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妹不必离我那么远。
君辞看着坐在屋内窗边的沈知梨,无奈笑道,药味不刺鼻,相反有股淡草香,多闻些无害。
他示意她坐到他身边来。
沈知梨犹豫了会儿,为他添了杯茶,在他旁边入座。
师妹有话要说?沈知梨披散着发藏住痕迹,取掉的蝴蝶簪握在手中。
若是现在开战,所有的一切都提前了……上一世君辞夺权,在乱世中她选择和鹤承渊离开,后续她不知,但也因是胜了,当时大昭国已危在旦夕,国破是早晚的事,那时几方乱战,夺权只需一个锲机,而现在国之摇摆却并非悬于边崖。
师兄此次回京,除查出黑衣人外还有其他事吗?药炉中的柴火滋啦啦的响动,火星子从药罐周围冒出,未点一盏灯的院子里,只有忽明忽暗的月色与摇曳的火光。
难得听她唤他师兄二字。
君辞加柴的手稍顿,为何这么问?沈知梨:没什么。
师妹可是想起什么来了?沈知梨从蝴蝶金簪中错愕抬首,手里不由攥紧簪子。
君辞这般问的时候,说明他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她当做未理解话中之意,我……那天起雾,黑衣正要杀我的关键时候,收了刀,让药谷弟子在后背伤了几道。
他好像认识我,我与阿紫换了衣裳,他起初把我当做阿紫,一招一式下手狠厉,全是杀意,但见到我的面容后却骤然止刀。
君辞收回目光,沉思着,认识……她的一举一动有人监视?!从何时开始,又是何人?他问道:你第一面见到黑衣人是什么时候?沈知梨回忆片刻,余江傀儡师,红桃林……是第一次,余府出人命,悬赏刺客,他与鹤承渊交过手。
君辞:确定那是第一次吗?沈知梨默然许久,时隔快一年了……许多事记得不太清晰,但好像她还见过一次,是在什么时候。
出赌场那日!坠落山崖!不过幸得谢公子搭救我们才保住一命。
但是……也不确定……那天遇到了不少追杀我们的人,虽然没看清来人,也没交过手,所以不太确定……是不是一个人。
君辞:幽水城的赌场?你见过那人?君辞摇头道:没有。
但幽水在背后早已不受朝廷控制,是唯一已脱离的地界,并且就由背后的赌场之人控制。
沈知梨蹙紧眉头,这是何时的事?十五、六年前,就已有了苗头。
十多年前……是,后来陛下沉迷影子傀儡师,幽水城借机彻底脱离掌控,许多官家倒戈,若是不从要么自行离开,要么死于非命。
君辞盛起一碗药,药好了。
沈知梨:君辞。
嗯?你的计划……是什么时候?她需要知道他的计划,他的时间,这时候反……比上一次足足快了四年……鹤承渊灭邪宗也比之前早了将近两年……这期间还发生过什么事,她无从得知,甚至所有人都不知,她似乎改变了轨迹走向,从救走鹤承渊开始,一切都在无形之中发生了变动。
君辞背对她而立,长睫盖住映照火星子的瞳仁,须臾,他浅笑开,尚未确认时日,一切该确保无误。
他转身把药递来,喝药吧。
沈知梨用勺翻动,置凉,我的血中尚有余药,你们确定不再需要了吗?若是需要……君辞熄灭炉火,不必,已经够了,当务之急是养好身子。
沈知梨望向他收拾院子的背影,慢慢喝起药来,我知道了。
她喝完放下碗时君辞很自然伸手接过,给她递过一瓶药。
师妹的脖子……痕迹要抹去,不然回京不好交代。
她接到手里,谢谢。
君辞:客气,师妹早些歇息,明日还要赶路。
去吧。
他又送来一袋泡浴花包后,推门离开。
沈知梨窝回水中,波动水花,开始找寻记忆,夜鸣香到底去哪了?她记得明明放在哪个柜子上的,怎么忽然没了,就算失手用完也该有个空瓶啊,现在连瓶都没了。
她静静待在水中,突然听见院门被推开的声音,黑暗的院里,脚步踩响烧剩的柴灰。
沈知梨一个激灵,把脖子以下埋进水里。
黑衣?!不可能啊……满府的人,江无期、君辞、鹤承渊都在,他怎么敢来?难不成是宋安?脚步声踩中灰响后,似乎顿住了,没了声响。
阿紫?她试探性的喊了几声,阿紫?是你吗?没有回应。
宋安!我知道是你!你是不是有毛病!这大半夜的,只有他怎么鬼祟,阿紫和君辞肯定会先敲门问一声。
她骂骂咧咧了几声,结果还是没声响……沈知梨叹口气,她才泡花浴没多久呢,算了,肯定是他了,懒得管,泡完再说。
然而,异响仿佛与她作对,才放松身心舒服躺下,又响起了那道声音,这次仿佛有些刻意与不满。
宋安!你又脑袋抽了是不是!她泡澡都没心思了,简单套好衣服,抄起家伙便杀了出去,打开门到嘴的话还没骂出口,就见鹤承渊站在院子里。
……他想干嘛啊?大晚上的一声不吭吓死人。
他披头散发,一身乌黑睡袍耸立在淡月下,手里还握着一把锋利的刀。
你……做什么?沈知梨把小木棍往地上一丢。
鹤承渊并未看她,他的目光在院子里扫视几圈。
沈知梨满脸疑惑盯着他看,……来了又不说话,他总不是迷路走错屋子了,还是他抽疯梦游了?你找我什么事?鹤承渊:睡不着。
哈?沈知梨眉角因震惊而抽动,一时不知作何反应,所以?你跑来我院子里踩灰?她手指从上至下指向他一身装扮,最后停在刀上,杀我?鹤承渊把刀往身后挪了些,不是。
沈知梨:那你到底找我做什么?睡不着。
……所以?你不是我的鸟吗?……???然后???我来教你习武用簪杀人。
哈???沈知梨瞧了他一眼,又仰头看向月黑风高的天,???她拎起自己的衣裳,我洗澡了。
用的他送的药花包。
沈知梨像脑子被敲了一棒似的发懵,疑惑不解,上次我没用到,那个给你了。
这次呢????他不会真在梦游吧,他在说什么话,她怎么听不懂?沈知梨:上次的我给你了,我还没试过,况且我洗澡了,好好的练什么武,你不是我的侍从吗?有你不就够了,还有我不杀人,我练来干嘛?一会儿又得重新洗澡。
那就重新洗。
鹤承渊平淡道:没有丝毫自保能力,你必须练。
沈知梨长叹口气,他到底要干嘛啊!!!她走上前拽住他的手把人往院外拖去,早点休息,明天还要赶路。
走到门前时,冰冷的刀架上了她的脖子,鹤承渊阴恻恻道:出汗了,重新洗,今晚必须练。
沈知梨:……他是不是吃错药,疯了……她才放的花包放松身体,那花包泡一桶就没用了。
最后人人都已入眠,唯有沈知梨的院子气喘声不停,她快被逼疯了,这簪子她不要了行不行。
鹤承渊就端坐在院子里品茶,时不时来一句,这茶你喝过吗?可觉是好茶?沈知梨在院子里又蹦又跳,躲他飞掷而来的细枝,还得搭腔,我没品味,我喝不出来。
放过她吧!她到底哪把他惹着了!但凡她想偷懒,一把刀就毫不客气从她身侧飞过。
两个时辰过去,沈知梨口干舌燥,双腿发软走两步,都要跪下去,刀再次袭来时,她已经放弃了挣扎,刀在关键时刻转锋而过,回到他的手中。
她坐到桌子前,一把夺过鹤承渊手里唯一的杯子,给自己猛灌了两杯水,才缓过劲来。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下次你有危险,我打死也不会去救你了,好不好,你放过我吧,我快死掉了……下次,下次,你快死了,我绝对第一个先跑,成吗?不练了行不行,我一个姑娘家,练什么功夫啊……我多带几个侍从不就行了,郡主府里侍从多的是……鹤承渊黑眸闪过一丝微光,目不转睛盯着她手里喝过的杯子与杯口的方向,听到这话,顿时眼底又寒了下去。
练到你能躲过我的刀为止。
???沈知梨觉得离谱。
谁能躲他的刀啊!人家有主角光环的苏钰都躲不过去,她就一炮灰!她干脆摆烂了,起身往屋子里走,算了,你刀了我吧。
刃刀在她开门刹那,卡在了她的左侧墙上,沈知梨转眸看去,你老抓我不放做什么?我有侍从,要不……你将簪子拿走,这簪子应该废了你不少功夫,将来送给你的妻子,让她用此去练这些武。
鹤承渊身子僵硬,从夜色里抬起头来,这也是你掐指一算,算到的?算到什么?沈知梨的大脑已经拐不过弯了,她吸口气缓了会儿劲,把簪子给他放到眼前,两个时辰了,我只是个普通人……我现在好累,明日还要赶路,路上颠簸也累,我只想泡个澡歇息,你若想我活,我们日后再练,你要想我死是我自己把脖子挂上去,还是你给我个痛快。
她走到门前,刀骤然飞回他的手中。
沈知梨无可奈何道: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我真的太累了……过几日再练吧。
他睡不着,怎么来折磨她啊……说罢她拖着疲倦的身子回到浴室,重新加水迷迷糊糊简单泡了个浴,最后怎么回到被窝里的都已经记不清了。
整个人很是疲倦,倒头就睡。
半夜时,她睡得最为安稳,这次倒不是她揽住某物,而是某熟悉之物主动向她后背靠来,她梦里翻身手一抬就抱了个满怀,很是满足的对此蹭来蹭去,上下其手,腿一跨调整一个舒服的姿势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