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归找到雁落时,月亮已经挂在了天边上。
雪地反射着月光,衬着雁落那张有些泛红的小脸蛋,看上去与平日里的雁落大不相同。
南归第一次发现,雁落有一双清亮亮的黑眼睛,带着几分直率,又有几分倔强,直挺挺的鼻子配上一双不大不小的嘴唇,有一种很特别的味道。
特别是她眼睛里流露出的温柔,让南归的心没来由的感到安宁。
雁落。
南归下意识地唤了一声。
雁落一抬眼,看到站在不远处的南归,又惊又喜,她朝南归挥了挥手:南掌柜。
南归走到雁落身边,瞅了瞅坐在她身边的小男孩:你爹爹还没回来?嗯,还要再等会儿。
小男孩和南归熟络的说着:这个笨蛋,该不会就是你请的第四位员工吧。
喂喂,我还喘着气呢,你当我已经死了啊。
雁落不满地说道。
你要是死了,我倒省心。
南归白了雁落一眼:走吧,在外面浪荡了一天,也该收收心,回去了。
雁落犹豫了片刻,用请求的语气对南归说:能不能再等一会儿,等他爹爹回来,我们再走?你担心他有危险?南归皱皱眉,但见雁落紧咬着嘴唇,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他无奈的说道:放心吧,只要他不找别人麻烦,就谢天谢地了。
南归!小男孩不高兴地嘟起了嘴。
你到底走不走?南归见雁落磨磨蹭蹭不肯离开,有些不耐烦的说道:要再废话,我立马打昏了你,把你拖走。
还不待雁落说什么,小男孩就插嘴道:这么凶,怪不得雁落讨厌你呢。
你什么意思?南归眯起了眼睛,一脸不善的瞧着雁落。
雁落撇撇嘴,紧张地说道:没什么,没什么,我马上走,立刻走,毫不犹豫地走。
说着雁落侧过头对小男孩一笑:你一个人要小心点知道吗?小男孩微微一笑,轻声回话道:你这个笨蛋才要小心点,别被人骗了还给人家数钱,特别这位南归南掌柜,一肚子坏水……不待小男孩把话说完,南归就攥着雁落的手腕,连拉带拽把她拖出了很远。
快走到林子外面的时候,南归才放慢步子,转过头不经意地瞥了雁落一眼,只见雁落额头冒着冷汗,表情痛苦,他赶忙停了下来,直直的盯着雁落的脸。
雁落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也没什么事情,只是刚才摔了一跤,擦破了皮,走起路来有些痛。
南归突然弯下腰,慢慢挽起了雁落的裤腿,她右膝盖破了皮,掉了好大一块肉,南归伸手轻轻一碰,雁落下意识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刚才怎么不说?南归有些生气的问雁落。
你根本也没给我机会说啊。
雁落回嘴道。
南归直视着雁落那双闪着亮光的眼睛,雁落以为南归又要和她吵架,便不甘示弱的瞪着南归。
南归突然觉得,面前这位女孩子眼睛里的光亮是他从未在其他女子身上见到过的,那里面像是含着水汽似的,射在人脸上,湿漉漉的,却又透着一丝暖意。
雁落在和南归的大眼瞪小眼比赛中败下阵来,她故意伸了个懒腰,借此避开南归的注视。
只不过她这个动作做的有点夸张,一伸一扭,像一条小白蛇似的,许是动作太过了,竟然让南归瞥到了她里面穿着的那抹鹅黄,南归不傻,自然知道那是女儿家裹身子的肚兜儿。
这个小丫头,是在跟自己卖弄风情?微风夹带着雪气拂过南归的面颊,让他心头感到一阵莫名的瘙痒。
雁落。
南归声音低沉的叫道。
嗯?雁落撇撇嘴,她已经做好了挨训的准备。
今天的事情,抱歉了。
雁落睁大眼睛望着南归,这家伙,这个冷面冷心的家伙,为何要跟自己道歉?是商紫梅故意丢下我的,对吗?雁落像是想到了什么,她见南归点点头,便又说道:那也用不着你道歉,又不是你出的主意。
但是我……南归有些窘迫的插嘴道:总之,这件事我心里有数。
雁落对南归的说辞嗤之以鼻,心里有数又怎么样,还不都是你这个看似冷酷,其实是大色胚的家伙搞出来的,你要是没到处招蜂引蝶,自己也不会无缘无故被整,说来说去,罪魁祸首就是你这个大混蛋。
这番话,雁落是不敢当着南归的面说出来的,只能在心里腹诽两句,自我安慰。
就在雁落沉于自己脑子里的小剧场时,南归突然把她给抱了起来,雁落想要挣脱,南归却在她耳边狠狠说道:你若是乱动,我就把你给扔到河里喂鱼。
你吓唬谁啊,河水早就冻上了。
雁落扭动着身子:快放我下来。
我可以在冰上凿个洞,把你扔进去。
南归威胁道。
雁落眼珠一转:你这是……关心我?闭嘴。
南归没好气地说。
雁落笑了笑,并没有再拒绝南归。
她累了一天,又摔伤了腿,实在是没有力气再和南归争辩什么。
南归低头看着乖乖依偎在自己胸口的雁落,嘴角上荡漾起淡淡笑意。
出了树林,南归并没有骑上马,而是迎着如水的月光,把雁落抱回了茶馆。
一路上二人无话,似乎全都在享受这份难得的宁静与平和。
那个小男孩,你认识他?雁落冷不丁的问了一句。
嗯。
南归似乎不愿意多谈此事。
他长得真漂亮,只可惜……雁落有些惋惜的说。
没觉得。
没觉得什么?雁落有些不解的扬起头看着南归。
没觉得他漂亮。
南归闷声说道。
雁落翻翻白眼:那是,在南归南掌柜心里,天下之大,有谁比得过自己。
正所谓,倾国倾城,沉鱼落雁,闭月羞花……雁落一股脑说了一大串形容词,听得南归火冒三丈,他只不过说那个小男孩没见得多漂亮,就引来雁落的讥讽,还真是蹬鼻子上脸。
南归猛地一松手,把雁落放在了地上,板着脸说道:比起你这张平凡无奇的脸来,我自然是美的。
说完南归就进了茶馆。
雁落凝视着南归的背影,他刚刚是在搞笑吗?自然是美的……这句话,也太恶寒了吧,今天南掌柜莫非是吃了什么脏东西,去树林里找自己,还背自己回来,临了还奉上这么一句,他这是下足了血本娱乐自己吗?雁落舔舔嘴唇,都说小孩的脸,说变就变,这南归南掌柜的脸,变得才快呢。
记得以前听清光的娘说过,女人到了一定年龄,性子就会发生变化,通常是朝着不可理喻,无药可救那个方向发展。
莫非,男人也和女人一样?可瞅着南归掌柜,还没到那个岁数啊?再度陷入小剧场的雁落没有察觉到,这看似空无一人的胡同里,有好几双贼不溜秋的小眼睛正在暗处盯着她呢。
看热闹不怕乱子大,反而是越闹腾越好,傍晚在聚贤烤鸭店里,余若书亲口承认要参加花车游行,并暧昧的表示,他这么做,全是为了某位姑娘。
这时候一些八卦人士联想到最近余若书去茶馆,常和小活计雁落有说有笑。
这里面,有□!莫非余若书嘴里说的某位姑娘,就是雁落?一个平日里和余若书关系不错的大妈好奇地问他是不是雁落,余若书非但没否认,还朝众人暧昧一笑,这一笑不就是默认了嘛。
离开烤鸭店,众人满心期待着明儿个一早上去茶馆里盘问雁落,没成想,在经过霜叶茶馆的时候,竟然看到冷眼冰刀南归抱着雁落出现在门口。
大新闻,大新闻,这是赤 裸 裸的三角恋,南余两大美男,竟然同时和雁落纠缠不清,这真是胡同近十年以来,最有趣的一出戏。
到底雁死谁手,众人拭目以待。
有些无聊人士还开了盘,暗地里赌雁落会选择谁。
温文尔雅的余若书获得了众多人的支持,但也有一小部分死忠南归的人表示,依照南归不按理出牌的个性,来个霸王硬上弓,先下手为强也是有可能的。
总之,原本寂静的胡同变得热闹起来,众人都满心期待着即将到来的观音娘娘散福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