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这二位罗少爷来安王府,是有政治任务的——别的复杂的他们也做不来,家里给的嘱咐就是陪着世子吃好,玩好,让世子高兴,不能让世子磕碰着受什么损伤。
可是毕竟是少年人,这会儿完全本末倒置了。
说话忽然间变得结巴起来,走路也不那么利索了,姚锦凤一开口,他们中必有一个要么迈不动步,要么同手同脚,这丢人的情形赵吕简直是不忍卒看。
幸好自家表哥不这样,沈静年少老成不用说了,秦烈似乎压根儿对姚锦凤的长相没半点感觉,大踏步地只管走自己的路。
道旁有小贩叫卖绒花,他们停下来看,是粉红绸绢做的,鲜活精巧,和枝上桃花一比,竟然分不出哪是真花哪是假花。
那卖花小贩也能说会道:各位公子小姐,这枝上的鲜花自然胜过假花,可是要人人都折花,这后来的人可就只能看到一片秃树光枝啦……小冬和沈蔷就站在后面笑。
他们买了几朵,红绫替小冬簪了一朵在襟前。
小冬摸了摸,赵吕说:不要紧的,这是应节,也不算违孝。
沈蔷别了一朵在耳边,象耳坠子一样。
罗家兄弟一人买了一大把,你蹭我我蹭你的朝姚锦凤跟前挨过去。
还没等他们开口,姚锦凤手一挥:真花儿我都不戴,要假的做什么。
她是走开了,罗家兄弟就给晾在原地了。
小冬真的,真的,非常想笑。
可是现在要笑的话,就太不合适了。
做买卖的不少,还有卖吃食的,卖风筝的,卖各种小玩意儿。
那个卖风筝的人很逗,一身上下堆叠得全是风筝,整个人象是个活动的风筝架子,头上还顶着一只斑斓的大蝴蝶,蝴蝶尾翼被风吹得哗啦哗啦地抖动,象是随时会飞上天一样,蝴蝶眼睛是会动的,而且会发出象小哨子一样的声响。
赵吕时时注意小冬,看她瞅那个蝴蝶,以为她想要,就让人过去付了钱,不但买了那个蝴蝶,还买了一只鹞鹰,一只金鱼。
那蝴蝶立起来跟小冬一般高了,小冬伸手拨了一下鱼眼睛,微微笑了。
赵吕就吩咐人把风筝放起来,他们再向前走。
绫仙阁比小冬想象得要大得多,足足有五层高,一二层游人不少,从三层往上就不是人人能上去的了。
一群人上楼动静可不小,赵吕觉得三层还是人多,五层又怕风大,于是他们上了四层。
四层很敞亮,人也不多。
靠落霞池的一边窗子都敞着,风是比平地要大一些。
但是靠窗的景色也好。
罗家兄弟显然是老马识途,不知是不是想在佳人面前显得自己有面子还是有排场,他们坐了靠窗的几张桌子,靠东首还有一张桌上坐了两个人,罗渭就朝那边过去。
喂,挪个座儿。
小冬皱了下眉头。
罗家兄弟这么做是不是有点……仗势欺人?毕竟人家才是先来的,坐得好端端的。
不知道他们平时就是这么骄纵,还是因为和赵吕在一起才这样?那桌上有个人说:哟,罗门板儿,你们兄弟俩怎么来了?还是认识的?罗渭气焰顿消:三……三什么?小冬转过头去看,先看到一张似曾相识的,少年的脸。
小冬在这里认识的人并不多,除了家里,就是宫里。
她记起来了,这人是二皇子。
那次安王带他去见皇帝的时候,她见过二皇子一面。
赵吕也看到了,过去行礼,不等他开口,刚才说话那人又说:别瞎客气了,都是自家兄弟,又不是外人。
你们也来赏花?赵吕也很随意地说:是,没想到二哥和三哥也在这里。
这么说,另一个是三皇子?三皇子笑着说:好不容易今天得一天空,恐怕咱们一个学堂的人都跑这里来赏花了。
你们等着,一会儿说不定还要再来熟人。
既然算是自家堂哥,小冬也过去见礼。
三皇子和二皇子差不多大,可能是同一年生人。
可是他看起来比二皇子可是挺拔俊逸多了,不止是身量和外貌,还有一股气势,小冬形容不好。
可这不奇怪,二皇子生母是宫婢出身,三皇子却是皇后嫡子啊。
三皇子笑着说:早听说小冬妹妹到京城了,一直有事没见着。
他从身上摸出一物:这个就当见面礼吧。
那是一只通体晶莹的玉蟾,杏子般大,握在手里暖润如温水。
小冬就接了过来,脆生生地说:谢谢三哥。
既然遇着了,那就一块儿坐吧。
于是屏风一拉,又变成两桌,一坐下来,姚锦凤就忙不迭把帷帽摘了。
这劳什子戴着真气闷。
沈蔷看她一眼,却指着外面:小冬你瞧,咱们的风筝放起来了。
小冬朝窗外面看,落霞池象一面大镜子般嵌在花海之中,水光清朗,令人心胸舒畅。
星星点点的风筝点缀在空中。
小冬看见了那只大蝴蝶,是满天上独一份儿。
远远的,那蝴蝶眼睛上的哨子也被风鼓响了,哨音清越,宛转动听。
小冬吃了块点心,低头发现刚才红绫给她别在襟上的那朵绢花不见了。
可能刚才风大给吹跑了吧。
隔着屏风,能清楚地听到他们在说什么。
二皇子很少说话,差不多都是三皇子,赵吕,还有罗家兄弟的声音,沈静偶尔插一句半句,唯独秦烈,从头到尾是一个字也没说过。
小冬忽然想起,从这位远房表兄到了安王府,她怎么好象从来没听到秦烈说过一句话呢?要说他是不是性格太内向了?不,不是。
小冬自己就否决了。
秦烈不象是内向的人。
他走路的时候胸是挺的,背是直的,步子快捷沉稳,目光坦荡,神情自然。
这是很有自信的表现。
可他怎么就不开口呢?小冬觉得很是好奇。
沈蔷推了她一下:小冬,你听。
好象哪里有争执喧哗的声音。
姚锦凤已经迫不及待趴到窗边朝外看了。
随行的丫鬟忙说:姚姑娘,外头风大,小心着凉。
姚锦凤不在意地挥了挥手:这算什么。
我们家乡紫檀山的大风能把山羊都吹跑——咦,下头有人打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