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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情意

2025-04-03 08:06:04

更新时间:2008-9-25 14:59:49 本章字数:5457却说李青书一家在苏州住了些时日,打听得松江他们炼银母的那处小庄被李家献把一个内相居住,就是知府在王家抄的那只贾公鸡也移到那小庄里去,示为祥瑞。

正是风声最紧的时候,何况松江元气大伤,他们回去就有些扎眼。

相京生也劝他们勿要回去,李青书就在虎丘不远处寻下一个小庄,花了一个来月收拾妥当,合莺莺带着两个孩儿搬去。

因他们还要妆穷,房舍也不阔大,不过七八十间房罢了。

莺莺约妹子去住,姐妹两个说说针指,看看孩子,甚是快活。

却说李百万家在松江是出了名有钱。

当今到松江,他家接了一次驾花的银子不在少数,偏税监又要拿他家做筏,入不敷出。

才两三个月功夫就显出败像来。

李青书的父母为人又厚道了些,没有厉害媳妇镇压,就觉得在李家日子难过。

李青书捎信说他们在苏州治宅,两位老人家指着看来孙子,就在苏州住下。

他们那个小小庄,哪里住得下这许多人,相公子跟小雷先辞了各自家去,真真多住了数日,觉得太挤,心里过意不去,对姐姐说:我那个花园屋舍广阔,我合姐姐换着住罢。

莺莺笑道:傻孩子,那个是我们尚家的,住不得他李家人。

我公公婆婆舍不得孙子孙女,必是要长住的了,就是真穷了去住草棚也不能叫他们住媳妇娘家。

他家自是他家,我家自是我家,何须混为一谈?真真道:实是住不下了,从权些又如何?又不是真买不起,你姐夫是存心要买个小庄。

省得将来分家那些旁枝来找他麻烦。

莺莺笑道:你朝长远想想。

真真叫姐姐点醒,再想想从前对王举人是要一奉十,也不见人承她情。

苦笑道:原是我迂了,只说要叫老人家住的安乐。

就忘了要紧处。

莺莺暗自皱眉,妹子是个实心人,吃过一回亏还是实诚待人,将来嫁了怕还是要吃亏,须要想个法子叫她晓得些世情才好。

想了许久,才道:真真,你在家无事也闷,不如学着做生意耍子,一来学些看人眉高眼低的本事,二来也好解闷。

真真原也是闷,觉得此计甚好,只是做什么生意好还要细想。

她姐们两个说几句闲话的功夫,已是有两三个管事来寻莺莺回话。

真真晓得姐姐事忙。

不如辞了回家去慢慢想,就请辞去。

莺莺虽然极舍得妹子独住,然从前就是因为自己护她太过。

所以她处处吃亏,只得提着一颗舍不得妹子的心。

由她回去。

苏州地方行船比坐车方便。

何况又是暑天,坐船又不晒。

十来里路也要不得几个时辰。

真真坐着船一路慢行,在镇上码头下船。

因天近傍晚,真真有兴要闲走几步,就不肯坐轿子,扶着小梅过了桥,慢慢地走。

夕阳有一半浸在水里,天空跟水里都是一样绮霞颜色,小户人家才收了工,男人赤着上身,在河边提了桶水浇。

孩子们早都跳在河里戏水,妇人们站在浅水里,一边笑骂一边洗衣裳。

再有炊烟袅袅,炒菜的滋啦声,大米饭的香味,谁家孩子咿咿呀呀在哭,哪家地狗跟猫对咬。

真真看着对岸百态,觉得小户人家虽然穷些,其实过得甚有滋味。

她一路行来,不觉经过王家门首,两个五大三粗的管家站在门口,里边却有吵闹声,真真虽然没有留意细听,也听得出是王老太爷两口儿跟王举人夫妻吵嘴。

真真只觉得有什么又湿又重又黑地东西把她往下拉,拉得她喘不过气来。

突然河里几个嬉水的孩子都哄笑起来,一个孩子扣着一条活蹦乱跳的大鲤鱼喊:娘,加菜!洗衣的孩子娘笑骂道:你阿婆在家烧肉呢你又要吃鱼!搂过孩子亲了一口,提着鱼快活的上岸去。

真真不禁微笑起来,扶着小梅地手微微用力,一口气走到自家二门,留在家的几个翠接着,洗澡吃饭收拾莺莺捎把她的东西。

一切安定下来,小梅早在外间罗汉榻上睡着了。

真真取了柄团扇出来在台阶下坐着,还不能忘记傍晚时路过看到的情景。

从前,她是想合王慕菲过那样的日子的,两口儿住几间小房,再生几个孩子,热热闹闹吵吵嚷嚷过日子。

谁知会有今日,她还是尚真真。

王慕菲做了举人,娶了有钱的娘子,又有妾,一切都如他所愿,偏他还是过得不好。

真真冷笑起来,走到东墙边静听,晚风带着花香送来隐陷约约妇人的哭声,想来不是王举人的妻就是王举人地妾了。

幸得早脱苦海!真真对自己说,扇着风回到卧房里。

翠月带着几个人送冰盆进来,笑道:小姐,怎么还不睡?真真道:大小姐叫我做生意耍子,我正想要做什么好。

翠月想了想,笑道:大小姐如今不做生意了,可是相公子还做生意的,不如明日下个贴子请他来。

真真想到相京生,心里就觉得甚是暖和。

虽然相公子脾气极好,随叫随到,也不能把他当管家使唤,想了想,笑道:做几桌好菜,再搭台小戏,我要请他合小雷吃酒听戏,谢他们两个----顺便,再问他们讨主意。

家里要唱戏,几个小丫头都高兴起来,做好了活计都一窝蜂跑出去呼朋引伴。

翠月笑嘻嘻出来推醒小梅,问她:小姐说要听戏,从前小姐爱听戏吗?小梅笑道:听大小姐说,二小姐小时候最爱西厢记,老爷就养了个班,随她想什么时候听就什么时候唱的。

后来在王举人家,也听过一二回。

只是王举人不喜,她就不曾听过。

其实小姐还唱过几折给我听呢。

说罢打着呵欠揉眼问道:小姐为何要听戏?翠月道:小姐说要开铺子做生意,我说问相公子讨主意。

小姐说不好总麻烦人家,要请他合小雷少爷听几日戏谢他们。

小梅喜欢道:这是好事呢。

咱们快去寻林四叔,叫他明日去打听苏州有名地小戏班有哪几个。

翠月真个去寻林四叔说了。

第二日真真果真写了两个贴子,使人送到相家庄去,要摆酒唱戏谢他两个。

小雷却是回松江去了,走时说要去太仓月港几处寻旧部。

不到秋凉不会回来。

相公子想了想,也不写回书,自家坐了小船到梅宅来。

他来时也还是早饭后半个时辰。

太阳才升起,河边洗衣的,做活地,孩子们戏耍地,都落在他眼里,他想到真真在家不好出门闲走,必会觉得这样有意思。

就想约她傍晚出去走走。

真真没想到相公子就来,忙梳头换衣裳,因怕他候久了。

急出一身汗来。

到厅上,真真极是抱歉道:这样暑天。

有话说捎个信来就是。

仔细热坏了。

她额上沁出晶晶亮的汗珠。

汇成一道细流流到下巴上,一张脸脂粉未施。

没有那些妆糊成一团地丑态。

相公子越看越爱----就是真真真地妆糊了,只怕他也是爱的----忍不住掏出一块帕子与她,道:你还说我,你赶着出来做什么?不怕热坏了?又不是客,还穿大衣衫。

真真本是客气话,却不防他合老妈妈似地说出这样一大串来,不由得瞪大了眼看他,都不晓得接帕子。

厅里服侍的管家合使女都轻声笑起来。

小梅上前一步接过帕子,笑道:相三爷,您也穿着大衣衫呢,不如您二位各到东西偏厅脱了大衣衫再来说话。

真真自家也觉得好笑,看相公子脸都涨红了,捂着嘴走到东边去,早有使女过来开门,小梅就跟这去服侍。

相公子到西偏厅脱了帽子,自有他跟来的人与他换了网巾,取一领家常穿的葛袍,连足下的云履都换了凉蒲鞋。

出来看见真真也换了家常穿地衣裳,两个心里都有些微窘,平常有小雷夹在中间还不觉得什么。

只有他两个,穿着家常旧衣坐在高高的厅堂里,一人捧着一碗凉茶吃着。

梁上燕子呢喃,帘外新蝉初呜。

这般情景,就合夫妇两个在家无事闲坐一般。

一时间两个人各自看茶碗,都不好意思说话。

真真脸上微红,强把那些绮思挣脱,笑道:这半年多来全亏相大哥合小雷兄弟开解,所以奴要备台小戏,还有几杯浊酒做谢。

相公子笑道:我小时候承尚大叔看顾,若要谢一千出戏也谢不来的。

还要推辞,看见小梅头上一枝花玉簪上插着的紫茉莉无风自动,忙改口道:愚兄平常也爱听一两折,真真妹子当真要请么?真真笑嘻嘻点点头道:小雷兄弟回来,再请他合你。

先请你好不好?相公子只要她笑的快活,休说听一二出戏,就是自家上台去唱也肯的,忙点头道:既然请客,何不多请几位?真真想了想,笑道:我姐姐也是爱听戏的,只是她家现在事多,横竖她住的近,哪日请她都使得。

原是我想听戏呢,所以要借相大哥的光。

他两个一递一递说些闲话,两下里都觉得有些不自。

相公子请辞去,因天气甚热,真真留他在客院歇凉,他也半推半就依了,出二门转客院,客院却是靠着王慕菲家西墙,正在王老太爷住地隔壁。

那院里的说话咳嗽声在院子里都听得一清二楚。

相公子在尚家止非一日,知道使女们轻易不出二门,脱得只有一年小汗衫,坐在荫凉处,叫管家搬了木榻到院中竹林里,又叫人从他小船上的书箱里提了一箱帐过来,就在竹林里算帐。

他这里噼里啪啦拨算珠拨地手滑,把一个小书箱里二十来本帐都算完了,才察觉日头都偏西,边上摆着两个食盒,想是里边送出来的午饭。

这却是内闱有人地好处了。

相公子甩了甩发酸地手。

正要叫人揭开来看。

一个尚家地管家提着一个食盒进来,看相公子在甩手,笑道:相三爷中饭都不曾吃。

我们二小姐问了好几回了,这是她烙地饼跟酱肉。

还有一大深碗粉丝汤。

那两盒赏他们吃罢。

相公子微微点头,陪着他挨饿的几个管家就把那两个食盒提出院,哪里会叫他们吃凉地,自有管家请他们到小饭厅里坐,早有备好的两桌饭等着他们。

相公子也不是头一回吃真真做地饭。

只是……从前还有个小雷,几个人一处倒不觉得什么。

今日这一大盒,却是真真单替他备的,怎么不叫他心神荡漾?他在这里吃着,冷不防墙那边传来说话声,真真长真真短的就钻到他耳里拨不出来。

相公子听出一个是那王举人的声音,另一个不时咳嗽,想来就是那位打折了腿的王老太爷了,忙把众人都支开。

掩上门走到东墙边贴着细听。

那王太爷咳嗽里都带着哭腔,道:我地儿啊,你爹爹吃他们活活打断腿。

你通没口气!王慕菲哼哼道:不是你们合真真过不去,她怎么舍得抛下我走。

她不走。

你怎么会叫我娶姚氏……相公子听见他这般说。

恨得剥墙上的石灰皮,这位王举人原来是天生没有错的。

万事都是人家害得他!你说那个梅小姐,真的就是真真扮的?王老太爷喉咙里好似关着一条吐信的蛇,丝丝做响,又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

王慕菲道:我看着就是。

只是姚家这些管家可恶,不叫我出门!他的声音恶狠狠的:总有一天,我要把姚家这群贱人都杀干净!小声些,若是叫他们晓得,又是祸事!王老太爷哎哟了几声,道:亲家母打断亲家翁地腿,极是大逆不道的事,你写个状子去吴县投!叫他们打官司打得倾家荡产!王慕菲喝道:爹,你不曾合官打过交道,不晓得。

打官司若是那么好打的,我为何不去把真真告回来?姚贱人不过花几两假银子,就叫那个吴县县令挤了个精光!且不说我们无银子打点,就是我做女婿地告泰山告得了,翻出旧帐来也不能和离,反结下仇,你当他家一二百个管家都是白养的么!阿菲呀,你怎么摊上这么一个扫帚星呀,连累你老子一辈子走不得路哟。

王老太爷地声音极是恼怒。

一个清亮地女子声音说道:公公,你休这样说,那时若不是阿菲把我打的人事不知,我必拦地。

这不是叫人来替你治腿么。

郎中说了,伤动骨一百天,你老人家虽然从不正眼看我,我做媳妇的也要好好看着你老,不叫你乱动。

这却是姚氏滴珠了。

相京生心里暗道:她果然心狠,明摆是叫公公欠她大人情的事她不肯做,偏叫敲断公公的腿。

只是恨王家恨成这般,她为何不肯学真真弃了王举人呢?再想到她是明媒正娶的,忍不住笑起来,难怪,原是舍不得这举人娘子的名头,所以偏要在猪圈里打滚。

宁死不脱的。

世上妇人能有几个似真真洒脱?相公子胡思乱想起来,那边王举人想是合姚氏争吵。

相公子就不乐意再听,走到房里取了笔墨,把他心尖儿上供着,睡梦里想着的尚氏真真描绘出来,一连画了数张,他自认画得走了形,形容不出真真的万一,只得都扯碎了弃掉。

突然外头传来扑的一声,好像是什么东西落地。

相公子几大步跑出去,却是数张纸团成一团,他拾起来回房看,却是不晓得什么人写把梅小姐的,开头就是梅氏卿卿如唔。

相公子怒拍案,喝道:无耻!推荐票的分割线呵呵,今天有些晚。

不大顺的说。

已是月底了,不知道大家手里还有P票没,肥龙娘要P票哦,她的喷火龙的汉化过程,是一本非常可爱的书哦,中国神话的青春映画。

看得我如吃如醉,没有看过的快去看看吼,原来龙王家的故事还可以这样写。

第四卷 暖春 第一章 扇子会(上)更新时间:2008-9-25 22:58:10 本章字数:6063话说上一回相公子在院子里拾了一团纸,草草看得几眼怒发冲冠,握着拳就想去隔壁揍人。

走到大门首,正好看见几只狗在那里戏耍,他冷静下来。

回到房里把纸团再看一回,撕得粉碎丢进马桶里。

出来要见真真。

真真因房里闷热,合小梅在后园树林里歇凉。

二门上该班的使女晓得,就请相公子到后园去。

所以相公子进了后园,就见着树林子里铺着凉席凉床,许多姑娘媳妇坐在那里,几个翠执着月琴笛子取乐,真真笑嘻嘻的坐在一角,手里还在做活计。

小梅眼尖,看见相公子来,忙道:相三爷来了!搬来了张藤床给相公子坐。

众人四散,等到翠墨送上茶水瓜果上来,只有小梅一个在边上。

真真看他脸色像是有话话,就道:小梅,你跟翠墨到那边去摘些南瓜藤跟南瓜花,咱们晚上清炒着吃。

翠墨会意,拉着小梅走了几步路,在不远不近的花架下坐着。

小梅道:不是去摘花藤?翠墨笑道:想是相公子有话找小姐说,又不想叫咱们听见,可是小姐又不想叫咱们走远,你只在这里坐地,我去园子口叫她们几个人来摘菜。

远远的喊了几声,自有小丫头去摘。

相公子沉默了一会,道:那个客院紧贴王举人家。

方才那边抛出一个纸团来,写着些关系梅小姐的话。

虽然你不是真的梅小姐,到底保不齐底下人不说闲话。

真真冷笑道:我自处处小心,行动处都不少人的,他能把我怎么样?难道叫我避着这个不是东西的王举人,有他在地所在。

我就要退避三舍么?相公子叫真真说的额上滴汗,慌忙摇头道:不是,不是。

我是怕王举人对你再使下作手段。

你防着他有什么用,今日丢纸团说些什么私会。

明日出去到青楼再说些什么私情,虽然与你无伤,到底几只疯狗叫的也烦,不如收拾了他,叫他死心算事。

真真想到旧事。

面上浮起一层红来,道:其实,我是想亲手叫他狠狠吃个亏地,只是相大哥已是叫他家丢了银子,落井下石的事我做不出。

相公子道:我来做,只是你莫怪我总揽着你地事。

真真的脸涨的通红,好半日才道:若得他醒悟,不只与我是件好事,就是那姚氏。

也是要谢你的。

相公子听了心里满不是滋味,他王举人这般对你,只要点醒他。

这不还是为着他么!转念想了一想,真真肯叫我打发王举人。

却是把我当自己人看了。

这醒悟二字。

实是婉转提醒我莫是因为替她出气引祸上身。

这般想着,转伤心为喜欢。

他本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人。

常常都是脸上带笑对人。

只有在真真跟前,喜怒都是随心。

真真看他先怒后笑,晓得他体会了自己地心思,越发的羞了,站起福了一福道:虽则与他做不成夫妇,也当不说他的不是。

只是他总是想着我会回头,却是烦恼,我原也想再合他见一面说个明白,又怕说不来话。

相大哥你尽知我的心意,就请你转告罢。

相京生连连点头,体贴真真害臊,勿忙回了一礼就出来。

回到院子里,他想了想,出门到扇子店去,挑了一张上好白扇面,一钱银子唤个柳山人画了一副才子戏佳人,相约八仙祠的画儿,叫佳人头上插一只梅花钗,才子怀里抱一只头上有王的老虎。

又写了几句半通不通的句子,透着两日后在八仙祠候的意思。

回来把真真看,道:那一日你大清早就出去,或是到我庄上去,或是到令姐那里去,可使得?真真笑道:我正要去老宅瞧瞧,就是后日罢。

其实我倒想去瞧瞧你做戏的。

相公子笑道:手段又不光彩,只怕说话还不动听,你听了要恼地,不如不听。

想了想又道:大后日晚上有个什么寺做法事,要唱戏放焰口放荷花,极是好耍。

我备一只船,咱们十来个人去瞧瞧好不好?真真笑道:你看我家这几个,我能说不去?果然,小梅正合吉祥如意挤眼。

听见小姐说她们,都道:整日闷在家里闷坏了,正好出去走走。

相公子一笑,回到客院叫收拾东西家去,他在墙边站了一站,听见那边只有老太爷咳嗽之声,并无别人走动说话,就把扇子抛过高墙,回去相家庄安排去了。

且说那柄扇子,正好打在王老太爷身上,王老太爷捉住了看是一柄新扇子,喜欢的就把骂人的话收起。

姚家人打断了他地腿,其实滴珠心里有些儿怕他去官府告,所以好医好药替他治,一边威逼一边利诱,口口声声都是爹娘疼爱她,许了多少多少金珠把她用。

那一日马三娘何等威风,姚员外何等疼爱女儿,姚家的管家何等如狼似虎。

王老太爷虽是断了腿,恨极了姚滴珠。

看在还没到手地金珠地份上,他一口硬气就不得到底,挑唆儿子告官不成,盘算等儿子做了官,到儿子任上去,他再合姚滴珠算这个帐。

王慕菲那二十板跟小怜挨的二十板天上地方,小怜只剩了半口油气,连药都吃不得。

王举人在床上睡了一天半就下地,自家心里觉得还不如那小二黑咬地狠呢。

只是吃丈母娘打板子,面上无论如何下不来,所以不肯给滴珠好脸色,每日都到老子处抱怨。

姚滴珠却是存心不叫人在他们跟前,每回王举人进西院,她就潜在外边偷听,听到不快活了就出来说几句。

所以王低父子但要说话,都是贴着墙根处说。

滴珠已来过一回,拎着王举人回去读书。

无人搬老太爷回屋,是以相公子这把有意思的折扇王老太爷拾着。

翻来翻去看了一会看出门道来,藏在袖内不做声。

将晚他故意喊腿痛,王举人过来瞧他。

老太爷就道:你叫我丢的那几张纸想是传到那梅小姐手里,这是回信。

王慕菲打开扇子看。

喜欢的嘴都合不拢,不住口道:是真真,我就说嘛,她哪里是真舍得弃我,偏要合我赌气。

翻来翻去看了许久。

看出是约着他后日在八仙祠相会。

这却是难事,他一边想,一边握着扇子回到他们院里,姚滴珠坐在灯火耀眼的画堂里冲他微微笑,他心里一跳,那扇子失手跌在台阶上。

蓦地身上汗毛都扎起来。

姚滴珠看见,笑道:公公地腿可好些了?王慕菲道:好些了。

脚下发虚,挪到楼梯处,笑道:我去……自今日起。

再加两个时辰功课。

姚滴珠心里记着马三娘临走时对她说的话,笑道:我家搜罗了那许多时文卷子,你一日再背两篇吧。

睡前我看你背。

冲小桃红抬抬下巴,小桃红忙走过一边道:姑爷。

请上楼吧。

王慕菲才走得几步台阶。

小桃红已是把门关起上拴,不必她家小姐吩咐。

到外头拾了那柄扇子奉到滴珠面前。

滴珠也看过几折风月戏文,晓得至亲至爱才送扇子的,接过来心里已是汪着一滩醋在那里。

打开来一看,却是梅小姐约王举人八仙祠相会,日子时辰都有。

她冷笑去妆合里取出真真把她地那封贺信,对了一会,就把扇子举到烛上烧掉。

第二日清早起来,滴珠就道:我今日心里发慌,想去烧香听经,阿菲你与我同去罢。

王慕菲道:去哪里?滴珠笑道:我只信杭州灵隐寺,要烧香只去那里。

去灵隐寺来回也要四五日,这却是怕那梅小姐找他,所以要调他离家之计。

王慕菲斗胆道:转眼就是春闱,我这里还有许多卷子不曾细看,你自去呀,我反锁了二楼,只在楼上不下来就是。

滴珠忍住冷笑,点头叹道:还是功名要紧,你只在家罢,我把小桃红带去,也叫菩萨保佑她肚子里的孩儿。

小桃红大惊,唬得脸都发白了。

王举人看在眼里实有几分心疼孩儿,然他想姚滴珠从前不曾对小桃红怎么样,马三娘又是她有孕没有打她,滴珠必不敢趁他不在暗害。

所以觉得小桃红有些可恶。

恁般多心,背着人在他跟前只是哭,比不得从前软语娇柔可爱,所以王举人实是有些后悔睡了她。

只是看孩子份上,待她还有两分好声气罢了。

那个小怜从来都是文斗不会武斗,又没有小桃红有眼色,搬了滴珠地衣裳去她房里。

马家管家们打她都是从重,又要留着她一口气,不叫世人说姚家容不得女婿纳妾,所以她伤虽重,自有管家媳妇与她上好药,性命虽然无碍,一个如花似玉的屁股却打得稀烂。

王慕菲不来瞧她,她不敢骂滴珠,但得小桃红在跟前,必要提着她的名儿骂一场。

滴珠晓得,也不气,只把小桃红搬到东厢去,叫她两个人一个住南屋一个住北屋。

王举人嫌这两个女人吵闹,宁肯跟滴珠睡,也不走近东厢一步。

小桃红抱怨是小怜不会说话连累举人不进东厢,小怜是恨唯她有孩儿没有挨打,两人各怀心思,都极气闷。

姚滴珠实有十二分要强,虽然对王慕菲越来越失望,却是舍不得举人娘子的名头。

世上夫妇尽有不合的。

她只道管着王举人中了进士做了官,当官地人都要名声,王慕菲又是个极要面子的,必不会为难她。

只要她娘家一日不到,再生出几个儿子来支撑门户,王家还是她的王家。

所以这几日她虽然白日里冷嘲热讽,晚间上了床,却是和气。

王举人虽然心里恨她入骨,却不是那等不解风月之人,到了床上也要将就一二,说不得有个鱼水之欢,所以两个都似那唱戏的一般,把冷心冷面收藏起,俱换了一张笑脸和气过日。

王慕菲就道:小桃红,明日你们小姐带你去杭州耍。

你去歇歇罢。

对滴珠笑了一笑上楼去。

滴珠看他上去,就把笑脸收起来,道:小桃红。

你怕什么?难道我生吃了你不成?你要不去,我叫小怜与我同去。

小桃红忙跪下道:婢子不敢。

滴珠想了想。

笑道:你是怕我对孩子儿好?傻丫头,生出来他要认我做母亲的,我能对自己的孩子不好?你自放心,只要有我在,必叫你把这个孩儿好好生下来。

小桃红一夜无眠,第二日黑着眼圈随小姐出门。

姚滴珠吩咐几个管家看好王老太爷,出得门来,思量别处都不好去得,只有酒坊后边还有两进。

不如去那里住,只叫把轿子抬到那里去。

罗朝奉实是个老实人,听说姚氏要来借住一二日,就把自己住的小院让出来,另在帐房里搭了个铺跟几个伙计同住。

看见大肚子地妾,甚是感叹:这个妇人实是命苦,自家没有生养不必守节,偏生妾有了孩儿,虽说是夫家的骨血。

到底隔着一层,养大了不见得认她。

可怜她一个青春年少地妇人,要夜夜过那数铜钱地日子。

忍不住取了一碟煮蚕豆,倒了一大碗酒吃着。

几个姚家的管家出入买菜。

也问他买酒。

他道:房东家要吃酒。

谈何买字,你拣那好地搬一坛去。

那几个人因他大方可亲。

都坐下来合他闲话,提起小姐命苦,嫁了个举人,丢了许多钱财,偏那举人还不老实,纳了妾不算,还想着勾搭隔壁的梅小姐,都咒骂王举人不晓得好歹。

罗都管听一句惊一句,这位姚氏生地美貌又写地好字,为人又和气又精明,那王举人不知是几世修来的,才讨得这样一房好堂客。

偏还不知爱惜,又是妾又是什么梅小姐,可怜他老罗都三十岁了,为人这样老实厚道,偏苏州人都说他是外来地,不把女儿嫁他,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呢。

心里转觉得姚氏比那守寡的女人还要可怜。

听说她第二日要去八仙祠看琼花,忙道:雇的车不好,我才置的新式样轿车,昨日才从车行领来,正好请举人娘子试坐,若是不好我就退回去。

滴珠听说,笑了一笑,到后院看那车,果然是新式样,做的极是精巧,地方又大,里头一半是张床铺,一半安着铺软垫的长凳,还能睡一个人。

她就起了好奇心:这个姓罗的不过是个小生意人,要这样好车做什么?忍不住出来问罗老板。

罗老板吃的半醉,看见佳人笑嘻嘻来问,大胆道:我原是要在苏州娶房妻室的,所以先买个好车,等娶了娘子带她回老家去,也叫我罗氏族里瞧一瞧。

滴珠笑道:这个车却要多少钱?不多,一百多两,那马八十两。

罗老板笑呵呵道:举人娘子,你不晓得呢,原来在苏州开酒坊极是好赚。

姚滴珠叫醉鬼地几句话气得半死,她开酒坊却是赔了钱的,怎么到人家手里就是赚?姚滴珠眼珠转得几转,打定主意先收拾了王慕菲,再来套这个姓罗的生意经。

可笑相公子跟姚滴珠都张着罗网,要收拾王举人。

那王举人偏一点都不晓得,趁着娘子不在家,翻出他压箱底地几件好衣裳,又是洗又是浆,到晚上还要水洗头洗澡,嘴里含着丁香睡到天明。

起来梳了一个油光可鉴的头,用真真亲手替他织地带玉环地网巾罩了头,又扣上顶软唐巾。

想着真真爱素净,挑了领玉色圆领穿,里头却是衬着紫红的中衣,取滴珠地明水玻璃镜看,好一个翩翩小秀才!他把帽子正了正,夹着几卷书对守后门的管家说,我要在园里读书,你们锁了门吃草饭去罢。

那几个管家却是得了滴珠吩咐的,闻言走了个一干二净。

王举人把书去在一边,取了藏起的竹梯架在后墙,嗖嗖两下过墙。

墙那边正好有一棵柳枝,连梯子都不必搬过来,揪着枝条就从树上下来了。

他怕人看见,一路小跑进城门,才雇了顶轿子坐着。

那八仙祠虽说是个好耍子的去处,这样热天哪有人去耍。

相公子又是提前一日做了安排,喊了认得王举人的管家妆了香火道人,看见王举人来,领他各处随喜,指点他道:此处常有贵人家的小姐来耍,公子若是要等人,不妨留着表记在这个桥上,指着那个院子,你自在院里等。

王举人想了想,把网巾上一枚玉环取下,搁在桥柱子上。

那道人却是热心,揪了根草替他指方向,又带着他到那边小院里去。

小院里却是种着几本芭蕉,小小两间房舍,一间摆着数张竹椅,一间却是卧房,收拾的纤尘不至,牙床凉席玉枕,窗边还有一个妆台,边上半盆清水,浸着雪白的手巾。

王慕菲虽是没有来过,也晓得这是大户人家小姐夫人合情人私会偷情的所在了,难怪方才那个道人会那般安排。

只是真真这般安排,她是从哪里晓得这些的?难道有人诱她?想到那个马惊雷合那位相公子,他恨不得一把把假妆梅小姐的尚真真揪过来责问。

正恼怒间,突然听见一个妇人笑问:这里可是王念真小舍人?心求推荐票的分割线------------今天被比示了,说我求推荐票不够认真……无语问苍天哪,扫雪认真的召唤:天灵灵地灵灵,推荐票快点来显灵!用推荐票砸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