裉遗憾,大学毕业后,我们都这样,莫里斯・普阿橙说。
要费很多时间,我们才能明白现在各门科学之间并没有什么界限。
经常是这样:大学的课程是一回事儿,而实践又是另一回事儿。
这都是由于在大学里象威廉教授、威尔斯教授和其他学术权威的老保守势力过于雄厚的缘故。
他们不仅是我国的学术权威,而且是世界科学的泰斗。
整个法兰西都为他们骄傲呢。
我不同意地说着,一面翻阅着石英摄谱仪的说明书。
普阿松今天来得很早,按时间表的规定,我们的工作在上午十一点才开始,而他在九点钟即我刚开始吃早饭的时候就来了。
我放下说明书,看着他的脸说:您说,我们来这里干吗?已经一个星期了,可是两道泥墙里面究竟在搞什么,我至今还不明白。
我心绪不安。
谁也没有告诉我来这里到底是干什么。
莫里斯苦笑了一下,走到门口,凝视着远方,仿佛是自言自语地说:您来这里才一个星期,而我已经三个月了。
我从来不考虑这些问题。
何必昵?他转向我。
不过,我可以对您进一言:把自己的神经保护好。
不要去想那些与己无关的事。
您是个实验员,现在您应该研究的是分光光度学,用物理光学的办法来傲化学分析。
不错,我是学化学的。
您知道,我是化学家。
他耸了下肩膀,又走到窗口。
后来又突然问道:您没注意到这里的全部光学仪器都是卡尔・蔡氏公司的产品吗?注意到了。
蔡氏公司是德国一家最有名的光学公司。
您还记得吗?我们上大学时,常常为了用蔡氏显微镜进行试验而争得不可开交?普阿松和我都是巴黎大学毕业的,不过他比我高一级。
他的专业是物理化学。
在这次见面以前,我并不认识他。
我来到这儿的第三天,别人才把他介绍给我。
他是卢昂人。
他并没有向我打听有关巴黎的情况。
初见面时,他对我很冷淡,故意摆出一副了不起的架势。
在工间休息时,我们总爱谈论一般的科学问题。
现在,您已懂得这个仪器的装置了。
请您绐我讲一讲光谱分析法吧。
我合上说明书,象在教授面前回答试题一样说:首先,要打开氢灯,借助聚光镜把石英小窗的映像投入摄谱仪的入口。
然后关闭光栅,把盛有分析液体的平盘放在摄谱仪入口聚光器之间,再把暗盒装入聚谱仪,抽开暗盘盖子,打开光栅,进行曝光。
然后再关闭光栅,移动氢灯,使其置于铁质电极的电弧位置,把暗盒里的胶片移动一个刻度并进行铁孤曝光。
随后取出胶片,烘干,再进行光度分析。
为什么要进行铁弧曝光?他闭着眼睛,懒洋洋地坐在安乐椅上问道。
因为要对全部光段进行铁线对比,其频率是已知的。
谁知道铁线的频率?您知道吗?我?暂时不知道。
但是目录表里有。
对了,他站起来说。
要熟读并记住铁弧的光谱,这不算难。
问题是对于必须记住的二百多个数字都能应答如流,这确实不易。
据说,格拉别尔不喜欢别人在工作时还要查阅资料。
我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儿又问:这个格拉别尔是个什么人?莫里斯在房问里来回踱步。
后来不知为什么揭开桌上的分析天平,用一个手指头轻轻地动了一下那个镀金碗,突然问道:您喝酒精吗?我不知怎么回答他的话。
尔后,我把说明书放在摄谱仪旁边的工作台上,走进了隔壁的房间。
这里靠墙放着十个柜子,里面全是化学试剂。
当我第一次被带进实验室时,这样丰富的试剂使我非常惊奇。
这些都是以前我仅听说过的考尔巴姆、施林格和法本各家化学公司生产的优质化学试剂和大量的有机化合物和无机化合物。
据我估计,这里有近五千个大小不同、颜色各异的瓶瓶罐罐,它们都井井有条地按化工产品分类的规定排列着。
在另一个单独的金属柜子里,装有各种有机物液体。
这个柜子附设有一个粗大的抽气筒。
我打开柜子,很快地拿出了酒精。
您要不要兑点水?还是就这样喝?我问他,顺手把一个盛有二百五十克酒精的量杯递给他。
您自己喝?我看,您还不到喝酒精的时候呢!请顺便给我倒一杯水!普阿松大口大口喝着酒精,一下子全喝完了接着又去喝水,他的脸涨得通红,眼里泪花晶莹。
他深深地呼了几口气,又走向窗口。
您问格拉别尔是个什么人吗?哼!这可是个复杂的问题。
在我看来,他是一位天才的化学家,而且精通物理学和生物学。
据说,这个人只要象我这样看您一眼,莫里斯用一下就变得暗淡无光的眼神盯着我说,马上就可以说出;您的指头只要一动,您的血液里氯化钠的浓度如何,您的胃里蛋白酶分泌了多少,由于您对他的恐惧,您的肾上腺素的浓度提高了多少;当他向您提问时,您的内分泌腺起作用的程度如何;当您考虑答案时,您脑的氧化过程加速程度怎样,等等等等。
这一切他全知道。
格拉别尔把人体的化学反应掌握得滚瓜烂熟。
这真有意思。
我说。
喝了酒精之后,他变得目光暗淡,无精打采,缩作了一团。
我甚至有点怜悯他。
莫里斯变成了一个惘然若失的可怜人。
我本想劝他休息,但又想刭酒后吐真言,他会更乐于回答那些一直使我迷惑不解的问题。
于是我说:但是他的这些科学天才对于我现在所进行的工作有什么关系呢?哈哈哈哈!莫里斯摇摇头笑了,他走到我身边,对着我的耳朵说:有这样的关系,他也许会跟您开一个可怕的玩笑。
哈哈!我猜想,他要……不过……,他,他……我一点也不知道。
谁也不知道。
说这些傻话干什么?您听见了吗?不用怕。
我要回去休息。
请您从五种有机物溶液中取出吸收光谱来。
不管哪五种都可以,由您酌定好了,我明天要检查……说完这些话,普阿松摇摇晃晃、扶着桌子,头重脚轻地走出实验室。
我长久地看着他的背影。
第二天,什瓦尔兹宣布《工作条例》:我必须住在实验室,不得轻易离开;每天只能在住室附近散步三次:早晨一小时,中午两小时,傍晚一小时。
这简直是犯人的待遇。
每日三餐都是一个阿拉伯人给我送来。
他穿着一件带风帽的斗篷,从头到脚裹得严严的。
他是一个聋哑人,我有任何问题只能和什瓦尔兹联系解决。
什瓦尔兹每日总是按时来看我两次,他总是轻松愉快,和蔼可亲,关心我的健康,还问我给亲友写过信没有。
您好!梅尔达里先生。
我突然又听见他的声音。
您好!我淡淡地答道。
听说您已全面掌握了光谱分析,是吗?他友好地问我。
还……不知道。
我还没试验过呢。
我很想看看,您是怎么完成溶液的光谱分析的。
我从抽屉里拿出圆形石英显影盘,走进了标本室,从柜子里顺手拿出了一个小瓶子,往手掌上倒了一点药粉,又把它倒入平底烧瓶,然后打开水管,注入了一点水。
溶解后,倒入显影盘。
这时什瓦尔兹轻轻地笑着说道:够了!梅尔达里!很不好啊!不用再往下做了。
不是什么还没做吗?我亲爱的化学家!他仍是那样笑容可掬地说。
您所做过的一切已经注定您的分析是毫无用处的。
我气愤地看了他一眼。
他若有所恩的拉长了声词。
看来,普阿松是个很蹩脚的教官。
他摸摸下嘴唇。
您想知道,您的分析为什么毫无用处吗?首先,您把试剂倒在手掌上,而您的手并不干净。
请不要生气。
我是从化学的意义来说您的手不干净。
一小点汗渍就会凝结成微小的盐粒,它们和手上的浮尘一起随着试剂进入溶液。
其次,您对试剂并没有计量,因而,并不知道用了多少。
由于您不知道溶剂的浓度,因此,并不能正确地判出吸收光谱。
还有,您直接从水管里放水溶解试剂,从化学角度讲,这水也是脏的。
您事先并未冲洗显影平盘。
您知道在一分钟之内您做了多少蠢事?他又微笑着拍拍我的肩膀。
我感到十分羞愧,脸有点发烧。
没事,刚开始工作。
这些总是难免的。
不过,您以后可别再这样做了。
您的职责非常重大。
因为您所做的分析,应当使格拉别尔博士深信不疑。
您明白吗?明白。
现在让我们正式认识一下,他继续用那快活的声调说,我叫什瓦尔兹,弗列里赫・什瓦尔兹,是波恩大学毕业的化学博士。
这个实验室归我领导。
您就是我的实验员。
我希望您能工作得很好。
现在,把普阿松交给您的工作做完。
但必须做得干净利索。
在每一个光谱分析上注明物质名称,容器、溶剂浓度、曝光时间、显影时间。
晚上我来检查。
再见!什瓦尔兹博士笑了笑,随后走了。
他突然又站住说:顺便告诉您,不准用酒精灌醉普阿松。
您也不准喝酒精。
如果您想喝酒的话,我们这儿有很甘美的白兰地。
随您挑。
《不死之兵》作者:[俄] 德涅布罗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