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怎么回事?!看着那燃烧成一团灰烬的白纸,安陆阴阳师震惊地直呼出声。
他随即打开随身的锦袋,往下一倒,倒出了一团团灰烬!在他的锦袋里,藏着几道用以护命的纸人式神,现在那些纸人式神全都变成灰了,这说明刚才若没有那些护命纸人替他抵挡住一次攻击的话,他现在必定已经没命!安陆再抬起头,看着苏午的目光里充满了审视。
苏午心中比他更加郁闷,还以为这次能借助漱石神社两位神明的力量,看到自己真正的命格,没想到这样都不行,连记录未来命运的白纸都直接被一滴墨水‘烧’成了灰烬!没有办法了吗?安陆大人,我没有办法知道自己未来的命运了吗?苏午‘真诚’地向安陆发问。
老阴阳师看他的神色不似作伪,便将桌上白纸烧过的灰烬扫入锦袋内,缓声道:或许还有别的办法可以占卜你的命运,没有关系的,你先等等,再等等……其还在出声安抚着苏午,侧方某个阴暗角落里,骤然传出扑通一声!众人都随声音惊愕地看向那个角落,正看到原本身材颇为秀挺的中年神官,此时身躯缩水佝偻了一小半,一下子扑倒在了地上。
其头顶折乌帽子跌落,露出满头斑白的发丝!神官大人!晴子惊呼了一声,但并未凑近去查看神官的状态。
在这座神社里,神官暗里一直在撮合他的儿子与晴子,她十分反感这种行为,与对方关系疏远,也就导致了这位神官开始暗暗地排挤她。
所以,她目下看到神官变作头发斑白的老者,委顿在地,只是‘礼节性’地关切了一句,不可能凑近对方身畔,真去检视对方的情况。
好在安陆这时从条案后起身,匆匆走近了角落里扑倒的神官。
他看到神官暴露在空气里的满头花白头发,瞳孔顿时一缩,将神官的身体翻过来,面对着自己,安陆又看到了神官已变得比自己还要苍老的面孔,还有脖颈上松松垮垮的皮肉。
其手指在神官鼻孔下停留片刻,又附耳在神官心口处,良久后,安陆放下神官的身体,脸色僵硬地道:死了……漱石神社的神官殒命了……他眉宇间满是浓重的疑虑,侧目看了看身后神色平静的苏午,虽然下意识地觉得苏午可能与当下的情况有极深关连,但理智地细想一下,又会认为井上家的一个家仆,只怕没有这份能力让一座神社的神官突然寿元耗尽而亡!占卜命运的纸张无火自燃,神社正值盛年的神官,突然变为风烛残年的老人当场殒命……安陆低声自语着,站起身来,转而望向供台后的神明。
石中女眉心处裂开的缝隙尚不明显,更被满头黑发发丝遮掩住了,装有‘桥姬’的木匣一角,火烧后炭化的痕迹却无法隐藏。
桥姬神灵的灵柩,本该永远被水液浸润,呈现被浸湿的状态。
但现在灵柩的一角却被火烧得炭化了……安陆仰头看着木匣那一角的乌黑色,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是神的暗示吗?还是……他转脸看向苏午。
晴子小姐突然拦在苏午身前:安陆大人,阿布他只是来占卜命运的,是你希望替他们占卜未来的命运,每天都会有成百上千的人前往神社,祈求神灵帮助他们看见未来,让他们得悉自己未来的命运。
我从没有听过说,神社会因为给别人占卜命运,而产生任何怪异的现象的!我知道的,晴子小姐,你不必这么着急回护他们两个。
安陆摇了摇头,拿出了自己的锦袋,在晴子面前晃了晃:方才,我在给阿布占卜命运的时候,锦袋里我制作的护身符式神,已经烧成灰烬了。
这是否说明,阿布的命运具有某种反制他人窥视的措施?尽管这种措施,可能不是他自行制造出来的,但也仍有必要查验一番。
安陆大人想要怎么查验?晴子还待说话,苏午先于她之前开口了,看着安陆浑浊的老眼,问出了一个问题。
听到他的问话,安陆顿时愣住。
是啊,怎么查验呢?再次进行占卜?再次尝试窥探他的未来命运?这一次的尝试,已经让神官寿命被抽尽,自己的护身符全部被烧毁,连‘桥姬’的灵柩都出现了被火烧过的痕迹……自己再进行第二次关于查验阿布命格的尝试,没有了护身符,没有神官和神明在前面挡灾,下次死得只怕就是自己了吧?安陆心里泛起一丝冷意。
他深深地看了苏午一眼,摇摇头,道:这件事情还需要从长计议,我会暂时留在漱石神社里,进行种种调查。
也请晴子小姐看好您的这位家仆,近段时间,请他稍微配合一下我的调查。
我这便去请‘神子’过来,他的父亲死了,轮到他顺位继承,成为漱石神社的神官了。
神社一般由巫女与神官把持,有些神社以巫女为主,有些则以神官为主。
有些巫女在有了夫君以后,因为已不再是未婚处丨子之身,自然无法再做巫女,此种情况下,她们可以将把持神社的权柄传诸于后代,男为神官,女为巫女。
这些后代还未正式接替神社主持之位时,便被称为‘神子’。
既然这里还有事情要忙,那我们就先走一步了。
晴子向安陆阴阳师躬身行礼,对方点头之后,她便带着苏午、大木匆匆离开了神社。
一路上,晴子忧心忡忡,话都未与苏午、大木二人多说几句。
临近井上家的宅邸时,她突然停住脚步,眼睛看着苏午,低声道:阿布,今后不论是谁问起神社里发生的事情,你都要一口咬定,自己和这件事情没有关系,避免卷入这件事中,你明白吗?贵族小姐神色紧张又严肃,苏午见状就点了点头:明白。
我会和父亲商量今天发生的事情。
晴子小姐转过脸去,看着前方树木掩映下的家宅,俏脸上浮现一抹阴霾,伯耆国可能要出大事了……苏午神色微动。
伯耆国唯一的漱石神社神官殒命,且是在国介之女带着仆人参观造访的时候死亡,死状极其诡异。
此中还有一位对伯耆国介之女有觊觎心的阴阳寮阴阳师……种种元素在苏午脑海里排列出来。
他忽然觉得,为自己占卜命运,引致‘桥姬’灵柩破损,安陆阴阳师的护命式神化为灰烬此种种事情或许是个巧合,但是,漱石神社神官之死,可能并非巧合。
只是‘巧合’与‘必然’碰撞在了一起,衍生出了新的可能。
现下是有谁针对井上家吗?京都阴阳寮的阴阳师,流连于伯耆国,究竟有什么图谋?是他背后的人,在针对井上家?三人匆匆回转了井上家的宅邸里。
宅院的气氛看起来与往日没有差别,武士们于四下巡逻,侍女们偶在回廊里停留,观赏春时纷纷绽放的花朵,仆人们忙碌诸事,准备在夜间关锁宅院。
西方天穹上的太阳越发倾斜,黄昏薄暮。
醇厚的霞光将被黑暗吞没。
苏午回到自己的居处。
关上门,霞光就从窗纸外投递到了屋中的一张条案上。
条案上摆着一个三层漆盒。
苏午进了里屋未见到‘父亲’的影踪,便回到条案旁,看到漆盒旁边的纸条。
他拿起纸条,看到两列工整的繁体汉字:吾儿,今日猎得马熊一头,请井上家主代为贩卖,所得钱财你可拿去购买铁矿,锻炼刀兵。
我今日不在家中,外出办一件事情。
你吃过饭后,自行休息。
以上。
还真地猎到了一头熊?苏午喃喃自语。
打开那三层漆盒。
第一层漆盒里,满满当当都是东流岛当下使用的钱币与中国铜钱无异,上面写着‘乾元大宝’四个字。
在一堆铜钱中,还能看到有几颗金豆子。
我已经铸造出自己的第一把刀了。
苏午心中思量着,并未将这些钱收入囊中。
从近两日原主父亲与他的相处之中,他已然发现,原主父亲极重信诺,其教育儿子,必然也视‘诚信’为第一位。
既然如今他凭借自己的本事,铸造出了第一把随身兵器,此时再拿原主父亲给的这笔钱财,就显得有贪财瞒报之心,为原主父亲所不喜不说,可能都会疑虑他的‘秉性更改’了。
从长远计,这种事情太得不偿失。
把装满铜钱的漆盒放在一边,苏午打开漆盒第二层,有一只蒸熟了的熊掌。
第三层自然是一盒压得紧实的米饭。
苏午慢条斯理地吃过饭菜,收拾好漆盒,把身边的布条摆到了条案上。
扯开布条,显出内里的两把刀。
良品‘天魔丸’。
极上‘大红莲胎藏’!自他将‘大红莲胎藏’拿到手以后,因为铸剑所顾虑被其他人知道此刀的情报,苏午一直都没有机会‘试斩’。
当下在自己家中,没有特定的道具,他也‘试斩’不了。
还是以恶诡来试斩吧……苏午握住刀柄,感慨着,抽出刀鞘。
一朵朵莲胎红纹叠合于刀面之上,随着苏午握紧刀柄,他顿时有一种自身的意识与此刀勾连起来的感觉。
苏午心念一动,刀面上的莲胎纹路就释放绚烂光丝,顷刻间演化成一朵朵实体的莲胎,莲胎纷纷绽放,红莲铺满太刀!一种极其强烈的渴望,从刀身上传递出来,为苏午所感知!他看到太刀衍生出此般异相,顿时眼神惊异,就要一探究竟的时候,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笃笃笃!第390章 格挡‘杀人规律’的利刃!(2/2)笃笃笃!敲门声不轻不重,不会显得过于急促,但也没有那么平缓。
苏午听到敲门声,立刻收刀回鞘,将‘大红莲胎藏’藏在了床铺下面。
‘天魔丸’就摆在条案上。
他起身一边朝外说话,一边走向门口:是谁啊?外面天色还未全黑,窗纸被天光映成昏黄色。
在那昏黄色的窗棂里,显出两个人形的黑色剪影。
是我,大木!还有晴子小姐!这是大木的声音。
不是说好了请我们来看你的第一把刀剑吗?臭阿布又想说话不算数!这是晴子的声音。
苏午无声地笑了笑。
内心稍微放下了警惕。
和少年人呆在一起,确实能让人轻松不少。
他推开木门,果然看到门外和先前一样妆束、只是衣服更灰扑扑了些的大木方才苏午回到居所的时候,其被家仆头头安排去打扫前院了。
大木身畔,站着重新换了一身衣裙,秀妍甜美的晴子小姐。
我是看晴子小姐,还有大木今天似乎还有很多事情做,所以以为你们今天不会来了。
苏午笑着说话,侧身请大木与晴子到屋子里来。
二人脱下鞋子,轻手轻脚地走进屋子里。
晴子好奇地打量着房屋里的陈设、装饰,她与阿布、大木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就是一起玩的伙伴了,但这还是她第一次来到阿布家里。
父亲并不禁止她与阿布的接触,但勒令她不可以叨扰阿布的父亲,那是一位连父亲见到,都要保持温和神色的高大男人。
阿布继承了他父亲血统中高大魁伟的一面,在东流岛人中都极其罕见。
阿熊叔叔呢,他没在家里吗?大木首先出声向苏午问道。
晴子被他打断思绪,也抬眼看向了苏午。
苏午找来水壶,给二人一人倒了一杯水都是凉水,当下也没有条件时刻喝到热水。
一边忙碌着,他一边回答大木的问题:他说今天有点事情,晚上就不在家里了,让我一个人早点休息。
啊,是这样吗……我还想当面感谢阿熊叔叔的慷慨,把猎来的熊肉分给了我家一块呢!大木遗憾地说道。
晴子眨巴着眼睛,有些惊讶道:那张新鲜的熊皮,我父亲准备改作一件衣裳的,原来是阿熊叔叔猎来的吗?他真是太厉害了!他竟然能独自一人猎杀马熊?这是传说中的强大武士才能做到的事情!大木、晴子都对‘阿布’的父亲赞叹不已。
苏午适时保持微笑,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
晴子观察着苏午的神色,因为阿熊叔叔的缘故,她对苏午更多了几分好奇。
今天回家以后,晴子小姐和井上老爷说了神社发生的事情吗?不会有什么问题吧?此时,苏午抬眼看向晴子,晴子一时走神,当下才反应过来,撞上苏午清澈的目光,她抿了抿嘴,摇头道:已经没事了,父亲说神社的事情已经解决了,不需要我们担心什么。
苏午点了点头,未置可否。
‘父亲’当下离开居所,有没有可能与‘神社之事’所牵连的某些事情有关?还是让我们看看你的第一把兵器吧!晴子语气又振奋起来,我的父亲收藏有各种刀剑,其中良品、上品的刀剑也有几把,我可不是没见识的愚人,可是能赏鉴出你刀剑的品质究竟如何的哦。
那就请晴子小姐赏鉴。
苏午笑了笑,将条案上,早已在两人目光关注下的‘天魔丸’捧起,向晴子做了个双手奉上的手势。
晴子扬起光洁纤巧的下巴,得意地笑了笑。
她一手抓住刀鞘,一手抓住刀柄。
稍一用力,就抽出了光亮如流水,纹路细密的刀身抽出了鞘。
窗外的夕阳光映照在刀身上,反射出的光芒,让晴子眯起了眼。
好漂亮的刀!她赞叹了一声,凑近了观察刀身上的纹路,屈指弹在刀身上,倾听刀身发出的声音,片刻后,很是确定地道,这是一把良品的太刀!阿布,你好厉害!第一次铸刀,就铸造出良品的刀剑了呢!我早就说过的,阿布是阿熊叔叔的儿子,一定也会继承阿熊叔叔的天赋。
说起来,这可不是阿布第一次铸造,他今天铸造出了两把刀,两把都是良品呢!大木也对苏午称赞不已,从晴子手里接过‘天魔丸’,反复地观赏,拿在手里爱不释手地磨砂。
哪个男孩子没有过舞刀弄枪的梦想?尤其是在当下武家抬头、公家逐渐没落的东流岛平安时代!成为武士,就意味着有了争取财富、地位的权利!苏午看着大木对‘天魔丸’爱不释手的样子,心中微动。
他当下并未多说什么。
与二人在家中聊了一会儿天,赏鉴过刀剑,天色将黑的时候,晴子先离开苏午的家。
大木不久后也放下‘天魔丸’,依依不舍地与苏午道别。
而他前脚刚走,随后天色就彻底黑暗了下去。
黑夜降临了。
苏午点燃家中的油灯,借着油灯,赏鉴那把刀面上长满盛开之红莲的‘大红莲胎藏’。
良久后,他心念一动,刀面上朵朵红莲聚集在他的眉心。
随着覆盖刀面的红莲消失,整把刀也消失无踪!原来如此。
苏午点了点头,一招手,朵朵红莲聚集在手中,顷刻间凝聚成了‘大红莲胎藏’!杀生石的特性竟如此玄妙,以杀生石铸造出来的极上级太刀,可以被苏午的‘意’所交融,当它与苏午的‘意’交融之时,就会消失在现实中,出现在苏午的‘意’之内!同时,它还具备一些其他的能力,只是当下没有展现的平台。
苏午反复把玩着‘大红莲胎藏’,最终将它收入鞘中,压在床铺的枕头下,看着窗外黑漆漆的天色,他估计‘父亲’今晚应该不会回来了。
便自己盖上鹿皮,闭目睡了过去。
入眠对于苏午而言十分简单,他只要约束住自身的念头,使之陷入寂静,自然而然就会陷入沉睡当中。
当下亦不例外。
只是不到一分钟的时间过去,屋室里就响起了均匀的呼吸声。
门外冷风吹袭枯树,发出飒飒的声响。
树影被惨淡的白月光投照在窗棂上,显得张牙舞爪。
时间悄无声息地流逝,不知过去多久,一个声音在苏午耳畔响起了:阿布,阿布……那声音轻而细,需要集中精神去听。
而一集中精神,就让苏午的意识从沉睡中苏醒。
他在黑暗里睁开眼睛,耳畔的声音顿时消失无踪。
皱眉思忖片刻,苏午又闭上眼睛,于是,那个声音又在他耳畔响起。
这一次,他没有贸然睁开眼睛,而是不断追溯那个声音,集聚自己的精神。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那声音在他耳边变得甚为清晰。
他没有睁开眼睛,却也能看清楚房屋内的各种陈设,甚至于看到平躺在床铺上,发出匀称呼吸声的‘自己’!灵魂出窍?和先前那个‘梦中的女子’一样,勾召人精神的某种厉诡?苏午内心转动着念头。
他觉得当下的事情有些蹊跷。
在他动念之际,旺财已经悄无声息地蹲坐在他脚边,尾巴在地板上扫来扫去,见苏午低头看它,它还把脑袋往苏午裤腿上蹭了蹭。
走,和我一起出去看看。
苏午念头一动,旺财立刻会意,从地板上站起身,不停摇晃着尾巴。
他反身看向床铺上‘自己’的躯体,此次他以意识进行模拟,躯壳反而是最不重要的东西。
也是他这次以意识模拟,使用的是模拟器‘塑造’的原主躯壳。
若是他真身降临的话,说不定今晚,以及那次被‘梦中的女子’要鱼的那晚,就完全会是‘一夜无话’了,真身进入,躯壳与意识紧密相合,他根本不会遇上这种事情!返回枕头边,‘意化’的苏午从枕下抽出了‘大红莲胎藏’,那遍及红纹的刀身上,长满朵朵盛放之莲,莲心内铭刻着一张张怪异的面孔,或为人面;或为佛头;或作般若恶诡相;或作天丁震怒相。
握着‘大红莲胎藏’,苏午直直地穿过了房屋的木门,旺财随后叼起他的衣角,一下子奔腾出三丈高,越过了庭院的墙头,在漆黑的街道上快速奔行。
他耳畔还在响着那个呼唤‘阿布’名字的声音,声音随着旺财叼着他的衣角,带他朝着某个方向奔行而逐渐增大。
若没有旺财的协助,苏午需要自行分辨声音的大小,以此来确认这个‘声音’源出之地。
但是当下旺财已经锁定那个召唤苏午的人究竟在何处,也就不用他再多费心思了。
背毛漆黑、毛色油亮、四爪暗黄的大犬转过长街与小巷,街巷两边那些木质建筑里,偶现昏黄的油灯光芒。
寂冷的黑倾盖当下城市,模糊的黑暗里,小巷尽头,墙壁的一侧,忽然探出一颗头颅。
啊那头颅猛地尖叫起来,原本要带着苏午直冲过巷子的旺财,忽然转过身去,看向头颅面对的方向。
一个穿着一身白衣、连裸露在外的手脚都变成惨白色的无头身影猛地颤抖一下,一次颤抖,它就越过十数丈距离,第二次颤抖之时,它已贴近苏午与旺财,惨白的双手痉挛着,以怪异的姿势箍向苏午的脖颈!呜旺财背毛耸起,作势欲扑。
却被苏午瞬间动念打断它的动作,紧接着,苏午手里那柄‘大红莲胎藏’,猛地斜斩向无头的白影!唰!红莲盛放!如火如荼!无头白影散发出的诡韵,尽被一朵朵红莲包裹、吸收!而白影本身,被苏午一刀斜切成了两半!无头的白影一半被风卷起,乘着风飘飘荡荡,刹那间消失无踪。
另一半的双脚迈动步子,越过苏午,走向了巷子尽头那颗从墙角探出一半的头颅。
苏午挥动‘大红莲胎藏’,但这把刀此次仅削去了那两只脚散发的诡韵,未有再将它分割成两半。
这只‘祸’级的厉诡,只能分割一次,就再也不能分割了么?分割过后,它双脚这部分散发出的诡韵浓度,不如最低等的祟级厉诡。
祟级厉诡亦有自己的杀人规律,但它似乎是因为刚被斩切开的缘故,还未形成新的杀人规律。
苏午让旺财拖着自己的衣角,快速接近那双走向‘尖叫头颅’的双脚。
临近了,他看到,那双惨白的双脚将‘尖叫头颅’踩在了脚下,而后将之高高踢起,头颅尖叫着高飞起,又猛地坠落下,ƳqߕΫ当这颗头颅坠落到那双诡脚的脚尖时,苏午骤然感觉到一股寒意!他想也不想,又一刀斩出咯吱咯吱咯吱手中的‘大红莲胎藏’像是斩进了坚硬的骨骼中,被骨骼卡住了但这把刀此时却是站在无形的空气里,前方并没有阻隔它的骨骼!苏午眸光一闪,刹那明白过来‘大红莲胎藏’这是斩切在了‘重组后的厉诡’无形的杀人规律上!杀人规律没有奏效,与‘大红莲胎藏’互相僵持下来,保持了一种微妙的平衡!旺财!苏午呼唤一声,旺财立刻会意,径直跑过去,把那双惨白诡脚脚尖上的头颅叼起来,一直叼出数百米远。
那双诡脚立刻调整方向,迈开步子,去追脑袋去了。
而苏午手中的‘大红莲胎藏’也顺势切下,再没有那种像是被骨头卡住一般的感觉。
第391章 有蛟龙处斩蛟龙!(求月票!1/2)那双‘苍白鬼脚’与‘尖叫头颅’聚合后,重新形成了一只具备‘杀人规律’的厉诡。
根据它刚才展现出的‘杀人规律’来看,应该是一旦有人看到它将头颅踢起,并且头颅落在它脚尖上的时候,那个人的脑袋将会从自己的脖颈上脱离。
从它将尖叫头颅踢起,到落下,普通人有一定的逃离时间。
甚至只要未看到它‘踢球’的全过程,也应该不会受到杀人规律的影响。
以及它踢起的头颅还在不断尖叫,这种叫声对于普通人而言,亦是一种示警。
综合各个方面,可以确定,这只重新组合后的厉诡,恐怖程度不高,可以被评定为‘祟级’。
苍白鬼脚与尖叫头颅结合,形成了新的祟级厉诡,那随风飘去的另一部份厉诡,应该会在不久后,亦与其他厉诡融合,形成新的厉诡。
由此可见,厉诡即便被切割开,如果不立刻将之关押的话,它亦会与其他厉诡融合,形成具备全新杀人规律的厉诡但是,在厉诡刚被切割的这段时间里,其杀人规律也跟着被削弱,甚至一些‘祟级’、‘祸级’的厉诡将被短暂地切除杀人规律,它此时对人无害!苏午看着手中的‘大红莲胎藏’。
太刀上生长着一共七朵莲花。
此时,刀尖那朵盛开的莲花中,莲心位置的‘般若恶诡’图案色泽纹路加深,同时,盛开的莲瓣渐渐收拢,内里有一些阴冷的诡韵聚集着。
这朵莲花像是要将诡韵聚集,重新酝酿成未知的事物。
大红莲胎藏具备吸收厉诡诡韵的能力。
在吸收厉诡诡韵、斩切厉诡以后,其上将有对应莲瓣收拢聚合,化为‘胎藏’。
‘胎藏’之中,可能酝酿着未明的东西。
苏午心有明悟。
现下经过一次试斩,可以确定,它能斩切‘祸级’及以下的厉诡,格挡‘祟级’厉诡的杀人规律,至于当下等级以上的厉诡,它是否同样能斩切、格挡杀人规律,ӳᒅᏏӱ还需要进一步验证。
另外苏午抬起太刀,太刀刀刃上,显出一个小小的豁口。
格挡过杀人规律以后,刀刃有了些许的破损。
不知道能不能修补?他心里有点心疼,握住刀,让旺财拖着自己继续赶路。
极上级的兵刃,已经表现出了匪夷所思的能力,当下苏午甚为期待,无上级的刀剑,又拥有怎样的能力?平安京内,传闻为‘源氏’所有的那一柄‘鬼切’,便是最负盛名的无上级刀剑,这柄刀剑的威能如何?不知以后是否有机会能见识到这柄刀剑的威力?旺财带着苏午,在寂静的街市间一路奔行。
最终停留在一处小庭院前。
它本要拖着苏午,直接翻过院墙,进入庭院之中,但被苏午提前喝止了。
悄默声地站在庭院外的樱花树下,苏午听到耳边那阵原本轻而细的声音,变成一个苍老的男声却是安陆阴阳师的声音。
阿布,阿布……对方还在呼唤自己。
苏午无声地笑了笑,他其实内心早有预感,知道‘安陆’必不可能善罢甘休,一定还会对自己出手,没想到安陆的手段来得这么快,其凭借着什么,勾动了自己的‘意’?回想着与安陆照面的一幕幕,苏午很快想到,安陆将自己那张占卜纸烧成的灰烬,全都收进了他的锦袋里。
是凭借这种东西,勾动了我的意识?苏午从樱花树后走出来,一阵寒风吹过,朵朵樱花飘过他透明物质的形体。
跟从着他的旺财,已经被他收容进了意识潜流中。
他手持‘大莲花胎藏’,穿过庭院厚重的黑漆木门,‘步’入庭院中。
叮铃铃!在他的意走入庭院的一刹那,缠绕在庭院廊柱、石灯、树木之上,将庭院围拢成一个四方形的红绳就颤动起来,红绳上接连的一个个铃铛也跟着响起细碎而清亮的声音!阿布,过来……过来……苏午一抬头,看到安陆阴阳师跪坐在中堂门前,他身穿正式的麻布狩衣,头戴庶民与下级官吏、阴阳师才会佩戴的折乌帽子,双手捧着一个竹片制的笏板,其微微向前躬身,眼睛看向苏午,眼神里却没有苏午的倒影。
口中不停召唤着苏午,同时拿起身前条案左边的一只小碗,从碗里抓出一些粉末,倏地向苏午的方向撒来!那些粉末一遇空气,就闪烁起磷光!这些粉末主要是可以沾附在无形的‘意’上,令‘意’显出形体!苏午瞬间明了,他眼看粉末铺洒过来,忽然张口吐出一股气这股气以他浩大的意作为支撑,猛然间化为一道飓风,吹卷起那些磷光的粉末,吹得红线上缀着的铃铛叮当作响,更吹得安陆阴阳师身前条案上的各样物什乱成了一团!安陆显然未料到情况会有如此演变,他眼神惊骇:招来了厉诡?!说话间,伸手抓起条案上一道令牌,朝着中堂对着的那片庭院空地丢了过去!自始至终,他都未真正看到‘阿布’的影踪,先前洒出的磷光粉末,就是为了让阿布现形,未想到那粉末会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大风所吹走!谨此奉请!急急如律令!令牌丢出去的同时,安陆放下手中的笏板,双手结印,口中大喝出声!话音落!那被抛出去的令牌骤地爆散作一阵青烟,伴随着一阵阴惨惨的笑声,一只浑身雪白的小犬怀抱着一支巨大的‘爆竹’样的火箭,将‘火箭’对准了苏午所在的位置,它口中发出女子尖锐的啸叫:诅咒你诅咒你浑身化为脓血,立地毙命!轰!那支白绿色的‘火箭’在这瞬间被白犬的尾巴点燃,在刺耳的呼啸声中,直射向苏午!被白绿色的纸壳包裹着的爆竹火箭上,渗出一个个黑红的咒文,腥臭的气息从火箭上散发,在急速冲向苏午的过程中,火箭变为了污血之箭,于一声声鬼哭中冲向苏午!与此同时,安陆从地板上爬起来,转身后退。
一边后退,一边大叫:尾田!龟岛!到前面去,到前面去拦住那个不速之客!其还未意识到,那个所谓‘不速之客’,正是应他邀请来到这里的‘阿布’。
嘎吱,嘎吱,嘎吱!在安陆大声呼唤中,一阵像是机械转轴转动的声音响起了。
两个面色青白,穿着一身粗布衣裳的男人从屏风后闪出,‘他们’各自持握一柄武士刀,脚踩木屐,飞快迈开步子,欺近场中,尾随于女声白犬之后!嘎吱,嘎吱!那仿佛机械转轴转动的声音,正是自他们身上响起!石灰、木炭的气味从‘他们’身上散发出,其中还夹杂着淡淡的尸臭!唰!污血火箭眼看要击中苏午,苏午神色不变,握刀的手腕轻轻一转,舞出一个刀花,朵朵红莲在半空中蹁跹,以极刁钻的角度抵住了那激射而来的污血火箭!刀刃顶上的一朵红莲直接放大数倍,将那只污血火箭完整包容一缕缕血光流转刀身,原本刀身上因为格挡厉诡杀人规律,而生出的细小豁口,在那一缕缕血光浸润之下,也被弥补,大红莲胎藏的伤痕得到完全的修复!这刀可以‘吸血’以修复自身的伤势?苏午眼光一闪,ӳᑫbӯ下一刻,他身形从原地消失从白犬身后浮现,手中太刀倏忽横斩过白犬的脖颈!唰!白犬的身形像冰凌般破碎了,片片碎片化作一个个脸色苍白、衣着简陋的少女,被大红莲胎藏统统包容,蕴藏!刀身最顶上那一朵红莲,ყᑵᑲγ原本已经吸纳了不少诡韵,引致盛放的莲花渐渐收拢。
此下又将‘白犬式神’破碎形成的碎片尽数包容刃尖上的莲花倏忽收拢,变成了一只莲胎!它何时再盛开,尚是未知数。
这时,那两个大步奔来,脸色青白的‘武士’合身扑近‘他们’双手端起手中打刀,高扬起刀,刀锋上就燃起了阴冷的火!同时,遮盖着二者手臂的大袖往下滑落,露出二者的双臂,皆是死尸才会有的青白色!两者手臂关节处,早已没有血肉包裹,而是被‘改造’,替换成了铁质的机械滚轴!这两个所谓武士,竟是‘傀儡式神’!斩邪!二者厉声狂喝,双手端着的,燃着阴绿火光的打刀照着苏午竖直劈下!那实体的刀刃,原本是损伤不了当下以‘意’状态下游行的苏午,但其上附着了阴绿的火,却有了触级苏午之‘意’的资格!苏午听得两个傀儡武士的狂喝,眉毛一扬,笑道:斩邪?他随手挽了个刀花,‘大红莲胎藏’在身前一横唰!双刀劈至!与‘大红莲胎藏’相格一记!双刀俱碎!二傀儡武士踉跄后退!吽!苏午舌下迸出一个威严刚猛的音节!踉跄后退的傀儡武士浑然燃起了金红的火,火焰吞噬二者,将它们顷刻燃成灰烬!一粒粒黑灰被‘大红莲胎藏’刃身第二朵红莲包容,第二朵红莲稍微有了收拢的迹象。
苏午左手端着‘大红莲胎藏’,红莲灼灼其华,映照得他一身粗布长衣的‘意’之形似真似幻,他迈步向前,庭院里,寒风吹袭,樱花树枝丫乱舞,撒下一地缭乱的树影。
朵朵粉白的樱花落在苏午的肩头。
‘剑术已成君把去,有蛟龙处斩蛟龙!’苏午的意能量化作蛛网,覆盖住这庭院的每一个角落,于顷刻间锁定了安陆的位置。
也‘听’到了外面匆匆的、密集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