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故人

2025-04-03 08:10:39

小冬那一匙酪吃也不是,放下也不是。

七公主那眼睛里仿佛带着小勾子一般,直盯盯的看着。

赵芷在一边把自己那一盏朝这边推了推,又要把手里的银匙递给七公主:嗯,这个凉,你尝一点儿吧。

那孩子把那盏酪一笼,还是看着小冬。

难道她还想两盏都要?小冬还没回过神来,七公主飞快地伸出手来把小冬那盏酪也往自己怀里一扒,抱着两盏酪转身儿就跑。

哎?赵芷和小冬面前空空。

唔,小冬好些,她手里的银匙上还有刚才舀出来的一点酪。

两人面面相觑,过了一会儿小冬先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把手里的银匙朝赵芷晃晃:你要不要?要,干嘛不要,我还一口没吃呢。

赵芷一口吞下匙里的酪,气呼呼地说:这孩子真是……小冬笑笑:看歌舞吧。

一场寿宴下来,身上的衣裳不知道让汗湿了几回,小冬爬上马车。

顿时觉得全身都散了架,重重地往下一倒。

车帘一掀,赵吕也钻了进来。

哥哥?小冬勉强挪了挪,让了个位置给赵吕。

车子动了起来,小冬眯着眼,抽出帕子递给他:擦一擦,看你这一脸的油和汗。

赵吕接过去擦了一把,往车壁上一靠,你和赵芷中午在亭子那里做什么呢?本来是想乘会凉。

小冬想了想,把看到一个宫人被拖走的事说了:虽然离得远,可我看着象是见过。

见过?今天七公主跑到我们席上来,有个宫人将她带回去,没一会儿她又跑来了——我觉得好象那个宫人。

赵吕沉默了一会儿,坐直了身说:七公主很可怜……刚才出来时我听说,她母亲今天中午死了。

小冬愣了,慢慢坐了起来。

那,七公主怎么办呢?有亲娘的话,虽然亲娘总是病着,可她总是在的,怎么也能照看。

现在娘没了,那么小一个孩子……赵吕有些后悔,不该和小冬说这个。

他摸摸小冬的头,应该会交给旁的妃嫔代为照顾吧。

小冬靠在赵吕身上,闷闷的不作声。

头隐隐的疼起来。

可能是今天天气太热的缘故,歇一会儿就没事儿。

可惜她想错了,头越来越疼,昏昏沉沉的。

赵吕轻声问:妹妹困了吗?小冬含糊地唔了一声。

车到门前,赵吕扶着小冬下了车,让风一吹,小冬精神了一点儿,可是头却更疼了。

她隐约听到赵吕和她说话,好象还有别人的声音,可是眼睛睁不开,象抹了胶水一样又沉又黏。

小冬最后看到的是,有个人走到近前,和她说了句话。

小冬。

她想看清楚那人是谁,可是眼前突然一黑,整个身体仿佛一下子失去了重量。

赵吕只觉得手里一沉,胆险些没吓破。

刚才只顾着扶小冬下车,却没注意到她脸色这样难看。

小冬想……也许她中暑了。

其实她还有点意识,进屋,躺到床上,有人替她换衣裳,擦身,给她喂水喂药。

身边有人在走来走去,有什么东西掉在地上,还有人在说话……只是她醒不过来。

她知道自己好端端地躺在床上,但是,她总有一种在向下陷落的错觉,一直,一直朝下沉……身体软绵绵的瘫着。

小冬?小冬……有人喊她,她听见了……可是她醒不过来。

忽然间有什么东西,刺刺的钻进鼻孔,小冬只觉得好象是一枚大头针在她脑门卟地戳了一下,鼻孔一瞬间酸痒刺痛得受不了,一个大大的喷嚏打了出来,泪如雨下。

然后她醒了。

赵吕忙凑过来:妹妹觉得怎么样?小冬顾不上说话,急忙抽了他手上的帕子擦眼泪擤鼻涕,用完一块感觉还没擦干净,于是再拿一块。

很好,虽然一塌糊涂,可是感觉刚才堵着七窍的什么东西一下子就散开了,整个人顿时轻松,感觉也在慢慢恢复。

床边还站着一个人,等小冬用完第二块帕子的时候顺手将帕子接了过去。

呃……不是她的丫鬟。

她的丫鬟里可没有一个长得这么……嘿,魁梧。

是的,和赵吕一起在床前的竟然不是安王不是胡氏更不是她的丫鬟。

是个男子,身材高高的——小冬估计要按前世的标准算他肯定一米八往上。

要按现在的标准算,那就是堂堂九尺男儿……这人穿一件玄石色的翻领袍子,腰间还系着个绦毛边草袋。

怎么看都象是东市的买卖人——不不,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这人是谁啊?难道府里新请了这么粗豪一个郎中来看诊?小冬,粗豪的郎中关切地问:你觉得怎么样?这声音……这声音……小冬眼睛越睁越大——秦……秦烈?那人笑了:你还认得?我还怕你认不出我来了!她,她可真不敢认啊。

秦烈他当年离开京城时……绝对不是这个样子的。

虽然他的相貌……在小冬的记忆里已经有些模糊,可是,绝对绝对不是现在这样。

你怎么来啦?你什么时候来的京城?你……你长的可……够高的。

简直让小冬怀疑他是不是天天吃酵母才能发成这样啊。

你觉得怎么样?啊,好多了。

小冬发现她的头也不怎么疼了,就是身上还没力气。

赵吕松了口气,对秦烈说:你刚才用的那是什么药油?还真有效力。

我自己配的,他伸过手来在小冬的手腕上搭了一下,过了片刻说:没大碍了,多喝些水,早些歇息,明天一早起来就好了。

小冬还没回过神儿来。

她不会是做梦吧?梦里面秦烈不但回来了,还长成了一个很高的高个子。

虽然高,可是并不显得笨拙,当然更不单薄。

他身上的袍子撑得鼓鼓满满的,整个人显得非常结实——呃,而且秦烈手里,还拿着一块她刚才痛痛快快擤了一通鼻涕的手帕……那手帕是水红的,皱巴巴的褶成一团……小冬觉得自己的脸好象又要烧起来了。

赵吕又嘱咐了小冬两句,和秦烈一起走了出去,小冬听见赵吕说:……刚才在府门前遇见我也不敢认了,你可真是全变了样?我说,你是怎么长这么高的……啊!那块帕子竟然忘了要下来,也给他拿走了!小冬砰的一声倒回床,拉起纱被蒙着头,恨不得嗷嗷两嗓子抒发心中郁闷。

这叫怎么回事儿啊?多难得的故人重逢,结果她给人家的见面礼就是一个大喷嚏外加一块擤涕的手帕么?晚上她也没去外面吃饭——一来是她现在的确爬不起来,二来……她实在觉得难为情。

吃过了饭,胡氏从外头进来,端着一个大盒子:郡主,这是秦少爷带来的。

小冬欠一欠身:给我的?不知是怎么东西?秦烈是有名的会玩儿,他在的时候,总是有新鲜玩意儿。

比如那年冬天搞的一堆冰雪艺术品,可惜天气回暖时,都化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