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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七九章 不要当小!

2025-04-03 08:05:49

遗玉从文学馆回府,已经宴散,前院只剩下人在打扫,两房都各自回屋去休息了。

雪还在下,遗玉回到向黎院的正厅,卢智也在,她将身上的披风解下,又接过平彤递上的热毛巾擦了擦手,才在他对面坐下。

你怎么不去睡会儿?遗玉问道,今日出殡,昨晚卢智可是一夜没合眼。

卢智将等她时,随手翻看的竹简放下,让屋里的下人都退出去后,才道:魏王找你做什么?遗玉出门时只说是去文学馆,也没想着要刻意瞒他,便老实地将李泰梦魇又复发的事恰说了,顺带问了句,你怎么知道是魏王找我?卢智想着李泰复发的事,道:送客时见着杜先生,听他说的,想是不放心你,见她了然地点头,便皱眉继续道:我同你说过几次,要你同魏王保持距离,你莫要东耳进西耳出,这次就算了,等给他配好了解药,不管是人前还是私下,都不要再同他有什么牵扯,知道吗?遗玉想答一句知道了,却是说不出来。

对待李泰、不,或者说是对待皇子们的态度,卢智在这一点上,同卢中植如出一辙,都是不想让她牵连上。

但事情哪有一句话那么容易,不是说到就能做到的。

那天在北苑赏花,她还信誓旦旦地警告李泰敢逼迫她试试,可过了几天再见那人,却还是忍不住失落和难过,甚至连打听有关他同那东方明珠后来如何的勇气都没有。

这般优柔寡断,是她不愿意,但却控制不了的。

她也有考虑过,想要将事情向卢智全盘托出,好让他这脑子清楚的帮自己出出主意,可是在明知他八成会反对的情况下.据实相告,她还是少了那份勇气,所以才会一瞒再瞒,弄到现在,卢智都不知道她同李泰已经是暗度陈仓了。

卢智见她竟然当着自己的面发起呆来,眼皮一跳,心里有了些不好的预感,声音放轻,道:小玉,这段时间大哥太忙,一头是忙着丧事,一头是寻找娘和二哥,没怎么顾得上你,你是不是有什么为难的事?我…遗玉抬眼,看见他瘦了一圈的脸上尽是担忧,突然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本来打算压在心里的话,一股脑地便涌上头,搁在桌上双手猛一收紧,低头快速道:祖父去世那天早上,我在芙蓉园见了魏王.他说……嗯?她声音太低,说话又快,以致卢智没能听见后半句,可等她提高声音又说了一遍后,那张清秀俊雅的面孔,却明显地僵硬起来。

魏王他说等我明年生辰过了便去向皇上求指订亲。

遗玉说完这句话,便没敢抬头看卢智的脸色,这件事,尽管今天见李泰时,他没提起,可是她却清楚,那人是说话是十成真的,说要同她订亲,保准等她生辰一过便会有信。

屋里静默了好一阵子,她方才又听到卢智的声音:他是这么同你说的?那你呢,你是怎么想的,你答应他了?遗玉连忙道:我没。

不但没答应,还脑子发热地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泼了他一脸茶水,放了狠话。

我问你是怎么想的,说实话。

卢智的语调很是冷静,却带着少见的威严。

遗玉抬眼偷瞄了他一下,但见他脸上的笑容消夫,从亲切和蔼的大哥变成了严父状态,缩了下脖子,喃喃道:可是他都要纳纪了,我、我不想同人共侍一夫。

她这话听着是没什么毛病,卢智却暗吸了一口气,压低声音,又问道:那你是说,若他没有纳纪,你便想答应了?我…遗玉瞄见他额头上渐显的青筋,不由怯懦,更是满心无奈,她想答应?李泰那厮可是明摆着说了,人不在意她的想法,言下之意,不管她是答应不答应,人都没差。

你喜欢他?卢智见她支吾,便紧跟着问道。

啊?遗玉一怔,被他点破了心事,两颊快速染红。

不用她回答,卢智已经从她的表情上得到了答案,眼见最糟糕的预感已经成了真,他却控制住了脾气,伸出手来,越过窄窄的茶案,在她肩头轻拍了一下,哄道:魏王那样的男子,是易让女子倾慕,但你年纪还小,怎能辨别清楚什么是男女之情,该是一时的迷恋罢了,别担心,你日后少同他接触,渐渐也就会忘了,听大哥的,好吗?兄妹多年,他猜得了她,她自然也猜得了他,若是顺势应下,便是就此揭过,可这样一来,日后她怕再没勇气向她坦诚。

......不像是喜欢大哥那样,也不是喜欢小凤姐或是小虎那样,我喜欢同他待在一处,就算是只看看书,两个人不说话也是好的。

我知道他要纳妃,还会生气、会难过,大哥,你该知道我虽年纪小,心思却早熟——我是真的喜欢他。

心一横,遗玉缓缓道。

绕是卢智定力和体养都是上上乘,听了这话后,落在她肩头的手掌慢慢收了回来,冷哼一声,眯起了一双眼睛,嘴上也不再留情:你是吃傻了么!李泰是有什么心思的人,你还不知道吗!枉我讲了那么多局势同你听,你却在这上头分不清楚!好,我今日变让你醒醒——讲些大逆不道的,你若嫁给他,只有两种可能,一是日后他争到了那个位置,你跟着他事尽荣华,却也要同这天下的女人争一个男人!二则,他日后若是败了,运气好的话,新皇大度,你们或许还能留条小命,但也要背上一世骂名,就像是那安王一系!遗玉被他一句句话戳在胸口上,这些事情是她早就预想到的,可从另外一个人口中说出来,却是那般刺耳。

她没有忘记,历史上的李泰,便是败了,一身荣恩尽散,被隔离在了僻县,最终年不过四十,便客死在他乡。

卢智一番犀利的言辞讲罢,气息半点都不带乱的,眼神变幻,声音又趋平静,远的不说,你刚才说你不愿同人共侍一夫,那你可知道,中午宴上,我是听见了什么?什么?遗玉隐有感觉不会是什么好事,可真听他说了出来,脸上的红色立刻退去。

礼部的周大人在酒宴土说,昨日他们才到东方大人家宣了诏,指了那位明珠小姐为魏王侧室,择日完婚。

见她神情黯下,卢智趁热打铁,河道:魏王说要同你订亲,可是有说,是娶是纳?娶,便是大,纳,则为小。

......他没说。

遗玉涩声道,可在心里却有了答案。

卢智轻叹一声,道:小玉,不是大哥轻看你,魏王应是真对你有几分喜欢在,不然也不会有同你订亲的打算,只是,依着咱们卢家现在的情况,祖父去世,承爵的是大伯,二伯只有个四品的闲职在身,实在不够看,咱们这些没有父辈的子侄亲戚更不用提了。

你就是嫁过去,也就是一门侧室,而照着魏王那份心气,早晚要娶一名有助力的正纪,说的难听些,那些侧妃的名头是好听,但在府里的地位,同妾又有多大的差别。

你要知道,魏王妃才是魏王明媒正娶的妻子,是要伴他左右的女子,他们才是真正的夫妻。

他最后一句括,就好像是一记铁锤砸在了遗玉的心口,连日来的苦闷竟被一语拆破。

事情已经再明摆着不过,她若嫁人,便要当那个唯一,这样她才有信心全心地去为那个人,可是李泰的立场,却注定她占不了那个唯一的位置,便无法一心待他,又何谈改变什么。

既然注定当不了那个唯一,她还在纠结个什么劲儿!唉,言尽于此,你再好好想想吧,是要像祖父祖母那样相依相伴一辈子,还是要——你不用说了,遗玉吸了吸鼻子,抬起袖子一抹脸,两只泛红的眼睛定定地看着卢智,我又不是吃傻了,才不要当人家的小!绝对不要!在她脸上仔细看过,见她毫不避讳的两眼,卢智一口气嗖地放下,挑了挑眉,唇角又勾起,道:那么,这事你便不用操心了,魏王那头,大哥自会应付,他以为,是什么人都能随便娶我卢智的妹妹么。

嗯!遗玉使劲一点头,破涕为笑,连日来的阴云渐渐拨开。

将这事一抛脑后,她有意转移下话题,便学着他的样子挑挑眉毛,道:我可是把什么都说了,好不公平,大哥呢?别人像你这么大的年纪,孩子都有了,你却每每回避此事,是不是——已经有了心仪之人?闻言,卢智眼中泄出了一丝复杂,却在她尚未察觉时消失不见,轻笑着摇了摇头,从毯子上起身,道:我累了,去睡会儿,你是答应了帮人忙吧,药材他都送来了,就在你屋里,记得避着下人。

知道他是惯常一提这事就溜的,遗玉也没想从他嘴里扒出什么,只是托着下巴看他出了屋子,又坐在原处喝了半壶的恭水,沉思了足有小半个时辰,方才回内室去,给那面具男子准备小药丸去。

第三八零章 分卧房的北窗下面,摆着一张宴用的长案,是遗玉让下人们抬进来的,案上一头放着各式打开的药材包,另一头则是捣钵、铜秤、竹筛等药具。

遗玉盘腿坐在案前,轻点了药材,最后才打开一只装有炼蜜的罐子,制作药丸是需和炼蜜才能成型的,这罐子里的嫩蜜是面具男子送来的,按着她的要求,是精炼的嫩蜜,正适合冬季配药使用。

她按着一定的比例在倒钵里添了事先干燥处理过的药材,递给一旁跃跃欲试的平彤和平卉,教她们分工先捣碎再研磨。

面具人所要的清热药丸,主药效便是泻火和除风邪,一粒约有黄豆大小,他要两百粒,若是自己一个人做实在是太耗时,平彤和平卉都知道自己有这一手,也无需瞒着她们,正好教她们来帮忙。

等药粉研的差不多时侯,遗玉才在火炉上放了药锅,把炼蜜倒了一半进去熬煮,等蜜热到一定程度便能添入药粉。

在密宅时候,她没少用边角废料练手,虽然火候掌握的远远不如正规的药铺大夫,顶多是个尚在学艺中的学徒,不过好歹是凑合够用,就是做出来的药丸品相和药效会缺些。

拿象牙箸搅拌着锅里的药糊,遗玉暗暗沉思。

一开始她同姚不治学习毒理的时候,是兴趣使然,起初她是以为这毒术用不到什么地方。

毕竟这天下的人,是病的多,毒的少,关键时候还是要看大夫的,哪里需要毒师。

可随着了解的越多,学到的越多,她才发现,这天下的病,却都和毒脱不了关系。

但凡致病,无不有内外因,既七情和六淫,这冉因脱不了七情,诸如喜、怒、忧、思、悲、恐、惊,这六淫则是外因,风、寒、暑、湿、燥、火。

毒药便是利用不同药物的作用,去影响人体的这些七情六淫,最终导致各种毒症。

大夫和毒师,一个是治病救人,一个则是以毒病人,不过反过来说,毒师亦可以通过解毒,帮人治病,他们和大夫的主要区别,便是前者治病重在养身,后者掌毒重在解除。

以前,她是没有认真考虑过,这一技傍身的作用,可她在三番两次借着这些毒药逃过一劫,又靠着这些毒药帮了别人忙,不得不再次重申它们对于自己的意义,还有眼下正在抓捕她的神秘势力而一红庄。

红庄,它早在十几年前便存在,且影响力大到了可以控制王爷,手长的甚至伸到了皇位,然而,它又是一个捕风捉影的存在,这么多年,知道它的人少之又少,房乔为了打探它的来路,和丽娘耗了十几年,却被韩厉玩弄于鼓掌。

姚不治、韩厉、还有穆长风,这些人物都来自红庄,他们惊鸿一现便又消失,却代表着那支势力是有多么地深不可测,十几年前,他们能够做到那种程度,那么经过了这些年的运营.又该强大了到了那种地步,它该当是有野心的,可随着安王事败,隐忍了这么些年,是为了什么,是图的什么,只要略一深想,便让人脖颈发凉。

似乎正有一双看不见的眼睛,远远地盯着这座长安城,伺机而动。

从她偷听韩厉的话中,除了那诡异的泉水外,红庄是靠着姚不治的医术和毒术双管齐下控制人的,然而厉害的毒药,是需要有药材才能做出来的,它不可能广泛地应用,所以红庄才会只挑那些厉害的人物下手,再通过这些人,布下网局。

姚不治留给她的那只漆黑扁盒,白绢上十八种稀世的毒药,盒子里却只有几样简单的药种,足可以说明药物的稀缺,若是那东西落在别人手上,半点作用都没有,但是在她手上,那就不一样了!要知道,一株需要十几年生长才有效果的毒药草,在她手中,却只需要眨眼的功夫!一旦她落在红庄的手上,可以肯定那被小心隐藏起来关于血液的秘密,一定是会被发现,到时候……打了个冷颤,遗玉深吸了一口气,在脑子里悬上了一挂大大的警钟——她绝对、绝对不能落在红庄的手上。

小姐?这样是不是可以了?遗玉回神,看着锅里的药膏,正要教平卉等下怎么处理,便听到屋子外头传来一道问询声:二小姐,您在屋里么?遗玉听出这有些耳熟的声音是赵氏的侍女依云,冲平彤使了个眼色,平彤便拿帕子擦了擦手,闪身出了屋子,又将门掩好,片刻后,回来禀道:大老爷叫您和少爷到他院子里去,有事商量,少爷已经醒了。

嗯,我换件衣裳,你和我一起去,平卉,你留下,再搅匀些,等下把它们刮出来揉捏,就像是做面点一样,太粘了就再添些药粉,一次少放一点,不然会不成形,先揉成条,再切成小段,捏成黄豆大小的药丸就行。

平卉一脸仔细地点头,道:小姐放心。

傍晚,厅里坐着卢家七口人,卢老夫人不在,程咬金一家子下午便回去了,卢荣远和赵氏坐在上头,左侧是卢荣和一家和卢书晴,右侧是卢智和遗玉。

客厅中间,除了国公府的两位总管外,还有一名从扬州赶过来的管事,三人都是卢中植生前的心腹。

总管是常年跟在卢中植身边的家奴,卢老爷子临死前,还特意叫他去交待过详细,若说这府里的账务,有谁比赵氏还要清楚,那当属他了,这会儿,他手里捏着一本账薄,将丧葬的花费说了一遍,最后道:太老爷说了,丧葬一完,就要各位主子将这府里的东西分一分,无需等到足月。

听了这话,窦氏的脸上一喜,但因为这些日子卢家上下操劳,都瘦了一圈下去,也着不出什么,剩下的人脸上多是意外,原以为这分府之事还要等上一阵子,不想会这么快。

一屋子的人一齐着向现在当家做主的卢荣远,等他开口。

卢荣远不罗嗦,直接将卢老爷子遗嘱又讲了一遍:既然这样,那咱们便来商量下,爹说过,家里的东西分成四份,二弟你占一半,剩下的一份给书晴做嫁妆,一份留给智儿开府用,咱们库里的东西,一部分是现银,一部分是些值钱的器物,还有地契和房契若干——素仪。

赵氏被他叫到,便将放在手边桌上的一只匣子打开,敞开在一家人面前,遗玉看见,里头放着的一摞,全都是契纸。

赵氏道:这里头放的,是地契和房契,还有一些大户商奴的卖身契,是娘下午给我的,不管是京城附近的良田,还是远些的,我都均分了四份,你们看看,有哪里不满意的。

接下来,三家便大致将那些东西看了,就连窦氏对赵氏的分配也都没有异议,因为当年离京,多处东西都是变卖了,这里并没多少东西,折合成银两,每一份不足两万,卢荣和那两份里,包含了京内的一栋大宅,正好用作开府。

分完了房产和地产,便是库房里的东西,窦氏交了下账,扣掉刚才管家所报的丧葬费用,不出遗玉所料,这库房里的东西,四份均下来,每一份都有十几万再的价值,那银子可以直接分了,但是一些之前的家具摆设还有字画首饰等物,却要挑拣。

二弟,你打算搬出去,还是暂时留在府里?尽管分府已经是势在必行,卢荣远还是问了一句。

窦氏冲卢荣和使了个眼色,他犹豫后,还是道:等这个月过完吧,我先让人去收拾宅子,下个月初搬。

那好,这几日有空,你们便去库里挑挑东西吧,至于娘,还是跟着我们过,你觉得如何?卢荣和一皱眉,正要说话,窦氏连忙抢道:那自然是好,娘年纪大了,跟着我们来回倒腾不妥,她都住惯了朝阳院,跟着大哥过,比较舒坦些。

她这些日子管账,很是清楚,老夫人并没有存什么和房钱,便以为带着也是个累赘。

卢荣和知道她是怎么想的,暗瞪了她一眼,却没开口反对,赵氏低头喝了口茶,卢荣远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点点头,去对那一直站在厅中的江南来人,道:卢东,智儿和小运你也见过了,爹将扬州的事物留给了我这侄女做嫁妆,日后,你便跟着他们吧。

这名叫卢东的管事,约莫四十出头,人长得很精神,不像是个有心眼的,听了他吩咐,便对着卢智和遗玉一拜,抬脚走到了两人身后站着。

这便算接着卢中植生前的交待,将家产都分完了,当然,还除了一件事——大哥,寞氏道:等我们下个月搬府,智儿他们就跟着我们过吧。

分完了田地房产便没开口的赵氏,听了这茬,一掀眉毛,接过话,道:弟妹说的什么话,智儿当然是要留在府里,怎么能跟着你们搬出去,不是让人着笑话么。

来了,遗玉提了神,先前被卢智特意交待过,知道两位伯母是会为他们的去留相争,果然,这东西一分完,便开始争人了,不、或许说是争那一份家产的去留更恰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