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2025-04-03 08:04:08

直到吃晚饭,拉伊·赖伊上校也没有出来。

晚饭的粥,盐放的不多。

今天晚饭后没有给薄荷茶,而是给了一种棕褐色的饮料,显然,这是给可怜的地球来客喝咖啡。

而在这三天里,这些人每天喝三次薄荷茶。

后来,来了一位军官,他是拉伊·赖伊上校的助手之一。

这名军官带来了一些对俘虏的审问记录,是用打字机打出来的,目的是让这些人看一看,并签字画押。

审问时提的问题,都是一些相同的标准问题,因此,即使把所有的记录都综合在一起,也难以形成一个关于地球历史或者是地球上的方方面面的客观印象。

综合起来的情况有点类似这样的通报:蒸汽机车靠蒸汽推动,能鸣笛,在铁轨上行驶。

而至于锅炉内的活塞是怎样运动的,从这些记录中,根本弄不清楚。

如果他们想跑到我们那里去偷飞机和大炮的话,弗谢沃洛德解释说,他们能用飞机和大炮来钉很大的钉子,或者是用来砸很大个的核桃。

你明白吗?明白。

柯拉赞同说。

其实,柯拉读了记录后,她自己也得出了这种结论。

但尽管如此,我还是认为他们并非十足的傻瓜,他们不知想指望什么,难道是指望叛徒?叛徒通常在下面几种情况下才出现:当你所在的一方与强大的敌人相对抗时,当你的一方面临着失败时,当敌方为了某种目的需要收买叛徒时。

可在这里是哪种情况呢?恐惧。

骑兵大尉波克列夫斯基说,他看了自己的审问记录,把个别地方用对钧儿标了出来。

后来,他又整行整行地画了对钧儿。

您当心点,茹尔巴说,不管怎么说,这是份正式文件,当局可能会对您形成不良印象。

瞧吧,弗拉斯·福季耶维奇就很有可能因为害怕而当叛徒。

波克列夫斯基报复他说。

不会的,尼涅利娅说,她把第二碗粥也给喝了,这一碗显然是给米沙·霍夫曼准备的,弗拉斯·福季耶维奇永远也不会因为害怕而当叛徒。

他当叛徒只能是根据上司的指示。

这就对了,茹尔巴表示赞同,只要有上级的批示,我什么都可以去干。

这也是一种害怕,卡尔宁说,只不过这种害怕变成了一种无条件反射而已。

军官把记录都拿走了,甚至连看都没有看一眼。

茹尔巴大失所望。

没有关系,茹尔巴说,过会儿他会看的,并会做出恰当的结论。

急风暴雨缓和下来,细雨绵绵不断地下着。

似乎是想把这种惬意延续几年似的。

就像在马康多。

柯拉走到窗前说。

那里很热。

工程师说,他也读过马尔克斯的小说。

而其他的人却听不明白他俩在说什么事,因为这些人要比哥伦比亚作家马尔克斯早出生许多年。

拉伊·赖伊上校快乐地走了进来,来到桌子跟前,扶着桌子站在那里,他的手指头神经质在敲打着桌子沿。

安静!上校命令说,有重要通知!所有的人都凑到近前,人们表情严肃而又紧张——一切迹象表明,不会有什么好事。

沉重的灾难降临到我们国家,降临到我的祖国。

上校像电台播音员那样庄重地宣布,今天,我们敬爱的总统在从休假地返回首都的途中,飞机不幸失事,在山上坠毁。

政府已派出一个专家小组,对事故原因进行分析。

与总统一起遇难的还有他的随行人员。

新总统的选举将在一个月之后进行,在此之前,为了防止混乱和防止在民族地区出现分离主义行为,由临时紧急委员会接管政权。

委员会成员包括:陆军司令列伊将军,国家安全局局长格拉伊将军,以及列伊·科利亚自治区长官库菲梯·阿尔·列伊女士。

柯拉看了看教授,教授面色苍白。

那加尔布依怎么样了?教授喊道,他没在飞机上吧?总统顾问加尔布依没有死。

上校咧嘴一笑。

其他的人认真地听着,心里努力盘算着这一事件对他们的命运是否会产生影响。

当上校结束播报后,茹尔巴问:他为什么不坐火车回来?当然,谁也不会回答他。

怎么,遇上了雷电?我们希望这不是一次破坏行为。

谁需要搞这样的破坏,会搞清楚的,尼涅利娅说,为搞清这一点,他们已经做了布置。

我们的事情就是不干涉。

柯拉回想起了列伊将军那得意的笑容。

现在,谁也不会妨碍他进攻地球了,不论这种进攻多么愚蠢,也不论这种进攻会造成多么大的损失!我们应该写一封信!尼涅利娅嚷道。

什么信?上校没有明白。

慰问信,就像通常遇到这种事时应该做的那样。

要知道,这里暂时还没有设立我们的大使馆。

我们应当承担起大使馆的功能。

只是我们没有好纸。

您下令给我们发点好纸行吗?你们疯了还是怎的?上校突然脸色一变,拳头插在桌子上,凶狠地说,你们真的不明白?明白什么?波克列夫斯基问,要我们明白什么?你们要明白,政权已经转移到军队的手里。

国家的健康力量终于掌握了政权。

军队处于二等地位,从政治家的餐桌上收拾残渣剩饭的日子已经过去了!我们打算整顿秩序。

也包括整顿地球的秩序?柯拉问。

也包括。

你们还有什么问题?我们将被遣送回家吗?工程师问,要知道,您今天可是答应过的。

只要一来指示,我马上通知你们。

还有什么问题?没有的话,我该走了。

我想问一下霍夫曼现在在哪里?他到哪里去了?柯拉问。

外来人霍夫曼正在根据返回地球的项目计划,接受特种考验。

他还回这里吗?那要等实验研究工作结束,再没有问题了吧?卡尔宁教授站在上校身边挡住了他的去路。

我想同我的同行加尔布依联系一下,我可以给他打个电话吗?不行,不可以。

上校回答说。

为什么?他病了?对我们敬爱的总统的死亡情况的调查,还没有结束,加尔布依仍受到看管,因为在总统从‘彩虹’别墅起飞前,加尔布依是最后一些见到总统的人之一。

上校猛地推开教授,做出了一个反常的举动。

他走到总统雕像的基座前,抱起雕像,从食堂门向外走去。

雕像很沉,上校的身子使劲向后仰着,用雕像把门帘顶开。

这时,柯拉回想起了她在山路上见到的一堆堆雕像和塑像。

现在,那一堆堆雕像和塑像又要增加了。

人们没有马上说话,但很快就嚷嚷起来,乱哄哄的听不出个什么来。

这是一个阴谋!他们谋害了自己的总统!这对我们的命运会不会有什么影响?别胡说!他们为什么要杀害总统?你们也看见了,那么厉害的雷电,谁让他起飞了……可他们会放了我们吗?也许,现在就会放了的。

还有可能恰恰相反,正是现在才不会放的。

穿着这种没有扣子的蓝色厚绒大褂反抗不方便。

卡尔宁说。

胡说!波克列夫斯基突然激动起来,我有军装,我不想穿着蓝大褂回去。

我走了,柯拉对卡尔宁说,我要去见见米沙·霍夫曼。

我担心,他们对他做了什么手脚。

可现在这么大的雨……教授激烈反对,似乎他刚刚从山上下来似的。

请您告诉我,怎样才能去办公楼。

我不知道该怎么走,他们会抓住我的。

请原谅,我去那里总是从正门走。

教授回答说。

柯拉,我的心肝儿,尼涅利娅说,你想让我告诉你吗?你知道?我从上校那里回来时,是他领我出来的,他也不想败坏自己的声誉。

别胡闹了,尼涅利娅,茹尔巴打断了她的话,你是人类的荡妇,要在我那里,我会让你坐够监狱的!先生!波克列夫斯基说,我太讨厌您了!公主走过来,在波克列夫斯基耳朵边小声地说着什么,他很认真地听着。

柯拉心想:公主该洗洗头发了,可该怎么向她解释呢?荒蛮的时代,野人的风俗习惯!最有可能的是,公主在这种情况下经受不住心理压力。

我现在不走,尼涅利娅说,等天黑了和雨停了再说。

到时候,我告诉你去那里怎么走。

教授开始咳嗽。

他是干咳,情况不好。

柯拉走进厨房。

几个护士正在吃鸡,鸡肉的香味令人垂涎。

护士们对柯拉连看都没有看一眼。

柯拉把锅放好,开始烧开水。

在这段时间里,那些外来人谁也没有离开食堂,所有的人都在等待着事情的进一步发展。

总统的死在某种程度上关系到这些人的命运,也肯定与他们的命运有关,对于这一点,每个人都很清楚。

他们也明白,他们是那么的孤独无助。

当柯拉端着热水回到餐厅时,尼涅利娅正在跟人辩论,她的声音很大,也很富有侵略性,很显然,她对自己缺乏信心:我相信他们不会把我们丢下不管。

不会的。

祖国永远不会对遇难的英雄置之不理。

我可以举个例子,比如掉到冰窟窿里的帕帕宁等人的经历,我现在清楚地记得,当他们脱险时,全国为之兴奋……柯拉走到窗前,外面已经开始黑了。

走吧,去睡会儿吧。

教授说。

那您呢?我担心漏过加尔布依的消息,他可能派人来,他的命运令我不安。

柯拉回到自己的房间,很快就睡着了,睡得安然、深沉,当一个人20岁时,真是好极了。

柯拉像被人推了一把似的猛地醒了过来,窗外黑乎乎的,雨还在令人厌烦地下着。

柯拉站起来,她后悔自己光顾睡觉,把什么都耽误了。

于是,她拔腿就向食堂跑去。

食堂里只有工程师在那里。

他正在供词记录页上涂着什么。

他没有把供词还给军官。

我不在时发生什么事了?柯拉问。

这是一个愚蠢的问题。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是在5点走的,而现在是10点钟,我们没有收音机,报纸也不给我们看,所有的人都坐在饭厅里等着吃晚饭,今天会不会有晚饭,我说不准,因为护士们都没有来。

没关系,咱们煮杯茶喝,你告诉我怎样才能去仓库。

这样不光彩。

工程师说。

说完,马上又埋头画他的扑翼机蓝图去了。

柯拉去找尼涅利娅。

幸好尼涅利娅没有睡觉,正在用自制的扑克牌在玩算命游戏。

你曾答应过要带我去找米沙·霍夫曼。

他是你的野汉子吗?别胡说,人家只是替他担心而已。

不值得为他担心,尼涅利娅说,一当他回到我们那里去后,人们将对他进行研究。

走吧?还下着雨呢。

雨不会把你淋湿的,国家安全上尉。

柯拉说。

《两个地球的角斗》作者:[俄] 基尔·布雷切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