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雨还在下着,尽管不太大。
正因为如此,外面较黑,大门口不算太高的岗亭上的哨兵看不多远。
再说,那些平房也妨碍了哨兵的视野。
已经是12点多了,平房里所有的人都躺下睡觉了。
只是当柯拉走过波克列夫斯基所在的第六号房间时,听到了响亮的说话声,语调很甜美,这么说,他俩在一起。
感谢上帝,谁知道我们能否活到明天?为什么这种念头一下子浮现在柯拉的脑海里呢?柯拉以前连想都没有想过这些。
探照灯转过去了,显然,岗亭上的哨兵发现了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或者是刚才柯拉经过一片水洼时,发出了声音,让哨兵给听到了。
柯拉赶忙蹲了下去,大概,应该躲到平房的墙根下,但柯拉却蹲了下来。
探照灯转过去了,没有发现她。
柯拉猫着腰,跑到了办公楼跟前。
但是,尼涅利娅指点给柯拉的那扇门上了锁,显然,这天晚上大楼里没有野宿的情人。
柯拉大失所望:如果一层的窗户也关闭了,那她就进不了大楼。
她顺着办公楼走着,挨个儿试试每个窗户关没关严。
正试着,柯拉不得不再一次蹲下来,因为探照灯光从她的衣服上滑过,不过,玫瑰丛掩护了她。
柯拉也不知道摸了多少个窗户了,正当希望已经没有了,剩下的只有柯拉的倔强的时候。
突然,有一个窗户活动了,这也许是第十个,也许是第二十个。
柯拉通过阳台摸进了屋子。
柯拉现在所在的房间里,有一张写字台,沿着墙壁摆放着一溜铁柜子。
房间的门是用插销锁着的。
柯拉开门走进走廊里。
她还牢记着米沙所在的那个房间的号是16。
然而,四室里已经没有了米沙。
四室里空荡荡的。
柯拉开始在四层楼里挨个儿房间地寻找。
走廊里灯光昏暗,柯拉的脚步声发出沉闷的回音。
这座四层楼,从外面看去,并不很大,但在晚上,要在这座楼里走走,还真是走也走不到尽头。
一些房间上了锁,柯拉就趴在门前,不是轻声呼唤米沙的名字,就是仔细谛听房间里有没有人喘气的声音。
越往前走,她就越感到绝望,因为她确信,打开秘密的钥匙,明天会发生什么事,这些问题的答案米沙都会告诉她的。
在成为某种可怕的阴谋的牺牲品后,米沙对这一阴谋有了理解。
他们可能把米沙从这里给带走了。
她可没有时间监视这座大楼的出入口。
这天晚上,到这座楼里来的人可真不少。
柯拉大约有两次不得不停下来,一动也不敢动,甚至是藏起来。
在第二层楼有一个岗哨。
显而易见,这里是长官的办公室。
柯拉差一点没撞上正在打瞌睡的哨兵。
幸运的是,哨兵仰脸坐躺在椅子上,正在打着呼噜,椅子的后背都靠到墙壁上了。
当柯拉走近时,哨兵没有醒过来。
柯拉决定放弃对这一段走廊的查找,以免耽误在别的地方查找米沙——这里的门上都包着皮革,呈方格形状。
柯拉据此判断,在领导成堆儿的地方,找到米沙的希望很小。
另外一次,柯拉不得不躲到厕所里,当时是为了躲避两个过路的护士。
柯拉并不是一下子就发现了进入地下室的入口。
因为通往地下室的门很小,柯拉在昏暗的灯光下,两次都错过了它,没有发现。
终于,柯拉推开一扇很不显眼的褐色小门,顺着水泥台阶走了下去。
地下室里很潮湿,但这里的灯光却要明亮一些,散发着一股石灰和某种药物的气味。
柯拉马上感觉到,她找对了地方。
柯拉沿着地下室的走廊走了一段后,在一个门前停了下来。
她很幸运,这道门是从外面上的锁,经过这道门继续向前走可以,但从门里面向柯拉来的这个方向走却不行。
过了这道门,柯拉看到,这里的走廊墙壁是白色的,上面镶着白色的瓷板。
继续向前走,柯拉又碰到一道门儿。
这道门很有可能是用钢化玻璃做成的一道隔离墙。
这道隔离墙上的电子显示屏不时地显示出这样的字样:危险,非常危险!此路不通!米沙就在这里,柯拉明白了。
她没有在乎显示屏上的字样。
她转了一下门把手,谁知地下室里警铃大作,红灯闪闪。
柯拉一闪身进了门。
如果这时她被发现,她将无处可藏。
前面还有一道玻璃门儿,几乎全被刷上了白漆。
只是在与人的眼睛同高的位置上留下了一块透明的地方,就像老式坦克上留的了望孔。
柯拉在这道门前停了下来。
从透明孔望去,里面是一个房间,没有窗户,但灯光通明。
这是利用地下室走廊的尽头隔离而成的一个房间。
房间里摆放着一张床,上面盖着一条灰色的被子。
米沙就躺在被子上,背对着柯拉。
柯拉敲了敲玻璃隔离墙。
米沙一动也不动。
柯拉害怕起来。
这时,柯拉发现隔离墙跟儿下的地面上有一张格纸,看样子是从什么笔记上撕下来的。
上面用褐色的颜料歪歪斜斜地写着:遭受细菌试验,地球面临病毒威胁。
这种颜料的痕迹一滴滴地流在地上。
看来,米沙·霍夫曼再也没有力气继续写下去了。
柯拉明白,米沙是用自己的血写了这段话后,走到床上躺下,弯曲着腿,面朝墙壁。
柯拉认为米沙已经昏过去了,更有可能的是,他已经死了。
她怎么叫,他也听不到了。
柯拉猛地向楼上跑去,她要去叫醒警卫,叫他们来救助米沙。
她没有想到自己的这一冲动行为,将会使霍夫曼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所表现出来的英雄壮举化为乌有。
在预感到柯拉的这一危险举动后,米沙向柯拉发出了自己最后的意念:站住!千万不要去跟刽子手说!这将导致所有人的死亡!请告诉局长……!也许,话不是这么说的,或者不完全是这么说的。
但对词义的理解,使柯拉停止了行动。
柯拉是不能不服从这个命令——这是米沙最后一次大脑活动发出的信号的力量。
这个信号一发出,米沙·霍夫曼就死去了。
柯拉看了看米沙,她把拳头堵在了自己的嘴唇上。
请原谅,米沙。
柯拉说。
她很清楚,米沙已经死了,现在一切取决于她,取决于她能否悄悄地从地下室和大楼里出去,不使上校知道她已经看到了所发生的一切。
而最主要的是赶快赶到卡尔宁教授那里去,他会帮助她的……幸运的是,地下室里响起的警报声并没有惊醒警卫。
莫非他们不太想到地下室里来?莫非他们已经知道了这里有病毒?柯拉蹑手蹑脚地上到地上一层。
微弱的灯光映照下的走廊黑乎乎的。
柯拉所处的位置距离她打开的那个窗户不远。
就在她跑到这个窗户所在的那个房间跟前时,上面的楼梯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声音越来越近。
柯拉迅速躲进房间,随手轻轻地把门关上,一点声响也没有。
脚步声从身边过去了。
一共是两个人,他们轻声说着话,这两人大概是护士。
柯拉从窗户里跳了出去。
雨完全停了。
为了避免冒险,柯拉藏到了楼旁边生长着的灌木丛的后面。
探照灯照耀着大门,没有发现柯拉从楼里跳了出来。
柯拉顺着楼向前走着,一直走到与平房的墙角相齐的地方。
现在平房的墙角可以掩护她了,本来完全可以大胆地跑回自己的房间去。
但是柯拉没有这样做,而是在墙边停了下来,有大约一分钟的时间,就那样站着,一动也不动,她要克服一下自己的疲劳,一步也走不动了。
不论是人,还是事物,一切都混淆了……教授正在睡觉,不能打扰他。
柯拉明白,未必能够救出米沙或是给他提供帮助。
但这件事又不能置之不理。
尽管现在从平房里出去为时还早,但在山上,在这样黑暗的时候,什么事情也办不成,柯拉还是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而是去防教授的门。
幸好教授并没有躺下睡觉。
他坐在床上,两条瘦瘦的细腿交叠在一起。
他抬起眼透过厚厚的眼镜片看了柯拉一眼,说:坐下吧,你去看霍夫曼了?您是怎么知道的?我去你那里看过,没有人,我想可能是去看霍夫曼了。
他的情况怎么样?我很担心。
柯拉回答说。
接着,她把看到的一切都跟教授说了,并把小纸条的内容向教授做了转述。
就像哥特小说里描写的似的,教授说,万幸你第一个看到了那张纸条,这样的机会可是太少了。
他命令我走开。
您别以为是我害怕了。
当时我想去叫人来救他,让他们给点药或是做点别的什么!您很难想象那是一种什么感觉。
你也看到了,我一点力气也没有了。
当时,他并没有对我说什么,而是通过脑波告诉我的,没用语言……我是相信你的,小姑娘,卡尔宁说,假如你当时没有那样做的话,你现在可就在地下室里出不来了。
霍夫曼反正是死了,他们会将这一秘密保存下去。
现在嘛,我们还有机会。
否则的话,我们可就一无所有了……我应该同您一起走!去哪儿?你曾说过,您可以同加尔布依说说,他可能到树林里来……我什么都没有放弃,柯拉。
我会同你一起去树林里,希望能够找到加尔布依。
柯拉,我是这么说过,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要知道我们连个手电筒也没有。
那我们慢慢走……柯拉自己收住了话题。
她很固执,也很愚蠢。
在夜晚,在黑乎乎、湿漉漉的树林里,他们又能干什么呢?他们在那里又能找到谁呢?我们是到不了‘彩虹’别墅的,教授说,而加尔布依又不可能整夜呆在那里等我们。
我根本不知道他在哪里,是活着还是死了。
我担心在这件事情中,我们无法弄清霍夫曼的情况……不管怎么说吧,还是等到天亮了再说吧。
您这里有电话吗?这里只有电报联系。
在某些方面他们跟我们是不同的。
那我回去了?柯拉有点发冷。
如果你一个人呆在房间里害怕的话,你可以留下来。
你在床上睡,我在地上睡。
谢谢,柯拉说,我还是回去吧……我总觉得我能为米沙做点什么。
如果我们能够理解米沙提出的忠告,并采纳他的忠告的话,我们就能为米沙做多得多的事情。
那我走了?走吧,柯拉。
好好睡一觉。
明天将是艰难的一天。
《两个地球的角斗》作者:[俄] 基尔·布雷切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