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舍里的三十三只公鸡,每只轮流叫上一遍,就算是死人估计也得被吵醒过来不可,楼天地在第一只公鸡打鸣那会儿就生了炉灶,煨上了一锅大米粥,米是恩度拉出产的大米,煮的稀烂了以后,和一般开了花的米粒倒没啥出入,不锈钢蒸锅里还架了个蒸屉,上头分别放了两个咸蛋,四个喷香的玉米馒头,馒头是周大娘年前给自己多做的一份,用的也是恩度拉产的玉米面,咸蛋是他自己个儿裹了泥巴腌渍的,前几天拿出来吃时,里面已经开始出油了。
吕越醒来的时候,除了脑袋因为宿醉之后一抽抽的疼外,全身上下就没个舒坦的地儿,像是刚出过车祸似的,被车轮子在身上碾过了一轮酸软的厉害,被窝里贴身的触感让他不动脑子就知道他身上是光着的,虽说他平时也有裸睡的习惯,可这也得看场合,很明显,身下熟悉的藤榻提醒着他,他这会儿并不是在S市的家里,吕越抬起手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身上的被子随着他的动作不经意间滑落了下来,露出了那一身的青青紫紫。
在眼睛扫过胸前那些个斑点时,不停在脑门上摁揉的手指便硬生生的顿住了,吕越的脸色开始发青,他就算没经历过性事,可并不代表他不知道这些东西都是怎么造成的,更重要的是,即便是后面敷上的药草早已干涸,裂开的血口也已恢复了原样,只是身体被进出过的感觉,是怎么也无法擦去的。
米粥散发出的香味一早就传开了,肚子饿的叽里咕噜的楼天地耐心的蹲在一旁,拿了个小碗往里头舀了满满的一勺,放到灶角晾着,又从锅里拿出了咸蛋,磕碎后剥掉外壳切成两半另放在一个菜盘里,上头再搁两馒头外加一些萝卜干,此时,屋里传来了藤榻细微摇动的声响,想必是吕越起床了,楼天地心下一喜,抽了双筷子后便立马端着两碗吃食大步的往外走。
刚把碗搁在厅上的方桌上,房门忽的拉开了,已经穿戴整齐的吕越黑着脸阴沉沉的看着他:你都干了什么?楼天地知道吕越问的是啥,也知道接下来会有啥事,一早有心理准备的他面上是一片的平静:吕越,先吃了早饭再说吧,你该是饿了吧?吕越没领他的情,跨进几步面对面从上而下俯视着他,眼里的凶光一闪闪的,就如把明晃晃的菜刀已经被高高举起,就等着一刀砍下来了:你到底对我干了什么?反正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楼天地虽然长的不够男人但骨子里绝对是个正宗的东北大汉,敢作敢当:吕越,我知道昨天是我不对,你放心,我会对你负责的楼天地拍着胸脯一脸的坚决,可却把吕越气的肺都炸了:负你妈的责,冒着青筋的拳头随着一句三字经,直往对方面门上招呼而去。
见吕越炸毛了,楼天地也不好再刺激他,只能一边闪一边打着商量:吕越,你别老是动不动的就打人脸,你换个地方打行不行?楼天地倒是有被吕越打一顿出出气的决心,反正这对他来说是小菜一碟,只要能让吕越消气,让他俩之间有些个进展,受些皮肉之苦根本就不算个啥。
好,那你给我站住!连楼天地的一根头发丝都没碰到的吕越,已经快要被逼疯了。
楼天地在离吕越两步远的地方站定,嘿嘿笑着捂上了脸,一再的强调说:说好了啊,不可以打脸!随后,雨点般的拳头便铺天盖地的招呼了上去,一下下的往死里砸,那力道还真是够狠的,绝对有把人弄死的架势。
楼天地稳稳的站在原地,透过指缝往外看,只见吕越挥过来的指关节上都已经破了皮,成片成片的血正不住的往下滴落,染的两只手都见了红了,可盛怒中的吕越像是没知觉似的,仍旧不管不顾的挥着拳头,看得楼天地有些过意不去。
桌上那碗原本滚烫的米粥很快便没了热气,单方面的殴打却还在继续,挥拳挥到手软的吕越此时也差不多没了力气,已经改用脚和膝盖不断的进行全身攻击,软绵绵的样子看来离脱力也只剩最后一步了。
吕越,来,先喝碗粥歇一歇,等有了力气你再继续!吕越两手耷拉着瘫坐在地上,连动一下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楼天地重新盛了碗热粥,讨好的凑了上去。
冒着热气的粥很香,胃里一早就冒着酸气的吕越再经过刚才的一通发泄后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了,却奈何原本就酸软的身体现在根本连动都不能动,只能‘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看着喷香的米粥和凑在眼皮子底下笑的一脸贱相的男人,一点办法都没有。
大年初一的天阴沉沉的看着像是要下雪,冰冷的水泥地上坐久了难免得着了凉,楼天地把碗先放到一边,双手一抄把吕越打横抱了起来,往房间里走 :地上太冷了,咱先进房里去!吕越脱力的脸色原本就有些惨白,这会儿功夫更是开始泛青了,正想开口咒骂,却不料身体一轻,人转眼间就到了藤榻上。
楼天地利索的给他脱了鞋子,把人往被窝里一塞,便又风风火火的折回去端早饭。
肚子饿了吧,来,张嘴盛着满满一勺子粥的汤匙近在嘴边,很香很诱人,吕越原本凶狠的眼光瞬间打了个盹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困惑。
从小到大,他从来就没有这般被人如此认真的对待,小心呵护着的记忆,即便是待他跟亲儿子般的乔叔都没有,在那所空荡荡的大房子里,一直以来除了保姆外一直都是他一个人,吃饭睡觉上学下课生病吃药,他想要的从来都不会在他需要的时候出现。
在他已经不再奢想也不再需要那些东西时,眼前这个算是半个陌生人的乡下男人却在不经意间一点点的给了他,吕越不屑的撇撇嘴,把嘴巴抿的更紧。
楼天地好心情的举着勺子一下下轻轻的碰触着吕越干的翘了层皮的嘴,引诱着说道:这粥香着呢,你尝尝看,准保吃过后还想吃吕越的倔脾气一发作真是比当初的周鑫小朋友还难搞,楼天地也算见识过,倒是一点都不以为意:吃点吧,啊?等吃饱了有了力气,我再给你打,直到你气消了为止,行不行?也许是这句话起了作用,让吕越一瞬间想到了他之所以会这么惨的起因,随剐了一眼楼天地后,便不情不愿的微微张了张嘴。
楼天地只知道一门心思的对人好,其他啥都不顾,这会儿见目的达成,扯着嘴角乐开了花,颠啊颠的干起了伺候人的活,还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
一个张嘴一个喂,直到又添了两碗米粥后,吕越才心满意足的打了个饱嗝,楼天地见状忙收拾了碗筷出了门,只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他又端着盆热水进来了:你手上的伤需要擦药,要不然这寒冬腊月的不容易好吕越半躺在藤榻上由着楼天地给他擦拭血迹抹上一种怪怪的药草,期间一句话都没说,直到被压着进行全身按摩时,才咬牙切齿的问道:你还是不是人?楼天地手一顿,歪着头想了想,便一下子蹦下了地,赤着脚站在床头冲着吕越撩起了衣服:我咋不是人了,你看,你看,都紫了!,大片大片淤血的皮肤黑黑紫紫的,看着有些触目惊心。
吕越毫不在意的瞄了眼,眼角却不受控制的跳了跳:活该!虽然昨晚的事情他都没了印象,但被眼前这个土里土气的土包子压在身下当女人用的事实却是抹杀不掉的,这种难堪已经刻进了他的骨子里会跟着他一辈子,想到这,吕越的眼神又暗了暗。
楼天地一见情况要糟,忙又跳上了床,力道适中的给底下的人按摩身体,脑子里却飞速的转开了:吕越,寒假你就住我这吧,方便你出气吕越没说话,只默默的把眼睛闭上了。
结果,到吕越有了力气能活动开后,便一声不吭的出了院门往村头走,楼天地在后头一路跟着,想着法的和他说话,可人压根就不理他。
天地,这是咋啦?那孩子的脸色像是不大好!刚走进老村长家,周大娘看了看跟他擦肩而过的吕越担心的问着紧跟其后跨进院门的楼天地。
没事,没事,兴许是酒还没醒透楼天地打着哈哈,随口扯了个理由搪塞了过去。
正屋里,越晴天正陪着老村长在唠嗑,见吕越臭着脸进来,便止了话头往他这儿看过来:昨晚睡的不好?吕越进了门没说别的,只冲着越晴天说道:我要回S市,你给我叫辆车来语气淡淡的,如果不看脸色光听声音的话,倒是听不出喜怒哀乐。
乡下的出租车本就少,更何况现在还是大年初一,司机们都在家里歇着,根本就叫不到车,楼天地自告奋勇的提出由他去送人,却被吕越一个眼神给打发了回去,越晴天在一旁兴味的看着,躲在镜片后的眼睛一直闪烁着不知明的光。
最后讨论的结果,是由越老狐狸骑着三轮送吕越回了龙山镇,同去的还有周大山,是为了方便把车骑回来,楼天地站在村头一个劲的看着,直到小路上没了车影子,才恋恋不舍的往回走。
吕越临走时撂下的那句:你给我等着,这事没完!,让楼天地兴奋了好久,直至整整一个寒假都在思索,吕越的那个没完到底代表了啥意思。
过完年没两天,村里有些个年轻人便争相背上行李返回大城市了,不过,有些却没啥子动静,直到了初八这天,有好几个老人陪同着家里的小年轻,敲开了老村长的家门。
你们想要承包沙地?明白了他们的来意,老村长明显不是很赞同:你们别看人天地把沙地搞出息了就想一窝蜂的跟着上,你们有他那技术吗?屋里的几个老人互相看了看,都不吱声,直磨蹭了半天,才呐呐的开了口:这,这不是还有天地吗?话一出口,老村长便生气了,重重的把茶杯磕在桌子上,厉声说道:你们这是等着吃现成的呢?害不害臊啊你们?到了晚上,怒气还没消的老村长把早上的事一说,楼天地反而笑开了:这是好事啊,大家伙儿一块儿赚钱有啥不好的你这孩子心眼就是直,你这要一点头,不知得眼红多少人,到时候,麻烦的还不是你自己个儿,你想想看,如果咱村的那块荒地都能有你那两百亩地的收成,还有哪个想留在外头打工的,不都紧赶着回家来了,到时别说是咱村的就连外村的,估计也得打上你的主意老村长想的确实是挺周全的,他这一茬的花生收入就已经让一部分村人有了留村务农的意识,等地里的枣树有了收成,那可真就麻烦了,楼天地所说的麻烦倒不是说他不肯带着村里人一起致富,实在是这沙地里的秘密不为外人道,即便是给了他们处理过的种子,也不是啥人都能像他这般能轻轻松松种出来的:大叔,你说咋办,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怎么着也是能拉一把是一把,就这么回绝了,总是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