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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七七章 气运流转,天道好还

2025-04-03 08:01:14

佩蘅!恭王低低的喝了一声。

六爷,宝鋆皱着眉头,你就别再吹胡子、瞪眼睛了!都这种时候了,还讳疾忌医、掩耳盗铃——除了耽误事儿,能有什么用?这上头,我倒是觉得,七爷说的没有错!叩喜当晚,朝内北小街轩亲王府后花园芙蓉榭之聚,宝鋆并未与会,但会后,醇王石破天惊的议论,不出意料的传了出去;昨天上午,醇王闹殿,和他四嫂大吵一架的新闻,自然也是瞒不住的,因此,醇王早立嗣皇帝的意见,朝野上下,已经是沸沸扬扬、尽人皆知的了。

还有,宝鋆未等恭王张口,抢着继续说道,皇上体内的‘邪毒’,其实是‘杨梅’的说法,可不是从我这儿出来的——就这么一天的功夫,底下就传开了!脉案上写着呢,有资格看脉案的,眼神儿都没问题,都看得清!恭王重重的吐了口气。

六爷,宝鋆斜睨着恭王,我方才提到‘杨梅’二字,你除了朝我瞪眼睛,也不是多么意外的样子——这个事儿,想来,你其实心里也已经有数了吧?恭王不说话,过了半响,黯然说道:气数!宝鋆眼中波光一闪,马上接口说道:‘气数’——六爷,你这两个字,有味道!不过,我以为,‘福应非他,气数所生;若灭福应,即无气数矣’,嗯……就是说,有的人,福分耗尽了,气数也就尽了;有的人,福分满盈,气数郁积,却未真正发硎……顿了顿,这个时候,福应已灭者,气数已尽,就应该……推位让贤;福分满盈者,气数薄发,上应……说到这儿,及时打住,将非常敏感的两个字,生生的咽了下去,改口说道:荀子说得好,‘夫岂人之性哉,气数不存焉’……恭王大起警惕,打断了他:你啰啰嗦嗦的,到底什么意思?宝鋆一笑,说道:泛泛而谈罢了——能有什么意思?气运流转,天道好还,这个,难道不是古今之通理吗?气数二字,本来只是恭王心情沉重之下的感慨,没想到叫宝鋆发挥了这么一大篇儿出来,他绝不想就这个题目再说下去,摆了摆手,说道:未必就关生身父母的事情——宫里边儿那么大,宫女、宫人那么多,皇上也不是一天到晚的呆在长春宫、太极殿,走到别的去处,四下无人之时,不合同哪个宫女、宫人……也不是不可能的。

宝鋆一声冷笑,说道:六爷,你这么说就没意思了——照你这么说,皇上还能跑到宫外边儿去呢!还能‘下江南’呢!皇上跑到宫外边儿去,自然绝无可能;扯到下江南,更是把高宗也小小的讥刺了一下,恭王不禁大皱眉头:佩蘅,你这不是抬杠嘛!是你先抬的杠,六爷!宝鋆说道,宫里边儿地方虽大,但皇上能去的地方,其实并不多——不过东、西六宫。

其中,长春宫、太极殿之外,除了‘东边儿’的钟粹宫,丽贵太妃的永和宫,他还会去哪里?你说的‘宫女、宫人’,总不成在钟粹宫?在永和宫?皇上在钟粹宫,一定是和‘东边儿’呆在一起;在永和宫,一定是和荣安公主呆在一起的,哪里有机会偷香窃玉?恭王不说话了。

所以,宝鋆说道,皇上如果有了男女之事,只能是和长春宫、太极殿的宫女、宫人,且只能是‘西边儿’去天津之后的事儿——‘西边儿’在的时候,防贼似的防着皇上跟宫女亲热;皇上呢,见到‘西边儿’,就跟老鼠见了猫——他敢?顿了一顿,‘东边儿’和关某人,查这个事儿,路子是对头的——人家不笨!再顿一顿,长春宫、太极殿的宫女、宫人既无辜,那么,皇上的‘杨梅’,没什么可说的,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了——‘过’自生身父母!恭王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这声叹息,意味着,他不是那么坚持自己原先的看法了。

除非……除非什么?除非……宝鋆眨巴着眼睛,长春宫、太极殿的宫女、宫人里边儿,其实是查出来了……说到这儿,打住了。

恭王目光一跳:你是说,被‘验身’人的中,其实是有未出过阁的却已破了身,甚至……有身染‘杨梅’的,查了出来,却……按下不表?宝鋆哈哈一笑:六爷,‘按下不表’这四个字,有趣!——对,我就是这个意思。

恭王连连摇头:不至于,不至于!不至于?宝鋆一声冷笑,六爷,你想啊,若真在上述人等中查出了古怪,则皇上身染‘邪毒’的责任,要哪个来担啊?恭王呆了一呆,说道:这个,确实是……东边儿的责任。

关某人也未必能辞其咎吧?……是。

所以,人家‘捂盖子’,不是天经地义的么?说到这儿,宝鋆又冷笑了一声:所有宫女、宫人都回归原位,原来当什么差,验过身了,还是当什么差——看,啥事也没有吧!他拉长了调子:人家——高明着呢!就算你说的有道理,恭王微微皱眉,也不能就此认定,被‘验身’的宫人……有状况,有人捂了盖子啊!那是!宝鋆说道,可我也没有‘就此认定’啊,我只是说,有这个可能罢了。

顿了顿,轻轻的咬着牙,除非……能拿到证据。

恭王本来想说你可别乱来,但话到嘴边儿,又莫名其妙的咽了回去。

不过,宝鋆说道,也许人家真的啥状况都没有?反正,在拿到扎实的证据之前,皇上的‘邪毒’,只好当做……‘过’自生身父母了。

恭王微微一震。

现在的问题,宝鋆冷冷说道,不过是……生父还是生母?恭王紧抿着嘴唇,不答话。

过了好一会儿,他缓缓说道:太匪夷所思了!不论生父还是生母,都……摇了摇头,不肯再说下去了。

但这已经表示,他大致上接受了宝鋆的看法了。

我是觉得,宝鋆说道,不大可能是生母。

恭王的眉毛微微一扬。

进宫的时候,宝鋆说道,都是要验身的,能不能验出身携‘邪毒’不好说,但至少,黄花闺女是必定的吧?——这个,难道能作假?顿了顿,倒是也听说过,江湖上有一种障眼法,能够将已破身的女子,装扮成黄花处子,不过,齐东野语,未足为凭。

啊?还有这种……把戏?宝鋆哼了一声:更出奇的都有!六爷,你是天潢贵胄,钟鸣鼎食,这些下九流的把戏,你自然是不晓得的。

恭王皱了皱眉,这种邪术,他是真没有听说过。

另外,宝鋆说道,咱们虽然吃过‘西边儿’的苦头,可是,平心而论,‘西边儿’只是刚强倔强,并不是那种水性杨花的脾性,呃,别的不说,单看面相,似乎……就不是面带桃花、狐媚妖娆一类的,不然,也不会在先帝那里失宠——嗯,到了后来,先帝简直是在躲着她了。

顿了顿,沉吟着说道:要说她私下底,跟哪个……侍卫之类的人物,私情表记,未免匪夷所思……说到这儿,嘿嘿一笑,说道:不过,这话也得两说——咱们的轩亲王,可也是做过侍卫的人啊。

顿了顿,自己又把话头转了回来,再次不过:不过,她跟关某人,是后来的事儿,她如果从别人那里沾了‘邪毒’回来,过给了肚子里的龙种,那得是进宫没多久的事儿,那个时候的兰贵人……嗯,或者说是懿嫔,受宠的很,应该不至于……出轨的。

咸丰二年,叶赫那拉.杏贞入宫,赐号兰贵人;第二年,即咸丰三年,晋封懿嫔;咸丰六年,生皇长子,晋封懿妃;次年,即咸丰七年,才晋封我们熟悉的懿贵妃。

恭王听着听着,心里不由生出了奇怪的感觉。

宝鋆一开口就是不大可能是生母——这个颇出恭王的意料。

恭王晓得,慈禧、关卓凡二人,宝鋆皆衔之次骨,之前,慈禧去天津,宝鋆就说她是有喜了,并主张恭王务必要抓住这个天赐良机——慈禧有喜,是没有任何实证的捕风捉影,宝鋆犹如此起劲,如今,小皇帝身染杨梅,几乎板上钉钉,追本溯源,生父生母,嫌疑极大,宝鋆反倒——这不是挺古怪的吗?宝鋆论及慈禧,虽然每一句话,都没有说死,但是总体上来说,算是处处为之开脱。

之前,欲加之罪,不患无辞;现在,却颇有为其张目之意,这个弯儿,转得可是不小——所为何来呢?恭王沉吟片刻,说道:你说的不错,因此,皇上体内的‘邪毒’,‘过’自生身父母之说,颇难令人置信,因为,先帝更没有理由沾染此毒了——先帝若罹此毒,必然也是……嗯,咸丰六年之前的事情,其时距龙驭上宾,足有六、七年的光景,先帝妃嫔众多,如果他身罹此毒,其余的妃嫔,怎么一个也没有——顿了一顿,说道:先帝这个人,你是晓得的,不管身子骨儿多虚,‘女色’二字,总是看不开的,在热河的时候,身子都已经那个样子了,还是……还是要临御妃嫔,夜不虚度。

不仅如此,更经肃顺、载垣等人的牵线,微行宫外采花,同一个姓曹的美貌寡妇欢饮苟合。

恭王叹了口气:酒色斫丧,病情加重,终于药石罔效——唉!文宗病体支离,依旧不能戒酒戒色,倒不仅仅是因为‘女色’二字,总是看不开的,彼时他压力山大,心情苦闷,除了酒色,无以排遣,也是重要原因,不过,无论如何,恭王的指责,都是事实。

对文宗,酒色斫丧一类的直接的指责,一向极少出于恭王之口,宝鋆听了,不由心中微动。

还有,恭王这番话的本意,宝鋆是明白的:即使罹患杨梅,也并非一经交欢,便要过人,但文宗夜不虚度,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数年之中,他的妃嫔里边儿,总该有一个半个中招的吧!恭王这个看法,同关卓凡忽悠慈安的那一套,倒是不谋而合呢。

宝鋆点了点头,说道:六爷,你说的都对,可是,此其一也,除此之外,还有其二,其三。

其二,其三?是。

宝鋆说,这其二,‘杨梅’一经沾身,虽然去不了根儿,但各人体质不同,有的人,过不了多久,便毒发身亡;有的人,却可以迁延上数十年,和没病没痛的好人,也没有多大区别。

顿了顿,这后一种人,数十年间,加起来也发不了几次病。

发病的时候,云雨交欢,身上的‘杨梅’,自然是‘过’人的;不发病的时候,云雨交欢,未必就会‘过’人。

你是说,先帝许是……后一种人?是。

就是说,他只将‘邪毒’过给了胎元,没有‘过’给妃嫔,在其后的六、七年中,也始终没有……真正发病?是。

嗯,宝鋆这番说辞,和关卓凡替慈禧开出来的脑洞,又是异曲同工了。

恭王脸上露出怀疑的神色:罹患‘杨梅’,迁延数十年,这种情形是有的,不过,总得清心寡欲,像先帝那样……还不发病,可是闻所未闻。

顿了顿,还有——发病的时候,自然是‘过’人的;不发病的时候,云雨交欢,未必就会‘过’人——这个说法,似乎也……宝鋆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六爷,这种情形,虽然少见,可不见得没有——人和人不同,圣天子天禀聪明,不流于俗,并不稀奇。

这句话,几乎就是讥刺了。

恭王愈加奇怪了。

宝鋆论及文宗,同论及慈禧一样,也是没有把哪句话真正说死的,但倾向性刚刚好倒转了过来,看来,小皇帝的杨梅,过自生父还是生母的问题上,他是一力主张,过自生父的了。

恭王可不是慈安,在他这里,杨梅这顶帽子——不论是为慈禧摘帽子,还是替文宗戴帽子,宝鋆给出的理由,都不够充分,有的还颇为牵强。

恭王情知,宝鋆的智力,未必在自己之下,自己不信服的,他也必定不会信服,如此治一经、损一经——问题还是那个问题:这么做,所为何来?他为什么一定要给文宗带上杨梅这顶帽子?他对文宗,有这么大的怨念吗?嗯,你还别说,宝鋆和文宗,真是有一段过节的。

辛酉年英法内犯的时候,宝鋆留守京城,他当时的衔头,是内务府大臣、署理户部三库事务、会办京城巡防,三山五园遭劫,宝鋆作为主管皇家苑囿的内务府大臣,连出城去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被文宗落旨痛斥,骂他没有人心,是我满洲人中之废物,从一品顶戴,直降到五品京堂。

后来,抚局既成,主持抚局的恭王,以议和有功、巡防劳绩的理由,替宝鋆求情,这才开复一切处分,官复原职。

本来,宦海沉浮寻常事,雷霆雨露,皆是天恩,一个臣子,实在谈不上和君上有什么过节。

可是,文宗那句满洲人中之废物,骂得实在难听——宝鋆是道光十八年的进士,和曾国藩是同年,不但是正经的读书人,且资历深厚,虽然是奴才,可多少也应该给点儿面子的。

这也罢了,关键是,文宗此举,其实是公报私仇。

彼时,车驾幸热河,既至,命提库帑二十万两修葺行宫。

这其实是一个借口——文宗没有昏头到在这种情况下还要兴筑离宫别苑的地步。

这个主意是肃顺出的,其用意,是借此遥控北京的国库,裁抑在北京的恭王,以及恭王一派的人。

前边儿说了,宝鋆头衔中,有署理户部三库事务一项,则要提钱,就得经宝鋆的手,结果宝鋆以国用方亟,持不可。

文宗和肃顺,始终没有拿到这笔钱,肃顺在文宗面前添油加醋,文宗气得发昏廿一章,可是,宝鋆拒绝拨款的理由,光明正大,你不能拿这个处分他,于是,就借三山被掠的由头,狠狠的发作了宝鋆一回。

宝鋆会因为这个,打击报复文宗吗?恭王十分了解宝鋆,他不是个心胸开阔的人,可也谈不上睚眦必报,再者说了,就算要报复,也应该报复慈禧才对,慈禧对他的伤害是现实的,文宗则早已宾天,报复文宗,除了出口恶气,还有什么实际的好处?实际的好处……不对,不对,宝鋆是个无利不早起的人,他这么做,一定有他的实际的好处的!突然间,宝鋆说的那句气运流转,天道好还,跳进了脑子中,犹如一道极强烈的闪电,撕破夜空,恭王隐约看见了那个被夜幕遮蔽着的、绝大的图谋。

*(五千一百字大章奉上!另,能不能借此向各位书友求一张票票?狮子拜谢!拜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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