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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桃花(10)

2025-04-03 05:26:01

药谷里奇珍异草,走兽毒虫,从来到后,沈知梨就只能在四方观内走动,不可踏出半步。

这四方观仅打扫出一间房,想来是为谢故白准备的。

闲来无聊待了两日,她将观清扫一遍,又去屋里瞧了眼还未苏醒的鹤承渊,他的胳膊索性伤得不重没废,就是这其他地方大大小小的刀口,对自己是一点不留情,下手真狠,几处伤扒开都见了骨。

怪老头那日为他处理完伤口后,没再来过。

沈知梨支起窗,坐在榻前发呆,窗外清风拂过,阳光穿过树梢,光影婆娑。

屋外传来脚步声,这时,屋门敞开,明媚的阳光从门外闯入,一道身影背光而立。

沈小姐。

此人身形修长,一身青袍,青竹细纹,乌发一丝不苟冠起。

他走上前来,木制地板随之脆响,衣摆在光影交错中飘然,每一步都走的极为沉稳,举手投足间凌厉却又不带半点杀气,流露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

仿佛从画卷中走出来的人,剑眉星眼,毫无瑕疵俊美的面孔,到身前才发觉他眼角有颗褐痣,给严肃的人平添一抹柔。

沈小姐。

沈知梨回过神来,啊?我……那什么……什么事?君辞扫了眼昏迷中的鹤承渊,对沈知梨递出玉牌,师父让你去药场一趟。

药、药场?沈知梨接下玉牌,在手中翻看,牌上笔锋有力刻着君辞二字。

君辞转身在鹤承渊床前停步,如数收走沈知梨摆放在他床边的毒瓶,甚至伸向他那把双刃弯刀。

沈知梨神情一变,冲上前抓住君辞的手腕制止,你做什么?君辞撇了眼被抓住的手,沈小姐,他是你什么人?沈知梨:我买来的杀奴。

嗯。

君辞冷淡回了一声,无视沈知梨的阻止,收走鹤承渊的刀。

沈知梨力气攥不过他,我会盯紧他……盯紧一个嗜血续命的杀奴?他……君辞垂眸望向她,既然是师弟,该守药谷的规矩。

我们只是治眼。

沈知梨死握住他的手腕不放,日后定会将诊费送来。

君辞:药谷不缺银子,不做余事,既不想留下,我会派人尽快送你们出谷。

沈知梨望向奄奄一息的鹤承渊,陷入沉默。

君辞已瞧明她的决定,于是问:能松手了吗?沈知梨犹豫再三,只得妥协,松开手从屋子退出去,跨出关她两日的四方观。

药谷这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能瞧出价值不菲,山中花气淡雅芬芳,草长莺飞,嫩叶挂着露珠,这哪像入秋的样,分明如初春。

她兜兜转转,总算找着地方了,药场有几名身穿青衫校服的弟子把守,手中的玉牌让她畅通无阻,顺利取了一篮草药,在弟子的指引中找到了怪老头的药房。

怪老头喝的烂醉,趴在郁郁葱葱的树上睡死了,酒壶中的酒不断往下滴流。

怪老头。

沈知梨仰头喊了句。

没有反应。

怪老头!还是没有反应,甚至鼾声如雷。

……她余光撇到桌上摆着一块字迹潦草,写名江无期的玉牌,旁边是根细长银棍,与这环境十分不搭边,她拿起棍子对树上的人戳了两下,长短合适刚刚好,好似有人刻意为之,专门摆放在此,叫醒怪老头。

怪老头被戳醒,迷迷糊糊盯着树下一袭鹅黄衣裳的人,死丫头来了。

……怪老头迷迷糊糊一个翻身栽下树,将沈知梨吓了一跳,熟悉的事情再次发生,他又将酒壶塞她手里了。

他摇摇晃晃半天才稳住脚,晃了晃脑袋,眯眼找酒壶,瞧见在她手里,一把夺了回来,又偷我酒,死丫头。

……她不该救他,下次知道了。

沈知梨将玉牌和一篮草药搁放在桌子上,我带来了,可以给他熬药了吗?鹤承渊这两日毒发,昏迷不醒都及其痛苦,她摁了几次才摁住,包扎好的伤口又渗出血,两日无人管他们,她只好自己给他包扎,看着触目惊心的伤口开始恶化,也无可奈何。

怪老头没直接回她,脸怼到两块玉牌面前,君辞怎么把玉牌给你了?不是让他拿我的去。

他拿起两块玉牌,丢给她,给他还回去,改日我给我那新徒儿整一块。

沈知梨接在手里,你派人收走他的刀和毒瓶,是何意。

怪老头喝了口酒,一屁股坐在树下的岩石堆上,轻描淡写道:不光收了他的刀和毒瓶,顺了个便,武功筋脉也给他废了。

你说什么!!!沈知梨丢下木篮,提起裙子就要朝外奔去,怪老头一挥手,门在她面前关上。

她回过头来,你想做什么?他尽学些邪门歪道,趁年纪还小,废了重修,不然这眼睛可好不了。

怪老头冷呵道:入了药谷,你已经没有选择权了,这里我说了算。

你!怎么?死丫头?江无期这个怪老头,一棍挑飞她带来的草药,草药撒了一地,你若不想待这我让君辞把你送走,但那个杀奴你可带不出去。

还有事吗?沈知梨一股怒气卡在喉咙,最终还是咽下道:没事。

江无期用棍子点点地上一团乱的草药,掀起眼皮,眼神冷了几分,怀淑郡主,既然没事,就捡起来吧。

沈知梨颦眉,盯着地上凌乱的草药。

他又道:把你那刁蛮任性的臭脾气收收,这儿没人伺候你,不乐意待着就滚出去。

你很了解我。

随后,他看向她,说出那句熟悉的长辈常用语,小时候我还抱过你。

沈知梨沉默不语,怪老头认识谢故白,对她熟悉也正常,她没有过往记忆,还是少说为好。

他用银棍挑起木蓝,勾在棍尖荡着玩,你那杀奴,清楚他的身世吗?沈知梨:五岁被卖于地下赌场。

五岁之前呢?……不知。

江无期:魔头,煞星。

沈知梨站着未动,许久才道:非也。

江无期愣了一下,随后哈哈大笑:你也很了解他啊……,他收起笑来,冷漠道:沈知梨。

两人相视,安静半晌后,他故作轻松道:邪宗想带走的人,不是煞星是什么?他若没有利用价值,谁又会带走他。

她平淡问:那你呢?江无期没答复她,灌了几口酒。

沈知梨看不懂这个老头。

片刻后,他抵笑一声,她便陪着一笑而过,不再纠结这个结果。

结果这个酒鬼,喝了两口酒,又一本正经道:他身体里,可是魔种,没有良知,乱世之中,五岁弑母杀父,在他们要掐死他的时候,他反杀了他们,一个还没长开的毛小子,就已经尝到血的滋味,这样的人村子里留不得,于是村民第二日把他架上火架。

这些事情连沈知梨都不知道,他却知道的一清二楚,你很了解他。

不了解,我只是听说过这么个人。

那你可能听错了,他不是魔头。

那小孩上了火架,村民定会对他百般折磨,定然活不成。

我的杀奴只是在那灰暗之地待的过久,染上血气没褪干净。

江无期:他当然活了下来,百般折磨少不了,还剩口气被人所救,卖入赌场,成了个杀人赚钱的工具,取名……鹤承渊,不久前赌场赢下死局,亲手杀了曾经救他一命,带他十多年,如父的看守。

沈知梨:那是什么父亲?江无期轻笑:他若不杀人,会被那赌徒瞧上?瞧不上,这魔头五岁就死了……沈知梨:照你这般,因果从何论起。

我只是告诉你,他就是魔,与生俱来,无法改变。

江无期甩开木蓝,篮子在地上滚了两圈,沈大小姐答应来我这药谷,不过是想在这避避风头,躲开邪宗追杀。

沈知梨默然,望着树荫下衣裳破旧拧巴的江无期,一个怪人。

她默默走过去捡药。

这不是给杀奴的,是给你的。

江无期闷了两口酒,懒懒散散依着石堆,喝饱打了个酒嗝,拍着胸脯。

沈知梨拾起药摆在桌面上,他需要药,伤口已经恶化,毒每日都在发作……江无期:你急什么,我这个做师父的都不急。

话音刚落。

咚!门被撞开,一袭青袍扬在半空,君辞退进院内稳住身子。

鹤承渊蒙着双眼,杀气腾腾,一双长腿跨入院中,弟子在外围了一圈。

沈知梨眼眸一震,他怎么醒了!鹤承渊!她准备朝他去,一根银棍拦在她面前,挡了去路。

江无期:你去做什么?等他杀了你?沈知梨抬头看向鹤承渊,他眉峰微凝,对任何人都充满敌意,脸色阴沉。

江无期搁下酒壶,好小子,身受重伤,体中剧毒,筋脉废尽,还能杀到这来。

鹤承渊:刀,还我。

江无期:刀还你?那还得了?鹤承渊这下是真怒了,起身杀了过去,江无期上前两步,抬手银棍压后君辞,君辞心领神会摆手让院外弟子退了。

沈知梨:怪老头你做什么?!君辞攥住她的手,连拖带拽拉着人走向一旁,给他们二人腾位。

鹤承渊筋脉被毁,步伐也不似之前敏捷,出手也变得迟钝。

江无期醉醺醺的,这左摇右晃反倒不容易让他碰着,两人一个怒气冲天,一个气定神闲。

君辞,你这药下得不够深啊。

瞧见没?他这一招一式,可还厉害着。

沈知梨:下药?!你把我支开是给他下药?她动了两下手腕,完全无法挣脱君辞的钳制,放手。

君辞垂眸,语气仍是冷漠,沈小姐,在药谷中,由不得你的性子。

过了一会儿,他又道:师父自有分寸。

江无期和鹤承渊对峙几回后,从避到攻,他在消耗鹤承渊!银棍而下,每次都击打他的伤口,鹤承渊还是没停手,甚至几次抢到银棍,分散注意,另手向江无期脖颈去,若不是江无期那摇摇晃晃的还躲不掉。

挺厉害,杀奴不愧是杀奴,你的战绩我听过,几次将死,顶着口气把对面杀了。

江无期侧身躲过他的拳,银棍加力,朝着他穴位去,总结一句,命真大。

他下手加狠,打在鹤承渊膝窝与手肘,鹤承渊咬紧牙,残破的身体让他逐渐败下阵。

江无期:我来收徒,那么多毒瓶,一沾即死,不会用就别带着。

他又用力敲下一棍,直接打在鹤承渊后脑,顿时流出鲜血,耳朵嗡鸣,大脑一片空白,脚下颠簸。

你说说,你这么抗揍,我不收刀,不断你脉络,今日死的就是我。

一棍又下,鹤承渊一口血雾喷洒出来,再一棍打在他膝窝,他身形不稳,上前几步稳住身子,硬是没让自己跪下。

江无期:日后我是你师父,你那些邪门歪道不许再用。

他一棍刺入鹤承渊的发间,棍尖一挑,遮光的黑绸脱离。

这就是你的弱点!阳光暴戾,刺得眼生疼,又是几棍落下,点穴、断脉!鹤承渊再支不住,向前栽倒。

鹤承渊!沈知梨甩开君辞,冲到他面前,鹤承渊整个人倒向她,身体太沉,她撑不住,两人跪在地上,他靠在她的肩膀,意识已然涣散,昏了过去。

又一棍对准他的头而下。

君辞:师父!沈知梨太阳穴抽动,抬手一把握住,她定定看向江无期,这一棍下去,是要他的命。

江无期冷呵,银棍一抖,剑出鞘,动作极快,压在他们脖侧,这才叫,要他命。

沈知梨手里握着的是剑鞘,她拥着鹤承渊,用剑鞘抵住江无期的剑,目光坚毅。

君辞跟上前,师父。

江无期收剑抛给他,对沈知梨说:你很有魄力,有胆量。

他从她手里抽走剑鞘一并丢给君辞。

看来他这眼有得治了。

沈知梨不知道他是何意,但也品出一二,怪老头测鹤承渊的同时,也在测她。

至于是何用意,她尚且不知。

江无期回到树下,活动肩骨,倒吸口气,君辞把他带走,再灌两碗药,这小子真狠,药剂下猛一点,要他三天下不了床,五天打不了架。

他指着沈知梨,死丫头留下。

沈知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