泠川扛着大包小包进院子,脚下不看路,跨着大步就进去了。
沈知梨慌忙道:别踩坏了我的花。
鹤承渊闻言,阻止泠川再往里去,接过他手中的东西正要亲力亲为。
沈知梨打量一番泠川,好奇问道:阿渊,他每天都来给你送菜吗?鹤承渊手中一顿,不得不承认,嗯。
沈知梨:他是你什么人?杀奴。
鹤承渊答得很快,我在幽水城遇上的杀奴……沈知梨沉默着视线在他们二人间游走,最后垂下眸光,原来是这样。
她勾起笑意,俯身盯着鹤承渊手上新鲜的菜,满满当当,转首对泠川道:谢谢你,黑元宵。
泠川怔住,畏畏缩缩去瞟鹤承渊的眼神,受到警告后,只能隐瞒自己的身份,不、不用谢,我……那什么,还要多谢……主……主什么?沈知梨投来疑惑的目光。
泠川咽了口唾沫,硬生生把喉咙里的主君二字咽了回去,改口道:主……人的搭救。
沈知梨没说什么,点了点头转身回院子里给花浇水。
鹤承渊做好饭,喊她来吃,院子中的人静静坐在长廊望着月季开满枝头。
没一会儿,桌椅搬到她的身边。
沈知梨回过头去,抱歉,忘记该吃饭了。
鹤承渊给她递去碗筷,不碍事,阿梨冬天的时候就想在花下吃饭了吧。
她总盯着光秃秃的花枝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似乎在等它们爬满枝头。
沈知梨托腮笑道:是,但冬天太冷了。
鹤承渊给她夹菜,你喜欢,以后都在这吃。
沈知梨嘀咕着,以后……是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看见自由。
阿梨,等千灯节到来,我们去挂星灯吧。
沈知梨黯淡的眸光瞬间点亮,真的吗?鹤承渊:嗯。
饭后,晒着阳光,他手握着小册子,惬意坐在秋千,秋千缓慢晃动,余光是正在给鱼喂食的人。
沈知梨:你又在研究菜谱吗?明天能吃到什么好吃的菜?她一把撒了鱼食,兴奋朝他去,白色裙子在阳光中飘逸,若隐若现透过她的腰肢,一双赤足轻快地踩在绿油油的草地上。
鹤承渊抬眸望向她,饱含情欲的目光在她与绿草间微晃。
沈知梨顿时心道不妙!一把抽走他手里的册子,看清文字后,涨得脸都红了,甩回他怀里。
鹤承渊!你又看些什么东西?!敢情不是做饭!鹤承渊眉眼带笑,抓着她的手把人扯入怀中,吻开她的衣领,落在伤疤上。
沈知梨缩了缩脖子,每次准备骂你,你就这样。
可怜兮兮委屈吧啦博同情。
鹤承渊托住她的脚踝,给她揉了揉腿,少你鞋了吗?沈知梨:草踩着舒服,你怎么不来试试看。
鹤承渊在她脖颈轻蹭,躺着更舒服。
……沈知梨推开他的脑袋,你冷静一点。
鹤承渊最后还是与她一同赤着脚在院子里玩,时不时踩中水中戏水抓鱼。
千灯节那日,沈知梨穿了一身布衣,许久没去过镇子上了,那些恶言恶语,并未褪去,反倒愈演愈烈。
他们辱骂他,连她一同牵扯其中。
鹤承渊牵着她的手穿过人群,藏在斗笠下的面色阴沉,五指不由收紧。
沈知梨缓和气氛道:不知道这次还有没有那么好运,能夺魁首。
鹤承渊:我的灯……抱歉,没将它带出来。
沈知梨垂下眼眸,我为你重新买一盏。
鹤承渊从人群里将人拉入暗巷中,撩开前帘,隔着她的薄纱吻她,我没有责怪,为何要道歉。
我……阿梨,说的话还算数吗?嗯?他道:给我重新买一盏。
她手中没有钱,鹤承渊给她塞了满满一袋去。
他最大限度给她自由,买想买的东西,做想做的事。
沈知梨收下钱袋,买来的东西几乎都是送给他的,一颗平平无奇的狗头麦芽糖和猪头麦芽糖,握在手中呼呼而转的风车。
还有寻来好几家店,找到的蓝色蝴蝶灯。
沈知梨拉着他来到湖边放了支河灯,望着它摇摇晃晃飘远,承载她的愿望。
夜空升起漫天挂星灯,那盏蓝翼蝴蝶灯稳稳升空,他们引来太多目光。
最后……也只能放弃一步之遥的魁首,扯下那盏灯,仍由它摔落在地,烧成灰烬。
沈知梨安慰他,没事的,至少它已经升空,是第二名了……他们与周围的热闹格格不入,站在璀璨的灯火中,却也感受不到一丝快乐。
阿梨……我们回家吧。
沈知梨默不作声,鹤承渊,我想自己走走……这是第一次,她提出要离开他……阿梨……我……很快会回来,一个时辰,我在街尾找你,院子将我闷得太久……院子将你困住了吗?沈知梨。
鹤承渊明显不悦,她不想与他身处一处,令他翻起怒意。
多月过去,这也是头一回儿,两人说话带了丝冲劲。
沈知梨:我只是想透口气,自己走走。
透口气?鹤承渊钳住她的手,你要什么我没答应?与我在一起憋到你无法喘息了吗?这才几个月……就不喜欢他了吗?不喜欢他的院子,不喜欢他做的菜,不喜欢和他待在一起。
他喉咙滚动,望着面前的人,她漆黑如墨的眼眸映着波光流动的光影,她就这么定定看向他,眼里是坚定。
耳边对仙首的批判如风不断过耳,她不再能穿一身喜爱的衣服在外游走,不再能耀眼站在人群中。
他们躲躲藏藏,把自己关在一方小院子里,没有尽头……鹤承渊藏在斗笠中的眼眶通红,妥协似得慢慢松开她的手。
美好的日子过的太快了……天真以为,幽水城的一方小院,能盖过所有伤痛。
指尖滑落时,沈知梨意外反握住他,阿渊……他道:你去吧,钱够用吗?鹤承渊,一起吧,你愿意的话。
沈知梨想了又想,还是决定与他一起。
她指尖剐蹭他的手背,探过脑袋,试图从帘的缝隙中观察他的神情。
你怎么了?我没说要丢下你。
愿意。
鹤承渊很好哄,她都还没说去哪,他就一口应下愿意二字了。
沈知梨:不问我去哪?肯定不是简单在街上晃荡。
鹤承渊一语道破。
沈知梨带着他的手圈住自己的腰肢,你是在担心我么。
担心她乱跑,又拧不过她,只能放她离开,她真要离开了,他也一定会默不作声伤心跟在她身后,偷偷护着她,与其如此,不如一同算了。
她说道:院子我很喜欢,没有闷,也没觉得和你在一起憋着口气。
鹤承渊把人拉进斗笠中,挨着很近,呼吸近在咫尺,他们藏在斗笠中,躲在人群里拥吻。
沈知梨想去的地方,是幽水城被推翻的赌场,这么大一颗摇钱树放弃了,只能有一个原因,有人故意掩盖,怕查到此处。
怕查,无法分两种,一种计谋怕暴露,一种……难言的过往怕揭露。
她更愿意相信后者。
他们朝前探去,突然鹤承渊拉住她躲在一颗粗壮的树后。
沈知梨困惑道:怎么了?鹤承渊:你来此,是为了查什么?太冒险了。
她掀起眼皮,手指推开他的纱帘,认真地注视他,我想要个答案。
鹤承渊……从一开始他们就在利用你,把你逼得无处可退,不得不步入深渊,你是他们选中的利刃,杀奴……是你迫不得已,他们不该用这事刺向你。
她想还他一个清白,可是世人会听吗?不会……她无比清楚。
突然,黑暗的废墟中传来几道声音。
喂喂喂!挖到没有啊!快了快了!催什么啊,有本事你来挖。
我听说这地底下,可埋这不少……不少骨头呢。
真、真的假的。
你说呢?这是什么地方?这可是染满人命的赌场,多少死掉的杀奴葬身于此,死了没价值难不成还给安置个坟啊。
那、那随手埋这地下多晦气啊,旁边不是、不是有个乱葬岗吗?榔头在地上敲击石块,他们挖了几米深,赌场原先就是挥金如土的地方,来挖的人可不少,想从中翻出些好东西来。
他们对准原先斗场的位置,往下深挖,没多久,不知挖到了什么,兴奋的话语传来。
敲不动了,估计是个好东西。
真挖到了啊!是啊。
我就说!这斗场死人无数,地下的好东西,指定多!快快撬开看看是什么?发财了发财了!沉重之物被撬开,几个人顿时傻眼了,随后激动道:黄金!黄金!满满一箱!几个人抑制颤抖的心,开始往外岸上运黄金。
岸上接应的人借着月色,发现不对之处,他手心黏糊,低头一瞧,黄金带血。
等等,你确定是箱吗?!地下的人在一片黑暗中,只有金色忽闪晃眼。
什么?那是!那是一个有血咒的棺!岸上的人吓得脸色苍白,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他转头抱着黄金跑了,把剩下两个人留在洞里。
喂!喂!另一人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红、红木棺……!!!再次回头,此人两眼飚血,棺中压在面上的黄金搬走,露出一截白骨。
惊恐的叫声响彻整个夜空,可惜无人听见,大伙其乐融融在欢声笑语里庆祝千灯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