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紫慢慢被滚轮吊起,她挣扎着踩在井沿,双手背在身在后硬扯麻绳,嘴里塞着布团呜鸣。
沈知梨躲在门后观察四周,没发现疑处,握紧银簪冲了上去。
她一手扯住麻绳,与滚轮相抗争,另手用簪尖试图割断麻绳。
出门太快忘让宋安给她配把匕首了,银簪虽是轻便但关键时候确实难用的很。
粗糙的麻绳在她手心滑走割出血痕。
阿紫扭动想挣脱手腕,呜呜呜……阿紫,我是沈知梨别怕,很快就好。
沈知梨强压惶急,颤抖的嘴张了又合,缓了会后看似镇定的安慰她,她观察四周暂无潜伏的危险,得在滚轮吊起阿紫前割断麻绳。
她本是想先解阿紫手腕麻绳,可发觉这绳结越挣越紧。
沈知梨不太能猜出此虚景的用意,难不成滚轮将阿紫吊起,再对着井丢下去?傀儡师的虚景一下天一下地,变化莫测,唯一可做便是按自己所想,斩绳破景。
银簪不够锋利,太难用,费了好大劲才终于断了绳,她的手心早已鲜血淋漓,疼得她五指难曲。
她抽出阿紫口中塞着的布块,取了她蒙在头顶的麻套。
沈小姐……阿紫泪水决堤,拽着沈知梨的胳膊像块救命浮木。
沈知梨叹了口气,拍拍阿紫的手安抚,欲哭无泪,她这个胆小鬼都能成别人的浮木了,她可不靠谱啊……现在不是哭的时候。
花园静悄,辘轳转动,旁边的水桶大小正好够坐一名女童,眼见着麻绳收走,沈知梨急忙提起木桶,站上井沿借高,踮起脚去够麻绳将木桶捆上去,她的脚尖悬在边角,绷直身子很是费劲,忽视了脚下的危险。
腰际攀上一只手,沈知梨系好木桶低头在阿紫的搀扶下跃下井沿,双脚安稳稳踩上地,她道:多谢。
是我该谢沈小姐的救命之恩。
阿紫局促收回手,搓了搓衣裳,定睛瞧见沈知梨血肉模糊的手,沈小姐你的手……小伤,不碍事。
沈知梨疼得脸都白了,还是强撑,嘴里还要抱怨一句,这辘轳架这么高做什么。
她手心的血往下滴,阿紫取出帕子给她简单包扎。
实在太奇怪,之前只要破景所伤应该消失,所以拽绳也没收力,但这次虚景没破。
早知道不用那么大力了,手都疼麻了。
木桶吊到最高之处停住,刷一下从她们背后砸进井里,水花飞溅。
虚景里的天色逐渐亮起,莫非到了第二日清晨?!消失在门口的仆人身影清晰浮现,沈知梨抓起阿紫开始往另个方向跑,先随我走。
沈知梨送她爬上府墙,阿紫趴在屋顶向她伸手,想将她拽上来。
咚!花园大门撞开,天亮了,仆人一股脑冲进花园里。
不好啦不好啦!小姐出事啦!!!沈知梨猛然转头,姐姐想改变的事情没发生,于是所有的故事继续上演,没有改变。
那么,阿紫入戏扮演的妹妹未死,导致虚景未破,她的手伤这才未好。
沈小姐,快上来!手帕裹不住她的血,幸好她现在随身携带君辞的止血药,否则血怕是会流的更凶。
就在握住阿紫手的瞬间,场景再度发生变化,一阵天旋地转,两人从墙端再度跌回,此时花园变成了学堂。
阿紫从未见过这般诡异场景,所有事物都在眼前发生转变,她甚至无法分出虚实。
若不是还紧握着沈知梨的手,虚景变化时,恐怕两人早分开了。
沈知梨知道阿紫的疑惑,提前打消道:你看到的一切非真,但我绝对是真的,可以信我。
学堂里小女娃不过五岁,懵懵懂懂转过头张望,临桌座位上空荡荡。
窗外几位先生相谈,近日薛家受命再送军饷,可惜军饷出了问题尽数被毁,导致边军丢池,薛家因这事被抄了家,早晨才将薛老爷头斩了,家里生意全部上缴充公,风光无限一夜间跌入尘埃,薛夫人精神受创疯疯癫癫与她儿子一同丢进了陋区自生自灭。
这个场景过得很快,沈知梨借着这个间隙将红桃林会出现的事与阿紫简单交代,随后两人从学堂后门而出。
沈小姐,我们这是去哪?糟了。
怎么了?姐姐的场景与原先妹妹的实在差别过大,许多地方沈知梨也不知破除之法,而现在场景再度变换,他们身处内屋,床前摆着一碗苦药,窗外电闪雷鸣。
雷光闪过,门前站了一人,歪着的乌纱帽!这是哪场戏?!沈知梨脑袋飞快转动,在这里的一分一秒都提心吊胆,要以最快的速度做出反应,脑瓜子都要冒烟了。
她快步走到床前把药倒在地上,深木地板白了一块地方,然而虚景还是没有变化。
门外之人僵硬敲了敲门。
现在……现在怎么办?阿紫哆嗦攥着床幔缩在一边。
沈知梨握紧簪子,翻身上床,把床帘垂下,你躲到柜子后去。
沈、沈小姐,你要做什么?沈知梨咽了口唾沫,声音再压不住,害怕颤抖道:杀了他。
杀了他虚景就、就能破了吗?我也不清楚……若是失败,就把他敲晕……阿紫随手捞起桌上茶壶,缩在柜子后,我、我知道了。
屋门缓慢推开。
他要进来了,快藏好。
沈知梨垂好床幔蒙在被子里,银簪攥在胸口,听着屋门关上,脚步声踏响地板,最后停在床边。
这恐怕是婆婆所言,书生勾搭上姐姐的那日,她要在书生掀开被褥的瞬间用簪刺穿他的脖子。
轰隆——!雷电闪白屋子。
……这什么破路啊,一口枯井。
宋安抱怨着从井里爬上花园,理去身上浮尘。
破旧的水桶倒地出现明显裂痕,君辞目光锁定在麻绳上,他用手拾起,指腹摩挲,有细渣,断口为簪费劲所扯。
宋安心虚,靠过去,师、师兄,出门太急……我忘给她匕首护身了。
雷鸣电闪!师兄,快下雨了。
影子傀儡师的虚景。
君辞眼沉如潭,踩碎木桶。
木桶碎裂后,下一刻,天生异响,周遭一切变换成茂密的红桃林,红花之中躺着数百只篮雀鸟,少数死于簪,雀嘴带有血迹。
剩下的……大师兄!当心!多数雀鸟扑翅齐飞,宋安拔剑而出,挺身站于君辞面前。
君辞命道:断颈与翅。
地上的鸟便是这么死的,学她因是没错。
而红桃林的另一端,沈知梨满身血迹拉着阿紫狂奔,一刻不敢停留,阿紫很是担心她的状况,从方才尸体瞪着双眼滚出床幔开始,沈知梨就像失了神一般,浑身抖得不成样,却还是第一时间抓着她逃离。
沈小姐……刚刚那门窗……她们翻窗时,发现外头的风雨停了,四处喜气洋洋张灯结彩,挂满红绸贴红喜,好生热闹。
忽然,林起鬼风,飙风卷起红花。
傀儡师空声而来,你们……咳咳……去哪……今日……我要与薛郎拜堂!拜堂!!!薛郎!是你杀了我的薛郎!!!!!!百花破风,一道红影闪出,直朝沈知梨来。
沈小姐!阿紫下意识朝她扑去,想替她挡这一劫,沈知梨反应迅速,顺势拉过阿紫,二人滚地。
红影掠过顷刻消失。
沈小姐,你有没有事?阿紫神色紧张检查沈知梨。
沈知梨皱紧眉头,骨头摔得有些疼,她的止血药滚到花堆里,不远的风迅猛袭来,卷起红花,若掀起来,她的药瓶可就找不到了!她把银簪塞进阿紫手心,交代道:这是唯一可能出去的方法,你切记不可丢,怪风有意把我们吹散,接下来是成亲戏,你不可妄动,有样学样,在没认清傀儡师前不要动手,若有人认簪可信。
说罢,沈知梨向那堆花扑去,翻找自己的药瓶。
沈小姐!!!花风将沈知梨裹了进去,随后又一场风将阿紫埋没。
当啷!铃铛晃响。
……魔核还剩一半,鹤承渊骤然睁眼,浑身的针飞射脱身,一口血没顶住涌出。
他蹙紧眉头,心在刹那间被拽住,喘口气都抽着疼,不知是脱针缘故,还是……莫名听到的铃铛……现在若动停在吸收一半,魔气回脉猛入汹潮,疼痛反噬便是百倍,仿佛断其百骨直刺皮肉。
鹤承渊望了眼魔核,最终将它收了起来,起身朝声赶去,为藏魔气不露,又将此压抑在内,胸口痛感无限蔓延。
他赶到红棺,此咒已开,心脏骤然一缩,疼得他面色发白,勾在棺环上的手指一时颤抖失力划了一道,鲜血流出,棺门打开。
红桃林中喜灯悬挂,白缎低垂,他亮出双刃刀缓低下身,在一朵红桃花瓣上发现了再熟悉不过的血迹,眉角抽动。
唢呐震天,红花齐落。
他身上的衣服发生变化,成了套金丝精绣的喜服。
霎时,又想起一道乐曲,此曲悲丧。
傀儡师鸣空,薛郎!选个新娘吧!哈哈哈哈哈!嗡!前林风过,发生转变,百人尽着喜服头盖盖头侧对他齐刷刷站成几排。
傀儡师:可莫要选错了,这其中啊,有两个活人,和三个村子的……死人!你若是选错!我便替你杀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