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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二五章 好大一盘棋呀!

2025-04-03 08:01:16

对!赵烈文的眼睛,愈加之光亮了,爵相这八个字,说的透彻极了——混一满汉,以成华夏!顿了一顿,之前,轩邸定汉语为‘通用语’之时,我曾说过,轩邸其举,乃为收买人心——天下汉人之心。

彼手握天下强军,包括八旗在内,莫谁与抗——今日之八旗,已远不能同国初时候相提并论;湘、淮诸军,也已大半裁撤;就是绿营,亦为彼‘改编’——轩邸唯一所忌者,不过爵相以下各地方督抚——毕竟,天下督抚,十有其九,都是汉人!现在看起来,我‘收买人心’一说,竟然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就是说,曾国藩沉吟说道,轩邸定汉语为‘通用语’,只是他‘混一满汉’其中之一着——就不为‘收买人心’,也是要做的?是!赵烈文说道,当然,定汉语为‘通用语’,自有‘收买人心’之功效,我是说,我把这个主、辅颠倒过来了——轩邸之本意,实‘混一满汉’为主、‘收买人心’为辅!顿了顿,加重了语气,我再也想不到——他竟是真要造一个‘混一满汉’的‘华夏’出来!大约还不止——曾国藩说道,还有蒙、藏、维、回——赵烈文立即说道:对!混满、汉、蒙、藏、维、回为一体,以成华夏!这真正是……经天纬地之举!曾国藩微微颔首,确实——经天纬地。

方才,爵相‘一着’一说,极有意味!赵烈文说道,现在回想起来,在‘混一满汉’一事上,轩邸就如国手布局,一子一子,一着一着,经纬分明,如今,这个‘祺势’,已经是呼之欲出了!曾国藩微微一笑,‘一着’——我不过随口一说,大约是因为刚刚打了个谱的关系吧!随即隐去笑容,如何‘一子一子,一着一着,经纬分明,呼之欲出’?——惠甫,请道其详!好!赵景贤说道,我试为爵相略做梳理!顿了顿,轩邸这局棋,其一——落子枢府,抑满扬汉!本朝政治,到了道光、咸丰二朝,关于军机大臣,已形成了不成文的规矩,其一,总人数——或五、或六;其二,其中的汉员,人数或一、或二——不是极特殊的情形,没有超过两个人的。

如果是两位汉军机的话,原则上,一个北人,一个南人,以为平衡——当然,这一层,并不是必须的,事实上,汉军机之中,北人的比例,远远大于南人。

毋庸讳言,朝廷对于汉员的信用,打从国初开始,就是北远过于南的。

文宗显皇帝出狩热河之前的军机处,可为典型,六位军机大臣——载垣、端华、穆荫、文祥、匡源、杜翰;其中,载垣、端华、穆荫、文祥为满人,匡源、杜翰为汉人,且都是山东人——北人。

文宗显皇帝出狩热河之后,行在变成了朝廷,而文博川留守北京,军机处的人手,就略显不足了,于是打破常例,添了一个焦佑瀛——汉人,天津人,北人。

如此一来,汉军机就拢共三位了。

不过,第一,这是出狩在外,情形特殊;第二,彼时的军机处的地位,其实不算十分紧要,最紧要的那一位——肃顺,只是‘协办大学士、署领侍卫内大臣、内务府大臣’,反没有‘军机处行走’的头衔;可是,枢府诸公,除了一个文祥,全部都是肃顺一党,唯肃顺马首是瞻,一切都照肃顺的意思办差。

即便文博川,也不过只能管好自己的一亩三分田,真正的国家大政,是插不进话的。

文宗显皇帝宾天,穆宗毅皇帝即位,一切大权,都在赞襄政务八大臣——载垣、端华、景寿、肃顺、穆荫、匡源、杜翰、焦佑瀛——手中,军机处被彻底架空,或者说,顾命八大臣组成了一个新的‘军机处’。

这八大臣中,载垣、端华、景寿、肃顺、穆荫是满人,匡源、杜翰、焦佑瀛是汉人,满汉之比,是五比三,而且,五满在前,三汉在后。

肃顺,已经是公认的开国以来最信用汉员的执政了!目下的军机处呢?轩邸之下,文博川、曹琢如、许星叔、郭筠仙——满汉之比,算上轩邸,二比三;不算轩邸,一比三——开国以来,大军机的员额,汉员第一次压过了满员!而且,三位汉军机——曹琢如籍隶江阴,许星叔籍隶杭州,郭筠仙籍隶湘阴——竟然都是南人!我打个小岔,曾国藩说道,曹琢如籍隶江阴——惠甫,你以为,轩邸祭阎丽亨,曹琢如有没有——打住。

赵烈文沉吟了一下,说道:这就不好说了;不过,我如果是曹琢如,不会开这个口——怎么说呢?第一,赵烈文说道,这件事情太敏感了,这个口,旗人开得,汉人开不得!嗯……有道理。

第二,正因为我是江阴人,瓜田李下的,说出来话,反没有什么分量,未必会为轩邸信服。

这……也是。

所以,我以为,祭阎丽亨,应该是轩邸自己的主意。

有道理!有道理!抱歉,我打岔了,惠甫,请你继续。

不过嘛——怎么?许星叔是杭州人。

赵烈文这句话,没头没尾的,曾国藩不解,又如何?轩邸的两位侧福晋——杨侧福晋是江阴人,扈侧福晋是杭州人——嘿嘿,可是挺巧的!曾国藩微微一怔,这——赵烈文一笑,这上头,我颇有一点儿想法,不过,等一会儿再说——我还是‘继续’吧!请!按理来说,赵烈文说道,恭邸退归藩邸之后,很应该再补一个大军机进去的,可是,轩邸就这么一直拖着,五个人干六个人的活儿——当然,你也不能说他有什么不对,军机大臣的员额,或五、或六,都是正常的。

倒是有这样子的一个说法:军机大臣不能满六,满六则有所‘妨碍’;不过,轩邸是全中国第一个讲究西学的,怎么可能真的相信这种虚妄的说法?他不过是拿这个故老相传的说头,搪塞悠悠之口罢了!我以为,真正的原因,是军机处原本三满三汉,恭邸退出之后,如果往里头补人,就一定要补满员——不然,二满四汉,就太扎眼了!三个汉员,已经很特出了!不过,到底前头还算有个‘故例’——在热河的时候,补了个焦桂樵进去,军机处的汉员,由二变三了嘛!焦佑瀛字桂樵。

如果汉员竟然由三而四,赵烈文继续说道,无论如何,旗人是接受不了的!当然,文博川之外,满员之贤者,屈指可数,可是,本也不必此人如何能干,只要乖乖听话,一切仰承轩邸意旨,便于大局无碍。

三满三汉,八旗上下瞅着,不也好看些?可是,轩邸就是不干!一定要维持这个‘汉压满’的格局!爵相,你不觉得,轩邸此举,大有深意吗?嗯!曾国藩点头,这时候一长,大约就……‘习惯成自然’了!爵相洞鉴若火!赵烈文说道,到时候,军机处‘汉压满’的格局,便会成为新的‘故例’、甚至‘成例’了!顿了顿,所以,轩邸之企图,确实是‘扬汉抑满’——断无可疑!曾国藩再次点头。

其二,赵烈文说道,改革八旗!顿了顿,语气变得十分的感慨,这件事情,实话实说,刚开始的时候,没有人看好——包括我在内!孰知,轩邸居然将其扎扎实实的办下来了!而且,并没有遇到什么太大的阻碍!真正是——哎,不能不替他大大的写个‘服’字!*如果您觉得《乱清》还不错的话,请粘贴以下网址分享给你的QQ、微信或微博好友,谢谢支持!( 本书网址:https://m.keepshu.com )第二二六章 惊心动魄!惊世骇俗!惊天动地!曾国藩掂须微笑,惠甫,你说‘刚开始的时候,几乎没有人看好,也包括我在内’——其实,嗯,也包括我在内的。

一连两个也包括我在内,听得赵烈文一笑,人同此心!当时,曾国藩说道,我以为,这件事情,或者浅尝辄止,不了了之;或者,若轩邸铁了心要做——哦,对了,彼时,他还是‘毅勇忠诚固山贝子’——只怕朝廷自此多事,关贝子重蹈王介甫的覆辙,也说不定呢!顿一顿,现在回想起来——惭愧、惭愧!王介甫,即王安石,字介甫。

我彼时的想法,赵烈文说道,亦大致仿佛爵相!顿了顿,其实,八旗的弊端,早在康、雍年间,就已经很明显了,世宗宪皇帝亦曾尝试改革,可是,以他的魄力,亦只能如爵相所言,‘浅尝辄止,不了了之’。

我以为,世宗宪皇帝之不能见功,原因有以下几点——第一,不该先从京八旗入手。

京八旗天子脚下,同宗亲权贵的牵蔓太多,较之地方驻防八旗,又太过‘油’了——真正是滚刀肉、砍不动!第二,康、雍的时候,普通旗人的日子——不论京八旗还是地方驻防八旗,到底还没有像道、咸时候的那样糟糕。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世宗宪皇帝改革的魄力再大,也不能改掉旗人的身份——那可是‘国本’呀!可是,旗人的身份不变,那份旱涝保收的钱粮就少不了;既有了这份钱粮——即是说,有了后路——谁又会一心一意的自己努力讨生活呢?哪怕是已经替他把种子、农具甚至土地都准备好了!这真正是一个死结!到了乾隆年间,实在无以为继了,终于,开始赶人‘出旗’了——说到这儿,赵烈文脸上,露出了讥讽的笑容,高宗纯皇帝的魄力,看似过于乃父,可是,‘出旗为民’的,都是汉军,没有一个满人!顿了顿,说一千,道一万,还是不敢动摇‘国本’呀!而这个‘国本’,说穿了,是满人,不是汉人!曾国藩沉吟片刻,终于轻轻的点了点头。

咱们再来看一看,赵烈文继续说道,轩邸是怎么做的呢?第一,‘买断旗龄’。

这真是奇招妙想!如此一来,保留旗人身份的同时,那份旱涝保收的钱粮,彻底的断掉了!——历康、雍、乾、嘉、道、咸六朝而不可解的死结,一下子就打开了!当然,前提是得像轩邸那样,拿的出‘买断旗龄’的三百两银子,匪如此,再多的奇招妙想,也是一句空话。

第二,先从地方驻防八旗着手,没有一开始就去招惹京八旗。

到了道光朝的时候,地方驻防八旗普通旗人的日子,较之普通汉人,已没有任何区别了——甚至,还不如!就算食不果腹、衣不蔽体,也只能硬挨着,不许另谋生计,甚至,连乞讨都不许!万般无奈之下,也只好‘逃旗’了!三百两银子的诱惑,对于这班贫苦旗人来说,真正叫无可抗拒!更何况,朝廷还替你准备好了一应的农具、种子、牲口、土地?——有了这些,谁还要那个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旗龄’?第三,将‘买断旗龄’的旗人,统统送到东北去。

此举有三大好处——其一,名正言顺。

当年,满人起自白山黑水;现在,算是回归‘故土’——谁也说不了什么。

其二,自然是开发、经营东北——那可是一块沃野千里、富藏无数的宝地!其三,避免重蹈世宗宪皇帝当年的覆辙——世宗将一班被‘改革’的京八旗安置在京畿附近耕种,结果,离北京太近了,没过几天,都跑光了!而这班地方驻防八旗,到了东北,距原驻防地天长地远,就想跑,又能往哪儿跑呢?有往回跑的那个力气,还不如留在东北,好好儿的种地呢!于是,这个‘后路’,就断的干干净净了!目下观之,地方驻防八旗的改革,已经可以算是成功的了!京八旗呢?就这么一直搁着吗?总也不去动他?如果动——怎么个动法儿?我曾经想过,‘买断旗龄’,对地方驻防八旗,虽然合适,可是,摆在京八旗身上,就未必管用了——第一,京八旗的日子,过的到底比地方驻防八旗要好一些,三百两银子固然不是小数,但对于那班旗下大爷来说,是否‘无可抗拒’,可就两说了。

为了一碗水端平,朝廷也不可以提高‘买断’京八旗‘旗龄’的价钱啊!再者说了,一家三百两,已经是一笔庞然钜数了,轩邸再神通广大,到底不能屙金溺银啊!曾国藩一笑。

第二,赵烈文继续说道,京八旗风气不好!那些个‘京油子’,兜里或许没有一个大子儿,家里的米缸,也早就见了底儿了,可是,你若真给了他三百两银子,说不定一、两天之内,他就能找地方——赌场、烟馆、酒楼、戏院、八大胡同——将之花的光光!第三,东北距离北京,说近不近,可是,说远也不算太远——这条后路,断的似乎就不是那么干净了。

我还在替轩邸瞎盘算呢,孰料,对于京八旗,轩邸根本就不玩儿什么‘买断旗龄’——竟是直接驱逐出旗!曾国藩目光微微一跳,直接驱逐出旗?惠甫,你是说——赵烈文沉声说道:神机营!嗯……神机营选八旗满洲﹑蒙古﹑汉军及前锋﹑护军﹑步军﹑火器﹑健锐诸营之精锐者充之——赵烈文说道,一句话,这三万余人,乃是荟京八旗精粹于一营!黜神机营‘出旗’,等于整个京八旗的‘精粹’,被一锅儿端了!顿了顿,竖起一根手指,摇了一摇,什么是‘国本’?这三万人就是‘国本’!而且——是‘国本’之中的‘国本’!结果——嘿!轩邸这个手笔,真可谓——一字一顿,惊心动魄!惊世骇俗!惊天动地!好好!曾国藩笑道,惠甫,听了你的‘三惊’,我几乎也要一惊而起了!赵烈文一笑,爵相见笑!我实在是不知该如何名之状之了!其实,你说的并不错——曾国藩说道,实话实说,初初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亦有瞠目结舌之感!最妙的是,赵烈文目光灼灼,如此几无可形容之举,在局中人而言,却是顺理成章的——谁叫神机营涉嫌谋反于先、违抗圣旨于后呢?换一个朝代,或者‘上头’换个人——譬如秦皇汉武,遇到这种情形,那还不杀的人头滚滚?没杀完的,也得发到大漠边儿上去啃沙子吧?顿了顿,现在,不杀一人,甚至不流一人,不过就是叫你们换个身份罢了!而且,不过是由‘旗’而‘民’——又不是换个什么下九流的身份!谁又能说,这不是‘上头’的如天之仁、宽恩厚典呢?嗯……确实!可是,赵烈文说道,如果‘上头’的那位,不是轩邸,而是——嗯,换成本朝其他任何一位皇帝,做的出来这样的事情吗?略略一顿,自己回答自己的问题,做不出来!——为什么?前头说过了,神机营既为八旗精粹,就确确实实是‘国本’!——你不能够自个儿挖自个儿的根基啊!除非——你不以此‘根基’为根基,不以此‘国本’为国本!曾国藩不由动容,惠甫,你这句话,可是说到头儿了!赵烈文点了点头,若轩邸不以彼‘根基’为根基,不以彼‘国本’为国本,那么,他的‘根基’是什么?他的‘国本’,又是什么?顿了顿,咱们先不说‘根基’,先说‘国本’——民为邦本——我以为,这四个字,对于轩邸,实实在在,无一字虚设,他心目中的‘国本’,就是‘民’!这个‘民’,是真正的民——不止于‘旗’,亦不止于和‘旗’相对的那个‘民’,只要是中国人,就是‘民’——满是‘民’,汉是‘民’,蒙、藏、回、维,都是‘民’!在清朝的官方语境之中,旗籍之外,皆称为民,即赵烈文和‘旗’相对的那个‘民’之谓。

以此‘民’为‘民’,赵烈文说道,必然的,满、汉、蒙、藏、回、维,便无分高下,无分贵贱,无分彼此,一视同仁!如此,便不能不抑满扬汉了!因为,目下,‘旗’、‘民’分野,有高下、有贵贱、有彼此!就是说,曾国藩沉吟说道,为了‘混一满汉’,不能不先‘抑满扬汉’?是!嗯,或者可以这样说——曾国藩说道,这个‘抑满扬汉’,反过来,也证明了轩邸‘混一满汉’的绝大企图啊!是——爵相睿见!*如果您觉得《乱清》还不错的话,请粘贴以下网址分享给你的QQ、微信或微博好友,谢谢支持!( 本书网址:https://m.keepshu.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