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骁敛睫, 他在喘,身下的姑娘也在喘。
两人的呼吸乱成一团麻花,彼此都能够通过繁乱的气息感受到对方的存在。
过一会, 等到呼吸平复,他收起獠牙, 理智渐渐回笼,意识到方才发生了什么, 他做了什么,他又躲闪着别过脸不敢看她了。
余白芷抬手,用手背擦拭着唇上残留的水渍。
男人撑起手掌, 整个人还俯在她的身上,将她笼罩得完完全全,他侧过脸, 耳朵红得要命,也不知道用手掐一下的话会不会滴出血来?不过此时此刻的余白芷没有要逗他的意思了,乔骁刚才的亲吻着实用力,她的唇肿了不说,擦水泽的时候还感觉到有些疼。
她将乔骁推开,他僵硬着被她推开, 不知开口说什么,就倚到了旁边,一直存在两人之间的界线已经乱了。
好一会谁都没有说话, 余白芷也没有看他。
她虽然没有看他, 乔骁却在偷偷看她。
感受到男人窥伺的视线, 余白芷没有回望回去,她起身下榻,连衣衫都来不及整理的样子, 乔骁虽然心里不想开口打破这个僵局,但嘴巴快心里一步。
你去哪?,天色已晚,她要去哪?余白芷嘴巴疼,暂时没有吭声,她能去哪?找些药膏擦擦啊,不然明日顶着那么红肿的唇她要怎么见人?因为她少见的沉默,还是在两人发生了激烈的亲吻颤抖之后的沉默,乔骁不免紧张起来。
她被他亲得生气了么?如果不是生气,为何沉默不语,甚至都不看他了?她怎么就生气了?就算他方才亲得凶了一点,也是她先起的头吧,要不是她来招惹他,一切怎么会变成这样?能让她吃些苦头也不错,至少他要惩罚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想必她的心中已经生出了对他的忌惮,如此一来,日后她就再也不敢轻易来招惹他了吧?话虽如此,庆幸之余,乔骁总觉得心里莫名诡异的空落落……要说为何而觉得空落落,他又说不上来。
男人的目光始终跟着起身的少女,他从窥伺到明目张胆,看到她下榻之后没有离开,反而是半蹲下来打开了药匣子,拿出一瓶药。
她虽然没有回答他的话,却单手扬起瓷瓶朝着他晃了晃,算是无声回答了他方才的问话。
他薄唇翕动,没有再张口了。
余白芷打开之后,也没有去内室照铜镜,她估计是懒得走动了,整个人就半跪着,上半身趴在床榻边沿。
长发铺了满背,逶迤在她的后腰,以及翘起的臀上,前面因为亲吻蹭乱的长发散散黏在她的面颊和脖颈之上,她浑然不在意,兀自伸手抠了药膏抹到她的唇上。
她看不见,完全不知道有根长发黏在了她的粉唇上,都沾上药膏了,就不难受?乔骁蹙眉看着,见她没有拂开的意思,他看不下去,冷硬着声音提醒她。
都已经提醒了,可她还是笨笨的,伸手都找不到在什么地方,她怎么摸都没有把那根头发给拿掉。
乔骁,……笨成这样?他也不想管了,反正已经提醒了就仁至义尽了,她能不能拿下来关他什么事?何况这已经超出他的冷漠范围,他原本打定了主意不跟她交谈的。
可她也不追问到底在什么地上了,竟然半撑着手腕往前探身,少女忽然的凑近吓了他一跳。
乔骁往后退,不满意地想,她怎么又这样了。
余白芷还是一句话都没说,她朝着他仰着小脸,即便没张口,乔骁也明白她的意思了,是想要他帮她拿掉黏在一起的头发。
乔骁没有动,他的视线往后面看,看着她的唇,……即便是匆匆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可还是方寸之地,依旧离得很近。
他的余光看到她莹润小巧的脸蛋,方才上的药没有那么快发生效用,她的粉唇依旧是被亲肿的状态,比之前还要饱满许多,看着更想让人欺负了。
她也不催促,十足有耐心等着他帮忙,似乎笃定了他一定会帮的。
事实的确如此,乔骁顿了一会,还是帮她把自脸上蔓延黏在唇上,沾染了药膏的头发给拿掉了。
他的动作还算是轻柔小心,依旧不可避免碰到了她的肌肤。
才将头发给拿下来,乔骁便看到了她水眸当中蕴含的笑意。
他哪里还不明白,这个黏在唇上的头发,她不是拿不下来,就是故意的,想要他帮她拿下来,所以才一直假装,就是故意做给他看。
乔骁觉得她狡猾的同时,又觉得自己愚蠢,一根头发虽然难见,可她的嘴巴不也是小小的,至于一直摸不到?这样黏在脸上又沾在唇上,她就算是摸不到肯定也能够感受到的。
那么精准一直避开了碰不到,说明就是故意的,可惜他刚刚又被糊弄了,完全没看出来。
乔骁一句话都不想吭了,脸色也沉下来。
还说什么长教训,她根本就没有长教训,不是一直都那样。
余白芷见他又绷着俊脸,看样子是又生气了,也没哄他说话,她擦好自己的嘴巴,又整理了tຊ长发,这才开始问,你要不要抹一抹药膏?乔骁不接话,他绷着脸,预备直接躺下了,可余白芷又说,如果你不擦些药,明天有可能也消不下去噢。
她的嘴巴肿了,他的也不例外,只是没有她的肿得那么厉害而已。
呐…你不说话也不动,是想要我帮你上药么?余白芷歪头问道。
好吧,看在我刚刚欺——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乔骁已经把她手里的药膏给拿走了。
他自己上了药膏,以极其快的速度,又把药膏还给她,随后直接扯过被褥,背对着她睡了过去。
方才拉近的距离,又重新扯开回去。
看着男人的宽肩背膀,余白芷忍不住勾唇无声笑了一下。
他还真是少年心性,脾气说来就来,虽然举棋不定,但多数时候还是很有趣的,闹一闹也没什么不好,反正她最近的日子波澜不惊。
余白芷也没有闹了,天色已晚,她放好药膏之后,拉了她自己的被褥,双手交叠闭上了眼睛,睡相恬静。
感受到她在平躺,乔骁也不敢往那边窥伺,不知静默了多久,她像是睡觉了吧?整个人卷着被褥往上拢罩住她的半张脸蛋,人也转过去了,背对着他。
乔骁的睡意并不是很浓,等了一会没有再听到什么动静,他转头看过去,见到她的后脑勺,她整个人都卷了进去,就连后颈也看不见了。
方才还跟她亲吻,如今她却能这样毫无顾虑,丝毫不将方才的亲密放在心上,就像第一次帮他的时候,次日浑然没有任何感触,依旧温温柔柔跟他说话……她的心里就没有一点波动么?她虽然跟他说没有成过几次亲,可她跟别的男人有没有这样过?碰了?也亲得难舍难分过么?乔骁控制不住乱想,越想越是烦躁,后面他忍不住闭眼长叹出一口闷气,转过身背对着余白芷。
两人背对而眠。
翌日,乔骁发现她睡醒之后没有什么变化,如他昨日入睡之前所想,余白芷没有将夜里的亲吻放在心上,照常起来梳洗用早膳,她比之前更忙了,忙着看她带回来的那些话本子,用早膳的时候也放在手边翻阅。
乔骁,……按理说,她这么淡然,是很好的事情,纠缠不清反而坏事,他本该愉悦庆幸,可心里总不是滋味,尤其是对上她那张没心没肺的笑脸,他就想生气。
但又不知道怎么发泄出来。
为了让她也不痛快,乔骁的报复方式就是把昨日从夜里买回来的吃食据为己有。
一关乎到吃的东西,她总算是有点反应了,你又不爱吃这些,给我吃怎么了?虽然还不知道她身体到底哪里不好,叫余正吩咐丫鬟婆子管控她的吃食,但借此机探听探听虚实也不错。
她控诉他的时候声音压得比较低,是害怕外面的小丫鬟和婆子们听见。
你身子不好,还是少吃。
乔骁把东西拨到面前不给她碰,我不会助纣为虐。
她这次倒是没有跟他插科打诨,说什么我身体好不好你不是知道么。
她说,我身体康健与否你又不在乎,做什么把吃的藏起来,你给我吧。
能看不能吃,简直就是一大折磨,何况她最喜欢边吃边看话本子,他把零嘴拿走这算怎么回事。
此言差矣。
他凝眉,语气严肃。
倘若你身子不好,我们岂不是要在内室困一辈子?他如今和余白芷也算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不仅如此,乔骁怀疑,当初她提出的交易合作,还藏着他不知道的用心,那时候他不明就里,如今抓到了一些蛛丝马迹自然不能够放过。
余白芷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样子,……说得好像真有那么一回事。
姑娘目光幽幽沉静看了他许久,每次被她这样看,他都很没出息的不自觉紧张起来。
大概是因为她那双眼睛生得太漂亮吧,好似名贵纯粹的璃珠。
昨日你那么凶狠地亲我,今日总要给我一些补偿吧?……什么?,乔骁实在跟不上她的思绪,一时之间反而怔住。
我说……她又重复了一遍。
听完之后,乔骁,……他据理力争,那你怎么不说是你先亲我的。
噢~余白芷声音拖得老长,所以你突然把吃食占为己有不给我,是因为生气我昨日先亲了你?又一次被她带到沟里的男人,高声叱责,没有的事!余白芷撇了撇嘴,既然是没有的事,你做什么这样大声?看,门口的鸟雀都被你给吓走了。
鸟雀?什么地方来的鸟雀?乔骁朝窗桕看去,那地方停留着鸟雀,只不过被小丫鬟给抓住了,她在喊小姐。
鸟雀的脚上绑着书信,小丫鬟已经取了下来,乔骁顿了顿,抬脚跟在余白芷后面走过去。
这书信私密,乔骁很担心被她赶走,不叫他跟到面前。
可余白芷似乎没有半点要回避的意思,丝毫不怕被他看到,当着他的面就打开了小丫鬟递过来的信笺。
她既然不回避,乔骁本就好奇,余光扫了过去,可惜两人之间尚有距离,余白芷倚在窗桕台前,信笺本就小,上面的字更是小,哪里看得清。
只是从她的神情和勾起的唇角,乔骁明白,这封信笺让她愉悦。
只是不知道是何人送来的?方才乔骁心中还在疑问,下一息他就知道了是谁了,因为余白芷笑着说,云庭哥哥居然给我留了鲜货,还说过些时日我若是下不去,他就送上山来。
云庭哥哥是谁?解令邧的表字么?不,说是送上山来,那就不是解令邧了,他一直都在山上,昨日还见着了呢。
而且她提起解令邧的时候神色如常,还有些淡淡的爱搭不理,看到这什么云庭哥哥的信,整个人完全是愉悦放松的,跟她面对解令邧的时候不大一样。
更让乔骁笃定了,这两人不是同一个人。
难不成是她的心上人?不论是不是,此刻的乔骁都觉得心绪不畅。
他想问,又找不到立场和话茬,虽然他是她的夫君,可……罢了。
男人抿紧了唇,……看完了信笺,余白芷心绪很好,她让小丫鬟好好收着信笺,随后拿了她的话本子躺回美人榻上,晃着小腿看着,嘴里还哼着悠扬的调子。
收到一个男人的信笺而已,竟然让她开心成这样,连想要的吃食都不计较,也不跟他要了。
虽然赢了,看着桌上的零嘴,乔骁却没有任何想吃的欲望,甚至还想丢出去。
等等,回味她说的那句话,鲜货什么意思?那个男人给她留了什么鲜货。
……内室静默无比,只有话本子被翻动的声音。
后几日,两人又恢复了冷淡的样子。
余白芷忙着看话本子,而乔骁则是因为夜里的亲吻,以及她收到的信笺,不知道跟她说什么,他有意亲近,但过不起心里的坎,也因为不擅长跟姑娘家打交道。
他发现余正的人还是没有走,整日在外面守着,自从那日跟随余白芷出去一趟之后,她再也不出门了。
话本子买够了,她整个人翻来覆去地看,夜里放在软枕下面压着睡,醒过来的时候就倚靠在美人榻上翻,也不跟他说话了。
余白芷不出去,乔骁也不能出去。
期间他不耐烦问了她几句到底什么时候出去,她反问他要去什么地方?前儿不是才出去了。
前儿才出去了一次,那叫什么出去。
白日里乔骁自然不好提两人之间的合作交易警醒她想个办法,万一隔墙有耳,传到了余正口中,这可如何是好?总不能一直在室内闷着。
她有书看,他却没有,整日里百无聊赖。
你要看话本子的话自己拿。
余白芷指了指她那一箱子话本。
乔骁嘴角抽了抽,……他才不要看这样那样的书,都是些什么翻来覆去的乱七八糟。
没有别的书可以看了么?她的书房会不会有阴山地形图之类的书册。
有啊,自己去书房找吧。
没想到她那么轻易就松口让他去书房,还以为要再废一些口舌功夫。
乔骁索性就去了,到了书房绕了一圈,乔骁总算是知道余白芷为何没有戒备心,随意就点头让他进来。
因为她的书房都是一些说书先生胡编乱造的奇闻趣事话本子,除此之外,就是一些衣裙服衫的书册,还有零嘴吃食的做法,以及簪子tຊ珠钗胭脂水粉的介绍,有关阴山的书册找都找不出来。
不信了这个邪,他几乎把她书册上的文论全都给看了一遍,可还是没有找到想要找到的舆图。
丧颓之时,他甚至在想,是不是不应该对她抱有幻想,当初的合作交易会是她的缓兵之计么?目的是为了拖延,无形当中蚕食他的心智?细想当中不自觉走了神,直到余白芷在背后开口问,找到你想要的书了么?乔骁惊了一瞬,…没有。
下意识的回答,又补了一句,没有我想要看的书。
说完之后又觉得他自己过于欲盖弥彰了。
余白芷却挑明了话,我这里没有阴山的舆图。
你说什么?乔骁看着她从后面绕过来坐到案桌前面的鹅绒软杌子上。
你不是在找舆图么…我和你说了呀,我这里没有舆图。
余白芷边看话本子边跟他说话。
乔骁左右看了一两眼,没有发现小丫鬟跟进来,书房离窗桕和门口比较远,余正的人应该听不见。
静静看了她一会,也学她直来直往,没再隐瞒,你怎么知道我要找舆图?你想离开,自然要找舆图,不然你怎么离开?余白芷反问。
阴山地形复杂,朝廷的人不就是吃了这个亏?不仅仅是朝廷的人,各路想要收复阴山的兵马都在地形地势上摔了跤。
她的话虽然不中听,却也是事实,乔骁一时之间没发话。
她接着道,阴山地形复杂,除却我父亲之外,谁都没有完整的地形图。
余白芷直接告诉他,让他不要白费力气了。
只有你父亲手上有完整的地形图,别的两个寨主也没有?对。
余白芷翻过一页话本子。
那你……我也没有。
她似乎知道说出这句话乔骁会怀疑她,侧过脸看着他,让他看清她脸上的神色。
乔骁噎了一下,……虽然没有在她的脸上看出异常,可他还是不相信,对这一切依旧存有疑问。
他扫了一圈檀木书架,还是没有找到可疑的书册,除此之外,也没有什么隐藏机关之类的物件,或许在她的小阁楼里有,但是她应该不会说出来。
寻找无果,乔骁也在旁边坐下。
他默默看着窗桕外面光秃秃的枝叶,感觉自己也犹如那枝叶一般,如果继续这样下去,不知道能不能熬过阴山的冬日。
被困在余白芷的小阁楼里举步维艰,他太被动了。
即便是不想,但乔骁不得不承认,他目前能够依靠的人,就是余白芷了。
我到底何时能够离开?何时放他离开,当初说好助他离开,他也帮着她演戏了。
你这么着急?正在看话本子的姑娘语气温淡,姿态悠意。
乔骁还没有思忖出什么法子扭转眼前的局面,他没好气,我能不急?你想知道些什么消息?余白芷把话本子拿低了一些,剽了他一眼。
乔骁反问,你知道些什么消息?她整日和他在一处窝在小阁楼,能知道什么消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一定,余白芷…到底是余正的女儿,即便他跟她形影不离,她知道的消息绝对比他多。
小狗学聪明了呐。
余白芷翻着书册不说话。
没有等到她的回答,又怕话茬戛然而止,乔骁试探问,你知道朝廷的消息么?我知道一些。
一些是多少?她果然有门路探听,但乔骁还是存留防备。
觑了他一眼,见到他低头沉思,应该是在思忖要怎么问她。
余白芷也没有卖关子,径直道,朝廷最近没有动作,也不曾流露出什么风声,但凤仙郡来了一批人,虽然乔装改扮了,但训练有素,应该是陇西朝廷派来的人。
你、你怎么知道?他不再兀自思虑,追问道,你整日跟我在一处,怎么会知道这些?男人的这个问题很好糊弄,一句话就能让他追问不下去。
但他最近风声鹤唳,焦躁不安,总要给些骨头安抚安抚。
如果朝廷又预备攻山,小阁楼周围的人手会增加,最近没什么动静,至于凤仙郡来人我怎么会知道…她歪头一笑,云庭哥哥来信说的呀。
云庭哥哥……提起这个男人,她声音放得好温柔不说,还笑得如此漂亮……哦。
男人没好气回了一个字。
余白芷不知道他又怎么了,不是已经得到他想要的骨头了吗?想不明白,她又要专心看书,所以没在意了。
正当乔骁回过神要问她,余正派来的人究竟要跟在两人身边多久之时,门扉被扣响。
小丫鬟传来人的话,小姐,姑爷,大寨主让您二位过去上寨用晚膳,说是有话要嘱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