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之夜,两人之间的氛围不是很好,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凝窒。
余白芷又不是瞎子傻子,乔骁的不悦厌恶都写在了脸上,她自然能够看得出来男人对她的抗拒。
想到今日在圆台之上,他被人点穴,又强按着拜堂的样子,余白芷心里微微叹了一口气。
这门亲事本就是强硬抢来的,他又是朝廷的人,自然对山匪不喜了。
她没有在意男人排斥的情绪。
收回瞧他的视线,微微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垂眸看着手上的秤杆。
这秤杆是用足金打造的,拿在手上很有些重量,十分沉甸甸,她放到另外一边去。
然后站了一小会,绕到圆桌那边去,看着桌上的合卺酒,还有摆在八匣格里的糕点饼子花生桂圆红枣之类的吃食。
今日忙得没饭吃,方才就尝了几杯酒,如今腹中空空,余白芷索性伸手抓了一把花生瓜子,慢吞吞吃着。
她挑了盖头便没有过多停留,也没有像其余人那般用无比裸.露,轻视且不怀好意的目光,肆无忌惮打量着他。
乔骁反而觉得惊奇。
余白芷起身搁置秤杆走到圆桌旁坐下的时候,他的余光一直在无比警惕跟随着她。
只见她坐下之后,就在那地方伸手拿着瓜子花生慢吞吞剥着吃。
乔骁不解,......刚开始以为这是什么诱敌深入让他放松警惕的把戏,可瞧了一会,发觉她真的只是吃而已。
吃得无比专心,速度缓慢,但吃得很有食欲。
因为她是侧着坐,咀嚼食物的时候,能看到腮帮子鼓起来,像上山时候见过的小松鼠,抱着松果一动一动的。
乔骁不留神,看了好一会。
余白芷转过来的时候,正巧对上他窥伺的余光。
他略僵,再次撇开眼。
这次轮到余白芷打量她了,男人侧颜清冷,紧绷的下颌透着一股无形的矜贵冷傲,这样的架势,多出现在王孙公子的身上,余白芷年幼时下山,在京城见过。
乔骁又感受到了她的打量,这一次她的视线跟上次不大一样。
他一个大男人,有什么好回避的,况且,他应该要占据上风,不该叫她牵着鼻子走。
思及此,他便将视线给转回去了。
四目相对。
男人眸色深沉,带有很浓郁的防备以及攻击性,反观女子,她杏眸晶润透亮,柔软得很,声音也轻轻的。
伸手抓了一把红枣桂圆,递过来,你要不要吃些?她忽而张口,声音温淡。
乔骁,...?余白芷一句话下去,男人眼眸当中的戒备越发严重,整个眉头都皱了起来,神色微凝。
呐,是吃的。
她又朝着他扬了扬,越发张开了手让他看,的确就是些零嘴吃食而已。
乔骁偏头,无声拒绝。
好吧。
他不吃,余白芷便收了手。
可她的手小,方才抓了一大把,张开指缝的时候,有几颗桂圆顺着缝隙滚了下去。
弯腰去捡,头上的凤冠发出响声,低头的时候,还险些掉了,幸而她扶得快。
捡干净地上的桂圆,放在旁边,她拍了拍手,也没管乔骁了,兀自走到了妆奁台铜镜前面,将凤冠给取了下来。
乔骁看着她略显随意的样子,又开始蹙眉。
京城当中的贵女们虽然娇矜做作,可个个都慢条斯理,便说是用膳喝汤,无一不掩面慢慢,谁似她,吃之前也不净手,抓了拨开就吃,吃的时候完全不顾及自身姑娘形象,只往嘴里塞。
不等吃完前面的噎下去,又开始塞了。
这会子掉地上的还要捡起来,就这样放在桌面上,随意拍了拍手便去取她的凤冠。
土匪窝里养出来的女子,即便是看着跟京城贵女一般娇艳,可举手投足比京城贵女差得太远了。
......余白芷虽然背对乔骁卸钗环,可透过了铜镜却能瞧见他的脸。
他不知道又是怎么了,眉头越蹙越深。
等取下了耳铛,余白芷想起来,还要吃合卺酒,她给忘了。
凤冠钗环本就沉重,要再上一次还得叫丫鬟来帮忙,罢了,她怕麻烦,索性就这样吃酒.吧。
走完了礼,梳洗歇息,她早便困了,睡好了明日吃锅子呢,奶妈知道她想吃,今晚就给她备办了。
倒好了合卺酒,她端着走过来,坐到乔骁的旁边,呐。
乔骁看着她,又看了看酒,没有接。
余白芷叹了一口气,径直道,我知道你与我成亲很是勉强,这件事情算是委屈了你,但你且放心吧,日后...她顿了一下,我不会为难你的,也不会让我父亲为难你。
她说的为难让乔骁语滞,想问她是怎么个不为难法,但又不好直接开口,毕竟尴尬。
况且,她可是山匪头子的女儿,谁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说不为难就真的不为难了?越是人畜无害,越是温良恭谦,背后越有可能是吃人的牛鬼蛇神。
就好比他的叔父,往日里一个一个贤侄喊着他,哄着他,这一次上阴山,就是他在背地里弄的手脚。
是冲着他们乔家的财势来的吧,想着他死了,便能够坐享其成,占便宜了。
我忘了,你被点了穴位。
但我也要一个准话才能解开你,你若是同意跟我吃合卺酒,我便解开你的穴位如何?吃完了酒水,我们便歇息,你放心,我不会对你做什么。
说完最后一句,余白芷对着乔骁抿唇笑了笑。
她只卸除了钗环,没有洗掉脸上的脂粉,这一笑,眉眼弯弯的,倒是有几分清丽的灵动。
你若是愿意,便连眨两下眼睛。
给了他小半息思虑,余白芷不急。
乔骁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酒水,最后还是照她说的眨了眨眼睛。
他本想着余白芷叫人来解开她的穴位,便攥住她的脖颈将她作为人质要挟,这是山匪头子的女儿,一人之重可抵山匪千人,有她在手上,不仅他可以逃脱,说不定还能让山匪头子余正放了一批人。
可他没有想到,余白芷居然会武功,她在他眨眼表示同意之后,便抬指在他身上连点了几下,然后乔骁察觉到他能动了。
他体内气息不稳,备婚的前小半月,看守的山匪在他的膳食里加了软骨散,前几日没放了,说是不要影响洞房花烛夜。
乔骁原以为自己体力再不济好歹能胜过余白芷,毕竟她是个女子,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
可方才余白芷点穴手势一起,解穴的力道控得很好,他便清楚了余白芷身上有些功夫。
这......不好办了。
万一偷鸡不成蚀把米。
酒水,吃了我们便歇息吧。
乔骁只能接过酒盏,正要仰头喝了,可余白芷挺直了身子,穿过他的臂弯,竟然成了交杯酒。
她的动作很快,乔骁要撤开之时,她已经一饮而尽自己收回了皓腕,如释重负般啧了一声,好了。
瞧着乔骁也吃净了酒水,她连他的酒盏一道取走,搁置回去。
成了,我的小阁楼里,侧室倒是有浴房,但侧室近些日封了起来,过些时日我再tຊ让人打开,今儿我便先沐浴,待会我好了,你再进来罢。
乔骁还是没有和她说话,漠着一张脸,确认他已经听见了,传达的意思已经到了,她不等回应拿了干净的亵衣绕过屏风去浴房。
里面有个小半开的温泉池子,这时候不好泡,她只入了浴桶里。
热水是从温泉那边的小.径.引下来的,不用喊丫鬟来来回回拿水,至于倒掉也方便,打开塞子便可以,它会冲着竹管流干净。
洗干净了脸上的脂粉又擦了擦身子,余白芷舒服得蜷起了足趾,闭上眼睛,像只被挠了下巴的猫儿。
......她这边泡得很是舒服,外面的乔骁却不对劲了。
余白芷走后,他便盘腿调理内息,想要快些恢复体力,寻找时机脱身离开。
起初的时候还好好的,内力能够运转起来,可一会之后,他便察觉到不对劲了,气息游走得很快,但这股气息不对,又热又躁,就好似燃了火星子一般。
起初的时候勉强还能控制,后面他已经完全掌控不住了。
气息开始乱窜,乔骁企图控制还是不行,且越是控制越起反用。
游走所过之处纷纷留下了星星之火,等他后知后觉意识到不对那会,已然烧成了燎原之势。
他被人下药了。
会让人意乱情迷,发生不可描述的药物。
他竭力稳住,修长手指攥握成拳,额上手上的青筋纹路随着他的压制渐起,显出弯弯狰狞的走势。
来的时候好好的,等的时候也好好的。
方才他就吃了那杯合卺酒。
合卺酒......这东西就摆在不远处的圆桌上面,乔骁沉眉凝盯着那托盘里的酒壶酒盏。
他现在动也动不了,弯腰屈背,后颈拱开了衣襟,稍微拉扯敞开了一些,但杯水车薪,散不了热。
药效起来,烧得厉害,尝到口干舌燥了。
屏风后面有淅沥沥的水声,还有淡淡的香味。
乔骁的目光从酒壶那挪到浴房处,死死盯着屏风后面,浴桶当中的那抹窈窕身影。
第4章 第4章 你就算是得到本将军的人………余白芷用巾帕绞头发迈过屏风的时候,瞬间察觉到了不对劲。
因为男人的视线太过于炙热且热烈,不仅如此,他的额头上满是密密麻麻的汗珠子,一颗颗往下滑过他俊朗的眉眼,高挺的鼻梁骨。
他的眼睛无比发红,好似山里发狂的猛兽,蓄势待发,随时要上来撕碎她。
她吓了一跳,你、你怎么了?只是去沐浴的功夫,出来就变成这样了。
男人不说话,依旧阴气沉沉看着她。
余白芷擦头发的动作变得无比缓慢,由于头发很湿,停顿了一会,已经将她的亵衣给打湿了。
亵衣贴着肌肤,不仅是透了,还显出姣好的身形曲线。
余白芷是顺着他不自觉的视线,后知后觉垂眸发现的。
......然后她难得尴尬了一瞬,走了几步绕到后面拿外衫套起来,遮盖得严严实实。
又取了新的巾帕绞头发,想到乔骁方才的情况很不对劲。
余白芷没有在浴房过多停留,刚又要问他怎么回事。
他视线掠过她套上外衫,遮挡严实的身躯,先一步讥诮道,你若是真的不想,便把解药给我。
事情都做了摆到明面上,还装什么装。
他的声音比他的脸色还要低沉危险,沙哑得有几分吓人。
什么解药?余白芷一头雾水。
对于她装傻充愣的反应,男人嗤笑一声,你说呢?余白芷,?见她还在装模作样,乔骁一阵恶心,方才他真是傻了,竟然被她哄得吃了合卺酒。
阴山上面的这群悍匪阴险狡诈,诡计频出,他又大意了。
那时不吃,眼下也不必如此狼狈。
汗珠滑过剑眉,晕染到他隐忍紧闭的眼睫之上,即便眼睛闭得很快,还是感受到了辛辣之意。
男人的睫被打湿了,越发显得纤长,除此之外,透着些许羸弱的美感。
静默之时,余白芷总算是捋过来了。
合卺酒当中被人下了药。
可她也一道吃了并没有什么问题。
既然是同一壶酒水,问题就只可能出现在酒盏之上了。
她走过去看了看,没有在乔骁用过的酒盏里发觉异样,想来无色无味,即便是有些轻微的味道,自然也会被酒水给遮掩过去。
这场婚事是父亲亲手操办,没有人敢忤逆他的意思,敢在婚礼上作乱,何况是下药这样的事情。
方才余白芷脑中闪过解令邧的名字,可即便是他,也不可能吧。
最有可能是父亲,目的应当就是为了让她和他圆房。
唉。
余白芷缓缓放下酒盏,她转过来,静静看着乔骁,思忖着解释的话。
在她看乔骁的时候,他也在看,不,瞪着她。
泼墨似的长发铺垂而下,拢着她的后背及皓腕。
她虽然洗净了面上的脂粉,但一旁的红烛照曳,映在脸上,依旧如同上了胭脂一般。
红妆少女柔和绵静,双瞳剪水,看得乔骁怒从中来。
她就是凭借这副柔软可欺的面庞,哄人吃酒,让他如今置身于炼狱当中。
余白芷思来想去,想到一个办法,你还好吗?要不...去泡了凉澡,她再看看有没有什么药物能够缓解.....药匣子就放在床榻下的四方金环抽屉里面,乔骁所坐的地方之下。
要不什么?乔骁冷声打断她。
方才无意窥见她湿衣之下的妙曼,眼下她包裹得严严实实,也不知是不是故意,双手揽着衣襟领口,她越这样拉扯包裹,反而无形衬托出起伏。
见状,他面红耳赤、咬牙切齿,你就算是得到本将军的人,也得不到本将军的心!所以,别做梦了。
余白芷被他凶凶两句给挟了回去,......缓缓闭上了嘴。
忍到这个份上,乔骁只觉得浑身都要爆炸了。
他的理智都要被彻底蚕食,此时此刻,汗珠不断往下掉去,甚至开始打冷颤了。
余白芷看着都觉得难受至极。
见他忍成这样,面上手臂上的脉络纹路鼓得骇人。
若是再不想办法,很快便会经脉炸裂,余白芷可不想在自己的新婚之夜出这样的事情。
她不得不重说方才的话,声音温和,我没有想如何,只是想告诉你,浴房里面有凉水,或可缓解一二。
她说完这句话,乔骁不动,他盘腿而坐,双手无力垂落在膝盖骨之上,还有些轻颤,想来是要用内力压制,结局未果,眼下那药效卷土重来,他的意识快要被吞并了。
这种...药不比寻常,你若是想要强忍过去,只怕没那么容易。
不是没那么容易,而是根本不可能。
这种药...她是变相承认,此事与她脱不开干系,药是她下的了?我凭什么信你?他如今局面,便是方才信她的下场,乔骁的话不只是反问,还是质问。
但余白芷一句话就把他给堵了回来,你眼下除了信我,还有第二条路走么?除非他想死。
结合乔骁被人软禁强行按头拜天地都没咬舌自尽的场面,她觉得他能够忍辱负重到这个局面,定然不想死。
而今也不必她多说了罢。
他忍到这个份上了药效还没有彻底被挥发,一会他的内息崩溃,彻底不受控制,只怕一发不可收拾。
他要是死了,自己的名声传出去应当不会好听,但对她而言,无关紧要。
余白芷是怕他死在这里脏了她的小阁楼。
当然,这句话不能对着乔骁说了。
免得他恼羞成怒,做出什么事情来。
尽管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他依旧不信,还是在强忍着,强行运转内力,想要冲散化解药效,余白芷本想提醒一二,但触及他即便燥红依旧不减冷意的面庞,最后还是没张口,免得又被他呛。
她伸手抓了一把桂圆,刚剥开递到嘴边,发觉已经梳洗过了,不好再吃,只能放到了另外一边干净的小格匣里。
僵持了将近一息,药效是逐渐加强的,他的内息在方才的较量当中所剩无几,如何冲得散,嘴角渐渐蔓出鲜血,滑过下巴滴至本就鲜红的床榻之上,然后他妥协般地大喘气。
好一会可算是真的妥协了,长腿耷拉下来,双手撑着膝盖骨缓缓起身。
整个人脸色苍白无比虚弱,瞧着要摔不摔的,真怕他就此倒下,反而累及她,余白芷探身走过去要从床榻下面给他拿拄拐——是她先前与山虎缠斗受重创,养伤所备之物。
但还没有靠近两步呢,乔骁捂着胸膛,一脸警惕防备看着她,做什么?他的声音弱了一些,但凶沉不减,脸色照旧的阴鸷。
没事......余白芷抿出一抹淡笑随后撤了回去。
他整个人颤得厉害,人高腿长但步子迈不开,走得十分吃力。
余白芷就这么看着,都有些不耐烦了。
看着看着,她的视线不过微微往tຊ上挪了一些,然后她便发觉了不对劲,还是在男人臂腕稍稍遮掩的情况之下,瞧见的弧度。
起初,余白芷没做它想,她警惕以为乔骁在她的床底翻到了兵刃,所以偏头去看,就盯着那看。
乔骁本就有意防范着,她的目光直白不加掩饰,自然在瞬间捕捉到了。
他面色微僵,整了整衣角,神色不自然便罢了,声音拔高了好几个度,看什么?!方才还虚弱呢,这句话倒是中气十足,不知道又又怎么了,忽而恼羞成怒。
他的耳朵也红了,比他的脸都要红。
你就这么好奇,没瞧过么?这一句话砸下来,余白芷可算是反应过来了。
她略是尴尬,.......谁知道啊。
好在乔骁也觉得停留下来面对彼此只会越发凝滞,咬牙撑着加快速度。
初入了凉水当中,虽然冷得打颤,好歹是能凝了凝无比紊乱的心神,微微定了定神,乔骁还是先警惕往外看了看。
她似乎还在圆桌那地方坐着,没有什么动静。
瞧了一会,稍微放了点心。
这药也不知什么来头,十分厉害,冷下去之后,很快他的燥热又起,浴桶里的水都不再冰凉。
他留意到屏风之外的人影晃动,可此时脱不出身去,不知道她弄什么把戏。
若是真发生了,不如就鱼死网破。
余白芷并没有做什么,只因为床榻脏了,湿透大片,她叫来丫鬟收拾整理,听着里面没有动静了,许久听不见声响。
丫鬟出去之后,她叫人拿些冰来。
取来之后,余白芷扣响右边屏风边檀,你还好吗?我让人取了一些冰来,你可需要?冰。
倒是可以。
只是他心中警惕不消,但此情此景之下,没有办法。
余白芷也懒得废话,她没有进来,只把装着冰水的木桶放置地上,一脚便踢了过去,准确抵达乔骁所在的浴桶旁边,力道十分精准。
乔骁已经没有精气神去想她的武功有多厉害,他只知道此刻的自己快要炸掉了。
长臂伸出浴桶之外拿了冰,折折腾腾许久,拿来的冰用了一半,剩下的都化了水,他垂眸,拎起冰水桶直接浇了下去,压根就灭不了药性带来的内火。
冰水足够冷,可他体内燥热,意识有些昏昏了。
若是再这样下去,只怕要死在浴桶当中。
这样傲然的异常死去,不知有多难堪。
正当乔骁不知如何做时,屏风外传来一道轻软的询问,你好些没?几番备受折磨,乔骁的眸光已经开始漫无目的的涣散了。
他歪头偏脸投射视线过去至于屏风之后的影儿。
受烛火照映在花好圆月鸳鸯戏水上,肩若削成,起伏分明的姣好身影。
他眼睑微颤,启唇吐露出低闷又无措的回话,...没。
第5章 第5章 …也得不到本将军的心。
……自家的话脱口而出之后,乔骁打了一个冷颤,用力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头。
她没有听见自己方才所言吧?他这是什么声音,又是在说些什么?难不成要跟那个女土匪示弱妥协不成?千万不能被她短暂的示好给蒙骗了。
她就在这里等着呢!眼下浴火缠身,难受至极。
既然出不来,大不了就死在这儿吧,乔骁已经尽力了,百般无解之下便存了一些破罐子破摔的心思。
虽然死得有些窝囊,可总比受人凌辱强,毕竟这窝囊好歹也分些高低,能低一些就低一些,等到了阴曹地府,父亲打他也能轻一些......他不仅目光涣散得厉害,就连意识都开始消失了,薄唇边沿又开始出现血线了,滴滴答答落到浴桶当中,晕出血花来,最终蔓延散去。
......脑中走马观花闪过一些在京城当中的过往,最后是家中书房,叔父跟他说此次朝廷要出兵征服阴山悍匪的事情,想让他去历练一二。
听罢,乔骁有些许犹豫,毕竟阴山的悍匪是出了名的厉害,阴山距离京城距离遥远,但凡京城当中的人,基本上都听过阴山山匪的威名,州郡派去的兵力全被山匪反灭,街头巷尾还有人用阴山山匪的名号吓唬不听话的小孩子。
叔父看出他的犹豫不决,哄他道,应对阴山的悍匪,朝廷早就有了剿杀的计谋,这是一个万全之策,按着计策来,决计不会失败,否则朝廷的英明无处安放。
此刻让他去也是想要帮他出头,压一压朝廷当中对他不满的同僚,毕竟乔骁自承袭他父亲官位以来,众人皆不服气,背地里诸多议论,表面时常阴阳怪气。
叔父又再三跟他确保这事没有差错,让他放心就是了,他会安排一切。
没想到,什么惠而不费,根本不是针对阴山山匪的计谋,而是谋算他的陷阱,是想要借这桩事情,彻底将他给剿灭,夺取他家的势力财富。
刚到凤仙郡的时候,乔骁便看出了阴山的蹊跷,他认为应当谨慎行事,可另外一个老将军完全省略了他的前半句,应当谨慎行事,只说他畏首畏尾,不过就是若是不敢上,就在凤仙郡等着。
其余的将士是叔父手底下的军卫,表面全然附和了老将军的话,背地里跟他说老将军德高望重不好忤逆,便听从他的先上山,然后再随机应变,朝廷早有剿灭的计划,路上不会出差错。
可上山之后,刺探的军士折损严重,乔骁便觉得不对劲了,他当机立断,说应当下山,再从长计议。
可他威严不足,压根就没有人信他,反而讲他是被吓怕了要趁机当逃兵,这才有了后面的事......掉落阴山天坑陷阱之时,他用长剑做锄刃,分明可以脱身的,但身侧那个叔父派来保护他的人,却推了他一把,然后就再无翻身之地了。
余白芷没有听清他含糊其辞的一句没。
在外面等了一会,实在是有些困了,又出声询问了一遍,可这一次她声音拔高了不少,还扣响了门扉,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她蹙着眉,从屏风处歪头看去,只见浴桶当中的男人无力垂着头颅和手臂,唇边和指尖滴滴答答落着血。
她在心中暗道一句糟糕。
再也顾不得旁的了,迈步进去,靠近浴桶之时,余白芷还是留了一些警惕,她伸手戳了戳浴桶当中合衣而泡的男人。
...还能听见我说话么?先是问了一句,依旧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
接连喊了一两声,拿一旁舀水的长瓢戳了戳他的后背,见到男人没有什么动静,便知道他彻底被药性侵占,若是再过一会,他剩下的六窍都会流血。
真是一个硬骨头。
想必父亲已经看出来他的倔强,才给他下了那么厉害的药。
若非行事可解,定然会七窍流血而死。
都是自家老父亲做下的孽事,此人又跟她拜了天地——虽然是强硬结的亲,好歹是过了众目睽睽。
余白芷拖着他的臂膀,用尽力气将他从水里给拖起来,水哗啦啦往外迸溅,她的外衫都湿了。
他身上的喜服泡了水,沉得厉害,纵然余白芷并非娇弱闺中姑娘,要将他从高大的浴桶里面给弄出来,还有些吃力。
外面的床榻被褥已经换成干净的了,真要这么把人给扛出去,未免又给弄脏了。
她只得上手将乔骁身上的衣服全都给脱了。
腰封扯了之后,倒是不难除却衣衫,唯独碰见暧昧的,尽管余白芷有意避开,可到底是有绕不开的时候,给他除裤之时,未免拉扯到了一些。
不仅如此,弄到了乔骁,原本昏迷的人反应清醒了一些。
他费力掀开眼皮子,看到女子乌鸦鸦的云鬓,在他眼前晃来晃去,还有些令人舒爽的淡雅清香。
说不上来是何香味,......他睫羽颤得微弱,余白芷不曾发觉。
将人从浴桶当中给弄了出来,又找了一方很大的巾帕给他.草草.擦了擦身子,再套上干净的中衣。
唉,阿弥陀佛诶,非礼勿视。
出了浴桶,内里的燥热卷土重来,旁边不知道是什么,像是软玉,冰冰凉凉动来动去,靠近的时候会舒服很多。
凭借着本能,男人朝着她靠近。
知道他此刻说不出什么,也不是故意,余白芷蹙眉躲避他祈求救援的亲近,男人滚烫的额头拱过来,她也跟着不舒服。
伸手推着他的俊脸,不叫他埋在自己的肩窝处,又伸手将乔骁弄乱的衣襟领口给拨正,遮住自己的颈。
好不容易将人给扶到了床榻之上,余白芷长呼一口气。
他的嘴角还在流血,修长的指腹都是血迹,应当是难以忍受药性,在浴桶边沿扣弄的,方才她见到浴桶边沿都烂掉了,有些碎屑弄到了他的指尖,弄得血肉模糊,还有些可怜。
余白芷弯腰趴下,在床榻下的小几侧匣里拿出药来,翻翻找找好一会,找了一些可用的药,掂量着喂给他吃。
他当tຊ真是警惕倔强,人都昏迷不醒了,死活不张嘴。
余白芷又不好用强掰开,她趴在床沿,凑近他的耳朵,低声哄着,松口呐。
女子的声音柔和绵软,好似一缕清泉,乔骁指尖动了动。
余白芷见他动作,庆幸这人还没有彻底昏死,便又多说了几句,吃了药便会好转,人就不难受了,药不苦,很好吃......这些话,都是她的奶母子于妈妈哄她时候所讲,那时候她听得进去,今日这男人应当也能听进去吧。
张嘴,啊——真真就是哄孩子的话,若此刻乔骁清醒,定然药恼羞成怒,斥责她不要脸云云了。
但昏迷的人总是脆弱些,因为她的声音柔和令疼痛不堪的脑子有所缓解,所以他下意识顺着她口中所说去做,松了口齿,张了唇。
余白芷见状,松了一口气,她先将掌心的药喂给他吃下去,然后坐到床边,将他给扶了起来,抱着男人的臂膀,伸手从小几上端来温水,喂给他混着药吃了下去。
他倒是配合,没有闹腾。
吃了药,余白芷定了定神,拧了帕子帮他把薄唇边沿的血迹擦干净,挑了烛火放在旁边,捏着他骨节分明,比她大了许多的手过来,用了刺绣的细针过了辣酒帮他挑指尖的碎屑。
辣酒原是为消杀所用,碰到伤患处,无异于伤口上撒盐,辣得昏迷的男人蹙眉,吃下去的药有些用,他的疼痛缓解,被这细细密密的疼痛刺的,眼皮子颤动,又睁开了。
这一次比上次清醒一些,他见到烛火笼罩之下,有个温婉恬静的侧颜受到灯火笼罩,正坐在床沿边,捏着他的手,用一根....细针还是什么东西,戳着他的指尖。
她在做什么?乔骁想要出声制止亦或者抽手反抗,可他浑身麻木疼痛,根本使不出一点力气,内息又乱又散,凝聚不起一点力了。
只能由着她捏着他的手胡作非为。
她是要废了他的手,让他成为一个废人么?用那个针挑了他的手筋?可又不是的样子。
女子面容被烛火笼罩,样貌看不大清楚,但她的脸形轮廓特别清晰,隐在他的眼瞳里,比第一眼见她的时候清晰多了。
余白芷没有感受到他细微的打量,认真帮乔骁挑干净了指腹的刺屑,给他上了一些药,随后包扎起来。
这一只手包扎好了,又拉他另外一只手过来,期间她看了一眼乔骁,见他面色依旧痛苦,伸手触了触他的额头,依旧滚烫。
不知道她找的药能不能有用,若是没用......女子温凉带着药味的手扫过乔骁的鼻息,他周身八道骤然紧绷起来,身上的火往她触碰的地方乱窜,他咬紧了牙。
余白芷有意避开不该看的地方,自然没有发觉男人因她动作起了异样的变化。
她很专心给乔骁处理另外一只手,这只比方才那只还要严重,得费不少神。
在她专心致志的时候,男人又掀开眼帘偷偷看她。
这女土匪竟然在帮他处理伤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给男人处理伤势之时不免要握着他的手掌,余白芷倒是医者心态,有救无类。
乔骁就不是这样了,他本就中药,渴求需要女子的亲近,缓解痛苦。
她这样有意无意的触碰,更叫他心上火气乱窜,气息灼热。
此刻竟不受控制对她越轨的行为生出更近一步的祈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