地了。

谁知雁落不慌不忙地来了一个鹞子翻身,小裙子转得溜圆。

一伸脚勾住了毽子,然后微微用力,毽子好似长了眼似的越过头顶,重新落到了雁落身前。

雁落用脚轻轻一磕,毽子听话地回到了她手上。

她这番表演,镇住了在场所有人,小孩子们兴奋地拍红了手掌,簇拥在雁落身边,仿佛雁落是毽子第一人似的。

其实,刚刚雁落的那招鹞子翻身,多半是运气好所致。

让她再做一遍,恐怕是不可能的。

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此时的雁落,正洋洋得意,好似中了什么彩头。

就在小孩子们拽着雁落的胳膊东拉西扯的时候,从老太屋里走出了一个年轻女子,雁落定睛一瞧,正是失踪的小鹿。

她冲孩子们道了声抱歉,便冲到了小鹿面前。

早在雁落被瘸腿老太请进屋时,小鹿就透过门缝打量了她半天。

她没想到会是雁落出来寻自己,更没想到,脱下了活计装束的雁落,会这般迷人。

先说打扮,一套月牙白缎对襟褂子,只在袖口和衣领处绣着几只银色的小燕子,下身是一条水粉色百褶罗裙,全素无花,腰间系了一条淡蓝色丝带,丝带随风而舞。

再说雁落脸上的妆容,你说她没化妆吧,可那仿若能掐出水来的娇嫩脸蛋上泛着红晕,嘴唇粉嘟嘟的向上扬着。

头上只插着一支白玉凤簪,完全不见耳环项链之类的装饰品,更没有大金大银那些庸俗玩意儿,清淡素雅到了极致。

配上雁落大方不扭捏的性子,让人看着心里直痒痒。

这个雁落与平日里一身粗布长袍,梳着两个大辫子的女孩,哪里像一个人?这般模样和气度,好像画里的人似的。

小鹿只觉得如一盆冷水浇头,冻得牙齿上下打架。

再看看自己,一身蓝绸子长袍,上面还绣着大红色的蝴蝶,要多怯有多怯,还有自己脸上的妆,好似老城墙,噌噌地往下掉白渣儿。

小鹿越想越难过,索性一转头,逃回里屋,任雁落和老太怎么唤也唤不出来。

雁落贴在门边上,隐约听到从屋里传来一阵细细的哭声,联想到刚刚小鹿看自己的眼神,以及昨晚她摔坏杯子时的反应,雁落大概猜到了事情的原委。

看来,小鹿的反常表现也引起了南归的注意,要不然他也不会让自己打扮漂亮之后来见小鹿。

和着,自己就是南归手里的一团儿面,任他揉捏。

想到这,雁落突然轻笑了起来,小鹿这件事,自己管定了,但绝不是任由南归牵着自己鼻子走。

雁落心生一计,她吐吐舌头,对着门缝慢慢说道:我受余老板所托来寻你,既然小鹿姑娘不愿意见我,恐怕也不乐意见到余老板。

临出门前余老板对我说,小鹿姑娘也长大了,当初把你留在书社,仅仅是想照顾你,你并不是书社里的活计,和你之间也没签下什么合同文书,小鹿姑娘来去自由。

我这就回去告诉余老板,小鹿姑娘在大杂院生活得很好,暂时没有想回去的打算,请他放心。

说完雁落故意跺跺脚,假意已经走了,其实她仍趴在门缝上听动静呢。

果不其然,屋里面发出叮叮当当一阵响声,那哭声也不加掩饰的越来越大了。

雁落咧嘴一笑,还真让自己猜中了,虽然自己刚刚说了谎,但小小的谎言不过是为了幸福的结局,无伤大雅。

雁落哼着小曲一蹦一跳返回了书社,殊不知她的举动全然落到了一个陌生男子的眼睛里。

一进书社,余若书就朝她冲了过来,雁落装作一副委委屈屈的样子说:这位小鹿姑娘脾气可真大,我才说了几句,她就给我甩脸子,一把推上了门,让我吃了闭门羹。

以后这种差事,少找我。

雁落似嗔似怒地对余若书说。

余若书苦笑着挠挠头,不知如何接话:小鹿这孩子,平日里很少和人打交道,失了礼,请雁落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怪罪她才好。

我当然不会怪罪你,要怪就怪出主意让我去找小鹿的人。

雁落一边说一边狠狠地瞪了南归一眼。

她是怎么说的?南归冷冷地瞅着雁落。

还能怎么说,就说自己不想回书社,还说她也没和书社签下文书,没理由一直被拴住。

雁落这话虽然是冲南归说的,但一双圆眼睛却始终没离开余若书的脸。

余若书听完雁落的话,若有所思了半响,才恍恍惚惚起身准备离开。

临了雁落冲着余若书的背影喊了一句:还有一句话,我忘了说。

余若书赶忙扭过头,死死地盯着雁落。

她说,以后请余老板少去找她。

雁落说完便一屁股坐在椅上,伸手出抓起了一块点心。

余若书嘴角抽了抽,默不作声地点点头,缓缓出了茶馆。

直到余若书走远了,南归才走到雁落身边,抢过她已经咬了一口的酥皮桂花糕:你在耍什么花样?许你耍,就不许我耍吗?雁落冲南归嫣然一笑,掸掸手上的点心渣儿,得意洋洋地回自己屋去了。

南归只觉得一个头变成了两个大,他早就看出李小鹿对余若书的那般心思,点了余若书不知多少次,谁知那家伙根本没往心里去,每每都找借口推说是南归瞎联想。

以往余若书和李小鹿之间还算相安无事,但自打雁落出现之后,估摸着李小鹿心里产生了某种恐慌感,余若书总有事没事和雁落挤眉弄眼,耍暧昧。

特别是吃年夜饭的时候,余若书竟然说什么让雁落以身相许,总算触动了李小鹿心里的那根弦儿。

那晚她一个人跑出去,南归就猜到她肯定不会返回余府了。

所以,对于清早余若书登门拜访,南归并不感到惊讶,事实上南归早已料到会如此。

按照南归的计划,让雁落穿上一套漂亮袍子去刺激一下李小鹿,激发一下她的嫉妒心与好胜心,比如来找余若书大吵一架之类的。

到那时候,所有事情都摆在明面儿上了,还愁余若书再打哈哈。

本来南归认为,雁落性子直率,但对感情事迟钝得很,定不会发现李小鹿对余若书的暧昧情愫。

再加上她对任何事都相当上心,肯定会没完没了缠着小鹿,让她回府,李小鹿一向不善于拒绝别人,铁定会跟着雁落回到茶馆。

可谁知,计划赶不上变化,事情并没有朝南归预想的方向进行。

雁落不知在搞些什么,刚才她对余若书说的那番话,一听就知道是她自己瞎编的,但她为何要骗余若书?之前她不还叫嚷着要和小鹿成为朋友吗?怎么一转眼就变了,莫非自己想错了什么?南归不解着摇摇头,把手里攥着的那块点心放进了口中,嘴上嚼着,脑袋里也没闲着。

还是说,雁落并不迟钝,她也看出来小鹿喜欢余若书,那么,她这番举动是为了……不让小鹿和余若书走在一起?这是不是意味着,雁落对余若书有意思?南归的脸色越来越差,到最后,他一甩手,发狠地说道:你敢!在不远处收拾桌子的季宝被南归吓得够呛,他手一哆嗦,抹布掉在了地上。

南归那句没头没尾的‘你敢’应该是冲雁落说的吧。

许是季宝望着南归太久,引起了南归的不满,南归两眼冒着冷光,刚想开口,却被季宝抢白道:掌柜子,你和雁落的事情与我无关,切莫殃及池鱼。

说完这话,季宝就丢掉了抹布,一扭身去了后院,躲开了南归。

南归望了望季宝,又抬头瞅了瞅茶馆二楼,嘴里小声嘟囔道:反了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