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回程

2025-04-03 08:10:39

可惜有的时候,财能动人心,更能壮人胆。

麻烦不是你想它不来,它就乖乖不来的。

林家的人被秦氏一顿棍子打出去之后,几个人一合计,居然又想了个办法,请了人来说合,说愿意让秦烈认祖归宗。

小冬一听,差点儿把嘴里的茶喷出来,急忙先将茶硬咽下去,然后捂着嘴一阵咳嗽:真的?可不是真的么。

秦烈抓抓头发,打发上午那几个老头儿还是费了一番气力的。

那些人一个个摆出你年轻不懂事我们这都是为你好这孩子没亲爹教养进不了宗祠真可怜的面孔来,可对他们又不能抄起大棍子一顿狠揍——毕竟他们不是直接谋他的钱来的,而且,这几个老头儿老得路都走不了,说话也净漏风了,一棍子下去别给打死了,那事儿可就大了。

应付这些人可把他累得够呛,比提着拳头打人还累得多。

不过好在他主意拿得稳,那些老头儿就算磨破嘴皮子也拿他没辙。

好歹是送走了,你快歇会儿吧。

我让人给你盛碗汤来?秦烈摇摇头,横着躺下枕在她的腿上:让我靠一会儿。

小冬爱怜地摸摸他的脸:嗯,你歇会儿吧。

有这种让人不省心的亲戚……真不需要仇人了。

反正咱们再过两天就回京城去了。

他们总不能追到京城来。

嗯。

秦烈拍拍她的手背:扰得你也不清静。

本来还想带你出去逛一回的,现在看,还是待在家里吧。

嗯,也没有空闲儿了。

这几天忙着收拾东西呢。

回来一趟可不能空手回去,各种吃的、玩的,遂州的特产不少,每样拾掇些,加起来总量就很可观了。

不过架不住要送的人多啊,除了安王府,太后那里,几位公主的府上也得表示表示——这都是人情礼节,一样也码不了。

旁人有礼过来,你就得回份过去。

中原的人素来讲究个礼尚往来。

所以小冬从第一次看到一副对联起,就觉得那话真是至理名言,不过自己也许一辈子也达不到上头说的那境界。

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

宝二爷深深厌憎的这两句话,其实说得很对。

每个人都不是单独活在这个世上的,每个人身边都有许多人,这些人相互间又有着非常错综复杂的关系。

若是世事不明,人情不通,那么做人不成功,做事当然更加不会成功。

其实,小时候我曾经去过林家,不过没有进去。

就是站在外头远远的看着林家的大门。

每回有人进出,我就看着,猜着他可能是谁。

也许是我的叔伯,也许是我的兄弟。

有时候我还想,说不定哪一天林家老太太就后悔了,会接我回去。

我会住在我爹曾经住过的地方,嗯,可能还会改姓林……小冬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一下又一下的。

后来大了,懂事了,就不去了。

不但不去,要是会路过那里,还会绕开来走,不想同那家人碰上面。

秦烈大约是真累了,两人说了几句话,小冬瞅着他闭着眼睛,呼吸逐渐平稳,看起来是睡着了。

小冬摸摸他的脸,秦烈动了一下,嘴里咕哝了一句什么,她赶紧停了手。

再等等,秦烈也没醒。

小冬不敢再乱摸了。

不过心里难免有些怨气。

要不是林家的这些人折腾,秦烈这几天也不至于累成这样。

她靠着大枕头迷迷糊糊的,嗯,不算林家,好象他们目前没什么事儿了。

赵芷也送走了,石秀也送走了,李家兄弟被张子千管得死死的,姚家老宅也去看过了。

她在心里又盘算了一下带的各样东西够不够,有没有拉下什么忘了什么——大概出门的次数太少,唯恐哪一处不周全没想到,就出什么纰漏。

这么想了没一会儿,小冬也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过了两天,东西都收拾完了,真要走了,心情复杂得很。

小冬和姚锦凤告过别了,姚锦凤有些埋怨:你就住过这个冬天再走呗。

等开春,我肚子里这个生下来,你还能见见呢。

小冬苦笑:将来总有机会见的。

她也舍不得。

一边强烈的怀念京城,一边又对这里有浓浓的眷恋。

人的适应性是很强的,小冬从初来时的不惯,到现在生活得如鱼得水,根本没花太多时间。

娘,你真的不跟我们一起去京城?秦氏连连摆手:可别!京城那地方,夏天热死,冬天冷死,我可住不来。

你们去吧,我好着呢,不用挂念我。

再说,京城里头女人都不出门,一天一天的关在院子里,硬闷也把我闷死了。

小冬还是忍不住,噗的一声笑出来:看您说的。

不过秦氏说的也对。

和遂州,和东泉这里比,京城是传统的,被礼教紧紧束缚着的。

女子即使出门上街,也是坐车坐轿藏头遮面的,绝不象遂州这里一样开放而自由。

可即使如此,小冬也深切的想念京城。

想念安王和赵吕,还有太后,还有……她的家。

秦氏站在岸上朝他们挥手,小冬觉得鼻子发酸,头一转,急忙用帕子按住眼。

秦氏一边挥手,一边毫不客气地揪住燕子,不让她往船上跳。

一直到船越行越远 ,终于看不到了,秦氏才松开手。

燕子徒劳地朝前跑了几步,码头上空荡荡的,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唉,傻丫头。

秦氏站在那儿,等她哭了个痛快,才把她拉了起来朝回走:京城就象个大笼子一样,你去了会憋死了。

燕子抽抽噎噎地不理她。

你看,郡主的娘是遂州人,可她年纪轻轻的就死了。

你婶子也在京城待了几年,可是除了麻烦和伤心什么也没落着。

京城不适合你们这些姑娘们去。

燕子倔强地抬起头来:她们是她们,我是我。

秦氏笑得苍凉:都一样。

风凉,进舱里吧。

嗯。

舱里收拾得齐整,和来时一样,小到调羹大到屏风样样齐备。

小冬喝了一盏热茶,又用热手巾擦过了脸,才觉得舒服了些。

对了,咱们这回去,是不是还得经过枫林渡?那是自然。

看来只要走水路,就避不开那个渡口。

那,惠延的事儿怎么样了?还没有头绪呢。

不过这种事,拖的时日越长越难办。

当时抓不到凶手,只怕已经被逃了。

再加上他们自己互相谁都不服谁,已经成了一团散沙,不足为惧。

我还听说,他们已经互相猜疑是不是对方下手杀了惠延,然后把罪名胡乱推给外来的人。

因为惠延死在自己屋里,死前也没有任何人听到打斗的动静,也许就是某个熟悉的人在说话的时候,趁他不备下的手。

人们在这方面的联想能力是很丰富的。

疑邻盗斧……只要你心中埋下了怀疑的种子,那么在阴暗的沃土之上,这种子会迅速扎根发芽,长成参天大树。

他们忙于内斗,实力削弱,对于过路的人来说倒是件好事了。

小冬由衷地说:但愿一切平安。

秦烈说得没错,惠延一死,枫林渡的威胁大大降低了,看起来这个渡口比他们上次经过时还要热闹些,有些大的货船停在岸边。

李家兄弟你挨我我挨你的,从舷窗里探出两颗小脑袋来,睁大眼朝岸上看。

也不怪他们好奇,实在是前两次经过这里时遇到了那样惊心动魄的事情。

两个小的叽叽喳喳的不知道在说什么,你推我我推你的,然后小冬看见一只执笔的手探出来,在他们两人脑门上啪啪各敲了一下,两个人顿时老老实实偃旗息鼓把头缩了回去,窗子也关上了。

沿江两岸的树多半都黄了。

漫山遍野的苍黄衬着墨绿,还有那象樱桃酒一样深红的枫叶,看上去绚烂而华丽。

他们来时经过的一大片芦苇丛也都干黄了,芦花在风中摇摆着,细碎的雪白的芦絮在江面上飞舞,象是下了一场大雪。

小冬把斗篷拢紧了些。

不知道为什么,船停在这里她还是有些不安。

是什么人杀死了惠延呢?是曾经被他劫杀过的人?还是他身旁的人?身后有脚步声,小冬没等那人走近,就闻到了气息。

一股墨香。

这船上只有一个人身上是带这样的气息的。

小冬转过头来,张子千停住了脚步。

看你一路上心事重重的,舍不得遂州吗?小冬笑着摇了摇头:也舍不得,可是更思念京城。

小冬心里忽然一动。

这些天在遂州,张子千出门的次数并不算多。

安王说他想出来走一走看一看,那他不应该就一直待在屋子里哪儿也不去。

何况——小冬本以为他们只会同行一段,张子千应该是另有计划。

可是眼看已经秋天了,张子千却哪儿都没去,眼下又要一起返回京城了。

他到底是出来做什么的?难道就为了与她,与他们一路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