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2025-04-03 08:04:08

在返回收容所的路上,柯拉和卡尔宁大部分时间都没有说话。

天气闷热,树叶一动也不动。

牛虹嗡嗡地叫着,成群结队的苍蝇在两位过路人的头顶上转来转去。

在别墅旁边的足球场上,直升机一架接一架地起飞了。

只是当小路变得宽一些,并开始下坡的时候,柯拉问:这次会见一点结果也没有?你指望把所有的秘密都搞明白?我什么都不指望,并且,我很高兴已经知道了这些,他们的先进思想是什么呢?在人类的历史中,曾有过许多先进的、世界上最优秀的、惟一的和不可重复的思想。

最常见的情况是,这些先进思想都在为普通傻瓜出的小册子里进行过阐述。

这里也有一些类似的东西。

卡尔宁已经有点心灰意懒了。

我就是弄不明白,明天究竟会怎样。

我很担心总统马上会把加尔布依像块骨头一样扔给自己的猛大。

没有加尔布依,他们难道真的能完成一切?某些事情能做成。

这半年来,加尔布依并非一个人在干,他的周围有许多助手。

这里的科学水平跟我们那里的差不多,而最好的人才都在从事国防事务。

卡尔宁中断了自己的话,他的嘴巴翕动着,他在心里盘算着什么。

不过,归根到底,他是对的,他现在的任务是不让将军们接近时空隧道车。

有这种车吗?是的,有这种车,这是一种相当简单的机械,卡尔宁说,在两个世界之间,时空隧道是客观存在的。

时空隧道车的任务只不过是对这一空间点进行监视,一旦有人从断崖上掉下来,就及时托住他,并把他运送到我们这里来。

这么说,时空隧道车也能把人给送回去?你不要指望自己能够做到这一点,卡尔宁微微一笑,你需要助手。

如果你想逃跑的话,请务必告诉我。

我或者劝阻你,或者给你组织一伙人。

那为什么还拖延呢?我可不急于离开这里,教授回答说,应当告诉你的是,生活经验很好地提示我,你也不能着急。

要求你在这里呆得长一些。

您为什么这样认为?因为我早就开始对人进行观察,我知道人们什么时候表现得自然,什么时候在装模作样。

那我呢?你不太会装模作样。

我才刚刚开始学呢。

柯拉想开个玩笑。

学习这个非常危险,卡尔宁说,我不希望你在这方面犯糊涂。

您很悲观。

柯拉说。

遗憾的是,在这方面我有理由。

他俩来到一个斜坡上,收容所的营房就在这个坡的下面。

面前的灌木丛中间让开了一条道儿,他俩又感受到了清新的海风。

大海离这里不远。

大海的上方,空气缓慢地流动着,并不断地增强,就们要把大海摇动起来似的,牛虻和苍蝇也因此变得不安起来,不再向行人进攻。

这就像一个人在牙痛过后常常会突然产生一种新的想法,希望一切都平安地过去。

现在,这种想法与清新的海风一起涌上他俩的心头。

当然,柯拉想表示一下同情,您是在俄罗斯最困难的时候来到这里的,就凭我受的这点教育,都知道这一点。

你到底知道什么?教授问,他坐到一块平坦的大石头上,深吸一口清新的海风。

柯拉很是感激教授给的这次喘息机会。

收容所显得很安静,见不到几个人影。

一个护士抱着个铜壶在操场上慢慢地走过去,大门口的一个士兵在招呼到处乱跑的军犬。

150年前,您就认为,通过某条道路可以跑到并行世界里去,是吗?是的。

教授说。

可是,您怎么就能得出这个结论呢?要知道即便是到了我们那个时代,在西梅伊兹有整整一个研究所在从事这方面的研究,想努力弄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

如果你是一个专家,又突然来了灵感,那么,科学工作就可以出现突破苹果掉到了牛顿的头上。

是的,只有最后一点还不够。

从理论上讲,两个并行世界之间时空隧道的存在,甚至可以在20世纪中叶理论物理的层次上计算出来。

牛顿手下没有一班工作人员,而爱因斯坦就能够达到这种思想高度。

您也达到这种思想高度了吗?不仅达到了,而且,还得出了结论……在山坡下面,在收容所的栅栏旁边,他俩被一个新来的军官截住了。

这个军官对教授大喊大叫,还拿枪毙来威胁。

很显然,这个军官本人既不知道自己的职能,又不知道这些外来人可以享受的自由程度。

他可能认为,鬼知道这些人是干什么的,也许,最好是将这些人统统关进地下室去,或者相反,根本不在意他们?后一种方式不能使任何一名军人满意,于是在一开始就被取消了。

尽管教授愤怒地抗议,并要求见拉伊·赖伊上校本人,但他俩还是被关进了监狱。

在关押着地球人的平房的下面,设有一个避弹所。

这个避弹所跟地上的建筑很相似。

只是这里没有食堂,代之以一间铁门石地小矮床的囚室。

天花板下惟一的一只昏暗的灯,照着这座地下室里的另外一名居住者——骑兵大尉波克列夫斯基。

大尉的颧骨上留着青一块紫一块的瘀血,长褂的袖子已经被撕裂,只有几根线连着。

头发乱七八糟的,目光怪异。

出什么事了?柯拉扑向骑兵大尉,他们打您了?他们打我了,骑兵大尉说,我失去了再次自杀的可能。

是谁这样对待您的?教授愤怒了,我们是另一个星球上的国民,他们没有权力……他们把这个权力掌握到自己的手中。

波克列夫斯基痛苦地说。

说着,他两只手抱住脑袋,倒在了床上。

不管怎样,您应该告诉我们发生什么事了。

我向您保证,绝不让这种行为不受惩罚。

教授坚持说。

更何况,柯拉补充说,在我们的背后,有地球,还有整个银河联邦,其中包括米洛达尔局长。

而同他开玩笑可没有好下场。

还有什么联邦呀,骑兵大尉说,我的背后一无所有。

我看见最后一艘轮船向伊斯坦布尔开去了!弗兰格尔抛弃了我们……请讲吧,卡尔宁说,他的口气使人感到不能不服从。

早晨,看见……骑兵大尉声音低沉,艰难地说,整整一夜都没有见着她了……而早晨,她却从他的屋子出来了!如果可能的话,教授说,请您用人名,别总是‘她’、‘她’的。

有时候,您知道‘他’和‘她’都是谁,而我们却不清楚。

不过,您也不必迁就我们。

天哪!骑兵大尉一下子挺身而起,坐在床上,难道你们不明白吗?就是公主帕拉从拉伊·赖伊上校的屋子里出来了。

怎么会不出事呢!也许,还真的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呢?卡尔宁小心地问。

肯定出事了!假如你们看见她淫荡的嘴唇上挂着的笑的话,你们就会相信出事了!那您干什么了?我冲到她跟前要杀了她!您没有杀了她?我的手抬不起来了。

那她呢?柯拉问,她觉得这个场面有点喜剧色彩,不过自己应当克制,不能使钟情的波克列夫斯基受到委屈。

她竟然哈哈大笑起来!请继续讲下去,骑兵大尉,柯拉说,请说说后来发生什么事了。

还有什么可说的呢,波克列夫斯基一挥手,我去找拉伊—赖伊上校,要与他决斗,用什么武器都行——归根到底,我对死亡不习惯。

那上校呢?上校从屋子里出来,粗鲁地要我滚蛋。

于是我举起一根棍子,向他喊道:‘小心点吧,先生!’那他呢?他一点反应也没有,因为尼涅利娅从屋子里蹿了出来。

就从那个屋子里出来的?教授很惊讶。

就是从那个屋子里出来的!她嘴里不三不四地骂着,像个泼妇一样,恶狠狠地向我扑过来,从我手里把棍子夺过去,就开始打我。

她说,她不能让她心爱的人受委屈。

后来,跑来一些护士,就把我弄到这里来了……就成这个样子了。

但是,我不能举手打女人,即使她蛮不讲理!神秘的故事,卡尔宁教授说,不过我倒是觉得,事情并不像您想象的那样悲惨。

万一上校没有同时玩两个女人呢,很可能他还真的没有。

哎,但愿不是这么回事!骑兵大尉叹息着说。

他用两个手掌紧紧地按住太阳穴,就像他的脑袋因为剧痛要裂似的。

如此说来,他们之间并没有发生什么大错,柯拉说,所以,尼涅利娅对您那样愤恨。

不对,骑兵大尉矢口否认,他们之间的确发生了可怕的事情。

我要使您相信,教授说,公主是在500年前死去的,您是150年前死去的,这里只有柯拉是个实际存在的人。

我和您,咱们都是鬼魂,幻影。

胡说八道,骑兵大尉吼道,但他对自己的话并没有信心,存在的只有今天,只有这个时刻。

窗外,哨兵在喊着要大家集合。

是吃午饭吗?近处的一个人问,另一个人的回答听不清楚。

骑兵大尉默默地躺在床上。

教授在屋子里来回走着,他在用步子测量四室的大小。

柯拉陷入深思。

她努力使自己相信,眼前发生的这些是真实的,不是在梦中见到的。

但是,她很难说服自己,因为柯拉的记忆和波克列夫斯基的记忆一样,怎么也回不到现实中来。

他们离弃的那个世界离他们太近了,它要比这些营房,比这里的闷热现实得多,也比骑兵大尉为了中世纪的哥特公主而狂怒现实得多。

尽管如此,这一切我还是不喜欢,卡尔宁教授站在墙边,低着头,从窗户栏杆的缝隙里向外张望,将军们在考虑着什么。

你要注意,对于返回地球的人什么时间进入这个问题,将军们并没有感到不安,而这,恰恰应该是他们所制定的计划的关键。

如果他们决定局部入侵地球,并抢夺军事装备和技术的话,这样说虽然有点天真,但是,这却意味着,他们的计划一定要避免种种危险。

可怎样避免呢?也许,这只不过是一个圈套,一种赌博。

也许,他们就没有打算占领我们的世界,因为他们明白,那样的话,他们反而将失去自己的世界,会不会是这样的呢?柯拉感到自己能同教授平等地交谈,并且,教授也没有对她说的话虚与委蛇地应付,这使她心情非常舒畅。

有意思,卡尔宁说,可是为什么呢?因为,骑兵大尉突然插话说,他们需要的并不是可能使他们遭受失败的战争,而是疯狂的备战。

他们需要树立一个敌人。

你们听说过这个吗?我明白您想说什么,大尉,卡尔宁赞同地说,那就让他们进行那种备战吧。

战争,我们用不着。

我们只需悄悄地把所有扰乱分子都安插过去,一下子就能把总统本人就着姜给吃了。

有意思的是,柯拉问,总统明白这一点吗?我更关心的是加尔布依是否明白了这一点。

如果他明白了,他就能说服总统。

卡尔宁说。

门栓响了一下,门被推开了,拉伊·赖伊上校站在门口。

出去,上校命令说,该吃饭了。

波克列夫斯基骑兵大尉把脸扭向墙壁。

全体都出去,全体,上校命令,您,骑兵大尉,也包括您。

如果您继续坚持与我进行决斗,那我不反对。

我也要了结今天的事情,晚饭后,咱们在海滨浴场决战。

你说话当真?波克列夫斯基一下子站了起来。

我从来不开玩笑,上校回答,但要说清楚,今天整个早晨,我的屋子里有两个女人,这两个人您都认识。

她们帮我整理好了军装。

我的军装在我昨天掉进水泥陷阱后,几乎报废了。

我说这些,并不是想为自己开脱什么罪责,而是为了让某些发神经的先生知道,公主长得太黑了,也太肮脏,不会引起我的兴趣。

再说,她一句俄语也听不懂。

你撒谎!骑兵大尉说。

我认为,在你们的军队里,有军官之间相互尊重的规定。

看来,骑兵大尉,你要因为一个军衔比你高的人的粗鲁行为而绝食了。

波克列夫斯基本来正要向门口走去——因为第一,他也确实饿了;第二,他这样做并不是最好的选择。

但是,自豪感使他停住了脚步。

他就这样站在那里一一个子高高的,穿着蓝色的破长褂。

但是,上校天生没有怜悯心。

当他们来到第二层时,上校说:波克列夫斯基想杀死我,他也能杀死我。

他对我很粗暴,尽管我很可怜他——我怎么能枪杀他呢?谁因为这件事指责我?难道是您吗,教授?有我一个。

教授没有否认。

其他所有的人已经集中在食堂里了。

上校想同这些俘虏们一起吃饭,护士没有给他碗,而是给了他一个大瓷盘子,并在给他的豌豆汤里加了一块排骨。

有什么办法呢,人家是这里的主人。

今天,拉伊·赖伊上校说,我们开始准备回家的事。

说着,上校把盘子推给护士,再加点汤。

这样一来,所有的人都明白了:上校绝不会平白无故地跑到这里来跟大家一起吃饭。

于是,他们没有漏掉上校的每一句话。

他们也明白,上校的沉默,就是邀请他们提出问题。

回不回家是自愿的吗?卡尔宁问。

完全自愿,愿意留下的可以留下。

上校咧嘴笑了起来,他的笑别人无法理解——原来,这是他专门对教授做的一个鬼脸。

能保证我们都活着回去吗?工程师问。

说的是什么保证?上校感到惊讶。

上校拿出一个笔记本,翻到要看的那一页。

他的嘴唇翕动了一会儿,研究了一下所记录的那些话的意思。

明白了,说着,上校合上了笔记本,是这样的,我们今天进行外来人性兼容医学实验。

所有的人都到浴室去,把衣服都放在那里,剩下的时间都不穿衣服,在体操房里度过……我担心这是一个古老的节目,在大家都被惊呆了的寂静中,卡尔宁说,如果你们问一下加尔布依先生或是列伊先生的话,他们就会向您表示不满。

我有什么办法!上校一下子跳起来,大喊大叫。

就像是要召唤大家去冲锋似的。

我有什么办法呢,命令数十道,领导比你们多千倍,而我要对一切负责!加尔布依和他的人要求我们进行研究和询问。

而我的领导却要求我训练你们去从事破坏活动!我就像老虎钳子中的老鼠一样!什么都要求我去干。

你们是不是认为我需要你们光着身子跑步,在墙角集体干那些见不得人的事?全体按计划脱衣服!上校先生,我希望您能恢复一下理智!卡尔宁愤怒不已。

算了,我们就写进行过这项实验了。

这些科学家在这里不会待多久了,全体都没事了,您,尼涅利娅女士,留下来谈话。

啊,这就够了!尼涅利娅嚷道,她的声音是那样的快乐,以至于茹尔巴说:嗨,要知道你这样,我就用十根树条抽你了!住嘴,否则的话收拾你。

尼涅利娅斥责说。

《两个地球的角斗》作者:[俄] 基尔·布雷切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