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吕就守在东阳门外头,小冬她们的车一出来,赵吕就瞧见了。
怎么样?课能听懂么?有没有人和你为难?这个傻哥哥不会一天都在琢磨这事儿吧?要不是集贤堂和集玉堂一东一南离得太远,说不定中午他就跑过来问这个了。
小冬笑眯眯地说:挺好的。
师傅挺和气,也没人欺负我啊。
赵吕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他又问:今天学什么了?小冬想了想:学了诗,还上了琴课。
虽然她什么也没学会。
不过赵吕听她这么说,已经很高兴了:还学了琴?对了,你还没有自己的琴呢。
回去开库房找一找,我记得家里有几把好琴……小冬赶紧打住他的话头:我还不会弹呢,琴室里也有瑶琴用。
对了,哥哥今天学什么了?我们下午射箭去了,我的准头还行,就是臂力不够,秦烈射得最好。
是么?赵吕摸摸头:嗯,十有八九都中在靶心上,不过沈静射得还不如我。
雨已经停了,车帘撩起了一半,隔着一层纱,能清楚地看到外面的街景。
赵吕往后一靠:我还以为你会哭哭啼啼说不爱上学呢,连帕子和糖都预备了……把她当小孩儿哄啊?小冬伸出手:那给我吧。
什么?糖啊。
赵吕在袖里摸摸,果然有备好的帕子,还有小荷包里装的玫瑰松子糖,把荷包撑得鼓鼓的。
小冬摸了一粒糖塞给赵吕,自己也吃了一粒,赵吕含着糖,腮上一下子鼓起了一大块。
对了,秦表哥他们人呢?他们还有事,要晚些才回去。
晚上安王果然也问小东,上学习惯不习惯,师傅凶不凶。
被父亲和兄长这么关切着,小冬甚至觉得,自己没借着上学的事哭一场撒几回娇,实在太对不住他们的关怀了。
感觉自己这么镇静从容,很是辜负了他们的好意一般。
中午我去长春宫了,小冬看着安王的神情,小声说:太后娘娘给我做了好吃的菜。
安王的神情看不出是欣喜还是不悦,只问:都吃了什么?豆腐,还有菜心,太后娘娘做的菜可好吃了。
安王唔了一声,抱着小冬坐在那儿,有好一会儿没出声说话。
小冬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只是本能地觉得,应该在想圣慈太后的事吧?太后娘娘还说要给我琴,我没要。
嗯。
安王轻轻抚摸她的头发,小冬眨巴眼睛,只盼着安王说点儿什么。
她觉得,安王心里肯定藏着很多话。
她扭过头,想看清楚安王脸上的神情。
去把桌上的信拿来。
小冬应了一声,从安王身上爬下来,迈着小短腿过去拿了信。
信皮上写着字,铁钩银划似的,字是好字,就是小冬不认识。
安王也没有再说什么,有人来禀事,胡氏很快进来,把小冬带了出去。
胡氏又把赵吕和安王问过的话重新问了一遍,不过她着重问小冬冷不冷,累不累,有没有上课时就觉得肚子饿,可要准备软垫,省得坐久了人会不舒服之类。
她们在后园门的门口遇着秦烈了。
小冬觉得奇怪,他怎么到这里来了?秦烈看到她们过来,反而露出松了一口气的神情,把手里的小包袱递过来:这个是姚家捎来的东西,我就不进去了。
胡氏接了过来,笑着说:秦哥儿到我们那里坐坐吧。
秦烈摇摇头,大步走了。
胡氏望着他的背影。
要说住在府里的两位表少爷,胡氏自然偏沈静多些。
沈静又温文又俊秀,还聪颖多才,待人总是一团和气。
和他一比,秦烈就显得粗糙刚硬得多。
那个包袱虽然小,却沉甸甸的,份量着实不轻。
小冬倒是挺好奇里头是什么东西。
姚锦凤一把接过包袱,两下就解开了。
最上头是一把短刀。
小冬吃了一惊。
姚锦凤也怔了一下,把那刀拿了起来。
刀很小,连柄大概有七寸长,金色的鞘子上镶着晶莹灿烂的好些宝石,看着倒不象一把利器,更象一件华贵的装饰。
姚姐姐,这是什么?刀……我来时候,家里不让带来的。
没想到,这回又给送来了。
沈蔷实在好奇:你……你会用刀?姚锦凤得意的笑了:我还杀过狼呢。
杀……狼?小冬和沈蔷的神情出奇地的一致,嘴半张着,差不多能塞个鸡蛋进去。
嗯,有一年冬天雪很大,山里头的狼饿得受不了,出来找吃的,半夜听到羊圈里羊在叫,我和阿叔他们一起出去的,我和阿叔他们一起杀了狼,狼皮给了婶子,狼牙我还留着呢。
她在腰里翻了下,从荷包里倒出样东西来:就是这个。
那的确是一枚尖尖的兽齿。
小冬和沈蔷当然不知道狼牙是什么样,可是姚锦凤的性格是有一说一,心直口快的,应该不是骗她们。
就用这刀杀的吗?当然不是了。
姚锦凤坐下来,把短刀拔出鞘。
刃上寒光一闪,小冬下意识地朝后躲了躲,沈蔷斜过身来,将她挡住一些,小声说:别怕,没事儿。
嗯。
沈蔷问:你家里为什么把刀给你送来啊?姚锦凤摇头:我也不知道。
这刀……她说了一半又停住了,把刀收起来别在腰间,又翻看包袱里的其他东西,把锦带和绣花荷包拣出来分给小冬沈蔷一人一份。
包袱里还有一封信,但是小冬还没来及看清,姚锦凤已经重新把包袱系了起来。
很快小冬就发觉,上学还是有很多地方,让她不适应的。
比如,三位公主间的明争暗斗。
这很正常,小冬很理解。
不是一个妈生的嘛,怎么可能一条心。
四公主看着一副温厚的样子,时常在五公主和六公主之间打圆场。
小冬的办法就是装傻,不管是六公主亲近还是五公主示好,一律笑眯眯的,不点头不摇头不赞成不反对,反正她年纪小。
时间一长,别人倒觉得她脾气好性格好,人很好相处,也乐于和她多亲近。
一群姑娘凑在一起,话题不外就是那几样。
衣裳,首饰,吃食,再来就是一些长短是非。
小冬也没刻意去听,她们聊的时候她也不插嘴。
沈蔷一到这种时候就拿出绣活儿来做,低着头的,可两只耳朵支棱得比谁都尖。
手里的活计好些天了,还只绣了半片叶子,缝了拆拆了又缝,布早就糟得不成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