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梨之后的一月里,几乎每日都往竹室去。
她挎着食篮去往竹室,今日在半路碰巧遇上了宋安。
宋安扫视她,沈大小姐,我听师兄们说你现在每到饭点就往大师兄这跑,你做什么呢?垂涎他的美貌?你莫不是看上他了。
还是说……你又有什么阴谋诡计!沈知梨睨他一眼,什么叫我有什么阴谋诡计!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是你大师兄叫我来的,怎么?你个小可怜被遗弃了?遗弃!宋安气得脸发紫。
沈知梨还往上加把火,我听说呐,最近你瞧不上的杀奴很是受欢迎,谷中弟子都围着他讨论拳脚功夫,更有甚者崇拜他,与他讨论如何修补加固护谷阵。
怎么?没人和你玩?你这么闲,到处乱窜,怎得不去拜师学习学习,省得又被打趴下。
宋安脸色骤变,凶狠瞪着她,双手在胸前互撞,捏得骨头咯吱作响,咬牙切齿道:沈知梨!我早晚!弄死你!他丢下一句,大步流星直往竹室去,没个眨眼功夫背影消失无踪,等她信步闲庭溜达到竹室时,老远就见宋安懒懒散散斜依于打开的半扇门,似在等她。
沈知梨眉角一挑,走到门前,呦,你还等我……话都没说完,就听宋安冷呵一声,胳膊一挥,竹室的门在她眼前嗙!关上,声大如雷,耳朵就要叫他震碎,掀起的风吹乱她鬓旁的发。
沈知梨:……他有病吗……她扯了两下门,发现门被他抵住了,打不开。
宋安?!开门!怎么这么幼稚……!宋安一本正经的声音从闷厚的门内传来,你有玉牌吗?想进竹室拿出玉牌才可放行。
沈知梨:……门打开一条缝,一只手摊开掌心伸了出来,沈知梨借机去推门,结果这人力达如熊,硬是推不开,只得掏出君辞的玉牌放他手里,门再次关上,静了一会儿没了动静。
沈知梨:可以没有!宋安:现在你没有玉牌了,你没资格进。
???沈知梨踹着门大骂,你!小肚鸡肠你!多大的心眼啊!让我进去,不然我就走了!药谷最近也不知怎得,过了饭点膳房就没吃的了,每日那怪老头都给她安排一堆事,出药房天都黑了,哪还有饭吃,也就君辞也特权,她能在这混顿晚饭,吃完饭,她还要回四方观给鹤承渊送药。
这个讨厌鬼宋安,今天怎么遇上他了!她正要走,门内传来冷漠的一句命令,开门。
随即,话音落的刹那,门开了。
宋安捂着脑袋委屈撇着个嘴打开门站在一边,满眼冒火盯着她看。
君辞见她已转身要走的架势,不由又送了一记眼刀给宋安,随后手指勾着玉牌,道:过来拿。
没有玉牌,在药谷还真是不方便,药不能取,膳房不能进,哪哪都不行……也不知道他们这与世隔绝的药谷,又无外人知晓,整这复杂的规矩做什么,并且……这怪规矩就困着她了,鹤承渊莫名其约说入谷弟子,不要玉牌竟也能来去自如。
这不分明是在针对她……她站着没动,君辞道:宋安脾性顽劣,不要和他一般见识,进来吧。
他并没有把玉牌给她的打算,沈知梨只好跟进去。
君辞为她包扎好,几人坐在饭桌前,君辞问:身体可有异样?沈知梨摇头说:没有。
从那日之后,怪老头给她喝的药从满满一碗减到了半碗,除了血难止外,并没有出现什么异样。
宋安胡吃海塞,嘴里怼个大鸡腿,咬住腿肉撕下一块肉,边咀嚼边说:大师兄,要我说,那止血药你干脆调些给她得了,又不是什么稀奇东西,还专门让她来跑一趟。
君辞斜眸道:食不言寝不语。
宋安:……他只好瞪着沈知梨啃完手里的鸡腿。
请帖,收到了。
他动作潇洒往桌上一丢,砸得那碗哐当响,师父说,这次他们两个必须去。
沈知梨:我?还有那个杀奴。
君辞纠正道:是师弟。
知道了,知道了。
宋安目光虎视眈眈盯住盘子里的另一块鸡腿,筷子才伸到一半,被沈知梨截了胡,她嘚瑟显摆着把鸡腿放进嘴里。
我的鸡腿!!!宋安筷子往桌子上一排,气得站起来就要掐死沈知梨,我难得吃一顿大师兄做的饭!你给我吐出来!吐出来!说罢,发了疯似得,还想动手抢。
君辞冷斥道:坐好。
宋安委屈巴巴的坐回椅子上,规规矩矩不敢再动。
沈知梨困惑道:大会……怎么我们也要去?宋安两眼珠子要瞪出眼眶,谁知道你们在药谷会做什么坏事!当然要盯死你们!沈知梨凝起眉嫌弃看着他,我们能做什么坏事。
你们还没做坏事啊!那狐媚玩意都……君辞:宋安。
宋安只好来个急刹,止了后语,转言道:躲了巡查,毁了谷阵,偷偷修炼就算了……他还偷了大师兄最上等的两件雪狐裘!咔嚓!他一拳拦腰捏断筷子,全是些歪门邪道!沈知梨打抱不平说:什么歪门邪道,他既没对你上杀招,又没对你动魔气,哪门子的歪门邪道!他内力全无之时就已经把你们打的满地找牙了,你不找自己原因,竟怪他动起邪门歪道,难道不是用你们传授的功夫打赢了你们?难道不是你们抱团欺负他?如今其他师兄虚心请教,无人理你,你倒是在背后说他的不是了。
宋安气得脸色紫青,像个肿大的茄子,沈知梨!我真是想掐死你!沈知梨也不怕他,从椅子上蹿起来,撸起袖子叉起腰,居高临下蔑视他,你来啊!你来啊!还掐死我!你就不是邪门歪道了?!沈知梨!我是正派之光!宋安被居高临下瞪着极为不舒服,一下从站起身,高大的像一堵墙,阴影笼罩住身影娇小的沈知梨,你个矮子!你骂谁呢!矮冬瓜!我……!咳!君辞清了清嗓子。
宋安畏惧君辞,升起的怒火,顿时憋了回去,双手抱臂,高马尾一甩,扭过头,坐了回去。
沈知梨也不与他一般见识,同样甩过头,勾起食篮,对君辞道:我先回去了,太晚他要休息。
君辞端起汤碗的手,顿得突然,汤汁洒了一些,从他指间滴到桌上。
宋安心里一抖,眼珠子平移过去,不自觉屏息,不敢吱声。
君辞放下碗,汤也没喝了,抬起眸应道:好。
沈知梨头也没回开门走了,徒留这两人坐着,才推开院门,就见江无期又带着空碗急匆匆来了。
诶?你们又吃完了?!!!嗯。
她冷漠答了声,无视他大步往前离开。
江无期:死丫头脸这么臭,谁把她惹毛了?周围气氛凝固到极点,冒着森森寒气,宋安抬起屁股,赔笑道:夜……夜也深了……我……君辞:留下洗碗。
……宋安:我明日就去给她道歉……洗碗。
宋安欲哭无泪。
江无期:洗碗?!洗什么碗!为师都还没吃呢!真的是你们两个不孝徒,我要把你们一起扫地出门!原先,还给我留点渣,现在是一点渣都不给我留了!院子里头吵吵闹闹,一人才安静,一人又骂骂咧咧起来,君辞的脸是越发沉冷,目光盯着平静的汤面,也没了食欲。
你的饭在膳房。
说罢,他便起身回了屋。
江无期跳着小步子,呲着笑就往厨房去,还是我的乖徒心疼为师!这竹室坐如针毡,宋安:师父……你别想走!等我吃完,你洗碗!……沈知梨回到四方观,黑夜里头一次有光亮!冰雪融化,生出绿芽的树下留了两盏暖黄的烛灯,而鹤承渊的屋内也亮着微弱的光,房门虚掩。
她小心推开门,鹤承渊垂眸坐在桌边,晃动的烛光在灰暗中映亮他半面深邃的面孔。
你回来了?他的声音略微冰冷,似乎……等了她许久。
嗯……今日……耽误了点时间……冷掉的药放置在他面前。
他长睫轻抬,睁开了眼,灌了一月的药,视线虽然模糊,但已有明显的好转,疼痛褪去,弱光可耐,也能瞧清大致轮廓。
沈知梨坐在他对面,手在他眼前挥了挥,不畏光了吗?微光无事,白日的太阳还是会刺痛。
那就好,有所好转了。
沈知梨抓着他的手,放到碗边,在这里。
每日里她都会照料他,这仿佛已经成为了习惯,但她好似忘记了,对面的,是瞎了眼也能取他人性命之人。
你身上的味道,愈发浓了。
什么味道?沈知梨嗅了嗅自己的衣服,确实有股药味,整日泡在药罐里,确实越来越浓了。
是雨后春竹味,他用了熏香。
沈知梨:君辞?一日比一日浓,甚至盖过了药味。
……他的鼻子……要不要这么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