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025-04-03 05:24:03

书名: 你是我的万千星辰作者: 盛不世跪下赎罪情深是罪这几天一直都在下雨,安谧下葬那天也有着毛毛细雨,很多人都跟着来了。

薄夜说什么都要按着唐诗让她跪在安谧的坟墓面前,像是铁下心让她跪到死。

唐诗挣扎着,却被男人狠狠甩了一巴掌,少来装什么无辜,你最没资格装无辜!唐诗忍着疼,忽然间就笑了。

细雨中,女人笑得细长而绝望,薄夜不管不顾上前狠狠一脚踹在她嘴角,唐诗整个人翻滚出去,呕出一口血来。

薄夜的皮鞋出现在她的视野里,她望着他,忽然间心里就没了那种感觉。

多狠啊,这样的男人,到底是自己错了……错就是错在爱上他!唐诗咬牙,你别想我对着她下跪!你犯下的罪,跪都是轻的!男人暴怒着拎起她,又狠狠将她摔回地上,可是唐诗没喊一声疼。

她笑了,你在外面一堆情人小三我当做看不见,你天天新闻报纸传绯闻我也当不知道,我这个妻子做得跟条狗一样,你做人有没有一点良心?我对安谧起杀心?她安谧算什么人?比家世比学历比背景,她抵得上我唐诗一根手指头?你总算露出真面目了……薄夜拿鞋尖挑起她的脸,我今天给你准备了一份大礼,不知道你喜欢不喜欢……话音刚落,门口就出现了一排警察,在唐诗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把冲上前,将她按住,干脆利落地套上了手铐。

看着手上镣铐的时候,唐诗忽然间全身都开始挣扎起来,你们放开我,你们凭什么抓我?!杀人凶手!杀人凶手!呸!还是唐家小姐呢!丧尽天良!真是人心险恶!薄少有这么个老婆真是倒霉!记者和镜头齐齐对着她,将她的惊慌失措悉数捕捉在内,唐诗惨白着脸,像是丢了魂一般,谁让你们抓我的?谁?呵?你觉得,没有我的命令,他们敢动你吗?男人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转过身来的时候他手里捧着一个骨灰盒,穿着一身高级定做的西装,如同帝王一般重新回到唐诗的视野里。

唐诗红了眼睛,薄夜,你派人抓我?薄夜似乎是笑了笑,我只不过还给安谧一个真相。

真相?真相?唐诗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一般,忽然间开始大笑起来,所有人都在指责她,又顾忌她现在癫狂的样子,直播镜头将她这般疯魔的模样统统拍了下来,十三亿人,她在十三亿人面前像个恶鬼。

手上的手铐被她挣得作响,唐诗冲着薄夜大喊,薄夜!你这个人有没有一点良心!五年夫妻情谊,哪怕是条狗也不会让人这么侮辱!侮辱?薄夜上前,一把扣住唐诗的下巴,是你自己做的罪行,怎么能叫侮辱?我说了没有,你凭什么抓我!有证据吗?唐诗惨笑一声,在他眼里印出的自己,怎么看怎么可笑。

啪的一个巴掌,熟悉的刺痛感袭来,唐诗滚落大颗的眼泪,忽然间,她两只手一把抢过薄夜手里的骨灰盒,当着所有人的面将它打落!薄夜,我告诉你,这辈子,我都不屑去做那种事情!你不信我便不信我,但我绝对不会容忍一个死人骑到我头上来!你早晚会有报应!薄夜发疯一般怒吼一声,将唐诗死死掐住,你怎么敢,你怎么敢!!杀了我啊!唐诗惨笑一声,你这么信她,甚至不顾我的清白,你还有什么做不出来?你不就是仗着我爱你吗!你不是要诛我的心吗!来啊,反正我心上都千疮百孔了,也不介意你再补一刀下去!警察上前将唐诗用力拖下,拖着她拽向警车。

大家看着一场闹剧,看着那个面容俊美的男人脸上狰狞恐怖的表情,只觉得人心惶惶。

薄夜死死盯着唐诗的背影,唐诗,你这辈子拿来赎罪都不够!唐诗大笑两声,眼泪生生逼了出来,薄夜,你会后悔的!没准安谧肚子里的孩子都不是你的种呢!倘若你有天知道,你今天的所作所为对不起我——倘若你有天知道,你今天的所作所为对不起我……不知道为什么忽然间下起了大雨,冰冷的雨滴落在每个人心头。

顷刻间越下越大,如同老天动容震怒!滔天大雨劈裂她的身躯,唐诗被按入车内,发疯般的笑声却止不住地传出来,扎在下葬现场每个人的耳朵里!薄夜,我若不死,我只愿再也不要见到你,我若死,这便是我无上的幸运!百无一用是情深,不屑一顾是相思!她明白了,她终于明白了!薄夜根本没给她留活路,离了婚,就把她关进监狱,一辈子,她都为她的愚蠢付出了代价!唐诗笑得咳血,警车窗户被摇下的时候,无数镁光灯照过来拍她这副疯癫的样子。

可是她却不管不顾,视线死死锁住薄夜。

我错了。

她忽然间就没了闹下去的力气,她说,薄夜,我发现我真的做错了……薄夜上前,刚想说什么,却见女人抬起头来,无神地看向她,整片世界都在她眼里慢慢摧毁着,薄夜,我做的最错的事情就是爱上你……五年婚姻,五年的爱恋,一夕之间,化成碎片!他当真是半分信任都没有给予过他,所以这样残忍无情,将她打入地狱,将她的全部付出都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薄夜,你这辈子,欠我太多!!警车在暴雨中开过,唐诗的叹息如同很快就被雨水打散在空气中,就如同她最后那一眼,虚无缥缈而又绝望麻木,像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

明明该是高兴的,替安谧报了仇……可是当这一刻真正到来的时候,薄夜倒退了两步。

背后有风呼啸而过,冰冷雨水落在肩头凉进心里。

当这一刻真正到来的时候,心口为什么就像是缺了一块,听着她这样喃喃自语,仿佛针扎一般难受……?五年以后故人未还十二岁的时候唐诗曾和薄夜开玩笑说长大了要嫁给他,二十二岁那年她终于如愿,可那一年,安谧登堂入室,她才知道,原来薄夜心里一直都有其他人。

而她,也不过是一个幌子罢了。

安谧是他心上人,那她是什么呢?什么都不是。

新婚夜里薄夜飞往国外陪安谧度假,唐诗坐在房间里,一个人静静地等了一个晚上。

直到天光大亮,她终于明白,有些人,是等不回来的。

这段一个人的婚姻她走了五年,才知道撞破南墙头破血流原来是一件那么疼的事情。

薄夜,我可以不管时间不顾颜面继续等你下去,可是你却如此待我,五年婚姻孤城换来五年监狱牢笼,摔碎至破烂的人生你如何还我,如何还我?唐诗从噩梦中醒来,捂着自己的胸口不断地深呼吸,做梦又梦见过往种种,如同梦魇,让她脱不开身。

这段回忆总是在她最无防备的时候卷土重来,每一次,唐诗都要重新经历一次那种痛苦。

妈妈,你又做噩梦了吗?唐惟在她清醒时分乖巧地去温了一杯牛奶,随后递给她,要我给你讲故事吗?他聪明懂事得过分,让她觉得愧疚和心疼。

唐诗揉了揉唐惟的脸,妈妈给你讲故事吧?你想听什么?我不想听故事,如果妈妈想听,我可以讲给你听。

唐惟对着唐诗说,舅舅给我讲了一大堆。

舅舅是指唐诗的亲哥哥,当年唐诗在监狱里生下小孩,是她哥哥拼死从监狱里把唐惟救出来的。

都怪妈妈没时间陪你,还是舅舅好。

唐诗将牛奶喝完放在床头柜上,明天周末,我们正好和舅舅一起去游乐园玩怎么样?唐惟的脸简直是薄夜的缩小版,不过薄夜的眸子太冷了,可是唐惟的不一样,他的眼睛相当漂亮,而且温柔得过分。

唐惟小小年纪就懂了太多大人才懂的道理,所以才会让人那么心疼他。

说到去游乐园唐惟就很雀跃,唐诗将他抱在怀里,闭上眼睛深呼吸。

长夜漫漫,黎明难来。

第二天出门的时候她将唐惟打扮得相当帅气,如同一个风度翩翩的小绅士,这模样让唐诗很得意。

天底下肯定没有不喜欢我们家唐惟的女孩子!我也这么觉得!小唐惟相当自恋地摸了摸下巴,都怪我妈妈漂亮,才把我生的这么好。

小嘴挺甜啊,走,我们去找舅舅。

唐诗哥哥唐奕现在在开了一个独立的设计工作室,这几天正好接了一笔大单子,睡觉也都在工作室里睡了,唐诗将唐惟抱上车,系好安全带,就将车子开向高架。

从监狱里出来后,唐奕把她接了回去,两个人一边打听着父母的消息,一边就这么各自养活着彼此。

曾经的唐诗是天之骄女,才惊艳绝,年少时一幅设计手稿打动了国外最大的蓝血品牌,要求她参与设计春季高定,后来她便星光熠熠越走越好。

大概遇见薄夜是她人生的劫,她那么骄傲的一个人,为了他变成了一个如此狼狈不堪的笑话。

五年牢笼,不过就是一场重头再来罢了。

谁都别想,踩碎她的脊梁!换个艺名,和自己的哥哥一起开了工作室,现在也算是日子过得游刃有余,不能说多富有,但是养活一个唐惟还是没有压力的。

唐诗很庆幸自己不是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她有头脑有才华,随时随地都可以重来。

薄夜毁了她五年,休想再毁掉她更多!开车的时候唐诗打开了车载电台,唐惟在一边转换台,结果正好报导播放着关于薄夜的消息——据知情人士透露,薄家大少薄夜将于本月月底来蓝城和叶氏集团合作,两家公司都于五年前上市,现在资本雄厚财力鼎盛……还没听完唐惟就直接切了。

唐诗愣了愣,额……你不喜欢?我不喜欢。

唐惟想都没想,那个薄夜,是我爸爸吧?孩子太聪明怎么办?打一顿会不会变蠢点?急,在线等。

唐诗干笑着,你怎么……我怎么知道的吗?唐惟指了指自己,妈咪,我看电视报道的时候见过他的脸,你再看看我的脸。

事实证明他们是父子这个问题原来一个五岁小孩都能看出答案!唐诗看了眼唐惟,为了防止薄夜某天把你骗回去,我决定今年过年带你去外国整个容。

唐惟说,没用的,薄家大少想认我,肯定会连着DNA一块查了。

他娘的!她儿子怎么能这么聪明,当妈的压力很大啊!唐诗继续尬笑,哈哈哈哈,你真聪明。

过了一会,唐惟幽幽地说,妈妈,你可以不用担心,我不会跟着他走的。

唐诗差点一脚踩下刹车,转头去看唐惟的时候,握着方向盘的手都在抖,她说,你怎么突然说这个?唐惟很认真地看着唐诗,我只想跟在妈妈身边,别的人我不要,哪怕是爸爸我也不要。

唐诗眼圈都跟着红了,臭小子,谁教你的?唐惟迅速卖队友,舅舅教我这么哄你开心的,说还能骗到零食。

唐诗把喇叭拍得叭叭响,狗日的哥哥,把她的感动还回来!二十分钟后,三人在游乐园门口集合,唐奕牵着唐惟去买票,就留着唐诗一个人立在原地,笑着看着他们一大一小的背影。

此时一辆黑色的迈巴赫在他们身后开过——薄夜的视线一顿,忽然间吩咐司机道,停一下!司机措不及防踩了刹车,问道,薄少,什么事……薄夜再回头去看的时候,宽阔的大马路上已经没有了刚刚的人影。

是自己眼花了吗……为什么会突然间觉得那个背影那么像她?烦躁地闭上眼睛深呼吸,薄夜说道,继续开。

是……司机又开始发动车子,薄夜靠在车椅上,眸光被分割地支离破碎。

五年了,为什么还会想起她的背影?他很像你是你儿子今天唐惟在游乐园里玩得很开心,比起之前他装着老成令人心疼的模样,现在的他更像个孩子,无忧无虑地笑着,仿佛没有任何忧愁烦恼。

三个人在结束游玩后回到停车场,唐诗站在停车场出口抱着唐惟等她哥哥开车出来,高挑细长的身影惹得一辆开玛莎拉蒂的车主对着她按了几声喇叭,美女,要过来一块吗?唐诗冲坐在里面的帅哥笑了笑,还没来得及说话,她怀里的唐惟就说,不用了,我妈咪有人接!靠,这个臭小子!江歇刚想说可惜了这么漂亮的姑娘已经结婚生子了,结果在看见唐惟的脸的时候,整个人懵逼了!他直接把头探出了车窗,和唐惟大眼瞪小眼,臭小子,你说什么?这小孩子怎么长的跟……跟薄夜一模一样!有没有搞错啊!怎么会突然间冒出来一个这么像的小孩!这该不会是薄夜以前的风流债吧!江歇顿时把目光转向唐诗的脸,这一下,他终于记起来她是谁了!五年前他还没来海城的时候,就听说过一件大事儿,海城的太子爷薄夜大义灭亲,把自己老婆送进了监狱。

他老婆是谁?是海城的唐家大小姐,那个才华横溢气质高傲的唐诗!江歇还在发呆,后面唐奕开车子上来,见他堵在外面不走,按了几声喇叭,他这才回过神来,又狠狠看了一眼唐惟。

他真的没看走眼,妈的,太像了,这他妈要说不是薄夜的种,他也不信!于是江歇偷拍了一张照片,就赶紧开车走了,透过后视镜看见唐诗上了跟在他后面的一辆车,记下号码牌后,他就单手发送了一条消息给自己的好兄弟。

【江歇:老夜老夜!你他妈是不是有种在外面流浪啊?】【薄夜:……你喝多了吗?】江歇直接发送了一张照片过去,是唐诗抱着唐惟站在马路边的样子,她身子细长高挑,头发被傍晚的风吹得飞起,踩碎身后一片夕阳。

正笑着抱着怀中的小孩,眉目依旧精致细巧,一脸岁月静好的模样。

几乎是没隔几秒,就有电话打过来,江歇接通就听见薄夜在另一端怒吼,你在哪儿看见的?欢乐谷啊!江歇报了一串车牌号,方便之后薄夜顺着车牌号去查,随后继续说道,他们上这车了!我靠,我一看都吓了一跳,后知后觉才想起来的。

我和你说,那臭小子简直他妈跟你一模一样,不是你儿子我都不信!对面薄夜直接挂了电话,派人去定位那串车牌号,手指死死抓着手机,不知道是因为亢奋还是愤怒,薄夜的表情变得阴森可怖。

唐诗!你竟然有胆子偷偷生下我的孩子!五年了,他竟然不知晓,他和唐诗还有个孩子!一直以来,他都只想要他和安谧的孩子,可是那个孩子已经回不来了……连着安谧一起……唐诗这个孩子到底是什么时候生的……?是当年在监狱里吗……?一想到了监狱,薄夜的眼神就沉了下来,五年了……唐诗坐牢已经整整五年了。

登堂入室抢走孩子唐奕把自己妹妹和小侄子送回家后就要回工作室,说是要回去赶稿子,顺路把车子开走了,唐诗把冰箱里的盒饭拿出来给他,你别太累了啊。

唐奕说,养你是挺累的。

我连老婆都还没下文呢。

唐诗一把将自己的哥哥关在门外面,身后唐惟在沙发上笑,舅舅老光棍!唐诗也笑了,今天玩得开心不开心啊?唐惟点点头,开心——!!开心就好,要知道回去……回去和舅舅说谢谢。

唐惟睁着眼睛,我明白的,妈咪。

唐诗觉得自己能生出这样一个聪明的小孩子简直就是中了五百万彩票!收拾了一下屋子刚打算睡觉,门口就响起一阵门铃声。

唐诗还在擦地板,就喊着唐惟去开门,唐惟跳下沙发,迈着小短腿过去,是不是舅舅忘带东西了啊……刚打开门,看见对面那张脸的时候,唐惟的表情就一下子变了。

薄夜也没想到会是他过来开门。

他幻想过很多见面的方式,五年不见,或许唐诗会一脸冷漠,或许会满眼陌生,也有可能还是在恨着他,但是他没想过,会是他儿子来开门。

唐惟一看见薄夜的脸,心里顿时一紧,下一秒反应过来的时候直接把门摔上了。

草!薄夜生平第一次登门入室,结果被人家直接摔门关在外面!还他妈是个小屁孩!不过心里想想自己儿子的确挺有自己风范的,又傻逼呵呵欣慰了一把,再一次敲门。

这个时候听见唐惟的声音传来,妈妈,外面没人,可能是邻居的恶作剧!薄夜怒了,臭小子从哪里学的睁眼说瞎话!!于是他干脆直接一脚踹在门上面,这一次下了唐惟一大跳,他顶着门,看着屋子里的唐诗,妈咪……门口有个坏人……怎么了?唐诗过去一把抱住唐惟,这孩子怎么这幅表情?心里想到他们母子二人过日子或许是会引来不法分子,于是后退几步,唐惟在她怀里死死抱住她。

妈咪,别怕,是薄家大少。

唐诗的心,倏地一下冷了!薄夜怎么会过来?他是怎么知道自己和唐惟的?他上门……是不是来抢走孩子?想得多连着眼眶都跟着红了,唐诗咬咬牙,小宝放心,妈妈绝对不把你交给坏人。

听了这句话,唐惟落在地上,干脆大大方方去开门。

薄夜正想踹第二下的时候,就看见门一下子又开了,跟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屁孩站在那里,皱着眉毛一脸警觉地看着他,你找我有事吗?嚯!这都直接挑明开头了!看来这孩子什么都知道啊!薄夜也冷笑,怎么,不请你爸爸进去?我没有爸爸。

唐惟迅速地反击,这五年都是我妈妈领着我过来的,我没有爸爸。

也不需要爸爸。

唐诗一听这话眼睛又红了,多懂事的孩子啊!薄夜站在门口和唐惟对视,你不需要爸爸?薄大少,我妈咪和我一向都安安稳稳,没有犯事儿,您找我们什么事,麻烦立刻告知,说完就请回去吧。

唐惟学着其他人喊他薄大少,听在薄夜耳朵里,怎么听怎么不舒服。

这小孩子是不是唐诗教的?教他这样阳奉阴违。

薄夜怒了,干脆直接进来,看见唐诗站在客厅里,顿时,分离五年所有情绪一下子涌上心头。

唐诗看着他的眼里带着那种来自灵魂深处的怕和痛,让他不由自主握紧了拳头。

好久不见。

他如是说道。

唐诗没回答,唐惟见拦不住他,干脆跑到自己妈妈身边,拉着她的手说,妈咪不怕,我们去睡觉吧。

母子二人一起转身,打算直接无视薄夜。

站住!带着怒意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唐诗浑身一颤,连唐惟都察觉到了她的手在颤抖。

薄夜怒极反笑,这个小孩的事情,你不打算跟我解释解释?解释什么?唐诗看着薄夜,声音发颤,我都坐了五年牢了,你为什么还不肯放过我?坐了五年牢!毁掉了她对他的全部的爱和期待!薄夜眯着眼睛,似乎不满意这个反应,你坐牢是你罪有应得,装什么委屈?唐诗眼眶一红,转过身去,对着薄夜道,是么?是啊,那你现在过来倒贴我做什么?我这种有前科的女人,还值得你登堂入室?你当然是不值得。

薄夜上去一把抓住唐惟的手,但是他值得!唐诗忍着自己不要掉眼泪,可是唐惟竟然出奇的冷静,他就这样看着薄夜,轻声道,薄大少,请放手。

用的是请这种字眼,如同针刺一般扎在薄夜的心口。

他说,叫我爸。

我没有爸爸。

唐惟抬头,竟然笑了,我只有一个坐了五年牢的妈妈。

那一刻,薄夜承认,他输给了一个孩子。

唐诗一个字都不用说,可光是唐惟一句话,就叫他万箭穿心。

五年牢而已,唐诗害死了他的孩子和他的爱人,凭什么现在一脸受害者的模样来质问他?!他忽然间就想起五年前唐诗被带走时对他说的话。

倘若你有天知道,你今天的所作所为对不起我……薄夜心口一紧,下意识去看唐惟,忽然间问出了一个很愚蠢的问题,孩子你是什么时候生的?还用问吗?当然是监狱里啊。

唐诗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你眼里只有安谧,你怎么会关心我有没有怀孕?是啊,没准唐惟都不是你的小孩子呢,在你眼里,我可不就是个女表子吗!薄夜大怒,放开唐惟狠狠掐住唐诗的脖子,五年不见,你还是这么贱!唐诗用左手去推薄夜,令他震惊的是,她的左手上竟然有着茧子。

唐诗一直都是用右手的,为什么……想到什么事情一般,薄夜伸手就去抓她的右手。

唐诗尖叫一声,突然间就情绪激动,你放开我!唐惟也红了眼睛,放开我妈咪!袖子被人掀起,露出一截纤细得轻轻一捏就仿佛会被折断的手腕,曾经这双手是唐诗的骄傲,她画设计图纸的时候,全世界都在她眼里闪闪发光,可是现如今——手腕上交错纵横的疤刺进他的眼睛,薄夜终究没忍住震惊,瞳仁狠狠缩了缩!我的信仰是我的命再往上看去的时候,一截断掉的小拇指就暴露在他视野里,唐诗的右手并不是五指健全,她的小拇指断了一截,孤零零而又刺人眼。

那一刻,妖孽俊美的男人终是没能克制住自己的声音,痛声道,怎么回事?!唐诗笑得如同五年前那般张狂,如同一个疯子,眼里倒映出薄夜震惊的表情,这可不是您亲手送给我的礼物吗!薄夜,我这一生已经吃够了你给我的苦头,求求你高抬贵手放过我吧!求求你高抬贵手放过我吧!薄夜倒退几步,无力地松开抓着她的手,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向她。

那双支离破碎的眼里没有了爱,只剩下痛恨,那种已经被刻入骨髓的痛恨,在她眼里**一般燃烧着。

痛苦就这样措不及防地蔓延上来,就如同原本伸手狠狠抓住什么,却在下一秒没有接住帅成碎片,这种根本没有办法防备的刺痛开始密密麻麻蔓延全身。

是……他是想着将她关进监狱,让她这辈子后悔,可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是谁在监狱里对她施暴,是谁毁了她的骄傲!薄夜就这样看着唐诗,忽然间就有一种剧烈的恐惧感漫上心头,他害怕自己再也看不懂眼前这个女子。

明明他们有过五年的婚姻,可是为什么,他对她这么陌生?薄夜自然是不懂,整整五年,唐诗疯过傻过失去理智过,那五年的绝望让她死了无数遍,让她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再抬头的时候,唐诗的眼里就只剩下了惊天的痛恨。

薄夜像是逃离一样离开了唐诗的家,狠狠甩上门的时候,他站在门口,弓着背用力抓住自己的衣领——喘不过气,像要窒息了。

唐诗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那五年里她到底发生了什么……这明明是他乐意看见的,可是为什么……隔着门,唐诗身体滑落,靠着唐惟,无声痛苦。

许久,她压抑地低吼出声,像是要吼穿自己的灵魂。

所有掩盖在风平浪静下的蠢蠢欲动,在这一刻以更猛烈的姿态朝她席卷而来,那段暗无天光的日子似乎又在叫嚣着要将她牵扯进去,唐诗浑身发抖,被她靠着的唐惟却将背绷得笔直。

妈咪……要不要喝牛奶?唐诗闭眼,热泪落下。

疯狂的一夜过后,原本以为薄夜是不会再来打扰他们两个了,可是第二天下午,令唐诗措不及防的事情就发生了。

唐奕打来电话说没在幼儿园接到唐惟,院长说看见有人把他接走了。

根据院长的描述,那个人绝对是薄夜不会有错!唐诗翻身下床,跌跌撞撞拉开抽屉,将放着好久没吃的药直接塞进喉咙里,她干呕几声,硬生生将药片空口吞下去,随后抹了把自己脸上的眼泪,重新站起来。

微红的眼里带着鲜明的痛恨,她伸手抓住自己胸口的衣服,手指不断地哆嗦。

没关系……不要怕。

薄夜,你抢了我最后的信仰,我就不顾一切跟你拼命!罪有应得恨之入骨唐惟是在三点的时候被薄夜接走,随后他直接被接进了薄家大宅子,薄夜的母亲岑慧秋一看见他就愣了。

老妇人喃喃着,眼泪就落了下来,你是……我们薄家的……孙子吗?唐惟没说话,岑慧秋眼里的悲伤看着不假,可是他不想搭理。

你爸妈是谁?我妈妈是谁对你们来说不重要。

唐惟笑了,五岁的小孩心智近妖,我爸爸是谁对我来说自然也不重要。

薄夜刚停好车进来,就听见唐惟这番话,气得一脚踹在门上,你这话什么意思?唐惟说,字面上的意思。

岑慧秋看得出来这个孩子怨念很大,尤其是对薄家,也不敢上前抱他,就是这么看着他,你妈妈……过得还好吗?唐惟甜甜地笑了,牢里都是吃国家饭,所以我妈过得衣食无忧。

薄夜一听就来火,拎着唐惟把他提起来,跟谁学的这样说话带刺?他冷笑着,是唐诗教你这么说的么?嗯?唐惟一脸无惧,谁教我说的?周围身边人都是这么告诉我的。

说我妈坐过牢,说我妈杀过人,要算起来,你昨天也当着我妈的面说过一次。

薄夜心口刺痛,狠狠将他放下,咬牙切齿,你是不是跟你妈学了本事,过来给我找不快?嫌我找不快,就把我送回去。

唐惟看着他,你想拿我来威胁我妈妈,可是这么做只会让我们更恨你。

更恨你!终于说了,承认吧,他们就是在恨着他,且这种恨已经渗入血肉变成一种习惯。

只要是薄夜出现的地方,唐诗就会惊慌失措恨不得想要逃。

所以整整五年,她从原来的海城搬到蓝城,只为了逃离他!薄夜不知道为什么发了大火,摔了好多东西,岑慧秋在后面悲哀地劝,夜儿,别砸了……薄夜冷笑了一声,径自上楼,唐惟坐在下面沙发上,一脸面无表情。

父子两人各自生气起来的时候样子倒是一模一样。

岑慧秋叫了下人来收拾,一边坐在唐惟旁边,心疼道,吓着你了吧……?唐惟摇摇头,没有。

可是眼眶微红,明显就是受到惊吓的样子。

你……你叫什么名字啊?岑慧秋对于这个小孩子很有好感,就想着问问名字。

唐惟看向她,我叫唐惟,竖心旁的惟,我妈妈说这个字是代表着仅仅和希望。

岑慧秋不敢问唐诗的近况,可是唐惟竟然提起来了,她便继续小心翼翼问道,你妈妈……我妈妈的事情不用夫人多担心了。

看看他,五岁的小孩,多智近妖,连带着使用尊称的时候都这么一副疏离的样子。

怕是以后想要亲近也难……岑慧秋想着一个合适的开口方式,唐惟啊,其实……当年你爸妈……不用和我说,我知道。

唐惟直接接上她的话,他们都说是我妈妈犯贱,说我妈妈杀了人,所以罪有应得,我也明白。

我们就是罪有应得。

我们就是罪有应得。

他分明说着将自己打入地狱的话,却连带着岑慧秋的心都跟着痛了。

这个孩子,是恨上他们了啊……唐惟不去管自己这样伤了老妇人的心,转头看向窗外。

夜色沉沉,看不见黎明。

薄氏集团不同往日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唐诗收拾好自己准备去薄夜的公司,她给自己画了个淡妆,穿上一件薄风衣外套,踩着小高跟就出门。

出门的时候,唐奕给她打了个电话,惟惟真的在他手里么?诗诗,你一个人没事吗?唐诗深呼吸一口气,风吹来,吹得她头发飞舞,她说,我没事。

哥,有事我会随时给你打电话的,你安心出差。

唐奕又在那里交代了许多才挂了电话,许久,唐诗抬头看向马路,眸中划过一丝决绝,踩着高跟就这样拦了辆车,开始前往薄氏集团。

到的时候,唐诗付完钱就下车,这个时候正好是白领上班的时间,公司门口很多人进进出出,见到唐诗下来,都不约而同往她那里看过去。

高挑细长的身材,一身轻薄的风衣外套,随着动作在晨风中翻飞,阳光下将她婀娜的身姿渡上一层金边。

走进大门的女人有一张昳丽的脸,尤其是一双眼睛,如同淬炼的精钢,又狠又冷。

她紧紧抿着薄唇,白皙的脸庞上带着紧张和冷意,迈着疾步来到前台。

前台小姐被她的气场震得没有回过神,愣了好久才道,请问……您,找谁?薄夜。

她就这样直呼他们口中那个薄家大少的名字。

前台愣了愣,可是小姐……要见薄总,需要预约……听见这段对话,身后有人窃窃私语。

居然是来找薄少的!嘘,小声点,看她走的这么步步生风的,肯定有后台!就是!说不定是薄少的秘密情人呢。

薄少的秘密情人?薄少最爱的难道不是安小姐吗?安小姐三个字一出,心头如同利刃割过,唐诗的脸色更惨白了,却也笑得更加触目惊心,她说,报我的名字,薄夜会直接安排见我的。

前台正想问,这位小姐这么有底气,到底是什么人,背后就传来一道声音。

咦,你怎么在这里?唐诗转过头去,正好看见那天开着玛莎拉蒂和自己打招呼的江歇,他正眯眼笑着走进来,一双桃花眼潋滟无比,看见唐诗站在前台,就上去打了声招呼,哟,来找老夜的吧?前台一看隔壁市的江少都认识这位女士,赶紧放她上去,所有人都震惊了,这人到底是什么身份,居然连江少也认识?事实上——唐诗走进电梯间对着江歇到了一声谢,多谢。

倒是不用谢我。

江歇笑着摆摆手,我也是来找他有事的,不过你先去吧。

再说了,这里本来也有唐家的股份,你进自己的公司,不算过分。

你倒是把我过去调查的一清二楚。

唐诗的声音带着嘲讽,不知道是在嘲讽江歇,还是在自嘲,可惜了,终究不是我的了。

江歇看了眼唐诗,对她说,五年前你坐牢……真的是薄夜把你送进去的吗?唐诗没说话,只是淡淡地笑。

可是那笑太疼了,像是现在深渊里的人见不到一丁点的希望。

江歇不再追问,电梯到了二十楼自动打开,两人一起走出电梯,惹得走廊上的人频频注目。

薄夜正好坐在办公室里等待江歇,见他推门进来的时候,背后还跟着别人,就开口打趣——你他娘的,现在来谈生意都带女人?只是在看见江歇身后的人的时候,他脸色一下子变了,你怎么来了?好歹也是有唐家的血汗钱在薄氏集团,我怎么不能来?唐诗肩膀颤抖,却努力忍住了,眼睛微红看着薄夜。

男人坐在办公室中央,一张妖孽一般的脸,五官深邃,轮廓深刻。

他的相貌放眼娱乐圈都少有人可比拟,更何况对于碌碌大众而言,有多出挑。

这城市,无数女人想爬上他的床。

唐诗以为自己是幸运的,曾经是他的妻子——后来才知道,这是她最悲哀的时候。

守着一个永远都不属于你的男人,原来有这么疼。

江歇见他们情况不对,就主动闪身,干笑着,呵呵……你们要是有事情还没解决……那什么,我先给你们让步……话还没说完直接一个闪身闪出办公室,并对着外面守着的秘书跑了个媚眼,小美人,要不要跟我去喝早茶,你的总裁一时半会不会有事秘书屁颠屁颠被他搂着往外走了,压根没想过总裁办公室里会发生什么事情。

而另一边,办公室内,实木门隔绝了外面的一切,装修尊贵气派的房间里气氛一时之间冷至冰点。

唐诗站在那里好久,才抬头看向薄夜,很意外我来了是不是?薄夜眯着眼睛挑眉,我以为你不会来。

是啊,我也以为我不会来的。

唐诗笑了,笑得绝美,我这辈子都想逃得远远的,巴不得不要再遇见你,如今竟然会主动找上门。

薄夜,我到底是没有你狠。

薄夜听着这番话,一下子怒意上涌,嘲笑道,那只能说明,唐诗,你犯贱。

唐诗,你犯贱。

唐诗没说话,心头涩然。

是啊,可不就是她犯贱么。

她咬了咬牙,对着薄夜道,我是来要回我的儿子的。

那也是我的儿子。

不,那只是我一个人的儿子!唐诗猛地拔高了声调,我养他五年!从我坐牢,到现在!五年,整整五年,那段暗无天光的日子,要不是她时刻提醒自己还有一个可爱的儿子,怕是早晚要死在那牢笼之中。

唐惟就是她的命,是她这辈子的逆鳞!哪怕是薄夜要跟她抢,她都不会让步!薄夜见到唐诗这幅样子,笑得更愉悦了,可是你不能改变一个事实,那就是唐惟身上的确有我的血!是吗……唐诗笑得泪眼朦胧,你居然还想认这个儿子?薄大少,你没事儿吧?你当初不是恨我恨得要死么!你当初不是只要安谧一个人给你生孩子吗!怎么,一个杀人犯的儿子,你也想要抢走吗!一个杀人犯的儿子!陪一顿酒可别后悔薄夜被这句话激得心口狠狠一缩,失声反问道,你有本事再说一遍?唐诗没说话,只是用那双眼睛看着他,昔日她对他有多爱,现在就有多恨。

她说,薄夜,你把我送进监狱五年,五年了。

我想明白了,其实我到底无辜不无辜一点儿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从来就没有分一丁点信任给我。

她说话的时候语气迅速且冰冷,就像是薄夜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更从某种深层次的角度来说,她在拼了命的刺伤他。

唐诗嘴角带着笑,无比嘲讽,你别告诉我,现在发现曾经我们旧情未了?薄夜愤怒的眼中出现了一丝裂痕,他站起来,猛地就掐住了唐诗的脖子。

冰冷目光的注视下,他精致的面容覆上一层寒冰,对着唐诗,笑得无比残忍,是谁教你这样说话,嗯?从监狱里出来,觉得自己翅膀硬了吗?唐诗周遭冰冷,被他扼住喉咙,空气被抽走的时候伴随着她呼吸的急促,她说,薄夜,这可是你亲手教会我的!薄夜浑身一颤,血液逆流。

唐诗在他手下脆弱地笑出声来,你放一千个心,只要你把我儿子还给我,我唐诗,这辈子都不会出现在你面前!哪怕是死了,死讯都不会传一个字到你耳朵里!薄夜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痛声道,你说什么?唐诗突然间剧烈挣扎起来,狠狠甩开了薄夜钳着自己的手,她脚步不稳摔落在地上,膝盖与实木地板撞击发出一声闷响,可她一声不吭,随后在薄夜面前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她说,薄夜,你扼杀了我对你的所有爱恋,还想从我身上获得什么呢?我已经再也没有什么可以给你的了,唐家也已经被你吃的一干二净。

薄夜,算我求你,你可怜可怜我好不好?你可怜可怜我好不好?寥寥数字,化作利刃顽过他的心口,如同五年前亲眼见证她被押入警车时的那种刺痛再一次蔓延上心头,薄夜瞳仁骤然缩了缩,声音都哑了,你到底想怎么样?这句话该是我问你吧。

唐诗抬起头来的时候,眸中的情绪支离破碎,她从未想过,自己逃离了五年,竟然都逃离不开薄夜的阴影。

我爱你,因此付出了五年牢笼的代价,薄夜,放过我吧,好不好?薄夜喉间酸涩,在看见唐诗脸上的表情的时候,心口烦躁,他用力扯了扯衣领,忽略自己不去看她的脸,低声道,想要儿子,可以。

晚上去一趟mago,陪我一个客户喝酒。

唐诗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来,眼睛都睁大了,狠狠看向他,薄夜,你让我去陪酒?薄夜冲她冷笑,怎么,不是要回孩子吗?这点事情都做不到?唐诗倒退几步,喃喃着摇头,我终究是没你狠……语毕,她倏地又笑了,尽管眼泪都还挂在眼角,唐诗冲着薄夜笑笑,好啊,薄少既然都这么说了,我哪有不从的道理。

不就是一顿陪酒,能拿回我儿子,我万死不辞!只是……唐诗贴近薄夜的声音,用尖细的声音在他耳边一阵阵笑,您可千万别后悔!薄夜心头似乎有什么情绪一闪而过,可他抓不稳,就这样隐没了,看着眼前的唐诗,他整个人都恍惚了几分。

为什么……再见面,会是这样拔剑张弩的画面?五年了……磨灭了所有爱,剩下那些走投无路的恨,若是燃烧起来,该有多触目惊心?他该恨她的,她害死了安谧,害死了安谧的孩子,可是为什么她也会用同样的眼神来看他?唐诗,你这个杀人凶手,凭什么!薄夜心口钝痛,上前狠狠拽住了唐诗的衣领,你这种女人,哪怕亲手送去别人床上,我也不会眨一下眼睛。

可不是么?唐诗咯咯笑起来,你的狠五年前我就体验过了,现在这些都已经不痛不痒了。

说完话她睁开眼睛,用那种疲惫麻木的眼神望向薄夜。

这副残破的身躯到底还能承受多少爱恨情仇?薄夜,我这辈子都已经不完整了,那我也不介意破罐子摔得更彻底一些。

薄夜幽深的目光里藏了很多她看不懂的情绪,她也不想去看懂,那双眼睛就如同狼群的首领将她锁定。

唐诗觉得,她在他眼里死了无数次。

她挺着脊背,明明肩膀还在发颤,就这么摔门走了出去。

外面的人纷纷抬头,看见一个美女衣衫不整双眼带红地从总裁办公室走出来,步伐极快,路过他们的时候留下一阵似有似无的香气,随后细长的影子便走远,大家纷纷猜测她是谁。

背影看着好熟悉啊……是啊,总觉得之前在哪看过。

话说她这么出来……莫非是总裁的新欢?啧啧,可是看表情好像是跟总裁吵完架啊?那估计就是那种纠缠不休的十八线小网红咯,还以为自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呢。

别管了别管了,薄少最爱的还是安小姐。

唐诗飞快地走进电梯,随后隔绝了背后那些杂七杂八的议论声,电梯降到一楼的时候,门一打开,就看见江歇扬着眉搂着薄夜的总裁秘书走进来。

……唐诗出于礼貌还是打了个招呼,江少好。

这么快就要走了?江歇松开那位秘书,冲着唐诗笑笑,谈得怎么样?江少觉得我是去给薄夜讲故事的吗?唐诗话音淡淡的,似乎风一吹就会散了,她走出去的时候,江歇从后面抓住了她的手腕。

干什么?唐诗转头,只见江歇在那位秘书错愕的目光下也从电梯里跳了出来,留她一个人坐上去,门关上的时候,江歇还冲她眯眯眼睛,笑得跟朵花似的,小美女,下次再来找你,拜拜刚道完别江歇就扭头对着唐诗说,我改变主意了,原本应该找薄夜的,现在不如直接找你。

她坐过牢是他前妻江歇强烈要求要和唐诗谈一谈,唐诗只得答应,他带她去了一家餐厅,进去的时候有个男人坐在那里笑了,靠,走的时候是一个,现在带回来又是另一个,江歇,你他妈不怕肾虚而亡?老傅您眼睛不好我就给您挂个眼科。

江歇嫌弃地翻了个白眼,这位是谁您认识吗?被称作老傅的男人眯起眼睛打量了一下唐诗,拖长了音调说道,看着好像是有点眼熟……江歇拽着唐诗在一边坐下了,随后直白开口道,老夜的前妻。

靠。

傅暮终喝着咖啡差点喷出来,忍住了之后艰难地咽了下去,看了眼唐诗,唐小姐?是我。

唐诗不卑不亢地应了一声,声音淡漠,但丝毫不缺气势。

你……没事吧?五年前那场突变其实他们这帮好朋友也都没有料到,唐诗就这么以杀人犯的名义被薄夜送进了监狱,连一点……回转的余地都没有。

只是五年后再看看现在坐在他面前的唐诗的时候,傅暮终微微眯起了眼睛。

总觉得唐诗变了,可又没变。

没变的是她那一身清冷矜贵的气质,哪怕坐了五年牢,她依旧是那个才惊艳绝的唐家大小姐。

可是变的是她那双眼睛。

如同枯朽的老人,毫无生机,一片苍凉。

像是对这个世界根本不报一点希望……傅暮终想想也了然,被伤的那么深,还怎么可能深爱着这个世界呢?他沉默了一会就找了个开场白,所以……阿歇你带她来是为了……做什么?江歇看了眼唐诗,小心翼翼道,我……去调查了一下你,那个。

Dawn是你的艺名吗,唐诗?Dawn?!傅暮终拔高声调喊了一声,那个荒诞无稽的设计师潼恩……?唐诗,是你吗?唐诗用一种防备的眼神看着他们,眉毛微微皱起来,抱歉,不是。

我……江歇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怎么会……?我明明调查出来是你……大概是调查错了吧。

唐诗垂下脖颈,露出一截白皙细腻的肌肤,我不是Dawn,你们需要找她吗?傅暮终抿着唇没说话,许久才缓缓道,我们公司有个项目想找她设计……唐诗淡淡的说,那我可以给你们她的联系方式。

真的假的?江歇还是不大敢相信,可是唐诗既然都说了能给联系方式,这就说明她的确不是Dawn。

难道是消息有误?傅暮终只得接着道,那就麻烦你了,有事可以打名片上的电话给我。

说完他掏出名片递给唐诗,唐诗欣然收下,随后站起身来,也没别的事情了吧?没有了,要我送你吗?不必了。

唐诗垂下眼睑,伸手插着风衣的口袋,迈开细长的腿走向餐厅出口。

靠……江歇看着她的背影喃喃道,好高冷,坐过牢还那么拽。

傅暮终微微眯起眼睛,抿了一口手里的咖啡,意味深长评价道,安谧不及她。

从今天起我来养你你说什么?安谧?江歇像是听见什么稀奇的事情一样,对着傅暮终皱了皱眉毛,老夜的那个女人吗?傅暮终将烟点燃了叼在嘴里,似笑非笑地说道,是啊……安谧不及唐诗。

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

当年唐诗才貌双全无人能比,论家世,论学历,论背景,安谧样样都比不过唐诗,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安谧清纯无辜的脸吧。

可是唐诗太骄傲了,她永远都是高高在上的千金小姐,从来都不会露出那种澄澈如水的眼神,而安谧不同,她楚楚可怜,会让男人产生占有欲。

这大概也是安谧唯一赢过唐诗的地方……傅暮终看着唐诗远去的背影,慢慢地眯起了眼睛。

唐惟今天在家中特别乖,帮着仆人打扫了客厅,还帮忙擦了花瓶,下人都特别紧张,在一边小少爷小少爷地喊,生怕没伺候好他。

唐惟说,你们不用喊我小少爷,我不一定在这个家里待着。

王妈一脸爱惜地说,小少爷说什么呢,这儿就是你的家。

不。

唐惟斩钉截铁地说道,这里不是我的家。

从来都不是。

岑慧秋和几个贵妇朋友从外面回来的时候,看见唐惟穿戴整齐地站在门口,还以为是在等她,结果等走近了,唐惟脸上的表情也淡了下来。

他以为是唐诗来接自己,原来不是。

妈咪……你什么时候来带我回家呢?惟惟,怎么站在外面呀?岑慧秋一脸惊喜,上去对着唐惟道,你爸爸还要点时间才下班,进去吧。

唐惟抿了抿唇没解释,跟着岑慧秋进去薄家,里面的仆人又对着岑慧秋夸他懂事,说这么小的孩子居然也不闹腾,还会帮忙干家务,真是太乖了。

可是谁都不知道他不是乖,而是他在等,在等唐诗来把他带走。

这种地方,他片刻都住不下去……薄夜回来的时候,唐惟正在书房里看动画,岑慧秋上去嘘寒问暖,薄夜都没说话,只是问了一句,他人呢?他指的是唐惟。

岑慧秋道,今天惟惟很乖的,现在在书房看动画片呢。

你别耍脾气了,都是自己孩子……瞧瞧,这才多久,这么个小屁孩居然把他家里的人心全都收拢了!乖么?呵,薄夜冷笑一声,这臭小子对着他的时候可是竖起了全身的刺啊!走上二楼书房,推开门,看见唐惟正坐在里面,听见声音就把屏幕一下子切换掉了,薄夜上前,手搭在唐惟的肩膀上,在看什么?唐惟把底下的奥特曼窗口弹出来,在看奥特曼……呵,果然还是小孩子,看这种没营养的东西……薄夜皱了皱眉,在看见唐惟那张和自己相似的小脸的时候,妖孽的脸上终于放下了些许凛冽,对着唐惟道,你从今天起就由我来养,有空带你去换个名字,跟我姓。

唐惟听了,抬起头来淡淡地看着薄夜说道,薄少,您办过手续了吗?养我的话必须要和我妈打一场官司。

白云苍狗物是人非听着唐惟说的这句话,薄夜当时就笑了!你这是什么意思?薄夜死死盯着他的脸,你本来就是我儿子,要不要我带你去验验DNA?我养我自己儿子,需要什么手续?唐惟看着薄夜的脸,父子二人一大一小就像是复制粘贴一样,只是薄夜的五官更深邃精致,而唐惟在气质上偏柔和,像极了唐诗给人的感觉。

他轻声说道,薄少,我没记错的话,你和我妈咪五年前已经离婚了。

而我,是你们离婚后才出生的,所以我的抚养权自然是落在妈咪手里。

您若是想养我,抚养权这一方案上,还得跟我妈咪协商一下。

薄夜瞳仁缩了缩,像是不可置信一般,重复了一遍,你说什么?五岁的小孩子,为何如此心智近妖?!唐惟就这么看着薄夜,似乎对于他的震惊无动于衷的样子,最后他声音缓缓低了下去,他说,薄少,如果我不是你儿子……只是我妈咪和别人生的,你会这样对我吗?薄夜的心口一紧,无端的烦躁就从心头划过。

如果这个小孩不是自己的儿子,他又会这样大费周章地把他带回家?可是……一想到唐诗和别的男人生孩子,他就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火气……就仿佛在他的印象里,唐诗永远是围着自己转的,永远都只能生他的种,别的男人,敢碰她,就是找死!唐惟看着薄夜这样的表情,忽然间就笑了一声,小孩子笑起来声音清脆如玉,却偏偏带着一股如针扎般的嘲讽。

薄少,你永远都不懂五年我们过得是什么日子,所以我也不可能和你亲近。

唐惟抬起头看着薄夜,那一瞬间,薄夜竟觉得万箭穿心。

五岁的小孩,竟有这种能力,伤他至此。

他说,薄少,我是妈咪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的唯一动力,没了我,她会死。

没了唐惟,唐诗会死。

唐诗是在晚上八点的时候收拾好自己,去了薄夜所报给她的地点,mago的大门口。

服务员一看见就上来迎接道好,您好小姐……唐诗特地给自己弄了头发,重新化了妆喷了香水,一席西装裙搭着小高跟,气质潇洒优雅,她站在那里,披散着半边头发,纤细的脖颈下戴着一条锁骨项链。

这是唐奕的手工作品,全世界仅此一条。

她光是站在那里,所有人便都不敢轻易上前。

那气场太矜贵了,就如同某位世家大小姐。

微微垂着脸,睫毛细长,红唇潋滟,秀挺的鼻梁勾勒出侧脸精致的弧度,令所有人都觉得她面熟。

可是大家都想不起来她是谁。

或许这座不夜城太多贵族名媛,所以大家都只是觉得她眼熟,却想不起在哪见过。

这么一张精美绝伦的脸,下次若是再看见,一定会留下深刻印象。

谁都不知道她是当年那位唐家大小姐,坐了五年牢,断掉半截手指,被毁掉一生的清高和骄傲后浴火重生。

薄夜开着车子到了mago停车场停好车,走上来的时候就看见这么一幅场景。

旁边喝多的人还摇头晃脑走过去,边走边说,靠,看到门口那位美女了没有,简直是极品!那气质,那卖相,啧啧!他旁边的兄弟说,别想了,这种女人你能碰得到么,给人家当当司机还差不多。

哈哈,当司机我也乐意!免费给她当!薄夜眉毛微微皱起来,再抬头的时候就看见唐诗站在那里,一身清冷的气质,淡漠的眉目,绝美的五官上写着冷漠和疏离,看见他的时候一双眸子里划过一丝慌乱。

薄夜就这么站停了,穿着裁剪创意的白衬衫,干净利落的西装裤下有两条笔直的腿,踩着一双巴黎世家,一只手捏着车钥匙,一只手挽着一件外套。

一张不羁俊朗的脸,左耳两颗黑钻耳钉和他黑如曜石的眸光相应。

他站在门口,高大挺拔,引得路人频频回眸。

他就有这么一种气场,与生俱来,能让所有人都注意到他。

妖孽俊美的五官,深邃沉稳的气质,这令所有女人都着迷,疯狂地想扑进他怀里。

都说薄夜是这座城市女人心中的梦中情人,所以五年前薄夜娶了唐诗的时候,这座城市的女人都失恋了。

她们等着看好戏,五年后,唐诗被他亲手送进了监狱,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背后吹口哨祝贺。

薄夜从各方面来说无疑是完美的,家世,财力,权位,可是唯独对于爱情,一分施舍从没有给予过唐诗。

唐诗觉得自己是悲哀的,这个男人不属于自己,但是她以为坚强守着就可以感动他。

装了整整五年傻,又背了整整五年罪——十年,她终于明白和薄夜不可能走到一起,懂得这些道理的代价是身败名裂家破人亡。

薄夜和唐诗在门口,隔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对视,似乎穿过这些陌生的脸,他们回溯时光来到从前,一眼万年。

他还是她心中挚爱,她还是他眼里的少女。

时光如梭,白云苍狗。

他们怎么会走到现在这般田地呢?到底是……谁在背后推手?唐诗结束了自己胡乱的各种念头,抬头看着薄夜一步步来到自己身边,男人星光熠熠尊贵无比,一路将身边人都比了下去,直到在她面前站定。

那张完美的脸和自己的距离一下子拉近的时候,唐诗悲哀地发现,自己心头不再有一丝悸动。

薄夜,你可知我从青春时代开始,到现在,爱了你整整十五年,吃尽了半辈子的苦头?她看了一眼薄夜就收回目光,薄夜在她身边淡淡道,等了多久?不久,十分钟吧。

唐诗莞尔一笑,优雅得让人找不出漏洞来,可偏偏是这副模样,让薄夜觉得陌生。

以往她总是温柔且大方,眼里带着无数情意,现在那双眼睛就如同枯朽的黑洞,当年她的骄傲折翼落在其中,被吞没,化作一片虚无。

薄夜心尖颤抖,却忍着声音道,上去吧,跟我过来。

语毕就伸手摁下电梯开关,开门那一刻,除了他们,竟然没有人敢跟上来和他们一起乘。

对面亲吻内心烧焚五年前,唐诗和薄夜独处的时候还会紧张,带着小心翼翼的心思,而如今五年后,时过境迁,物是人非。

她心里除了麻木,什么都不剩下。

电梯缓缓升上去的时候,薄夜就这么看着唐诗的侧脸,男人有一张精致如画的俊脸,盯着唐诗看的时候,她便察觉到了薄夜滚烫的视线。

若是换做五年前,他绝对不会露出这种表情,甚至巴不得唐诗离他远远地,最好这辈子都不要出现在他面前。

而现在,他用这种炙热的视线盯住她,就像是狼群的首领盯住了猎物,让唐诗觉得无处可逃。

叮的一声响,电梯门开了,唐诗率先走出去,身后薄夜看着她细长的身子,沉默了很久,也迈开步子跟上,V2包厢门口,唐诗终于停下了脚步。

薄夜冲她笑笑,怎么不进去?唐诗咬了咬牙,伸手推开了包厢的大门。

她进去的一瞬间,似乎听见周围有人吹了一声口哨,酒气夹杂着烟味扑面而来,唐诗内心虽然不喜,却也没表现出来,只是微微皱了皱眉。

随后就听见沙发上有人大喊,这妞正点啊!是谁带进来的!薄夜在她背后笑,怎么,福臻,你想要?唐诗抬头看去的时候,也顺路看见了江歇,他们一帮人窝在沙发上,周围坐满了陪酒的公主,一个个都穿着超短裙露着香肩,场面异常艳丽。

唐诗站在那里,实在是格格不入。

福臻倒了一杯酒上去,对着唐诗道,是老夜带来的吗?小姐姐你好,来喝一杯吗?喂喂,福臻,你可别作死啊。

江歇在福臻背后提醒他,岂料这位祖宗喝多了跟没听见似的,搂着唐诗就在一边坐下了,随后冲薄夜笑眯了眼,老夜你简直是我的小棉袄!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款的!薄夜的眼神晦暗不明,但是没说话,福臻继续喝酒,还给唐诗插了一块西瓜送到她嘴边。

唐诗拧着眉毛犹豫许久还是张嘴吃了,旁边一群人尖叫。

哈哈哈!福臻真不要脸!居然凑上去喂人家吃东西!人家不是还是吃下去了么!福臻,你晚上有戏啊!福臻搂着唐诗笑,将头靠在他肩膀上,对她说,小姐姐,玩游戏吗?薄夜在一边看着,捏着酒杯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旁边江歇小声道,老夜,要不我去和福臻说一下……不必了。

薄夜的声音冰冷如水,似乎毫无波澜。

只是一个女人,凭什么……凭什么让他如此在意?唐诗对着福臻笑了笑,你就是要和薄夜谈生意的人吗?咦小姐姐,出来玩别讲什么生意嘛。

福臻俊脸一拉,转头看向薄夜,老夜,你是不是跟人家说了什么,她一开口就是要和我谈生意,好扫兴啊。

看来就是这人无疑了。

唐诗端起酒杯,既然薄夜带她来的目的是陪客户,那么她只需要陪好福臻就行,于是对着所有人笑了笑,迟到了,我先自罚一杯,待会要是玩什么游戏,别针对我啊。

福臻一看就笑了,搂着她让她坐下来,你怎么这么可爱呢。

唐诗缩在他怀里冲他笑笑,红唇被酒精染得发亮,是吗?我觉得福公子也很可爱。

福臻这个名字她不陌生,五年前没有坐牢的时候,唐诗好歹也是上流社会出名的千金小姐,就经常听见几个圈子里鼎鼎有名的公子哥的名字,福臻就是其中之一。

据说是隔壁市的,但是家产庞大,所以这个市里面,想和他交个朋友的人不在少数。

薄夜看着唐诗对着别人笑颜如花的样子,忽然间就生气了一股无名的火。

当初喊她来陪酒是想羞辱她的,没想到现在竟然自己先被惹怒了。

江歇在一边看得小心翼翼,老夜……你没事吧?就算是前妻,也没有人会让自己的前妻去陪别的男人喝酒啊,这样当真是一点情谊也不剩下了。

可是薄夜死死咬着牙,视线分明锋利凛冽地盯在唐诗身上,嘴巴里却说着,无所谓,随她去。

没错,只要她能帮他搞定福臻,陪酒又怎么了,哪怕她和福臻上床……脑子里纷乱的思绪想到一半,周围就又响起一阵欢呼声,他们猛地抬头看去,正好看见福臻和唐诗双唇分离的一幕,下一秒,眼中掠过无数腥风血雨!旁边有人在鼓掌,小姐姐说到做到!佩服佩服!我买账你!输得起玩得起!就喜欢你这样大胆的!要不要再来一局呀?江歇一看薄夜的脸,升腾而起的杀气都能把人吓死了,赶紧冲那边喊道,你们在玩什么!真心话大冒险,说不出来或者做不到就被指定亲一口。

有人笑着回应道,要不要一起?被亲一口?薄夜蓦地看向唐诗,见她微张的红唇性感妖娆,勾着福臻的脖子靠在他怀里,模样像极了一只妖精,所有男人的视线都在时不时往她身上瞄。

怒火,就这样毫无抑制地从心底窜起来,薄夜甚至都没去想自己这是怎么了,那一秒他脑子里全是各种疯狂的念头——把唐诗带回家,把唐诗关起来,让她一辈子都不被别的男人碰。

那是他的所有物,不管是谁碰了,就该死!愤怒地看向唐诗的时候,见她正冲自己笑笑,笑起来的时候能令天地失色——唐诗有一张艳丽无双的脸,五年前他就知道。

可是那个时候他对她厌恶嫌弃,甚至从来不把她放在眼里。

只觉得这种妖娆的女人娶回家了就是个花瓶,还特别矫情,根本不如安谧。

是啊……根本不如安谧,这样一个女人……凭什么,凭什么……薄夜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办法克制自己的愤怒,看见她和福臻亲吻的那一刻,他甚至想动手掐住唐诗的脖子——这个贱女人,她竟然敢让别的男人亲她!福臻却像是没看见薄夜的表情似的,依旧抱着唐诗,唐诗微微抬了抬下巴,拉出一节纤细优美的颈线,搭着她锁骨上的锁骨链,画面娇艳无比,却又惹人怜惜。

她好瘦,抱在怀中一定很轻巧。

于是福臻也这么做了,干脆直接拉着唐诗坐在他的大腿上,唐诗惊呼一声,强忍下心头的羞耻感,漂亮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福臻从背后环住她的腰,轻声问道,晚上跟我回去吗?唐诗故作淡定将头发绕到耳后去,对着福臻不懂装懂,福公子这是在逗我玩吗?福臻将脸深埋进她发间,狠狠吸了一口,我哪儿舍得?你不如告诉我叫什么名字?名字……?唐诗全身一僵,忽然间就愣在那里不知道作何反应。

怎么了?福臻见她脸色惨白,打趣道,不会是什么可怕的人吧,小姐姐,你别吓我啊。

唐诗赶紧收敛了笑容,摇摇晃晃站起来,道了一声,我有点头晕,去上个厕所,回来告诉你。

福臻吹了声口哨,要我陪你去吗?不在乎这点儿时间吧。

唐诗笑得千娇百媚,福少在这儿等我就好了。

哎哟!啧啧啧!最难消受美人恩啊!福公子今晚肯定美死了!不愧是美女,说起话来都这么美!唐诗走进厕所,站在洗手池旁边站稳了,伸手撑住自己的脸,狠狠深呼吸了一口气。

刚上来喝得有点急,现在她头晕脑胀,脸上带着醉酒后的红晕,撑在洗手台上,不断地吸气呼气。

福臻问自己的名字……要如何作答?我叫唐诗。

这A市只有一个唐诗,就是五年前的唐家大小姐。

她要如何面对包间里的所有人?他们又会拿什么样的眼神看她?五年之后,唐家大小姐沦落到陪酒卖笑,讨好男人,这多可笑啊,她装出来的清高和坚强都将成为一个笑话。

唐诗站在那里,大脑里掠过无数念头,甚至有想丢下他们直接逃跑的想法,可是一想到唐惟,她就忍住了。

薄夜靠近她的时候,唐诗都没反应过来,下一秒被人直接拉进了女厕所的最后一间,门狠狠甩上后,她跌落在薄夜的怀中。

抬起头来的时候,男人的脸上带着惯有的嘲笑,就这么睨着她,有本事勾引人家,却没本事告诉他你是谁?唐诗脸色惨白地笑了,薄少,这里是女厕所。

薄夜站在那里,似乎这句话并没有打动他,他锁上了女厕所隔间的门,将唐诗逼到墙角,伸手,狠狠擦过她的红唇。

口红在他指腹开出一朵红梅,薄夜冷着声音,和福臻亲了?唐诗低下头去,游戏规则,不得不服。

只是个游戏,你就这样上赶着和他亲热?薄夜不让她垂下脸,狠狠抬起她的下巴,唐诗,五年不见,你还真是变本加厉了!唐诗笑了,笑得荒唐,笑得她眼泪汹涌而出,你凭什么这么指责我!薄夜,把我带来这里的人可不是你自己么!你让我去陪酒,你瞧,我去了呀!薄夜伸手掐住她的脖子,那我让你去和他上床呢?那就上啊,反正我在你眼里不就是个玩具么?唐诗冲他笑得眼眶通红,你都不在意,我在意什么?当场羞辱要她的命唐诗,我没想到你会这么下贱!薄夜似乎是气急了,按着唐诗,将她按在女厕所的墙壁上,呼吸浓烈,一双眼睛里掠过无数腥风血雨——他在动怒。

你把我喊来喝酒,难道没想过我会被人刁难吗?唐诗笑得眯起了眼睛,你不是想看我被人羞辱的样子么,怎么,没看见,是不是特别不爽啊?薄夜将她顶在墙壁上,逼近她,就这么用那双浓墨重彩的眸子看向她,许久,狂热的吻落在她唇上。

唐诗剧烈挣扎,此时此刻门口有人进来,薄夜低笑,叫,叫啊,让外面人都看见这幅样子好了!混蛋!唐诗恶狠狠看着薄夜,眼睛都跟着红了,为什么这么对我?薄夜没说话,再一次低头狠狠吻住她,她味道出奇得好,五年前她还是他妻子的时候,薄夜和她上床就像是例行公事,虽然不喜欢这个女人,但是她有着相当好的身段,所以薄夜并不觉得唐诗无趣——可是她没想过她会怀孕,会生下自己的孩子。

记忆恍惚回旋,他忽然间就是到了一个问题。

五年前,安谧死去的那个时候,唐诗是不是也怀了孕?可是那个时候她没说,他便不知道,将她按在安谧的坟前踢踹,将她送入监狱,让她变成疯子……薄夜浑身狠狠颤了颤,这个孩子能活下来……真的,很不容易。

那个时候怕是唐诗自己连求生意志都没有,在牢中怀了孕,该有多绝望?唐诗用力推开了他,外面的一批人已经走掉,没有人发现女厕所最后一间里关了两个人,她红了眼眶,对着薄夜哽咽,为什么这么对我?为什么,把我当做玩具一样,你想要了,就凑上来,不要了,就随意侮辱!薄夜,五年前伤我至此,还不够吗!我已经付出了那么惨烈的代价,为什么还不能从你手下逃脱?薄夜没说话,只是瞳孔缩了缩,看见唐诗这般痛苦的样子,男人似乎也察觉到了她的难过。

唐诗把他推开,肩膀都在哆嗦,她将自己的衣物理干净,又用力擦了擦自己的嘴唇——口红早已在强吻中消失不见,可是她用手去擦,却又生出几分鲜红来。

薄夜觉得自己肯定是疯了,肯定是醉了,为什么五年后唐诗回来,他会对她重新有了念想?唐诗捂着自己的脸走出了厕所,他似乎听见了她离去时候带着抽泣的鼻音,薄夜一个人在女厕所里站了许久,随后才脸色不好地走出来。

刚走出来,就碰见一群女人迎面进来。

靠,这里是女厕所吧?喝多的女人们回头去看标志,又看了眼薄夜走出来,卧槽,好帅的男人,可是,为什么在女厕所?别说了别说了,没准是那种变态呢……啧啧,看不出来啊,长得白白净净,居然喜欢偷偷去女厕所……一群女人用眼神多看了几眼薄夜,奈何人家气场神秘莫测,没敢说太大声。

唐诗回去的时候,福臻似乎已经在包间里等了她很久,见她过来,笑着将她搂入怀中,动作熟练地就如同是旧情人一般。

姗姗来迟的薄夜看见这一幕的时候,不动声色地眯起眼睛。

到底是怎么了?看见属于自己的东西被别的男人碰的一瞬间……他竟然无法控制自己的烦躁。

将心头悸动都压了下去,薄夜回来的时候神色如常,那边福臻已经笑得靠在了唐诗的肩头,美人在怀,春风满面。

福臻凑近了问唐诗的名字,在她耳边低笑,你和老夜的关系看起来不一般?唐诗浑身一颤,这是怎么被他看出来的?只是她没有承认,几乎是在一瞬间就换上了笑脸,怎么可能,福公子为什么这么想?福臻搂着她说道,因为我看见你走出去,老夜也就出去了……这观察力!看来大家都不是傻子,自己跟着薄夜来,多多少少就会猜测她和薄夜的关系,又和薄夜一前一后去上厕所……难怪会引起福臻的怀疑。

唐诗没多说话,只是把眼睛垂了下去,许久才道,福公子,真的想知道我是谁吗?福臻见她这副深沉的表情,不由得一愣,嗯……你这是怎么了?唐诗笑了,笑得令天地都是色。

五年前,A市的男人的梦中情人是她,她有一双美得惊人的眼睛,还有那一身矜贵骄傲的气质,五年后,这颗明珠滚落尘世间,成为所有男人心头的一根刺!唐诗伏在他耳边,用一种如同情人间亲昵的语调说道,福公子……我叫唐诗。

A市从开都只有一个唐诗,那就是唐家千金!福臻的脸色一下子变了,似乎是觉得不敢相信,他瞪大了眼睛,清俊的脸上写满不可置信的错愕,死死盯住唐诗,似乎是想透过她的脸看到她的灵魂——很可惜,唐诗早已没有任何灵魂。

她笑着趴在他肩头,是不是觉得很不敢相信?没错,我就是唐诗,就是五年前被你们认作凶手的唐家大小姐……是薄夜的前妻。

得知真相那一刻,震惊将他吞没。

福臻连抱着她的手都开始发抖,你……是不是在跟我开玩笑?有什么开玩笑呢?唐诗一下子冷淡下来,从他身上离开,自顾自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笑得娇艳,不认识我,难道还不认识我这张脸?福公子,五年前我在圈子里的时候,可是经常听见你的名字啊。

五年前……她坐了五年牢。

福臻的呼吸都开始加速起来,换做别人,一个离过婚还坐过牢的女人这样对他,他绝对不会有半分兴趣,谁会要这样一个劣迹斑斑的女人?可是眼前的人是唐诗,是五年前那位震惊了上流圈子的名门大小姐!福臻望着她,喉间莫名干渴,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是为什么。

老夜……为什么要让你过来陪酒?如果是真的话,那么唐诗就是薄夜的前妻,为什么薄夜会把自己的前妻喊过来……做这种事情?唐诗冲他笑了笑,随后对着福臻眨眨眼,既然我们已经离婚了,所以你不用把我当做薄夜的谁谁谁。

是啊,她从来都不是薄夜的谁,不管是五年前,还是现在,薄夜的心里永远都没有她的位置。

只是聊到一半,薄夜突然间走上前去,在众人的惊呼之下,直接将唐诗扛到了自己肩上。

唐诗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浑身一颤,随后用力捶着他的背,做什么!放我下来!薄夜冷笑,放你下来?继续看你和别人眉来眼去?所有人都被薄夜这个动作给震惊了,福臻坐在沙发上,看着薄夜就这么把唐诗扛起来,结结巴巴道,大,大兄弟……有,有话好好说!福公子,不好意思,今天她是我的,改明儿再和您约!福臻抓着酒杯嚎叫,老夜你不是人!自己给我带来姑娘,居然自己要独占!唐诗羞红了脸,这样的行为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无疑是在羞辱她,她摒住声音里的颤抖,薄夜,你放开我!我要是拒绝呢?你喝多了!对的,我就喝多了!薄夜不顾所有人看好戏一样的眼神,直接扛着唐诗走出去,唐诗头晕脑胀,放开我!混蛋!人渣!去死吧!骂得好,语言天赋还挺高的,常青藤大学出来的果然词汇量挺丰富啊。

自己要我陪酒,现在还反悔!唐诗高喊一声,有本事让别人带我走啊!垃圾瘪三!渣男,老娘为你坐了五年牢,你他妈还想我怎样!这一声下来,所有人脸色都变了。

唐诗那一句坐了五年牢如针扎进所有人的耳朵里,大家都停下动作来看他们,那一瞬间,所有人终于记起了她是谁。

才貌双全的唐家大小姐,唐诗!五年被抓进去的杀人犯,唐诗!唐诗忽然间自顾自低笑了一声,随后眼泪就落了下来,不断地模糊了她的视野。

她不想哭的,可是止不住,命运就是这么可怕,在你以为彻底逃开的时候,给你来个狠狠一击,然后告诉你,你根本,就逃不出这片阴影。

薄夜将唐诗放下来又抱在怀中,将她按在墙上,在众人的注视下捏住她的下巴,委屈,嗯?唐诗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声音拔尖,像是带着恨极了的决绝,委屈?我有什么好委屈!我罪有应得,我活该!薄夜就是听不得唐诗这样的语气,狠狠掐住她的脖子,背后有人尖叫,薄少……别,别动手!福臻都被这惊变给吓到了,在后面大喊一声,老夜!你冷静点!江歇开始打电话喊人,薄夜喝多了……快带人过来。

唐诗在他的钳制下,肺中空气越来越少,最终双眼一闭,在他手里晕过去。

天哪!死了……死了!薄夜手狠狠一颤,将自己的动作收回来,怎么可能,他掐死了她?不可能!他……他只是气急了,才不顾大家在场羞辱她,他没想过要她的命……昏迷前视野天旋地转一片,最后没入黑暗中,唐诗听见耳边有人嘈杂地尖叫着,而这一切都渐渐……渐渐地离她远去。

爱已成魔不疯不活寂静的病房里,唐诗睁开了眼睛,入目一片晦涩的光,随后视野才开始渐渐变得正常。

她望了眼四周,直到外面有人推门进来,她才猛地回过神。

薄夜站在门口,脸上表情晦暗不明,在看见唐诗脸那一瞬间,他的眼睛里掠过无数情绪,最后都熄灭在漆黑的瞳仁中。

唐诗就这么麻木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曾经幻想过很多种旧情人见面的方式,这世界实在是太小,痛彻肺腑爱过的人终究会在某一天见面,可是唐诗真的没想过,薄夜会这样对她。

以一种极端残忍决绝的方式,将她再一次送进绝望的深渊。

薄夜看着唐诗的沉默,察觉到她并不想和自己说话,只得站在门口清了清喉咙道,你醒了。

唐诗冷漠地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薄夜走上前,一把抬起她的下巴,看到她痛恨的眼神,心中竟然莫名地刺痛。

怎么,跟我斗气?他笑了,如同妖孽的脸上挂着令人胆寒的笑意,唐诗,五年前我就该掐死你了,留你这条贱命到如今,你应该觉得庆幸。

唐诗听到他这话,就像是听见什么笑话一般,冲薄夜清脆地笑了几声,是啊,我还要谢谢你的手下留情,留下我这条狗命!你很委屈?薄夜也冷笑,比唐诗的更讽刺。

委屈什么?唐诗眯起眼睛,脸上还挂着虚弱的病态,可那双眼睛,却锐利得如同淬了毒的刀刃,亮得惊人。

在那眼神的注视下,薄夜竟觉得自己有一种无法呼吸的错觉。

唐诗冲他笑得娇艳,那一瞬间天地失色,薄夜,我可不是要好好谢谢你么!五年前毁了我的人生,五年后还想要我的命!我上辈子肯定是做了天大的孽,这辈子才会被你毁得一干二净!薄夜听见唐诗的话,更用力捏住她的下巴,你还想为自己狡辩什么?安谧的死……若是安谧的死和我无关呢?唐诗笑得癫狂,像是这世界上再也没有什么可以让她留恋的,像是退无可退破釜沉舟,她高声冲他喊道,薄夜,我就问你一句话,倘若安谧的死和我无关,你欠我的,这辈子还得清吗!倘若安谧的死和我无关,你欠我的,这辈子还得清吗!薄夜瞳仁狠狠缩了缩,甚至在下一秒不受自己控制松开了她,倒退两步,不可置信地看着唐诗,你说什么?唐诗的声音忽然间低了下去,就好像是刚才的反击已经用尽了自己的全部力气,她说,薄夜,我不恨你了,因为我觉得,你都这么可怜了,我恨不恨你都已经无所谓了。

她抬头的时候,昔日对他饱含爱意的眸子里空洞麻木得一份情谊都没留下,悉数被五年前的恨吞噬得干干净净。

薄夜怒极反笑,动怒的时候一张脸更是俊美逼人,男人有着令整座城市女人疯狂的资本,五年前,她也曾飞蛾扑火,不顾一切扑向他,到头来毁灭了自己,却连什么都没得到,哪怕是同情,他都吝啬给予。

唐诗摇了摇头,像是自嘲,她说,我不后悔,我也不恨你,不就是五年牢而已。

出来了,我照样还是活得好好的,没有你,我一样活着。

随便你去查,随便你去翻旧账,薄夜,我告诉你。

她抬头那一瞬间,一双眼睛犀利而又凛冽,薄夜在恍惚间仿佛又看到了当年才惊艳绝骄傲无比的唐家大小姐,哪怕家族沦陷,她依旧有着一身难以磨灭的清高和自负。

唐诗的嘴唇一张一合,对着薄夜道——我告诉你,五年前我在所有人面前打翻了安谧的骨灰,我一点都不后悔。

因为她,害得我家破人亡;因为她,害得我背负罪名;因为她,一个已死的人,我受尽折磨屈辱,在监狱里生不如死整整五年!幸亏她死了,我打碎她的骨灰盒,一点都不过分!我告诉你,她若是活着,我也要将她挫骨扬灰!你敢!薄夜暴怒,一巴掌扇向唐诗的脸,声音都在颤抖,唐诗!你敢!!你居然还敢说出这种话!!刺痛之下竟然没有逼出她的眼泪,反而逼得她笑意更甚,如同一朵艳丽的罂粟花,她的笑美得令人心惊。

对!我就是敢!一个死掉的人,让我背负这一段不公平的人生,薄夜,你但凡站在我的立场想过一丁点,就不会让我变成现在这样!我告诉你,我对她做的事情,我从不后悔,我只怕你到时候知道了事情真相,发现安谧的死和我无关,会恨你自己!薄夜被唐诗这番话震得心头发颤,只是当时安谧被推下去的时候他在场,怎么可能看错,就是唐诗动的手!少在这里装什么清白,若是要说,五年前你就该说了!你给我机会说了吗?唐诗终于笑出眼泪来,啊是吧,你也从来都不相信我说的。

我当了你五年的妻子,就如同一条狗,你从来没施舍给我过一个眼神,哪怕一个!薄夜,你不爱我,你凭什么娶我?你对得起我对得起安谧么?我只爱安谧,娶你不过是因为你爬上了我的床!薄夜也终于没有忍住自己的怒意,大喊了一声,当初可是你爬上我的床的!是吗,你是这么看我的么?你当真忘得一干二净!唐诗笑了,笑得浑身颤抖,笑得声音都破碎了,有句话真是没说错……百无一用是情深,不屑一顾是相思!薄夜,就当我曾经为你的付出全都是个笑话,若是重来,我一定不会选择遇见你!她后悔了,后悔得一塌糊涂。

薄夜薄夜,我只求有朝一日你悔不当初!我不怕你这样对我,我只怕你有朝一日自己会后悔。

唐诗说完这句话,便指着病房的大门,冲薄夜高喊一声,滚出去!她眼中的恨那么明显,说说不恨了,说说无所谓了,可事实上只是因为实在是太恨了,所以进而原谅不原谅都觉得没什么两样了——她对他的恨早已深入骨髓,五年前将她送进监狱那一刻开始,她就亲手扼杀了所有对他的爱和期待。

穷途末路,你送我的一场毁灭,造就了深渊里的我无尽的痛苦挣扎。

薄夜,我不要救赎,我只愿将你诅咒,愿你今生今世再也求不得爱人!唐诗放声大笑,外面有护士听见声音冲进来,看见唐诗这样,上去将她用力按住,唐诗浑身一个哆嗦,将护士掀翻在地上。

护士尖叫一声,顿时走廊外面跑来一群人,甚至有人高喊着——镇定剂,镇定剂!V02病房有病人情况异常!快!医护人员和保安统统上来!别碰!滚!都滚!一旦有人上前,唐诗就拿东西砸过去,杯子,花瓶,凳子,所有东西都成了她的工具,伤害别人,保护自己。

她一边哭一边笑,滚出去!都滚出去!薄夜高喊一声,唐诗!你疯了!这句话就像是一柄利剑刺入唐诗的身体,穿透她的肺腑,剧痛从胸口蔓延到身体各个角落每根毛发,一寸一寸,将她的呼吸吞没。

女人在疯狂中红了一双眼睛,忽然间就冲着薄夜跪下,狠狠磕了响头。

薄夜,放过我吧,我求求你……求求你放过我吧!我坐了五年牢,我已经人不人鬼不鬼了,你看看我,你睁眼看看我现在的样子啊!忽然间有一股难以名状的酸痛感从心尖开始蔓延,薄夜全身发颤,怔怔注视着眼前这个女人。

五年前,骄傲自负的唐家大小姐,五年后,疯癫作乱的前科女人。

他全身都在发抖,俊美的脸上带着来自灵魂深处的剧痛,痛得他眉毛死死皱在一起,唐诗你……你怎么了?他忽然间就想到了唐诗右手上斑驳交错的疤痕,一个人,该是有多绝望,才会对自己最珍贵的右手下手?唐诗是设计师,比谁都看中这双手,这是她一身的傲骨和清高。

可是这样的她——却会选择毁了自己最重要的右手,这到底是经历了多大的滔天巨浪,才会承受不住现实的重量走向灭亡?所有人都震惊了,为什么唐诗会变成这样,这样脆弱,这样敏感,这样疯狂……她在监狱里到底遭遇了什么?五年……是谁将她毁成这副模样?薄夜忽然间不敢去问答案,他害怕是自己……自己是将她变成怪物的罪魁祸首。

不会的,唐诗……唐诗那么爱自己,怎么可能……专业的医护人员冲进来,一前一后按住了唐诗,保安站在一边维持秩序,还有人把原来受伤的小护士扶起来,病房里一时之间无比嘈杂,还有人挤着脑袋想往里看。

薄夜被人群挤到一边,震惊地看着唐诗被人按在病床上,装着镇定剂的针头对准她的手臂狠狠刺入,随后她瞳孔涣散,合上眼皮,再次陷入昏迷。

五年之前受过刺激第二天薄夜来医院里的时候,唐诗的主治医师已经换了一批,看见他就喊了一声,把一些报告资料递上去,叹了口气说道,薄少,您夫人的状况不是很好……薄夜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去说明他们两个的真实关系,到由着医生继续说下去了,她有严重的抑郁症,曾经肯定遭遇过巨大的刺激,薄少,您……和夫人先前发生过什么事情吗?看着拿在手里的报告单子,薄夜的手指竟被单薄的纸张硌得发疼。

他喉间酸涩,像是堵着一团棉花,许久才道,没……没有啊。

这样啊,唉。

主治医生摘下镜片来擦一擦,她这个病,光靠吃药是治不好的,我们查了一下,她已经有治疗记录了,但是每次吃药时间并不正常,只是有反应了就吃药克制。

这样是无法根治的,而且她自己内心也没有配合治疗……薄少,这可能得花一点时间,您知道夫人最喜欢什么吗?医生最后一句话让薄夜自己愣住了。

唐诗……最喜欢什么?他竟无从得知。

薄夜觉得自己没法再和医生沟通下去,随便说了几句话就走了,临走时医生的话还在他脑海里盘旋——夫人应该是经历过一些不大好的事情,薄少,如果有情况,我希望您能别瞒着我,告诉我们,我们才可以定制治疗方案……夫人这个情况实在算不上好,你知道吗,她手上的刀疤,不是一天两天,是新伤旧伤交错覆盖的,最近一道……是在两个礼拜前。

两个礼拜前,日子如此近!她手臂上的伤疤,到底是经历了几次伤害?她竟然一直都有……自残的习惯。

每当压力大到她无法忍受的时候,便在深夜里举起刀子刺向自己的手腕。

伪装在骄傲清高的表象下的唐诗,早已不是五年前那个大小姐了,她的灵魂早已支离破碎,剩下的,也仅仅只是一些执念而已。

薄夜不敢再去多想,回到唐诗的病房门口,辗转反侧,第一次有了那种逃避的念头。

他竟然……不敢去面对一个女人,那个女人是自己的前妻——是五年前被自己亲手送进监狱的杀人犯。

唐诗害死了安谧,如今却过着这样的日子,薄夜觉得,他应该高兴的。

可是看见她的时候,分明高兴不起来,总觉得自己才像是那个刽子手,将她害到这般田地。

薄夜站在门口很久,脸色苍白,徘徊着终究没有进去。

他转身走向走廊过道另一端,拿出手机来。

是我。

男人另一只手插在兜中,高大挺拔的身子如同一道剪影,哪怕是医院里,也惹得无数小护士偷偷侧目,纷纷猜测他的身份。

替我去查一查……唐诗坐牢的五年发生了什么。

像是下定决心一般,薄夜终于说出那句话,与此同时牵扯出剧烈的疼痛感,他不想去怀疑的,可是却不得不去验证一件事,我怀疑,有人在监狱里假借着我的名字对她……施暴。

唐惟是在当天下午被薄夜从幼儿园里接出来的,坐上车一瞬间,唐惟叹了口气,他说,薄少,您别关着我了。

我也不会跑,顶多回到妈咪身边去。

你要是真的有心,一个月来看我一次,我就很感激您了。

薄夜气得开车都想撞花坛,听听这臭小子说的什么混蛋话!眼里还有他这个老爹吗!这他妈到底是不是自己的亲儿子!要不是DNA出来的结果鉴定了两个人的父子关系,他都觉得这是自己捡来的。

薄夜忍住自己想踩油门的冲动,开着车子上高架,驶向医院,随后道,臭小子,你这是和爸爸说话的态度么?唐惟叹了口气,不知道是在替自己叹,还是在替薄夜叹。

薄少……叫我爸爸!……薄少……您先听我说……叫爸爸!爸……爸爸……唐惟结结巴巴地念着这个称呼,还有些不适应,脸都红了,您……别强迫我喊……多叫叫就习惯了。

薄夜感觉自己的心情一下子好了,听见这臭小子口中喊出爸爸两个字,胸口总算舒畅很多,他说,我就是你爹,你喊我爸爸有什么不对?唐惟说,可我生出来五年,你从来没有关心过我。

薄夜深呼吸一口气,说道,你妈妈把你藏的太好,我也是最近才知道你的存在。

那我妈咪怀孕的时候呢?唐惟迅速反问道,你不会连我妈咪怀孕的消息……都不知道吧。

薄夜抓着方向盘,手都有点发颤。

五岁小孩的问题,竟叫他回答不上来。

他若是知道……若是知道唐诗怀孕了,说不定……当时就不会把她关进去……薄夜眼里掠过无数情绪,不过他都没表达出来,几乎很快,就一闪而过,眼睛一眨再睁开的时候,他还是那个冷酷无情的薄家大少,雷厉风行手段果敢,似乎这辈子从来都没有什么事情可以让他后悔一般。

唐惟很乖地坐在后排车座上,看着窗外不断闪过的风景,忽然间问道,这不是以前的路……薄夜心里暗暗夸奖这小子的聪明,才几天来回就记得了路,于是清清嗓子开口道,去医院的路。

医院?唐惟年纪小小但是心思亮堂,小心翼翼问道,是不是我妈咪出什么事情了?草,这小王八蛋怎么这么聪明,当爹的压力也很大啊!不过薄夜转念一想,还不是因为他基因好,能生出这么聪明的儿子也是他的本事,又美滋滋地觉得自己儿子是个天才真牛逼。

到医院的时候,薄夜蹲下来理了理唐惟的衣服,也就只有这种时候,唐惟觉得薄夜是他的父亲,可是他做着一切的目的无非是为了面子。

薄夜靠近他的时候,唐惟还是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毕竟五岁的小孩子,其实面对自己的亲生父亲,心里还是甜蜜蜜的。

只是……自己的父亲也太令他失望,或许以后表现好,他可以帮着薄夜追妈咪。

薄夜说,你妈咪有抑郁症,你知道吗?原本这些沉重的话题,他是不想在唐惟面前提起的,只是想起这个孩子年纪小小心思成熟,也就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她的状态不是很好,我希望你能……安慰安慰她。

是你刺激到了我妈咪吗?唐惟抬头,果不其然,小男生睁着一双眼睛,丝毫不意外的样子。

看来他是知道自己妈咪有抑郁症的。

这么小的年龄,居然能接受这样残忍的事情……不……我没想过刺激……薄夜在面对唐惟的时候总觉得很无力,他有一双看穿一切的眼睛,澄澈而又纯粹,总让他觉得自己这样肮脏的成年人不敢和他正面对视。

我知道了……唐惟像是叹了口气,我不怪你,妈咪的抑郁症的确很严重。

平时的时候没关系,一旦遇到和你有关的,就会这样。

一旦遇到和你有关的。

薄夜的心口就这样突然间被刺痛了一下,自己对唐诗来说已经成了洪水猛兽吗……她竟然想要这样害怕接触到和他有关的一切。

唐惟将自己肩膀上的小书包递给薄夜,爹地,麻烦你帮我拿一下,我上去看看我妈咪。

他改了称呼喊薄夜爹地的时候,薄夜就觉自己受到了那么一丁点的安慰,或许慢慢来,唐惟会接受自己也说不定……换做从前,薄夜从来没想过,自己对一个小孩会有这么大的宽容和耐心,哪怕他的母亲是自己厌恶的杀人犯,却依旧可以包容他们之间的小孩。

大人犯下的罪过,小孩却是无辜的……唐惟那双眼睛太无辜了,让他不忍心去伤害。

薄夜带他到了唐诗的病房门口,随后一大一小的两个人对视,两张极其相似的脸互相看了看,一起点了点头。

这个时候,父子俩的行动目的是高度一致的——唐惟推门进去,见到了靠在病床上休息的唐诗。

妈咪……他试探性喊了一声,就看见唐诗转过脸来,苍白的脸上写满病态,却在看见唐惟的一瞬间,眼中露出亮得惊人的光。

惟惟!唐诗眼眶都红了,你怎么来了?唐惟声音也有点哽咽,妈妈,你又不开心了吗?不开心,指的是抑郁症复发。

唐诗笑得很勉强,抱歉……是不是妈妈又吓着你了?没有……唐惟上去,脱掉鞋子爬上了病床,缩进唐诗的怀中。

自己的妈妈很瘦,却依旧用并不温暖的手抱住他。

妈妈下次不会了……惟惟,你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妈咪,是爹地接我过来的,你们之间吵架了吗?不……唐诗颤抖地按住唐惟的手,用近乎徒劳无功的声音道,不……他不是你爹地……不是……就如同快要哭出来一般,唐诗一遍遍自我洗脑,却依旧无法否认那个事实。

心有魔债至死方休薄夜无法想象唐诗这几年是如何过来的,看她伏在唐惟肩头哭的样子,心里忽然间就牵扯出一些怪异的刺痛感来。

唐惟那餐巾纸擦干了唐诗的眼泪,对着唐诗道,妈咪,我们回家好不好?你不要不开心了。

唐诗颤抖着抱住唐惟,有你就好,有你,妈咪就能活下去……唐惟抬头看了眼脆弱的唐诗,又抬头看到门外站着的薄夜,叹了口气,妈妈,我之前和你说了,其实今天是爸爸接我来的。

我知道你讨厌他,但他也确实……是我的爸爸。

唐惟抬起头来,直视唐诗的眼睛,小男生有一双澄澈漂亮的眼,盯着他就仿佛有一股安抚人心的力量。

他声音很稚嫩,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我虽然不喜欢他,但是我还是觉得有爹地的感觉很可靠。

只是,妈咪如果不想回到爹地身边,我不会多插手,你的选择就是我的选择。

你的选择就是我的选择。

唐诗的眼泪再一次出来了,她说,惟惟,妈妈不怕了,我们回去和舅舅好好生活好不好?就当你和薄夜从来没遇见过,就当你从来都没有他这个爸爸。

唐惟把唐诗哄睡觉之后,从病房里出来,小大人一般看了眼薄夜,后者正有些焦急地看着他。

情况怎么样?还行吧……现在她没有之前那个激动了。

唐惟站在那里,一张脸和薄夜有七八分像,明眼人一眼就看得出来他们是父子。

有时候,命运就是这么爱和你开玩笑,薄夜最恨之入骨的女人,竟然替他生下这样一个……聪明老成的儿子。

只是孩子这样早熟,到底是幸还是不幸呢?嘿,爸比,我妈妈病情好了的话,我有一个条件。

唐惟踮了踮脚,对着薄夜道,你得送我们团聚。

团聚?薄夜的眉毛一下子皱了起来,送你们回那个所谓的家?怎么,你们还想流浪在外?他可不喜欢自己的儿子在外面漂泊!唐惟的眼神明显暗了暗,爹地,如果没有我,你会关心我妈咪的死活吗?一句话,再次戳中了薄夜,让他愣在原地,一时之间竟然做不出回答。

你瞧,你们不相爱,哪怕住在一起,也是不幸的。

唐惟深呼吸一口气,随后看向薄夜,所以,我跟着我妈妈生活就很好了,您可以随时随地来看我,这个我可以和我妈沟通。

我保证我们也不会去您家里闹什么事情。

我们母子俩在外面挺好的。

这意思就是不想回家了。

薄夜看着唐惟的脸,忽然间就觉得胸口钝痛。

五岁的孩子,怎么会有这么通透的心思呢……成熟得让人心疼。

可是唐惟这个儿子,薄夜是不可能放手的。

开玩笑,自己的儿子,哪有在外面吃苦的道理?薄家的种,必须薄家自己来养!唐诗在医院里休养,薄夜就天天带着幼儿园放学的唐惟过来看她,她很快从阴郁中走出来,尽管看见薄夜的时候,眼里还带着鲜明的恨。

薄夜心想,恨吧,恨总好过疯魔。

唐诗出院的时候,唐惟跟在她身边手牵手,女人身材纤细高挑,这几日养病看来是又瘦了,在人来人往的医院大厅中穿梭,显得瘦弱无比,仿佛下一秒就会倒地。

薄夜忍住自己上去帮忙的**,心想这么一个女人到底有什么值得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关注,她可是害死安谧的杀人犯!看着唐惟跟着她蹦蹦跳跳地走了,薄夜竟然不自觉跟到了门口,看见有人来接他们,拉开车门,是英俊潇洒的唐奕。

他拉着唐惟的手那么亲密,看起来好像他们才是一家人。

薄夜冷哼一声,没说话,随着保镖回到自己的车内,唐诗察觉到一直跟随自己的目光消失了,才叹了口气。

唐奕刚出差回来,语气里都是担忧,没事了吧?唐诗说,没关系……唐奕微微皱起眉毛,诗诗,实话跟我说,你是不是最近没怎么吃药?唐诗将脸埋入掌心,身体微微发颤着,我没病……有病也治好了。

唐惟在一边心疼地说,妈妈,再吃几个疗程吧,就彻底好了。

唐诗抬起头来,泪眼朦胧中看见唐惟冲他微笑,一张脸和薄夜无比相似。

她哭着摸了摸他的脸,好,妈妈努力坚强起来。

回去后唐惟和唐诗缩在一起看电视,唐奕从她房间抽屉里找出药片,一看还有大一罐,就知道她这半年没认真吃。

你不能感觉难受了随便吃一粒,这不是感冒,一粒见效。

唐奕坐在她身边语重心长道,何况感冒药兴许还要吃个四五天才好呢,你这样怎么行……唐诗跟自己的哥哥撒娇,哥,你看我现在就是好的嘛,我平时……也是好的。

那你要是又遇见薄夜了呢?唐奕这样直白地问她,让唐诗心一惊。

遇到薄夜,她会慌,会乱,会束手无策,这个男人伤她太深,她早已陷入那一片阴影里,病入膏肓。

唐诗深呼吸一口气,哥,有些药物是治愈不了我的。

我只能靠我自己。

恐惧薄夜痛恨薄夜这个印象已经深入她的心脏深处,所以不管在什么时候,一旦沾染上和薄夜有关的,她就会失去理智。

药物永远都救不回来。

要么她死了,要么薄夜死了,方可停止这一切。

真的想要熬过去,只有让她自己更强大起来,才能够不被这个男人所刺伤。

唐诗抬起头来,眼里的光亮得惊人,她说,哥……我再也不想活在薄夜的阴影里了。

我需要新的人生新的开始,哪怕我病了,我也会努力去战胜恐惧……唐奕死死抓着她的手,都是我太没用,没有保护好你……不,哥,不是你的错,我才是原罪。

唐诗惨笑一声,如果我五年前没有错信他的话,唐家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到头来,她一场痴心错付,竟酿成这么大的灾难。

她是罪人,罪无可恕。

第二天醒来换做唐诗送唐惟去幼儿园,他进去的时候一脸得意,今天是我妈妈来送我!哇,唐惟,你真的没骗人。

你妈妈好漂亮哦。

漂亮阿姨,你也能当我的妈妈吗?这是我妈妈!薄夜气鼓鼓地赶走一堆围在唐诗身边的小同学,都不许抢!哼,小气!漂亮阿姨,我真的想当你的女儿。

那是唐惟的妈妈啊,真好看,好羡慕。

唐诗笑着弯下腰来,挨个摸了摸这群小朋友的头,是啊,我是唐惟的妈妈。

我们家唐惟是不是在学校里有点小任性啊,希望大家以后也能多多照顾他哦。

漂亮阿姨这么说了,我们一定和唐惟做好朋友!唐惟本来就是我们的好朋友!对呀对呀,唐惟还是副班长呢!老师可喜欢他啦!看来唐惟在幼儿园里的人际关系不差,唐诗总算放心了。

她千百年难得送一次自己的儿子上幼儿园,平时都唐奕负责送,他要是出差了,唐惟就很乖地自己去上学。

有时候,她都觉得自己小孩懂事得有些过分。

唐惟依依不舍地撒开了唐诗的手,轻声道,妈咪,晚上也要记得来接我哦。

这句话让唐诗鼻子一酸,不过她努力笑了笑,放心,妈咪不会让你再被坏人带走啦。

唐惟也冲着唐诗笑笑,我永远都会和妈咪在一起的!妈咪再见!唐惟和她挥挥手,唐诗也就安心离开了幼儿园。

不远处,一辆黑色迈巴赫里,男人勾着唇戴着墨镜,气场强大薄唇勾人,一副妖孽的做派。

盯着唐诗走远,薄夜不自觉眯起了眼睛。

今天唐诗还是有任务要完成的,国外有个珠宝设计公司找他们工作室合作一款限量版的戒指,她要回去帮自己哥哥的忙,约定日期之前把草图画出来。

上车之后,唐诗就飞速开向工作室,殊不知身后有一辆迈巴赫也缓缓启动,男人微微拉下了一点墨镜,吹了声口哨。

坐在后排也有个英俊的男人,傅暮终看着薄夜这种类似变态尾随的举动,笑了笑,你这是尾随前妻?你他妈会不会说话。

薄夜笑骂了一声,再逼逼把你从车上扔下去。

我可是你的合作商,你居然这么残忍对我。

同样优秀的男人勾唇笑,你最近对她很感兴趣?薄夜修长的手指搭在方向盘上,为什么这么说?你都在这样跟踪人家了,就像某些明星的脑残粉。

傅暮终意味深长地说道,终于对自己的前妻有了想法?想法倒是没有……薄夜拉长声调,就是出了一堆事情,最近因为小孩我们俩闹得很僵。

傅暮终补刀,你们俩从结婚开始就没有不僵的事情。

靠,薄夜又被气笑了,傅老三,你再说一句话,我真的把你丢马路上了。

拒绝帮忙我不需要你这是跟踪到了人家的工作室啊……傅暮终看着薄夜开着车子,似笑非笑地说,需要帮忙的话,我可以帮你。

什么意思?薄夜笑着从后视镜回头看他,男人有一双妖孽的桃花眼,不笑的时候冷艳性感,笑得时候桃花潋滟,偏偏气质凛冽不容亵渎,难怪这A市那么多女人对他趋之若附——毕竟薄夜的皮囊是相当上等的。

傅暮终看着薄夜笑的样子,也勾了勾唇,你不是已经明白了吗。

她大概不会接受。

薄夜想了想,看见唐诗进了工作室之后,就把车子在马路边停下,掏出一包烟来,递给后排的傅暮终一根,随后道,需要有个理由,可以名正言顺的……让她接受。

这简单。

傅暮终意味深长地说道,让我出马不就行了吗。

薄夜睨了他一眼,你这人我不放心。

傅暮终乐了,我有什么不放心,我对你前妻可是……可是什么?薄夜狠狠瞪了他一眼,要是敢对唐诗做什么,你就等死吧。

哎哟喂。

傅暮终像是听见什么笑话一样,你这是,离婚了也不肯撒手啊。

万一人家喜欢我了呢,那我也挡不住啊。

薄夜咬牙切齿,离了婚别人也休想碰她,你特么想得美吧!傅暮终笑着把烟点燃,没说话,随后两个人自顾自抽完烟,将烟蒂丢在车内垃圾桶里,都深深吸了口气。

傅暮终理了理衣领,道,那我就下车了。

薄夜对他说,你自己注意点。

傅暮终眯了眯眼,有数。

傅暮终走进唐诗工作室的时候,唐奕和唐诗都愣住了。

彼时的唐诗正伏在办公桌前赶稿子,戴着一副平光的眼镜,发丝垂落下来一半,她偏着半边脸的模样很美好温柔。

傅暮终不经在想,这样一个人,到底会不会真的动手杀人?五年前那次事件……到底有没有,让她平白无故背负罪名?唐奕一眼就认出了傅暮终,上前道了声,傅三少,您今天过来……我是来找你们的。

傅暮终淡淡说道,气场沉稳,冲一脸惊讶的唐诗笑了笑,唐小姐,又见面了。

傅三少好。

唐诗收拾了图纸,上来给他倒了一杯咖啡,工作室简陋,您随便坐吧。

不,装修的挺好。

傅暮终喝了口咖啡,一下子就品出来这是水滴咖啡,闲心多大才能一下午就用滤纸一滴一滴过滤咖啡,这一般都是闲情逸致才会干的事情。

他看了眼工作室的四周,装修的相当有个人特色,而且空间结构也相当漂亮,称得上是创意了,唐诗先前伏着的桌子就是一个大半圆,转半个圈就是三个电脑屏幕,不远处堆着一叠稿子,想来是他们的日常工作。

傅暮终坐在一个圆形沙发上,交叠起腿,冲着唐诗笑笑,唐小姐,上次撒谎了是不是?唐诗心中一愣,却还装着不懂的样子,傅三少,您今日来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情?我们需要你的帮助,Dawn。

傅暮终放下手里的杯子,将它轻轻放回茶几上,随后收起手,看了一眼还没搞明白的唐奕,上次你否认了Dawn是你的艺名,你的心情我理解,但是唐小姐,我们这次的新品设计……希望你能参与。

所以我今天冒昧上门,希望你能给我们一个合作机会。

一番话说的不卑不亢,唐诗抿了抿唇,旁边的唐奕终于回过神来,你们要找我妹妹参与设计?傅暮终点点头,公司将推出来年早春的新品婚纱。

唐诗下意识缩了缩手指,只听见唐奕道,感谢傅三少的厚爱,也抱歉让你白跑一趟了,我妹妹,早已不设计婚纱了。

傅暮终表情一变,大概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下意识开口问道,为什么?那时的唐诗抬起头来,一双眼睛如同黑洞,将她的情绪全部吞没,随后她说,我已经对爱情这种东西不抱期待了,所以婚纱……我设计不出来。

那种穿上会让人觉得幸福的婚纱,那种见证爱情开花结果的婚纱,在她心中早就已经成了碎片,残破不堪,再不提及。

一场失败且惨烈的爱情摧毁了她感受幸福的能力。

傅暮终表情震惊,嘴唇张了张,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是最终还是咽下了。

沉默好久,他淡淡道,我明白了……不过唐小姐,我希望你还是能好好考虑一下的。

就算曾经受过伤,也应该……让伤口照照阳光。

你的能力永远是你自己的,不可能被别人毁掉。

我相信你。

唐诗全身一震,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向傅暮终,男人眉目淡漠,说完之后就起身,冲他们微微点点头,那我就先走了,你改变主意了,随时可以打电话来,我们公司设计团队非常诚挚地等待你加入。

还有,谢谢你的咖啡,很好喝。

男人推门出去,咖啡杯子底下压了一张他的明信片,唐诗心头悸动,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傅暮终坐上薄夜的车的时候,薄夜就转过头来问他,怎么样?傅暮终摇摇头,没答应。

我也猜到了……薄夜自顾自喃喃了一声,把头转回去发动车子,随后迈巴赫缓缓驶离工作室。

开上高架的时候,傅暮终终于开口提问了,为什么你自己本人不去帮她,要绕着从我这里?薄夜抓着方向盘的手指紧了紧,我去?她估计死都不会接受我的合作。

那倒也是。

傅暮终不知死活地笑了笑,比起你,她更欢迎我。

薄夜气得狠狠拍了一下喇叭,你想死是不是?诶诶,你这是过河拆桥。

我帮你前妻合作赚钱,你现在要我死。

傅暮终啧啧摇了摇头,随后又问道,不过话说,你既然这么在意她,为什么五年前要把她送进去?是啊,她是自己最恨的女人,为什么自己要费那么大劲帮她?薄夜眼神思思盯着前方,许久才来一句,因为她害死了安谧和孩子。

可是你看,她当时显然也怀孕了,你并不知道。

言下之意,你把自己怀了孕的糟糠之妻送进监狱,为了一个小三。

傅暮终坐在后排,看着窗边风景不断掠过,察觉到了车子速度加快,他说,踩到痛脚了?薄夜磨了磨牙,老子对你一定是太仁慈了,回头就去告诉你老爷子你在外面玩嫩模。

靠!傅暮终总算喊了一声,薄夜你他妈太不要脸了吧!就这么对待兄弟!谁他妈把你当兄弟了,你现在就给我从车上滚下去!薄夜把傅暮终送回家,随后又自己回来,这个时候,正好有人给他打来电话,他一看,是个陌生号码。

还在奇怪这个号码到底是谁的时候,他顺路接通了,对面有个声音脆生生地说,爹地,是我。

哎哟,他的儿子!一听到这声音,薄夜连自己的语调都放软了,惟惟,你找我有事吗?唐惟在那边颇为小大人地说道,爹地,今天你是不是去找妈咪了?这臭小子怎么那么聪明?薄夜一边走回房间里一边问道,为什么这么说?妈咪跟我说,有人认出了她是Dawn,并且想找她接生意。

唐惟在那边老成地叹了口气,说,爹地,我知道是你派人了对不对?薄夜觉得能生出一个这么绝顶聪明的儿子,绝对是自己中奖了。

还不是遗传的自己!薄夜想也没想随便就答应了,是的,我想帮你妈咪。

为什么是现在想帮呢。

唐惟的声音似乎是穿过手机贴在他耳边说一般,爹地,如果你是对于这五年的事情感到抱歉的话,我和妈咪接受你的好意。

但是,如果只是同情,我们不需要。

薄夜的心一寒,抓着手机问道,这你妈妈教你的?唉……爹地为什么老是这么自私地下判断呢。

唐惟在薄夜看不见的地方摇摇头说,这是我自己的意思,我妈咪不知道我给你打电话了。

事实上,你的电话也是我上次从车上抓了一张明信片记下来的。

这小王八蛋的智商都快赶上他老子了!薄夜忍了忍,深呼吸道,惟惟,五年前的事情,你不是当事人,没有经历过,所以我的心情你也不会理解。

但是现在的事情,既然是我帮你们的,为什么不接受呢?我只是想让你生活条件更好一些。

我不要多好的生活条件。

唐惟垂了垂眼睑,爹地,我不理解你对我妈咪做出的一切事情,你也不会理解我们的心情。

如果真的对我妈咪无意的话,就不要再来打扰我们了。

感谢你的一片心意。

说完小孩子在那边挂断了电话,薄夜看着手机屏幕,怔怔地发呆,一时之间竟然回不过神来。

他有一种,已经越来越抓不住唐诗的错觉。

对她上心太过愚蠢第二天唐诗拜托唐奕送自己儿子去上学,随后一个人坐在工作室里发呆,喝了几口咖啡,觉得苦涩而又令人安心,她放下杯子,兀自叹了口气。

唐奕送小孩回来之后,看见她这副惆怅的模样,上前摸了摸她的头顶,柔软的发丝自他指缝穿插而过,他道,在想些什么呢?唐诗抬起头来看自己的哥哥,轻声道,我在想,我们要不要接了傅三少那笔合作。

唐奕的动作一顿,低下头来看她,喃喃道,诗诗,如果你不愿意,就不用勉强自己……唐诗摇了摇头,对着唐奕道,不……我是觉得傅三少的话没有说错,有些伤疤,的确该见见阳光了。

薄夜……你送我的鲜血淋漓,或许早就已经不会疼了。

当天下午唐诗就去给傅暮终打了电话,约好了详谈的时间地点后,她对着唐奕道,你等下接唐惟放学,我顺路要去见傅暮终一趟。

决定了吗?唐奕站在她背后问她。

唐诗没有回头,细长的身影径自推开了工作室的大门。

傅暮终接到电话后,挂断了就又给薄夜拨了一个,你前妻改变主意了。

彼时的薄夜正在签字,不屑地冷笑了一声,哦。

傅暮终乐了,这会装什么高冷的腔调?薄夜没说话,听他在对面淡淡地报了一个地址,随后薄夜喘了口气,站起来,那我等下过来。

做好被泼热水的准备吧。

对面的傅暮终吹了声口哨,薄少,您是不是对您的前妻上心了?薄夜心口一刺,条件反射嘲笑道,这种无意义的问题就不要再问了,问多了显得愚蠢。

傅暮终没说话,随后薄夜站起来,叫来秘书把文件拿下去,随后起身理了理衣服,拨了个电话给前台。

晚上八点,帮我在hof定一个位置,两人的,对,不要在大厅。

随后男人闭上眼睛又缓缓睁开,像是深呼吸,那一瞬间,眼里掠过无数凛冽的暗芒。

唐诗,我倒想看看,你这份清高,能装到什么时候!唐诗是在晚上七点四十分到的hof门口,唐奕正好把唐惟接回家,顺路送她来这里。

唐惟在后排按下车窗看她,妈咪,你要早点回来哦。

唐诗摸了摸他的脸,妈咪谈完事情就回来了,你今天先和舅舅回去吧。

小孩子很乖地冲她挥挥手,妈咪再见!目送车子远去后,唐诗深深喘了一口气,随后转身走进hof,门口有人看见她进来,就上前恭敬地询问道,请问是唐小姐吗?唐诗有些惊异为什么自己一走进去就会专门有人准备着,只见他们单独给她领了路,将她领进一条通向包间的路上。

这家店的装修相当好,如同欧式贵族的那种装修,连走廊都是井壁辉煌的,服务员在一扇门面前走停了。

转身又对她客气道,唐小姐请进。

唐诗也赶紧说了一声谢谢,就推门进去。

可是在看见里面坐着的人的一瞬间,她就愣住了。

做个交易你要挟我薄夜就这么坐在那里,绷得笔直的背,修长有型的身材,侧着半边脸,精致且妖孽。

男人坐在装修尊贵的包间里,就如同是欧洲贵族一般,气场十足,眉目如画。

唐诗在看见是薄夜的一瞬间,呼吸都跟着断了断,紧接着她不可思议地喊了一声,怎么是你?傅老三是帮我外交找上你的。

薄夜淡淡地说道,有什么事情坐下来谈谈吧。

不用了,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

唐诗放下脸上错愕的表情,直接一脸冷漠地转身。

背后传来薄夜的冷笑——唐诗,你现在已经怕我怕到这个地步了吗?还是当年那个天才设计师吗?唐诗的步子猛地一停,他这是在羞辱自己的尊严,逼她留下来!狠狠咬了咬牙,她转身看向薄夜,一双通红的眼里带着鲜明的恨,重新走进去,在他对面坐下。

服务员很贴心地帮他们把门关上,狭小的空间内,就留下他们两人的独处。

唐诗盯着薄夜许久,才缓缓说道,你到底想干什么?薄夜点燃了一支烟,吐出一串烟圈来,眯眼看向唐诗,他们之间似乎这是五年后第一次如此冷静地相见。

他观察着她这五年间的变化,似乎和五年前没多大改变,又似乎已经彻底变了。

唐诗早就不是当年那个一往情深的唐诗,他也不是当年那个薄夜了。

世事弄人,现如今他们相见不相识,互相尊称,毫无波澜。

薄夜的心口就这么刺痛了一下,随后开口道,我们来做个交易。

唐诗下意识攥紧了拳头,对着薄夜道,你想做什么?我给你们介绍生意,帮你们工作室铺路,相对的,唐惟,由我们来养。

你可以自由看他,但是以后他的生活由我们薄家来负责!唐诗想都没想就直接拒绝了,薄少,没必要!我和我哥,还养得起他!是么?薄夜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模样像是极狠,一点都没有旧情留下,我一个电话,就能让你和你哥讨饭都没地儿讨,你非得跟我硬碰硬吗?薄夜,你不要欺人太甚!!唐诗红了眼,愤怒地喊出口,看着薄夜的时候,眼里满满的都是控诉。

薄夜最不喜欢看她露出这样的眼神,五年前她爱他不顾一切,五年后竟将他当做洪水猛兽!欺人太甚?薄夜冷笑一声,你偷偷生下我的儿子,让他过这样的日子,你觉得,你对得起他?我们衣食无忧,唐惟过得不辛苦!衣食无忧?薄夜笑得更开心了,像是听见什么笑话似的,你们的衣食无忧,是老子给你们的善良仁慈。

你若是想跟我作对,唐惟从此以后就要跟着你们睡大街!你拿儿子来要挟我?唐诗被他逼得心头溢血,那也是你的儿子,你拿他来要挟我?薄夜,你这人到底有没有良心!唐惟跟着薄家过得日子比跟着你要好上一千倍一万倍,我可不想看我儿子跟你们这样生活。

薄夜淡淡地啧了一声,像是相当不屑的模样,唐诗,你未免太看得起你自己了。

我从没想过要挟你,我只不过要回我的儿子,所以用这种平和的方式。

我若要强行带走他,你确定你拦得下么?拿钱交换你真残忍唐诗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全身都在发抖,似乎是完全没有想到,薄夜竟然真的会这么做……利用儿子来威胁她,要抢走她身边的一切。

唐诗对着薄夜喃喃,薄夜,你根本没有心!你有没有想过,这也是我的儿子?凭什么,每次你要了就可以随意夺走,而我只能忍受你的掠夺?对上唐诗微红的眼睛,薄夜身体一颤,异样的感觉划过心头。

自从唐诗回来,这样的感觉越来越频繁了。

男人眯了眯眼睛,这很不好……对他而言,有一种防备被人隐隐攻破的感觉。

被唐诗?薄夜冷笑了一声,继续狠下心来,你跟我讲道理?唐诗,你不觉得很可笑吗?我们薄家的种,从来都不是你可以做决定的。

唐诗凄惨地笑了笑,是啊,可是我养他五年,你根本没有付出过任何代价!薄夜听了,倏地就笑了。

原来是为了这个!他神色自若地勾了勾唇,五百万,怎么样?就当做是你养了唐惟的报酬。

想要钱,你直接开口就是。

唐诗,你在我这里装什么清高呢?那语气,十足地看不起她。

似乎就是把她当做了那种卖儿子养自己的女人。

唐诗没说话,只是用那双眼睛直勾勾盯着他。

许久,她竟然笑了,笑得令天地失色,既然你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补偿我,我就当你对我问心有愧好了。

五百万,明天就打到我账户里,送上门来的钱,哪有不要的道理?她站起来,笑意倏地冷下来,一双眼睛亮的逼人,如同刀刃上的寒光,若是视线能化作利刃,薄夜早已被她千刀万剐。

她张了张嘴巴,红唇诱惑至极,不过五百万委实太少了点,我以为薄少这种人,为了儿子会一掷千金呢,还做好了准备收个几亿,竟然才五百万……她啧啧地摇了摇头,看见薄夜果不其然地变了脸色,也跟着站起来,唐诗……你这种女人……我这种女人,薄少您可千万别对我上心!唐诗眯眼冷笑了一声,心头刺痛,可是这种痛对她来说早已不算什么了,五年前,更深更狠的痛她都咬牙坚持下来了。

薄夜,既然在你眼里我就是这种女人,那我便遂了你的愿,从今天起,我们之间只有旧仇,没有旧情!钱记得早点汇过来,我就好好考虑考虑要不要把唐惟交给你。

不然,我觉得你养不起我这个宝贝儿子……她笑得风情万种,离开之前见到薄夜动怒的脸,竟然笑意更甚。

薄夜,你还是如同五年前那般,尽管依旧优越,尽管妖孽如昔,可是却可惜了连同那颗心一起,也和五年前硬的没有丝毫分别。

你可真残忍啊……薄夜。

唐诗临走前丢下这么一句另薄夜怔在原地的呢喃,就这么转身离开了。

女人离去的背影纤细笔直,就如同她这五年间从黑暗中走出来一样,一直都是这么孤身一个人。

她并没有去依靠男人,薄夜明白的,唐诗有她的傲骨,不可能让才华横溢的自己去依靠一个男人金主上位。

只是,从监狱后出来的她,一个人走这条路,又有多辛苦?知遇之恩涌泉相报唐诗当天回去后就给傅暮终发了一条消息,和他说很抱歉合作可能没有办法开始了,并且隐晦地提到了让他以后不要再借着薄夜的名号来找自己。

第二天傅暮终收到短信,盯着短信无奈地笑了笑,拨通了给薄夜的电话,你前妻喊我不要多管闲事了,怎么办?薄夜抓着手机冷笑,怎么办?能怎么办?唐诗既然想和她硬碰硬的,那么就来看看她这份骨气能忍到什么时候!挂了电话,薄夜就找人吩咐了下去,随后有人敲门进来,一脸恭敬,薄少,钱我们已经划到唐小姐的账户上了……通告下去了吗。

薄夜眯着眼睛,谁敢找唐诗他们合作,就是找死!下去了……秘书还是五年前的秘书,虽然薄夜现在划钱给了唐诗,但他还是不忍……毕竟他是看着他们在一起,又分开,现在好不容易遇上了,还要你死我活。

于是斟酌了一下措辞,他道,薄少……这样对夫人……夫人?薄夜冷笑一声,注意你的措辞,唐诗不是我的夫人。

助理默默站在那里,没说话,垂着头,但是并不卑微。

薄夜的眼神开始变得晦涩不明起来,林辞,你做了我几年的助理?五年。

林辞不卑不亢地回答,他能成为薄夜的助理,被薄夜信任和赏识,全是因为唐诗的推荐,若是没有唐诗……他根本不会有今天。

我明白你对唐诗的感激,但是林辞,你现在是我的助理,而她……只是我的前妻。

薄夜挑了挑眉,压迫感就这么无形之间泄露了出来,有些心思,不该动的,你就收回去。

我明白了。

林辞再次低下了头,手指死死地攥住身边的衣服。

他要多久才能看见唐诗和薄夜的美好结局呢……?可能这辈子都无缘了。

唐小姐是多么好的一个人啊……林辞退了出去,薄夜看着他把门关上,胸中依然郁结。

他见不得林辞露出那种心疼唐诗的眼神,哪怕他知道林辞压根不敢对唐诗有什么念头,可是那种眼神还是让他心头一刺。

林辞的办事能力很强,业务水平可以说是一流水准,这也是当初公司刚上市的时候,唐诗顶着众人的压力推给他的。

现如今,林辞果然已经成为了薄夜的得力助手,左臂右膀。

他不得不承认,唐诗当年的确算是为他做了一件好事。

所以林辞哪怕是看在唐诗的面子上,也一样对着薄夜忠心耿耿绝无二心,他知道,唐诗坐牢这几年,林辞明里暗里都提起过几次她,大概是替她不平。

只是……这样一个女人,凭什么,能够让他的手下都围着她团团转,凭什么?就凭当年的知遇之恩吗?薄夜的手指无意识攥成了拳头,他回到办公室的落地窗边,站在高楼上,从上往下鸟瞰看作城市,觉得心头顿生荒凉的失落感。

五年了,这座城市一成不变,却又瞬息万变。

薄夜不得不承认,唐诗坐牢这五年,这整整五年,他过得相当乏味枯燥,且寂寞。

唐诗半夜又做噩梦了。

从噩梦中惊醒,唐惟很贴心地替她拿了药,尽管小孩子看不懂药瓶上那串生疏的字眼,却也懂得这是能够让自己妈妈好起来的良药。

唐诗颤抖着从他手里接过药丸,唐惟又很贴心地下床,替她倒了一杯水。

就着温水把药吞下后,唐诗摸了摸唐惟的脑袋。

小家伙似乎是很开心自己的老妈能这么依靠自己,所以也贴着她,妈咪,不要怕,我和舅舅都在。

唐诗放在他头顶的手就这么一颤,眼眶都跟着红了,惟惟,妈妈也不会离开你。

唐惟抬起头来,少年有一双澄澈的眼睛,唐诗忽然间就想到了当年与薄夜的初见,校园里那个桀骜的风云校草,穿着一身并不合身的校服,松松垮垮却玩味不羁,在看见她的时候,嘴巴里吹了个口哨。

那是她和薄夜的第一次见面,少年有着一张俊美妖孽的脸,一双笑起来就会如同钻石般闪烁的眸子——那个时候他的眼里没有那么多深沉的思绪,没有那些城府和防备,也仿佛一片澄澈透明的潭水,带着年轻才会有的张扬和力度。

唐诗看着唐惟的眼睛,就这么失了神。

唐惟轻声问道,妈咪,是不是爹地又……又和你发生什么事情了?小孩子早熟且心思敏感,唐诗低头去看唐惟小心翼翼的表情,总觉得不忍。

自己终归不是一个好母亲,让唐惟这么小的年纪就承受了那么多不该有的想法,对他来说,又何尝不是一种残忍呢?她嘴巴张了张,还是决定说实话,你爹地想把你接回家住。

唐惟听见这个答案似乎并不意外,冲着唐诗眉眼弯弯地笑笑,我想,妈咪一定拒绝了对不对?唐诗故作轻松地扯了扯嘴角,事实上,她实在是笑不出来。

是啊……你爸爸给了我们好大一笔钱呢。

下午钱就到账了,五百万,一分都没少。

那个时候唐诗看到收款短信,愣愣地盯着手机屏幕上的字眼,眼泪就一滴一滴落了下来。

死去的爱情,毁掉的人生,以及她宝贝的儿子,加起来,薄夜用五百万侮辱她。

妈咪,别难受,有钱是件好事啊。

唐惟还在想方设法安慰她,有了钱我们可以和舅舅去旅游!唐诗连连应下,没有告诉唐惟自己的真实想法。

薄夜大概不会放手,接下去,很有可能就是在市场上放下狠话。

这五百万,只是一个侮辱她的开端罢了。

她搂紧了唐惟,不知道是在安慰他,还是在安慰自己,深夜里,女人抱着儿子喃喃道,惟惟,妈咪不会把你交给任何人……哪怕有人逼她到绝路,她也不会把自己的儿子交到别人手里。

如果想抢走唐惟,就先要了她的命再说!黑暗中,唐惟睁着一双澄澈的眼睛,似乎是没听懂,又似乎是,听得清清楚楚。

合作终止得罪人了第二天天一亮唐诗就醒了,她要去工作室,谁知道刚走进去,唐奕就眉头紧锁朝她看过来。

发生什么事情了?唐诗抿了抿薄唇,自己老哥这幅样子倒是少见……合作被终止了。

唐奕盯着她的脸,不只是原来一笔,下个月的生意……买被人突然间切断了。

唐诗心神一震,回过神来的时候失声喊着,怎么回事?很简单,我们得罪人了。

唐奕一字一句,用尽力气,那个人有这个本事让A市的所有厂商都不敢找我们合作,甚至连海外的一些公司都以为他的警告而打消了和我们联名的念头……唐诗听着唐奕的分析,一个念头在脑中形成。

是薄夜,真的是薄夜……他在用他的权利告诉他们,这几年,一直都是薄夜在放纵他们,若是他想逼死唐诗,根本不用费吹灰之力!我去找他!唐奕气得浑身发抖,他到底想怎么样,五年前害得我们家破人亡,五年后还要苦苦相逼!唐诗坐在工作室的沙发上,感觉一时之间就像是被人抽干了力气。

许久,她抬起头来,眼里满是灰败的情绪,他想要唐惟。

唐奕全身颤了颤。

他通过这种方式,逼着我把唐惟送到他身边。

唐诗无意识地攥紧了手指,可是……她不想屈服,跟不想把自己的儿子送到那个人渣手里!没关系,我们再找找,或许会有人对我们伸出援手。

唐奕走到唐诗身边鼓励她,唐诗,你可是Dawn啊,怎么可能被设计界封杀呢。

肯定会有人看中的!唐诗点点头,红着眼睛,走到电脑面前,来,我们再找找,一些私人独立的工作室可能会接我们的单子。

唐奕看着她绷得笔直的背影,心里深深地叹了口气。

自己这个妹妹太坚强了,永远都一副天塌下来也要撑着的样子……很多时候,他都觉得自己无力。

无力保护唐诗,无力保护唐惟。

这样的局面……究竟要到什么时候,才会有改变?这天,薄夜坐在总裁办公室里,林辞正把整理好的报告传上来,对着他恭敬地说道,据我们了解,已经有三个公司取消了和唐小姐他们的合作……薄夜坐在那里,似乎无动于衷,却又装作不经意一般问了问,唐诗的反应是什么?……她,并没有反应。

林辞沉默好久还是说了出来,我们观察了一下,合约被终止后,唐小姐他们似乎也没有为自己讨个说法的打算,终止合约算是对方违约,可是他们好像也并没有想去为自己的利益做争辩……唐诗这样无作为的举动明显是惹怒了薄夜,他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重复问了一遍,怎么可能?生意被抢走,合作被停止,这换到任何一家工作室,都是灭顶之灾,如同被封杀,可是他们为什么这么冷静?唐诗到底是存了要和他你死我活的念头!有人找你是个小孩薄夜心里这么想着,脸上的表情更是阴寒,对着林辞缓缓道,她喜欢和我硬碰硬,那么就如她所愿,我倒要看看她能坚持到什么时候!唐诗得知自己所有的设计作品在网络上被下架是在两天后,唐奕气得浑身发抖,我要去找他理论!薄夜有这已经不是单单地针对他们了,是想连活路都不给他们留!唐诗红了眼睛,哥,你别冲动,这样不是正好让薄夜看笑话吗!他怎么能这样对你!!唐奕将桌子上所有的东西重重扫落在地上,你为他怀胎十月生下儿子,被他侮辱去坐牢,他怎么能这样对你!!唐诗的嘴唇也在发颤,不……哥,我们肯定还有希望……不能放弃抵抗,不能……把唐惟交到他手中!第二天薄夜照常上班的时候,刚坐到办公室里,林夕就从门口进来,眉毛皱的高高的,薄少……有人说要见您。

是谁?是个……小孩儿。

此时此刻,唐惟正站在办公室门口,和那个外面的秘书大战三百回合。

我说了我要进去找我爸爸!谁知道你是不是外面的杂种呢。

女秘书一脸不屑的样子,假冒薄总的女人我见多了,现在连假冒薄总的小孩都出来了。

小屁孩儿,谁教你的,你妈妈是不是想套牢薄总啊?我妈咪才不稀罕什么薄总!唐惟有些愤怒,脸涨得通红,可是我真的是薄夜儿子!长得倒是有点像,就凭这个敢上来冒充诈骗,小小年纪心思很深啊……女秘书直接将他赶了出去,我不动手揍小孩,可是你这种熊孩子,就是欠打。

你说谁是熊孩子?背后传来一道冰冷的声音,让先前那个女秘书浑身一惊,转过头去的时候,就看见薄夜站在那里,脸上带着冰冷的寒气,特助林辞站在一边,也用一种冷漠的眼神看着她。

女秘书脸上的冷汗越来越多,总裁……这个小孩子骗人说是你儿子,我……是我儿子,怎么了?薄夜冷笑,看来我的秘书已经很有本事了,敢骂我儿子杂种,改天是不是还要踩到我头上来?薄总!我不敢!女秘书吓得浑身都开始颤抖,脸色煞白,我一开始不知道……薄总,您大人有大量……别再让我说第二遍,现在,去结你的工资吧。

薄夜冷笑了一声,随后再也不去看那个秘书一眼,径自上前,将被关在门外的唐惟接进来,随后在他面前蹲下,一转刚才凛冽的态度,冲他笑了笑,听说你找我?唐惟看着薄夜那张脸,这是自己的父亲,一大一小两个男人就像是复制出来的一样,造物主真是神奇,有些时候血缘的力量就是如此强大。

唐惟和薄夜站在一起,没人会去怀疑他的身份,他那张和薄夜极其相似的脸就足以证明一切。

是的,我找你。

薄夜抿了抿唇,淡淡地说道,和我妈咪的事情有关。

我跟你走冲我而来和唐诗有关?看了一眼周围,薄夜干脆把唐惟抱起来,小小一个男生被他抱在怀里,就这么抱着进了总裁办公室。

他讲他放在办公桌上,微微挑了挑眉,冲唐惟眯眼笑了笑,找你老爹我有什么事情?唐惟抬头直视他,开门见山,是不是,您下的命令,把我妈咪逼成这样?薄夜的表情僵在脸上,直接愣在那里,他怎么都想不到自己的儿子上门,会是这样一幅问罪的态度。

感觉胸口有什么刺痛感涌起,连带着他的声音都不由自主地压低了,你是来问我的罪的么?不是问罪。

唐惟低声道,只是来替我妈咪要回公道。

公道?薄夜讽刺地笑了笑,这世界上没有公道,权利和地位就是一切。

爹地,你这样的做法我不是很认同。

唐惟有些激动,小男生连着眼眶都已经红了,我妈咪和舅舅很努力地在生活,您为什么要这样逼迫他们,如果只是为了我,就请您停止这样无聊的行为!无聊?天啊,多可笑啊,他的亲生儿子在指责他的无聊!是唐诗教你这么说的么,嗯?薄夜冷笑着问他,是不是她特意让你来找我?在薄夜的心里,似乎就已经认定了是唐诗教小孩子这么做的,这样一个女人,真的有资格当一个合格的母亲吗?唐惟死死盯着薄夜许久,忽然间笑了笑,那笑似乎透着了然。

一个五岁的小孩,竟然能露出这样的笑意。

许久,他说,薄少,您不是想要我么?我跟您回薄家,您别再打压我妈咪了。

薄夜心头一怔,唐惟又恢复了那种疏离的称呼,不再称呼他爸爸,而是简短的两个字——薄少。

别犹豫了,我跟你回去就是了。

作为交换,你再也,不要去打扰我妈咪的生活!小孩口中的话字字诛心,如同钢针利刃扎进薄夜的胸口。

薄夜不得不承认,唐诗无法让他疼痛,可是小小一位唐惟,足够将他伤得鲜血淋漓。

他眸中的失望那么明显,仿佛是薄夜这位父亲失职了似的。

抿了抿唇,薄夜淡淡的出声问道,你确定吗?小男生抬起头来看他,那双漆黑的瞳仁如同一个宇宙绚丽却又寂寞,他说,对,从今天起。

唐惟跟着薄夜下班后,自觉爬上了他们家的车,随后坐在车子里,看着公司离他们远去,薄夜问了一声,和你妈咪打过招呼吗?唐惟转过头来,淡漠地说着,没有。

薄夜啧了一声,好歹和你妈咪说一声,不然她以为是我拐了你。

不想让我妈咪知道是我主动交换的。

唐惟低下头去,你去和妈咪说,别让她伤心了。

一个小孩子能有这样玲珑剔透的心思,实在是罕见,薄夜多看了唐惟两眼,随后叹了口气,给唐诗打了个电话。

唐诗接到薄夜打过来的电话,这个号码她并不陌生,五年前这串数字她熟记于心,哪怕是濒死时分都没有忘却。

这样一串数字如今再一次出现在她手机屏幕上的时候,心脏开始疯狂跳动,唐诗心尖发着缠,犹豫自己到底要不要接起。

最终还是强忍着恐惧点下了接听,那一刻,薄夜冰冷的声音透过手机传过来,就如同是死神在她耳边宣告着一个冷酷无情的事实——唐惟我带走了,从今天起他就是我们薄家的小儿子。

唐诗在听见这句话的时候,愤怒地嘶吼,薄夜,谁允许你带走他的!薄夜抓着手机冷笑,我为什么不能带走我自己的儿子?那也是我的儿子!唐诗眼眶通红,那我的……命啊……让我听听我儿子的声音!唐诗近乎声嘶力竭,让唐惟跟我说话!薄夜受不了她这副说话的腔调,总觉得她每说一个字,心口就难受上一分,于是将手机递到薄夜的手机,小男孩乖巧地喊了一声,妈咪。

惟惟……唐诗有些惊慌失措,是薄夜带走你的吗?唐惟也很难过,但是忍着难过安慰她,妈咪,你可以过来看我的,我们就像没有分开一样。

……你决定去薄家享受荣华富贵是不是?唐惟眼圈都跟着红了,没有的,妈咪,我只是不想看有人欺负你……母子俩这么个说话方式,就好像薄夜是罪大恶极的人一般,强行分开了一对骨肉至亲。

最终是唐诗明白了唐惟的心思,为自己孩子的选择留下了眼泪,是妈妈做的不好,是妈妈能力不够,才会让你这样……妈咪,别难过。

对面的唐惟也隐隐哽咽,你可以来薄家看我的,薄少没有禁止你的出入……我明白,等你到了薄家,妈咪马上就上门来找你。

她不能忍受分离,只能接受这样的局面。

唐诗迅速说完挂断了电话,随后起身,唐奕看着她瘦削的背影喊了一声,你去哪儿?唐诗忍着眼中的泪水道,去薄家。

薄夜……到底要我怎么做,你才肯放过我,放过我的孩子……我不想,再也不想被你这样牵制了。

唐惟是在二十分钟后抵达了薄家的,岑慧秋再一次看见他,心疼地喊了一声,惟惟。

唐惟上前,乖巧地来到岑慧秋面前,老夫人晚上好。

他始终倔强而又固执地不肯改口,似乎不想让最后一些坚持也消失不见。

薄夜再次重新整理出了一个房间,把唐惟领到房间门口说,从今天起,你就住在这里。

唐惟淡淡地应了一声,随后听到楼下保姆传来声音,大少爷,有女人上门找你们……那些保姆还堵在门口不让唐诗进来,瞧着这女人长得倒是漂亮,只是一进门就说要孩子,也太异想天开了吧?这种女人他们可见了多了!唐诗在门口,越过堵着她的保姆,冲里面的薄夜喊了一声,薄夜,有什么事情,你有本事冲我来!为什么要拿孩子要挟!法庭上见绝不退缩你也配我要挟你?站在二楼的薄夜终于缓缓走下来,脸上挂着照例的嘲讽,对着唐诗眯眼笑了笑,像是完全没把她放在心上,唐诗,你未免太看得起你自己。

一帮佣人全都散了,就留着唐诗和薄夜在门口对峙。

几天前,薄夜破门而入,几天后,换作唐诗登堂入室。

岑慧秋看见她的那一刻,脸上有了无数复杂而深沉的情绪,不忍,痛恨,以及同情。

唐诗觉得,自己在监狱里的五年,都比不上出狱后遇见薄夜这段日子来的铭心刻骨!你是不是……铁了心要和我抢儿子?唐诗红了眼眶,声音凄凉,我们打官司吧!这孩子五年来你没有付出过一分真心,我不信你的律师可以让你成为胜者!打官司?薄夜像是听见什么笑话一样,江歇就是全A市最厉害的律师,你跟我说打官司,唐诗,你会不会太天真了一点?唐诗心口一刺,薄夜这样无情的样子真真是让她痛彻肌骨,有些事情,总要去痛好几次才够看清楚现实——薄夜的冷血,残忍,她五年前明明就已经亲身体会过,为什么,五年后还是这样一败涂地?只是这次……为了唐惟,她绝不退缩!那么就法庭上见吧!唐诗忍着泪狠狠地笑了,薄夜,儿子的事情上我是不会退让半步的,哪怕是死……再提及死的字眼的时候,薄夜的瞳仁不由分说地缩了缩,回过神来他怒声冲着唐诗冷笑,你也会死?我以为你这种人,就喜欢赖活着,像个垃圾一样。

是啊,你的儿子还是我这个垃圾生出来的呢。

唐诗含着泪水冲楼上喊了一声,惟惟!唐惟听见声音,拉开门奔过来,一把扑进唐诗的怀里,小男生在她怀中呜咽,妈咪……妈咪过几天就带你回家,你先在这边好好呆着……唐诗摸了摸唐惟的头发,心中柔软下来,却又剧痛着。

薄夜最见不得这样的场面,一派深情,却把他弄得跟罪大恶极似的。

唐诗走了,岑慧秋小心翼翼地说让人送她,可是她拒绝了,就这么转身离开。

如同五年前离开薄家一样。

这个背影,和那个时候没有丝毫差别。

薄夜看着她远去,神色晦暗不明。

第二天是薄夜送唐惟去上幼儿园的,好多小朋友拉着唐惟叽叽喳喳的问。

这是你爸爸吗?看起来好厉害啊。

好帅啊……惟惟的爸妈真好看,羡慕。

叔叔,请问你可不可以也当我的爸爸?薄夜罕见地露出那种颇有耐心的微笑,一一回答了小朋友的问题,随后和唐惟说,晚上乖乖等我来接你。

唐惟点点头,看他离开,也不知道是谁叹了口气,被微风送至耳边,薄夜抬头看了眼天空,快到冬天了,是越来越冷了……彼时的唐诗正只披着一件薄薄的风衣走在马路上,她正在寻找律师,可是已经被三个律师拒之门外——一听是和薄家大少打官司,都拒绝了接这个案子。

遇见薄夜不可能嬴唐诗并不想这么快就放弃了,只能再倔强地找,或许会有一个人能帮上她……她不能再这里就认输。

直到到了傍晚的时候,她再一次被一家律师事务所拒之门外的时候,才知道,有些结局,可能从一开始就已经是注定了的。

对方是薄夜的话,她只有一个输的下场。

唐诗坐在马路边,眼眶有些红,她掏出手机来,想给薄夜打个电话,目的不是想和薄夜说话,是想再听听唐惟的声音。

可是拿出手机来之后,她又停下了动作,万分不忍地将手机收了回去。

吸了吸鼻子,唐诗再一次站起来,没关系……今天没有,明天一样有!傅暮终开车路过商场,正好看见马路边坐着的唐诗,倒是意外地挑了挑眉,挑了个地方停了车走下来,一步步来到唐诗身边。

直到身边有一块阴影投下来的时候,唐诗才反应过来,看见是傅暮终,自觉地和他拉开了一点距离,在不远处站稳了才淡淡地说道,傅三少。

这么怕我?傅暮终笑了一声,别啊,我上回真的只是想帮帮你和薄夜……她和薄夜?呵,还需要人帮吗?她和薄夜之间从来都只有你死我活。

你那五年过得不好吧?傅暮终想找个话题,岂料唐诗一脸淡漠,摆明了不想听他多说,大男人只得道了个歉,好好好,上回抱歉,是我骗了你,说说我们公司找你合作,其实是帮着薄夜找你……我给你道歉了,你原谅我行不行?唐诗这才微微一笑,行了,傅三少找我还有事吗?靠,这么油盐不进!傅暮终眯了眯眼,上前主动拉近和她的距离,我看你垂头丧气待在这里,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唐诗没说话,许久才将耳边掉落的发丝挽到耳后,清冷的说道,找律师。

律师?傅暮终被她这个说法给说懵了,什么事要找律师?关于孩子的事情,我得和薄夜打官司。

唐诗咬了咬牙,他单方面将孩子带回薄家,可这也是我的孩子!傅暮终倒是没想到薄夜和唐诗之间会发生这种事情,也沉了沉眸光思索了一会,挺难办的,我说句实在话,这个海城,包括整个A市,想打赢薄夜的官司,难如登天。

唐诗虽然做好了很多心理准备,可是在听见傅暮终这句话的时候,心尖还是颤了颤,但是我是作为孩子的母亲,我占据所有有利的一方……不管你有利没利,和薄夜打官司……傅暮终摇了摇头,别想着赢了。

唐诗眸中的光黯淡了下去,许久才轻声道,这样吗?可是……我不想放弃我的儿子,那是我的心血……傅暮终脸上有些不忍,只得叹了口气,你往好的方面想,孩子跟着薄夜,好歹也是有血缘关系的,薄夜不会亏待了他。

薄家条件更好,孩子也不会吃苦头……你年纪还轻,不要死在薄夜身上,还会有新的开始……他不知道为什么劝着唐诗尽早看开,摆脱薄夜。

可是唐诗终究还是红了眼眶,对我来说,孩子在我身边才是最好的,没了孩子,我哪怕再多钱又有什么用呢?傅暮终用深沉的目光睨着唐诗,我没有说你必须得抛弃孩子,唐诗。

你可以回薄家看他,也可以陪他玩耍,但是……你得从孩子带给你的枷锁中逃出来,我这话什么意思,你懂吗?唐诗的脸上露出了错愕的表情,傅暮终盯着她的神情变化,倏地一笑,这才是那个当年骄傲的唐家大小姐啊。

唐家大小姐五个字如同针扎向唐诗的心口,总觉得身体深处蔓延起细碎的痛,她红着双眼看着傅暮终的脸,好久才喃喃道,谢谢你,傅三少。

每次都带给我一些令我豁然开朗的话。

上次也是他说,有些伤口,需要见见阳光。

为表谢意,唐诗主动提出要请傅三少吃饭,傅暮终欣然答应,我能挑家贵点的吗?唐诗眨眨眼睛,薄夜给了我五百万,请你一顿饭,不在话下。

哟,这么快就开始想明白了,享受人生了啊。

傅暮终笑了笑,随手指了一家商场里的自助日料,两个人一起走进去,听见身边人在窃窃私语。

看见没有,那个男的好帅啊……两个人都好眼熟,估计是富二代,不知道在哪儿看过。

唐诗踩着小高跟走在商场里,一身薄风衣,微凉的季节下的确有些单薄,看着让人觉得她清冷极了,细长的小腿迈着急速的步伐,足以看出她曾经有着颇为强势的习惯。

进去的时候,服务员一看见两人的气场,都愣住了,好久才问道,请问有预约吗?唐诗摇摇头,没有,随便找个二人位置就好了。

服务员心说你们一看就是大佬,哪敢给你们随便找位置。

直接领着他们到了包房,坐下后又是放餐具又是倒水。

随后将菜单呈了上来。

傅暮终翻着页面,笑了一声,我很喜欢吃日料。

唐诗在调芥末和酱油,也跟着轻声笑,没有人不喜欢。

我记得,五年前我的记录是吃了二十二份甜虾……傅暮终翻着页面的手一顿,整个人眼睛都瞪大了,二十二份?唐诗笑得更开心了,每份六只。

要死了!她看起来胃口有这么大?!于是等到点菜的时候,唐诗直接狮子大开口,要了十份三文鱼刺身和十份甜虾,东西呈上来的时候她眼睛都发光了。

果然美食有治愈人心的力量啊!!傅暮终看着唐诗吃东西哭笑不得,随便找了个话题问道,你上次吃那么多的记录,是和谁一起的?唐诗动作一僵,许久才淡淡地说道,和……薄夜。

五年前的日常回忆涌入脑海的时候,唐诗身体有些细微地发颤。

她曾经,和那个男人,有那么多令她觉得甜蜜的回忆,可是到头来发现,终究只是她一个人自作多情。

他的新欢不如唐诗而彼时,薄夜也在这栋商场的最高层的高级日料餐厅吃东西,对面坐着一个笑容温婉的女子,一边吃,一边时不时抬起头来看他一眼。

薄夜啧了一声,皱起眉头,吃东西,没让你看我。

因为夜哥哥比较帅嘛。

对面的小女人一脸娇羞地笑了笑,雷得薄夜全身上下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你能正常点么,别喊我夜哥哥这种称呼。

你不开心了吗?苏菲菲撅了撅嘴巴,跟我出来一次有那么麻烦吗?要不是我爷爷约你,你是不是都不肯出来?薄夜的动作一顿,抬起头来看对方,事实上,如果不是你爷爷约我,我甚至不会理你。

苏菲菲眼睛一红,跟着颇为委屈地说道,你怎么能这样对我……我那么喜欢你……薄夜用一种慵懒淡漠的态度看着对方,示意她再说下去。

苏菲菲喃喃道,我那么喜欢你,你能不能给我一点回应?薄夜脑海里无端地就出现了五年前的唐诗,在外骄傲矜贵,在家中却对他温柔而又耐心,每次眼中都带着期盼,期盼得到他的回应。

想到这里,薄夜的手指紧了紧,随后道,苏小姐觉得你想要什么样的回应?跟我在一起好不好?苏菲菲直接地说出口,我们苏家可以帮你的忙,对你没有坏处。

薄夜冷笑,你觉得我要靠一个女人?不……不是!苏菲菲有些慌乱,我……我听说唐诗出狱了,我怕她再来纠缠你,所以我帮你做挡箭牌也行,你跟我在一起好不好?薄夜勾唇微笑,男人的脸可以称得上是完美,可惜了一双眼睛如同深不见底的波潭,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许久,他道,我拒绝。

为什么!苏菲菲听见自己告白被拒,大小姐脾气上来了,你是不是嫌我不够优秀?五年前唐诗那样的女人,怎么比得上五年后的我!薄夜……我吃饱了,单先买了,如果你后续还要加菜,尽管记在我名下就是了。

薄夜起身,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以后不要借着你爷爷的手约我,老人家在我心里还是有点地位的,别因为你磨平了。

苏菲菲脸色惨白,似乎不敢相信自己这样的天之骄女被薄夜拒绝了……她原本以为这次出来就可以拿下他的。

于是干脆一甩筷子,也直接站起来跟了上去,我……我送你回家!不必了。

薄夜淡漠地睨了她一眼,我有手有脚会开车。

苏菲菲和他一起搭乘电梯,随后到了停车场,不管不顾直接钻进了薄夜的车子,那……那我就陪你一路!薄夜坐在驾驶座上看了眼身后纠缠的苏菲菲,叹了口气,我不会送你回家的,所以打消用这个炒作的念头吧。

靠,这都被看出来了?!苏菲菲咬牙切齿,那我就跟着你到家,我再打车回去!随你的便。

男人耸耸肩,似乎一丁点都不想和她有过多的纠缠,这样冷漠无情的态度让苏菲菲顿生挫败感,什么男人会拒绝她?只有薄夜!于是她就这么在车子后排坐下来,车子发动开出去的时候,正好马路边唐诗和傅暮终吃饱了散着步出来,几个人就这么擦肩而过,苏菲菲坐在车子里喃喃了一声,那人……好像唐诗啊。

薄夜猛地一脚踩了刹车,回过头去问她,你说什么?苏菲菲又摇摇头,应该不会在这里遇见她吧,哪有这么巧?于是说道,刚才我看见马路边有个和唐诗长得很像的女人……和傅三少站在一起。

唐诗,和傅暮终?薄夜心思沉下来,但是没明说,继续开车回去,到了家的时候,他果真如同刚才自己所说,连送苏菲菲回家都懒得送,直接径自进门,谁知道这个苏菲菲竟然厚着脸皮跟了上来,大有要在他家作客的架势。

薄夜忍无可忍,刚打算回头直接赶她走,岂料苏菲菲叫了一声,指着沙发上那个小身影道,这……这是你的小孩?唐惟回眸,对上苏菲菲的视线,苏菲菲尖叫一声,和你长得好像!薄夜一个头两个大,站在门口不让她进门,你可以回去和你的爷爷报告了。

我不嘛夜哥哥……苏菲菲堵在那里,还开始喊人,岑阿姨在不在啊,岑阿姨!我是菲菲,今天来看你啦!都说了别喊我夜哥哥……薄夜脑门上都有青筋开始跳了,这个女人怎么这么不安分!当年唐诗可没她这么烦人!岑慧秋在二楼剪花,苏菲菲扯着嗓子喊了半天没喊下来,倒是唐惟从沙发上跳下,来到她面前,问了一声,你是谁?我是你爹地的新女友。

少在小孩子面前乱说!薄夜终于怒了,苏菲菲,你能不能稍微矜持一点!苏菲菲红了眼睛,你的意思是我不矜持?薄夜冷笑,你觉得呢?五年前唐诗那个女人都能甩她一大截!唐惟很乖巧地看了眼苏菲菲,对着薄夜道,薄少,您的口味下降了啊。

薄夜一脸无奈,她真的不是……好吧,那我勉为其难相信你了。

唐惟甜甜一笑,转身对着苏菲菲道,这位大妈妈,您堵在我们家门口是要做什么呀,强闯民宅吗?薄夜当时就笑了!听听他儿子这遣词用语,这词汇造句!苏菲菲被唐惟一句话堵得说不上话来,好久才道,我……是你爹地邀请进来的。

薄夜双手抱胸,唐惟也端着架子睨着她。

父子俩站在一块,一大一小的脸上写满了扯,继续扯,我看着你扯淡的表情。

苏菲菲就算再固执,脸上也挂不下去,红着眼睛对薄夜喊了一声,我不会放弃的!你早晚会后悔!说完就转身捂着脸离开了薄夜的别墅,唐惟站在里面一脸稀奇。

这要是换做我妈咪,肯定不会这么没教养。

如你所愿我消失了听见唐惟这么说,薄夜不由自主就是冷笑一声。

五年前唐诗是这海城第一名媛,才惊艳绝灼灼其华,自然是心高气傲矜贵无比,怎么可能做得出上赶着倒贴这种事情。

可能她唯一一次犯贱就是为了薄夜,而薄夜丝毫都没有珍惜。

如今,五年之后,故人归来,却早已物是人非。

薄夜心想,如果他们之间没有那横跨的五年,现在就会不会不再是这样拔剑张弩的样子?可是,很多世事并没有后悔路可以走,薄夜心想,给安谧一个清白和真相,也算是让她在天之灵安息吧。

至于唐诗,那也是付出了应有的代价。

唐惟盯着苏菲菲离开的背影,忽然间转过身来,轻声对薄夜说道,薄少,这五年里,你有别的女人吗?小孩子这口气跟逼问似的,薄夜皱了皱眉,没回答。

唐惟沉默下来,盯着薄夜那张精致的侧脸,小男生将所有的念头都压在了心底。

如果有朝一日,自己的妈咪和薄少重新在一起……很可能就是再一次重蹈覆辙。

起码他现在并不认同自己这个父亲,哪怕他对外完美无缺,不管是家世财力还是背景,都是一等一的优越,可是一个对自己妈咪无心的男人,真的值得妈咪再一次飞蛾扑火吗?不,不值得。

唐惟的眼神暗了下去,看了眼窗外,夜色渐深,人心凉薄。

唐诗在三日之后找上门,红着眼眶,明显这三天她过得并不好,可是依旧是将自己打扮得仔仔细细,踩着长靴,套着一件夹克,显得她年轻几分。

上门的时候,保姆们都愣了。

这不是前几日闹到家门口的那个疯女人吗,怎么收拾一下又变得光彩照人了?薄夜正好在家里陪唐惟做家庭作业,唐诗走到门口的时候喊了一声,小孩子丢下蜡笔冲向她怀里,一脸欣喜,妈咪,你是来接我走的吗?唐诗心有不忍地摇了摇头,对不起,惟惟。

你可能还要再给妈咪一段时间……唐惟沉默,却依旧没松开她,有唐诗在,他才安心。

薄夜倒是见了这副母子情深的样子,冷笑出声,不用做无所谓的挣扎了。

唐诗,给你再多的时间,你都找不出一个敢和我打官司的律师。

这番冷酷无情的话语让唐诗再一次红了眼睛,薄夜,你怎么可以这么狠心!我狠心?薄夜像是听见什么笑话一样,你只配我这样对你!唐诗没说话,只是用那双眼睛死死盯着他,被她这样注视着,薄夜竟有了几分无法呼吸的错觉。

唐诗的眼神向来骄傲清高,从来不会为谁低下头颅,可是五年前,她为了薄夜抛弃了自尊,五年后,她眼里只剩下亮得惊人的恨!薄夜笑了,笑得无声却残忍,唐诗,你怎么永远都没有长进。

是啊,我永远都没长进。

唐诗搂着唐惟却仍是发颤,你到底想我怎么样?五年的牢我坐了,骂名罪名我背了,为什么我出来了你还这样纠缠不放!纠缠不放?薄夜倒是反问她,现在是你找上门,怎么成了我纠缠不放?唐诗,你本来确实不该出现在我视野里,可是你带着儿子出现,令我不得不怀疑你的用意……薄夜你到底是不是人!唐诗声嘶力竭吼出声来,唐惟是我的儿子,也是你的儿子!是个人都不会怀疑自己亲生儿子!你这么说话,不怕惟惟难过吗!薄夜身体一僵,反应过来看向唐诗怀中的小男孩,唐惟抬起头那一刻,眼里装满了失望,他轻声问道,薄少,您觉得我妈咪是在用我吸引起你的注意吗?……薄夜被唐惟问得说不出话,只是用那种深沉的眼神盯着他,许久才缓缓道,唐惟,有些大人之间的事情,你根本不懂。

是啊,我是不懂。

唐惟安抚了浑身发抖的唐诗,走上前,和薄夜对视,在您的眼里,我妈咪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薄少,如果要引起注意,我妈咪五年前生下我的时候,就可以拿我和你做交易。

可是她带着我躲,躲了您那么久……您还不明白吗?明白什么?明白唐诗其实在心底里是那样痛恨自己,所以巴不得离自己远远的?薄夜不想去承认这个事实,只能扭曲歪解唐诗的用意。

唐诗理了理唐惟的头发,轻声道,惟惟,妈妈没事。

她明明都快哭出来了,却还强撑着说自己没事。

五年前那个天之骄女的唐诗,何曾露出过这样绝望悲伤的表情?薄夜,我如今落到这个田地,都是拜你所赐!男人的瞳孔,不着痕迹地缩了缩。

可他还是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笑得极为狠厉,唐诗五年前就该明白,这个男人没有心。

若是能早早知道这个道理,她不会让自己再爱上这样凉薄冷血的男人,哪怕他再完美,她都不敢沦陷。

有些道理明白得太晚,付出的代价太过惨烈,从而在之后的人生里,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有关于薄夜的一切,唐诗避如蛇蝎。

她冲着薄夜云淡风平地笑了笑,似乎是轻描淡写,似乎是毫不在意,将唐惟轻轻一推,直接推进了薄夜的怀中。

男人错愕,抬起头来看她,而这个时候,唐诗眼里的恨意似乎到达了一个顶峰,带着不死不休的滔天巨浪,可话语却偏偏无所谓到了极点——好啊,如你所愿。

我消失在你眼前,如何?薄夜的心脏猛地漏跳一拍,想说什么,唐诗却转身就走。

曾经他给她最多的就是背影,如今她用同样的动作偿还。

唐惟看着唐诗离开,红了眼眶,嘴唇颤抖了好久才轻喊了一声,妈咪……唐诗身子一颤,却没有回头。

逆着光,女人决绝的姿态劈开薄夜的视野,那一刻,他觉得胸口泛起刺痛。

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吗,他现在如愿以偿得到了自己的儿子,也摆脱了她的纠缠,这样难道……不好吗?暗中偷窥损友二人唐诗果真如同薄夜所说,在那之后的整整一个礼拜,都没有上门找过他一次。

连同工作室一起,销声匿迹。

薄夜去工作室门口看过好几次,一直都是关门,找人去联系唐诗他们,也没有找到。

直到一个礼拜后的myst酒吧,他看见唐诗笑着坐在别的男人腿上的时候,怒从心起,来到她面前,一把将她拽出来!彼时唐诗正喝得半醉,被薄夜一下子拉进怀里,撞到了鼻子,刺痛感让她意识回笼,看了眼面前的男子。

面容俊美,气场妖孽,再仔细一看,嚯,这不是薄夜那个人渣吗!唐诗笑得风情万种,好巧。

薄夜咬牙切齿,你这一个礼拜去干什么了?唐诗无所谓地耸耸肩,你都给了我五百万了,我还要开什么工作室,自然是吃喝玩乐。

薄夜见到她这副妖娆的样子坐在别的男人怀里就气不打一处来,对着唐诗冷声道,这人是谁?我也不认识唐诗轻飘飘一句,眼神倒依旧清亮,怎么,薄少,您可别告诉我,您现在在吃醋。

薄夜攥紧了手指,看来你学不乖。

语毕直接去抓她的手腕,唐诗酒意清醒几分,冲着刚才的小帅哥抛了个媚眼,容我解决一点私事。

刚才**的男子很大方地让她离开了。

于是唐诗被薄夜拽着,穿过一层层人群,透过dj打碟的嘈杂电子音,来到酒吧的安全通道里面,男人才狠狠松开她。

唐诗差点没站稳,扶着墙才让自己没摔下去,抬头,眼里有些怒意。

薄夜冷笑,一天没男人就不舒服是不是?唐诗不动声色反击,与你有关?你儿子要是知道你在酒吧里玩得这么开,大概会很开心自己有个如此浪荡的母亲。

你!唐诗脸色一白,你少在惟惟那里败坏我名声!你这副样子,哪儿轮得到我败坏?薄夜双手抱在胸前,唐诗,我倒是小看了你勾引男人的本事。

唐诗没说话,脸色惨白。

薄夜,我都已经这样远离你了,为什么还是躲不掉?为什么?薄夜看着唐诗这副痛苦的样子,只觉得相当受用,甚至让他愉快地笑了两声,唐诗,你真的挺犯贱的。

是啊,我犯贱。

唐诗眼里挂着泪花冲他笑了笑,最贱的就是五年前爱上你!薄夜心口一缩,却没表现出来,忍着怒意道,后悔了?后悔了!唐诗笑得像一朵花,灿烂无比,可是分明红了眼眶,我和别的男人怎么样都轮不到薄少来管教吧?怎么,你现在也想在我身上犯贱?薄夜怒极反笑,你也配我在乎?我只不过来提醒你一句,在孩子面前树立起一个好母亲的形象,省得我儿子以后出门被人骂。

唐诗肩膀哆嗦着,忍着眼泪不让它掉下来,连连喊了几声好,之后又颤着声道,多谢您的教诲,薄少说完了吗?说完了就放我走。

薄夜来不及回答,女人瘦削的身影就已经拉开了安全通道的门,门外被隔绝的音乐一下子涌了进来,伴随着五光十色的舞池灯,那一片斑驳中他似乎看见唐诗眼角有泪滑落,可是身体却死死忍住了没有追上去。

看她的身影没入人群,薄夜站在黑暗的过道中,时不时有光打过去,照亮他晦暗的半边脸,男人沉默,五官鬼斧神工惊为天人,眼神却冷如冰潭令人胆颤。

后来他回去的时候,有个女人大胆地爬了上来,薄夜竟然没有抗拒,搂着女人的腰要回家,一边的江歇看了啧啧摇头,你要给自己开荤了?薄夜带着假面和他们开玩笑,怎么,轮得到你管?是不是寂寞了要我疼你?江歇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狠狠喝下一杯酒才压下去,老夜你不会是死基佬吧!薄夜冲他冷笑,意思是他这话实在太智障,一点都不想回复。

这冷漠的态度,一天不高冷是会死吗?江歇冲傅暮终看去,傅老三,我觉得还是你疼我,嘤嘤嘤。

傅暮终被江歇这副做作矫情的样子也雷得半边身子都麻了,你这样恶心,我要是基佬,我都看不上你。

江歇怒了,一个个的,你们以为小爷是基佬就看得上你们了吗!周围倒是小姑娘都在娇笑,傅三少,薄少,你们几个太好玩了。

哈哈,江哥您来我这里,我疼你!薄夜在一边搂着女人站起来,旁边喝酒的江歇和傅暮终对视一眼,这看来是要来真的了。

五年了,老夜还没带女人回家过呢。

于是在薄夜走出去五分钟后,这个卡座提前散场,薄夜开了跑车将女人带回家,身后就有另外一辆车悄然跟上。

江歇说,咱俩这么跟踪他是不是不大好啊?傅暮终说,是的,反正开车的是你,那也算不到我头上来。

何来自信她会听命两个人在车子里骂骂咧咧,前面薄夜已经将车开到了薄家宅子门口,那个女的还从来没被薄夜这样身份的男人带走过,激动地声音都在发颤,薄少……你……你真的……你叫什么?薄夜皱了皱眉。

我叫程依依!程依依立刻自报家门,我真的没想过,薄少会有需要我的那一天!程依依,现在开始,闭嘴。

看见什么,都不要多话。

事情传出去,我会让你死的很难看。

程依依被薄夜这样的语气吓得一下子死死闭上嘴巴,可是心里还是激动的。

天哪,眼前这个男人是薄夜!是整个A市女人都想爬上去他床的薄夜!她到底是中了什么彩票,才有这种运气!薄夜带着程依依进门,才意识到家里并没有多出来的鞋子,只能拿了一双男士的拖鞋给她。

程依依没有在意,轻声说了一句谢谢薄少。

薄夜没理她,目光掠过鞋柜,却情不自禁想到了五年前唐诗在的时候,家里的东西都会准备得整整齐齐。

后来她锒铛入狱,家里关于这个女人的东西全都被他丢了出去,竟然一直……持续到了现在。

打断了思绪,薄夜说,上楼,洗澡。

程依依哪敢不从,今天能被薄夜带走,就已经足够她炫耀好久了!等程依依上楼洗完澡,刚走出来,房间里的灯就一下子关了,有人将她直接压在床上,毫无怜惜地从背后贯穿。

可是身上的男人似乎并不想看见她的脸,一分怜悯都没有施舍给她,如同程依依只是一个成人玩具,她半分kuai感都没得到,只有疼痛。

程依依甚至在想,如果这个人不是薄夜,在漆黑夜里,也分辨不出来……为什么,为什么要关灯?饶是这样,程依依心里还是甜蜜的,她骗自己说不可能的,都被带回家了。

这个人是薄夜……是A市的太子爷薄夜!她竟然升起了一个不该有的念头,或许自己可以代替五年前的唐诗……?后来,所有的事情结束的时候,整整半小时后灯才再次打开,程依依看见薄夜衣冠楚楚走进来,像是上面都没发生过一般,那神情冷漠地自己仿佛只是个路人。

她内心一片苦涩,随即又高兴起来,不管怎么样,和薄夜上床是事实,或许以后她的人生都会有了起色……直到第二天天光大亮,程依依睡醒发现她和薄夜虽然盖着同一条被子,两人的身体隔了许多的距离,那次之后薄夜就在没碰过她,似乎对她多一个动作都是多余的。

薄夜醒来之后,只是盯着她的脸,吐出一个字——滚。

程依依有些委屈,喃喃道,薄少,是我让你哪里不满了吗?薄夜冷笑,却不说话,那笑意看着让程依依内心发慌,赶紧穿了衣服下床,一拉开门,只见一个小男孩站在门口,抬起脸来,竟和薄夜有七八分相似!程依依被这个小男生震得倒退两步,薄夜终于出声,愣着做什么,还不滚?程依依回头,声音发颤,薄少,这个小孩……我记得警告过你不要多嘴。

薄夜冷声说道,眉目狠厉,需要我手动让你闭嘴?不!薄少,我明白了!程依依颤抖着走下楼梯,从薄夜家中离开,心里有个疯狂的念头,她不得不好好冷静一下……程依依走后,唐惟看了眼里面的薄夜,平淡无波地问道,她是您昨天带回来的吗?薄夜沉默不语。

唐惟倒是笑了,可惜那笑看着就扎眼,也是,薄少您有您的自由,我不会多说什么。

只是,这人还不如当初那个上门的阿姨呢。

唐惟,你是不是觉得因为你是我儿子,所以我不会拿你怎么样?头一次被薄夜用这种冰冷的语气质问,唐惟小小的身子竟然一颤,随后才颤着声音道,我明白了,薄少。

声音比之前的更加疏离。

薄夜心烦意乱地啧了一声,唐惟很自觉地从房间门口离开,没有去烦他。

只是小男孩一走,薄夜的表情就彻底垮了下来,随后拨了个电话,林辞?是我,查一查唐诗昨天晚上去干嘛了。

而另一边,唐诗在第二天回到工作室,打扫了一下并不多的灰尘,重新做回电脑前。

虽然薄夜给了五百万,但她还真不是就此堕落放纵的女人,只不过昨天心情不好被约去喝酒,而朋友恰好给自己介绍了个小帅哥而已。

刚打开电脑,门口出现了一个女人,唐诗看去,发现来者竟是苏菲菲。

苏菲菲这个名字,唐诗并不陌生。

当年她是唐家千金的时候,和同样是名门世家的苏家也有交流,那个时候就见过苏菲菲一面,骄傲任性的小公主,被家里养得太好,五年后,也依旧带着自负的清高。

苏菲菲看了眼陷在沙发办公椅上的唐诗,她也在打量她。

五年不见,唐诗倒是比以前更瘦了。

记得她和薄夜结婚那会,苏菲菲自己躲起来难过了好久,还是在婚宴上敬了他们一杯酒,如今爱已成往事,她便再次出击——只要唐诗不再是她的绊脚石。

于是这次来,她就是存了这个念头。

苏菲菲上前,自信地笑了笑,还需要我做自我介绍吗?唐诗也微微一笑,不用了,苏家大小姐苏菲菲,我可是眼熟得很。

是我的荣幸。

苏菲菲干脆直接在唐诗对面坐下,开门见山道,也不多说了,我今儿就是想要来和你做一笔交易。

交易?唐诗秀眉一挑,出声有些疑惑。

苏菲菲扬了扬下巴,依旧是那副骄傲的样子,对的,我也听说了你回来后一直纠缠薄夜,所以我来和你做交易,让你死了这条心。

我纠缠薄夜?唐诗轻笑两声,干脆懒得去纠正她,只是淡漠地睨了她一眼,道,继续说。

这副淡漠的态度让苏菲菲微微有些错愕,只是不稍片刻,她也回过神来,清了清嗓子,我查到了最近你因为惹怒了薄夜,所以遭到了和被封杀一样的待遇。

这样,我用我们苏家的名义帮你摆脱这个困境,而作为交换,你永远不能再去烦薄夜,如何?只要你再去纠缠他,我就立刻断了你的财路。

看来这苏菲菲以为她很好欺负呢,能随便捏在掌心任她掌控。

唐诗轻笑,你哪儿来的自信?曾入地狱未上天堂苏菲菲倒是没想到唐诗会反问,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来反驳。

愣了好久,她才回过神来,你……你这是什么态度?没有我们家帮你,你想从薄夜的指缝里逃脱,不可能?那我也没有必须听从你的意见。

唐诗双手抱在胸前冷笑,不用你帮忙,我从来都是一个人走过来的,没有依靠任何人!苏菲菲被唐诗这番话说的心头一震,下一秒见到了眼前女子在冷笑。

她冷笑起来的样子也是极美的,这样一个女人,有着当年令全海城男人沸腾的魅力,后来嫁给薄夜,如同巨星陨落,褪去光芒。

她说,我觉得你挺可笑的,既然想追薄夜,你就去,与我何干?还是说你其实打从心底里害怕我畏惧我,觉得自己不如我,才会想出这个主意,自以为是地觉得这样可以掌控我?苏菲菲被唐诗逼问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竟硬生生倒退几步,喃喃着,你胡说!我有什么比不上你?你别不知好歹,到时候工作室被薄夜封杀,你都不知道上哪里哭!不管去哪里哭。

唐诗眯眼笑了笑,我都不会在你们面前掉一滴眼泪。

苏菲菲咬牙切齿,一张漂亮的小脸因为气愤而涨得通红,唐诗,你现在装什么清高!薄夜不要你的时候,你都不知道自己有多惨!是啊。

唐诗竟然接了她的话下去,自嘲一笑,他不要我的时候,我都比不上一条狗。

苏菲菲,你可别走我的老路。

曾经的唐诗也不顾一切追求薄夜,甚至主动想要嫁给他,用家庭背景作为交换,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

黄粱一梦,梦醒后她孤身一人,睁眼只有监狱的四壁。

你……你少在这里假惺惺!苏菲菲气得说话都发抖了,好,既然你这么能耐,我倒要看看你坚持到什么时候!唐诗没说话,垂着眼睛。

苏菲菲忽然间又笑了一声,啊对了,我上回去薄夜家里,看见他儿子了。

一提到儿子这两个字,唐诗猛地抬头,眼里的锋芒如同擦着刀刃闪过去的寒光,她痛声道,你见到他了?!薄夜啊薄夜,你口口声声要求我在外树立一个好母亲的形象,自己却将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统统带回家里!这要是让唐惟看见了,他幼小的心灵该有多失望!苏菲菲总算看见了点唐诗失控的模样,得意地扬了扬嘴角,对啊,儿子看起来都五六岁了。

你真可怜,爱了夜哥哥那么久,结果人家小孩都这么大了。

哈哈哈,当年你坐牢的时候,没准人家抱着儿子一家三口过得很愉快呢!看来苏菲菲并不知道唐惟是唐诗所生,只知道薄夜有个私生子。

不过哪怕是私生子,只要是薄夜的儿子,也没有人敢看不起他。

唐诗死死攥紧了手指,维持着自己的理智,努力使得声音听起来不那么慌乱——可是这一切终究是徒劳无功的,唐诗可以铁石心肠,可以刀枪不进,唯独在面对和唐惟有关的事情的时候会失去控制。

那是她唯一的逆鳞……唐诗死死盯着苏菲菲,见到女人脸上嚣张的笑容的时候,只觉得那般刺眼。

自己的儿子,在薄家到底过得好不好?唐诗强忍着声音的颤抖,你说完了么?说完就请走吧。

工作室没有多余的时间招待你这种闲人。

她说她是闲人?苏菲菲一听又想发作,只是看见唐诗这副模样,很好地取悦了她,她勾了勾唇,像是一个胜者一般走出了工作室,背后唐诗的目光冰冷悠长——那一瞬间她眼里的痛恨竟然像极了薄夜的凶狠。

毫无进展的一天,所有的合作方案石沉大海,发出去的邀请也没有任何回应,唐诗靠在椅背上,就这么沉默地将自己缩成一团,唐奕出去出差了,可是这次的项目估计也谈不下来。

要怎么办……就此结束吗?不……她扬起自己的右手,上面斑驳交错的刀疤和断了一截的拇指映入眼帘,这些伤口随时随地都在将她刺痛着。

哪怕已经愈合了,已经不流血了,留下的旧伤永远都在她身体里隐隐作痛。

过去的黑暗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曾经她有多疯魔。

当初的爱有多鲜明,现在的恨就有多剧烈,唐诗的右手已经提不起重物,哪怕连握紧拳头都有点吃力。

可饶是如此,女人还是死死攥住了拳头,哪怕颤抖着,依旧用尽力气。

不能被打败,不能再被打败……她空着另一只手翻出药片来就水吞下,唐诗坐在电脑前,不停地深呼吸着,死死抓住自己胸前的衣服,似乎这样可以让多余的空气灌入肺部。

可是,徒劳无功。

胸口好闷,好压抑,快要喘不过气。

眼泪混合着痛苦在这个时候一并从身体里汹涌而出,唐诗发出了如同困兽一般的呜咽。

惟惟,怎么办,我要如何救你,又要如何救我自己?曾见过一句话,我这辈子最遗憾的事,就是推我入地狱的人,也曾带我上天堂。

可是唐诗想,薄夜也不曾带她上过天堂,就直接将她打入地狱。

她所有的一切,痛苦的根源,都是他给的。

根本没有过一丝一毫的温存。

是她太天真,迟迟不肯看开,直到现在,都还苟延残喘地活在薄夜的阴影里。

苏菲菲走的时候扬长而去,并没有关门。

大概这种大小姐也从来没有习惯,一般身后都会有服务员跟着自动把门带上,所以她离去的那会,工作室的门就这么大咧咧地打开了,即将入冬,寒风呼啸着卷进来。

桌子上单薄的草稿被风吹得哗哗作响,唐诗陷在沙发中央,脸色带着病态的苍白,她慢慢地看向门外,直到夜幕渐深。

她明白自己失去力气去关上那扇门,就如同她不敢去面对薄夜一般。

夜风很冷,夹杂着不知道是谁的叹息,绕过这座纸醉金迷城市的每个角落。

它见证了无数人情冷暖,却始终来无影去无踪,除了时间和温度,什么都没带走。

整个A市无人及她苏菲菲在回到苏家以后,又想起来和唐诗正面对峙的样子,对方云淡风轻的样子让她一阵火大,于是喊了三五好友晚上去喝酒玩耍一通,岂料就是这次过去,和程依依撞了个正着。

彼时程依依正靠在薄夜怀中,薄夜倒是依旧一张高冷面瘫的脸,可是能让女人碰这已经是天大的破例了,苏菲菲上前,一把抓着程依依起来,不由分说一个耳光摔在她脸上。

程依依虽然是做夜场的,背地里也有人说过她名声不好,可是被人当中打脸还是头一回,气得全身都发抖,尖叫一声,做什么!你疯了吗!薄夜听见动静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发现时苏菲菲,程依依满脸委屈地跑到他身边,泪眼朦胧,好不惹人怜惜,可是薄夜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眼皮都没掀。

苏菲菲拽着她,满脸怒火,酒吧闹事很常见,所有人都见怪不怪,两个女孩子喝了酒争风吃醋都是正常,要换做男的早就掀了卡座大打出手了。

于是所有人都明哲保身不去看她们,防止惹祸上身。

苏菲菲像是不敢置信,盯着程依依的脸,扭头冲薄夜道,夜哥哥,你怎么会让这种肮脏的女人碰你?!薄夜抬头对着苏菲菲冷笑,不然呢?难道是你么?苏菲菲后退几步,眼眶都跟着红了,世家大小姐心高气傲,何曾受过这样的侮辱?你当年的妻子是谁?是唐诗!是这A市里海城江城蓝城三个城市全部女人加起来都比不过的唐诗!你现在居然沦落到了找夜场的女人?!程依依捂着自己的脸,眼泪不断地往下流,唐诗?唐诗!!她绝对不会忍下今天的屈辱!唐诗又有多干净!哪怕再干净,她也要她脏了,身败名裂!正好唐诗应酬从厕所出来,薄夜旁边的福臻眼睛一亮,直接大喊一声,唐诗!那一瞬间,电光火石般,千万人抬头去看站在厕所门口的女子,只消一眼,便觉得惊为天人。

五光十色的舞池灯下,唐诗穿着一身西装裙,脖子上挂着一条细细的锁骨链,头发统统被绕到了另一边,于是没有遮掩的下颌线以及脖颈便在所有人眼里拉出一条优美的弧线。

她红唇微张,画着精致的妆容,眼神清清冷冷,出现在人群又消失在人群,和无数人擦肩。

薄夜只觉得自己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福臻一脸惊艳,不由自主吹了一声口哨,抓着酒吧经理喊着,刚才!刚才那个妞看见了吗!把她带来我们卡座上!那一夜,海城留下一个暧昧旖旎的传说,薄家大少和福臻少爷翻遍了酒吧只为寻找一个女人,那个女人的真实身份就像是蒙着一层雾,她好像在很久以前出现过,可是又好像是突然出现的,没人记起当年的唐诗,也没人认得出现在的唐诗。

她身上有着令人着迷的魅力,如同美酒,时间越久,越是纯粹芬芳,那一刻,向来视女人为无物的薄夜的眼中,竟出现了如同野兽一般来自原始本能的掠夺欲,妖孽的脸庞愈发俊美逼人,气场凛冽,眼神如刀锋般锐利。

唐诗倒是不知道自己刚才被那么多人注视了,刚回到姜戚的卡座上,坐下那一瞬间就有服务员恭敬地走到她面前。

小姐,我们家少爷请您去他卡坐上喝一杯?哪儿……哪儿他妈冒出来了一个大少爷?!姜戚小声问她,你是不是……惹到谁了?唐诗摇摇头,你见过一个刚出狱的女人有烂桃花吗?姜戚笑得风情万种,有啊,薄夜不就是么!唐诗被她气笑了,再提他我掐死你!哎哎!不敢不敢!姜戚举起双手,这样吧,你先去,有事给我发消息,我来解救你。

没准大少爷还是个金龟婿呢,你吊一吊他。

唐诗看着姜戚美艳的脸,啧啧摇头,到底是套路没你深。

那不是废话。

姜戚推一推她,走吧,别让人家久等了。

我看好你哦!唐诗被服务员带到了卡座上,一看见卡坐上坐着的两个男人,她脸色一拉就想往回走,结果福臻直接站起来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好细……这是福臻的第一个念头。

几日不见,总觉得唐诗又……漂亮了。

于是唐诗皮笑肉不笑地被福臻拉到了卡坐上,抬头就看见薄夜同样皮笑肉不笑的脸,她冷声喊了一句,薄少晚上好。

晚上好。

男人的眸光讳莫如深,意味深长地打量着她,唐诗倒是径自拿起了一杯酒,对着福臻和薄夜碰了碰杯子,唇角的笑完美无缺,既然是请我来喝一杯,那么我喝下这杯就走了,你们随意。

语毕,直接将shout杯中的纯酒仰头喝下,唐诗冲着他们笑了笑,红唇被酒精染得水灵灵发亮。

福臻下意识咽了咽口水,挽留她,不在我们这里多玩会?福大少……唐诗转过脸来,看着福臻,那双眼睛在五彩斑斓灯光的投射下竟然沾染上些许鬼魅的色彩,她说,我们毕竟是离了婚,这样坐在一起,尴尬。

尴尬?她说尴尬?薄夜怒极反笑,唐诗,你什么时候这么要脸了?言下之意是她以前不要脸?唐诗理了理头发,风轻云淡,是啊,毕竟不要脸地纠缠过你,如今发现了自己的愚蠢,及时止损,不好吗?虽然这么说着,心里却疼得厉害,肩膀都在微微颤抖着,明显,她在强撑。

薄夜,遇见你,为什么我还会那么疼?明明一遍遍告诉自己不要再有波澜,为什么……我总是输?唐诗自嘲一笑,没了先前拔剑张弩的气势,却再一次被人喊住,这一次,是苏菲菲。

她走上前来,眸光深沉,看着唐诗的脸,忽然间轻笑一声,转头看了眼薄夜身边的程依依。

对比一时之间就到达了一个顶峰。

苏菲菲没说话,只是用那种眼神沉沉看了唐诗许久,随后一言不发转头离开,看着方向,大抵是要离开酒吧了。

唐诗没说话,看着苏菲菲走,身边薄夜没有挽留她,竟然开口挽留唐诗,坐下来。

好友相邀酒吧风波唐诗盯着他许久,薄夜了然冷笑,怎么,怕我吃了你?唐诗倏地一下握紧了拳头,坐下就坐下,她逃不过,为什么不正面面对?此时此刻酒吧灯光正好打下来,昏暗中她看见薄夜脸上那对眼睛,穿过无数回忆回来,冰冷,凉薄,带着让她心惊的寒意。

唐诗坐下,对着薄夜和福臻勾唇,不过我不能待太久,别的卡座上还有人等我。

福臻笑眯眯问了一句,哦?是男的女的?唐诗没有说是女的,只是坐下来和福臻摇骰子,对面薄夜的视线一直打在她身上,似乎带着探究。

探究她到底藏了什么心思。

唐诗自嘲一笑,薄夜,我以前天天往你面前凑的时候,你连一个眼神都不肯施舍给我,如今却一副对我饶有兴味的样子。

这算什么,犯贱吗?她笑得嘲讽,福臻却看得呆愣,美人在眼前,不自觉伸手摸了一把唐诗的脸。

被占便宜,唐诗一愣,抬头看向福臻,随即反应过来轻笑道,福大少,兄弟的前妻……你也有想法?福臻眼神晦暗,声音低哑,俊朗的脸上带着唐诗看不懂的深沉,你应该庆幸你是老夜的前妻……否则你现在绝对不会这么安全坐在我身边。

唐诗心神一颤,随即反应过来,咯咯轻笑两声,福大少的厚爱我唐诗担当不起。

我现在这么卑微一个人,也不配入你的眼……福臻一愣,轻声道,可是你当年……是啊。

唐诗似乎是陷入了回忆,眼角有些晶莹,我当年是多矜贵的一个人啊……语音拖长了,出声落地时便带起回忆的风暴,唐诗冲着福臻眨了眨眼睛,俗世繁华一场,终是浮云。

我曾经拥有过那么多,到头来,不还是什么都没剩下。

都说时间会证明一切,可是不饶过任何一个人的,也是时间。

福臻就这么直勾勾盯着唐诗,那眼神让一边的薄夜都看得烦躁。

福臻不是知道了唐诗是他的前妻么?怎么还用这种火热的眼神盯着她?薄夜冷笑,倒是小看了唐诗招惹男人的本事。

随即让服务员上前把唐诗的酒倒满,顷刻间他冲着唐诗摇摇举杯。

只是微微抬手那一个动作,便教唐诗落入过往的万劫不复中。

当年也是在这样疯狂迷乱的酒吧,她无心玩耍,坐在沙发上,高贵优雅气质清冷,所有男人都在看她却不敢上前搭讪,唯有薄夜,隔着数人的薄夜,冲她挑眉微笑,遥遥举杯。

就如同某句歌词里描述的一般,彼时酒吧灯光下游离的目光猛地交汇,两人视线相交,唐诗便方知在座诸位皆非我类,只那一人,绝非碌碌之辈。

从回忆中抽身,如潮水般涌来的情绪令唐诗措不及防地红了眼,现时现地如同昨日重现一般,薄夜隔着卡座上的其余人冲她举杯微笑,那一刻,心脏读秒。

她强忍着颤抖也举杯回应,随后喝下,酒精的刺激下她终于理智几分,福臻看见唐诗这般模样,微微有些错愕,你和老夜之间……我们之间已经什么都不剩下。

迅速打断了福臻的话,唐诗摇晃着想要站起来,谁知道这一下更是让上头的酒意一下子涌入大脑,她身形晃了晃,薄夜瞳仁一缩,看着她即将倒下去——可是出乎意料的触感传来,唐诗发现有人接住了自己,姜戚在她耳边说,我就知道你会被困住!唐诗错愕的抬头,发现姜戚身边另外还站着一名男人,正冲着薄夜抬了抬下巴,薄少,真巧。

叶总……薄夜很快回过神来,这个男人应该是姜戚的头顶上司,对着他也就高深莫测地笑笑,没想到今天能遇到你。

我是帮戚戚过来喊个朋友的。

叶惊棠看向唐诗,不知道你们叙完旧了吗?薄夜和福臻皆是一惊,叶惊棠和姜戚?唐诗看来身边朋友的靠山不小……只是众人心思各异,唐诗却无暇顾及,她站稳了,微微低下头去,心说姜戚这个该死的女人怎么找了尊这么大的佛来带她回去,简直是要吓死人!只是叶惊棠的出现的确算是解救了她,唐诗赶紧笑了笑,对着薄夜和福臻道,那我就先回去自己的卡座了,福大少若是想找我,下次再一块玩吧。

语毕直接绕过叶惊棠自己走回去,开玩笑,这尊大佛连姜戚见了都怕,她绝对得躲着点儿。

叶惊棠踱着步子慢悠悠回来了,姜戚在偷偷说道,我就怕自己地位不够吓不到他们,派了叶总去,如何?唐诗捂着胸口,官太大了,下次可千万别!姜戚乐了,拉着她坐下,给她一杯橙汁,压压惊压压惊。

叶惊棠坐在对面冷笑,没我的份?姜戚狗腿地凑过去,给叶惊棠倒酒,大哥,喝酒。

语毕又给叶惊棠点了香烟,大哥,抽软中。

叶惊棠冲唐诗笑笑,初次见面唐小姐。

叶总您好。

唐诗有些尴尬,您的大名海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哦是吗?叶惊棠笑着将姜戚搂到自己旁边,那我再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狗,姜戚。

姜戚皮笑肉不笑,不是你的专属秘书么?叫专属秘书总归有点太暧昧了。

叶惊棠笑着对姜戚眨眨眼睛,可是那眼里没有丝毫笑意,贴近了她说道,敢叫老子动身帮你办事儿,姜戚,你狗胆在发育。

唐诗看着眼前这一对搭配奇怪的男女,用眼神示意自己的好友,你没事儿吧?什么时候和叶惊棠在一块的?姜戚动了动口型,别提啦,这真是我头顶上司!唐诗轻笑几声,我说戚戚怎么会独自一个人来酒吧玩呢,原来是叶总要过来。

叶惊棠笑着拧了姜戚一把,你又在外面借着我的名头装逼?姜戚面不改色地睁眼说瞎话,哪能呢,公款吃喝这种事情我根本干不出来。

孤身一人过得多惨唐诗踩着夜风披着月光回家,推开门的时候,没有那个瘦小的身影揉着惺忪的睡眼出来迎接,一时半会还真的有点寂寞。

自己的哥哥唐奕经常出差,一般有事儿也会直接睡在工作室里,很少回家,这家里就大部分时间都是他们母子俩住着,现在连唐惟都没有了,一屋子的空气就寂静地令人发疯。

唐诗垂下眸子,只觉得酒后所有的情绪都被放大了无数倍,胸腔中剧烈跳动的心脏每一次振动都牵扯出刺痛感,她重新洗了澡,那种令她发慌的失措感才渐渐退去。

唐诗干脆懒得吹头发直接躺到了床上去,将自己缩成一团,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关了灯之后黑暗吞没了一切,她听见自己孤独的呼吸声,像是从很远很远的地平线传过来的一般。

一个人……真的会压抑到疯掉。

唐诗有了一种,全世界,只剩下她一个人的绝望。

最终还是在疲惫和痛苦的折磨中沉沉睡去,唐诗裹紧了被子。

黎明难来,而这一次,她又是孤身一人与这命运作战。

——然而矫情的下场就是,唐诗感冒了。

早上起来的时候只是有点头晕,下午就开始发烧加鼻塞。

一到工作室里她就打了两个响亮的喷嚏,看了眼依旧是没有任何人回复的邮箱,于是她站起来,决定去看医生。

她可没那么爱作死,感冒了还把自己憋着,等着不可能的某某某来心疼。

这种做作的心态统称为活该,有病就看医生吃药,自己不爱自己,没人会爱你。

等她到了医院的时候,的确是烧得挺厉害,长挺帅的医生拿着温度计啧啧称奇,三十九度八,牛逼!你他妈再晚点来没救了,等死吧。

唐诗刚想说医生看着眼熟,然而还没等她开口,人就直接疲软晕了过去。

再睁眼,薄夜坐在她身边,唐诗像是吓了一跳,想说话的时候才发觉自己喉咙发炎,一发出声音就疼。

可是她还是忍着疼说,你怎么来了?薄夜在看手机上的股票,听见唐诗的声音淡淡地开口道,你的医生告诉我的。

哦……她记起来了,怪不得这个医生有点眼熟,原来是江歇的弟弟。

曾经她还是唐家大小姐的时候,他们在某个晚会上见过一面,时光飞驶,现在竟然以这种方式再见……真是有点可笑了。

颇有名气的人都是在一个圈子里的,当时的唐诗也不例外,只是现在……大抵他们都已经忘了她吧。

薄夜说,他也认出了你,所以给我打了个电话。

这个弟弟心挺宽的,竟然找她的前夫来帮忙。

但是唐诗不是那么善恶不分的人,直接说了一句谢谢,把薄夜剩下的话堵在喉咙里,她眯眼冲他笑了笑,疲惫万分,眼神却透着鲜明的抗拒。

薄夜视线挪到了唐诗无意识攥紧的拳头上,发现了她的微微颤抖。

男人勾了勾唇,依旧是一副完美妖孽的模样,出声嘲讽她,唐诗,我发现你真的做人挺失败的。

发烧到这个地步,连一个陪你看病的人都没有。

唐诗胸口一刺,苍白着脸冲他笑笑,我的事情不需要薄少多关心。

您现在要是没事,可以去忙了。

言下之意就是赶他走。

薄夜怒极反笑,唐诗,你别不知好歹。

他薄夜什么人,主动关心一个生病的女人,那是开天辟地头一回,而她居然赶他走?唐诗冲着薄夜讽刺地笑笑,我感冒还不至于死了,您不是大忙人吗,我和你之间没别的关系了,如果是来看我笑话的,看完了就走吧。

薄夜满腔怒火没处发泄,看笑话?他好心过来照顾她,帮她缴费办手续,到她嘴里成了看笑话?于是忍着怒意,他猛地站起身来,我就是来看看你一个人过得有多可怜,你也没什么值得我长久待着的。

说完直接往门口走,坐在病床上的唐诗攥紧了身下的床单,倏地,自嘲一笑。

薄夜,你可别说我心疼我了,之前伤我的时候压根就没考虑过我,现在忙前忙后来关心我,多好笑啊!薄夜走后,唐诗发了个短信给姜戚,对方没回。

唐诗想了想,昨天晚上叶惊棠的样子一看就不好招惹,于是也不强迫她过来陪着自己了。

乖乖等了两个小时药水挂完,她下了病床去办手续出院,出去的时候又遇上了那位医生。

那厮身边还跟着昨天夜里在酒吧门口撞到的男人。

浅金色头发的男人转过脸来看了她一眼,吹了声口哨,穿着一身名贵的衣服,腔调妖孽,冲她眨眨眼,哟,这位……等会……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旁边江歇的弟弟很鄙夷地翻了个白眼,她是我下午的病人,过来看病的时候发烧都快四十度了。

金发男的回应和他当时的一模一样,牛逼!他看见唐诗按着手上的创可贴,就上去说道,还要再过来挂两天,晚上药记得按时吃。

唐诗淡淡地说了一句谢谢。

他又说,不必了。

不过五年没见,你怎么孤身一个人?不知道为什么,唐诗鼻子一酸,我身边还能有什么人呢?于是两人干脆不说话了,抿着唇,倒是身后金发男走上来,拍拍唐诗的肩膀,你和阿江是旧识?唐诗点点头,打算离开。

背后他在喊她,唉……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呢。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唐诗觉得自报家门都成了一种耻辱。

五年前的唐诗,和现在的唐诗,早就已经不是一个人了。

那名字当年有多高贵,现在就有多下贱。

只是一出门,她愣了。

迎着傍晚的凉风,薄家的下人淡淡地来到唐诗身边,恭敬地对她低下头道,唐小姐,薄少请您过去一趟。

这都多久了,薄夜在等她?唐诗双手抓拢,针口处的又开始回血,她强忍着镇定道,不用了,我和薄夜不熟。

薄少把您生病的事情和小少爷说了,现在小少爷在车里,想见见你。

混血男子纠缠不清一听到是有关唐惟的事情,唐诗还是忍住了心里的痛恨,努力维持着声音的平静对那位管家说道,不用了,我就在这里。

你叫惟惟下车过来看我就行。

我,不上他的车。

她还是那么警觉,想努力让自己不沾上一点儿和薄夜有关的东西。

管家只能如实转告她的话,薄夜听了后当时就气得直接笑出声来,随后冲唐惟道,你妈喊你下车。

唐惟像是得了特赦一样蹦下车,然后跌跌撞撞来到唐诗的怀里。

妈咪!小男生带着颤抖的声音传入她耳朵,唐诗也红了眼睛,这几天想妈咪吗?很想很想!为了迁就唐惟,唐诗蹲下来,揉了揉他柔软的黑发,吸着鼻子道,妈咪最近有点感冒,不过你也别担心。

真是的!唐惟像个小大人一样摇头晃脑,没有我在身边,你就不好好照顾自己!唐诗被唐惟的语气逗笑了,可是反应过来又鼻子一酸,喃喃着,是啊……你不在,妈咪都不能好好睡觉。

那我努力回来。

唐惟用一双澄澈的眼睛看着唐诗,那眼里的光让唐诗心尖发颤,他说,妈咪,不要放弃希望。

我一直都在想你的,你也要好好努力,有朝一日把我接回去啊!唐诗再次红了眼眶,好,妈咪答应你。

薄夜对你好吗?唐惟故意说道,特别好,一日三餐都超级高级!唐诗脸色一变,听见小男生继续说道,可是我还是想回到你身边,虽然你每天炒出来的饭菜都是糊的。

这次唐诗没忍住,眼泪终是大颗大颗滚落下来,她抱着唐惟哭泣,惟惟……是妈咪对不起你……是妈咪没能力保护你……为什么,为什么你是薄夜的孩子呢?为什么不是我一个人的小孩呢,这样我们母子二人的世界不会再有人来打扰。

现实终究是残酷的,她躲得再远,都会被牵扯回来。

薄夜要和她抢小孩,她根本无力反抗。

唐惟看着自己的妈咪哭了,也有点委屈,妈咪,不要哭。

薄少起码也没虐待我。

或许等我长大一点了,我可以和他交涉,我们不是没有余地。

瞧瞧,她才五岁大的儿子,在这么拼了命地想要从薄夜身边回到她身边。

唐诗又觉得,得子如此,何其幸运。

她笑着摸了摸唐惟的脸,就知道你嘴甜,和妈咪拉钩,等妈咪渡过难关,就来接你回我们自己家。

唐惟笑着伸出手指,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骗!唐诗站起来,拍了拍唐惟的肩膀,对他说道,好了,回去吧。

我还想多和你呆一会呢……唐惟撇撇嘴,这么迫不及待地想干我回去,哼。

肯定是嫌弃我是拖油瓶!谁教你的?唐诗被他一会说哭一会又逗笑了,妈咪怕你站在冷风里也着凉。

唐惟手指一指唐诗的身后,我还以为,你跟这个叔叔要发展新关系,就想把我往外推呢!唐诗脸色一僵,回过头去,见到那个金发碧眼的男子站在风中,傍晚夕阳在他眼里渡上一层破碎的橙红,衬得他一双眼睛潋滟而又朦胧。

他身形高大挺拔,双手插兜立在那里,脸上挂着要笑不笑的痞气,跟个模特似的气场强大。

他上前,像是看见了什么稀奇的宝贝似的,招呼都不打一声直接蹲下来——嚯,这是你儿子?唐惟一脸警觉,你想干什么?刚刚就一直盯着我妈咪的背影看……臭小子!长相妖孽的男人直接伸手捏了一把唐惟的脸,你妈咪背影好看我才看呢。

你这么保护你妈咪,你爹地不吃醋?我没有爹地!一提这个唐惟就更激动,小小的身子上前把唐诗挡住,生怕这个举动轻浮的男人也像刚才那样直接占唐诗的便宜,你不许对我妈咪做什么!没有爹地?混血美男笑了一声,小王八羔子,老子来做你的便宜老爹怎么样!唐惟吓得全身都抖了,抓着唐诗的手,妈……妈咪,这人是个变态!唐诗也牵着唐为后退几步,对于这个一直碰巧见面但是又无比陌生的男人抱着防备。

看他全身上下尊贵的穿戴,应该也是富二代圈子里的,只是……她怎么没见过?转念一想,她都离开那个圈子多久了,没见过也是正常,于是又自嘲地笑笑。

此时恰逢那个帅医生从里面走出来,一看到男人和唐诗站在一块,愣了一下,出声问道,你还没走?又看向唐惟,他啧啧几声,薄夜的儿子吧?长得真像。

旁边的男人听见薄夜这个名字笑了几声,转过脸来,你是薄夜老婆?还没等唐诗说话他就道,不对啊,薄夜目前单身……我是薄夜前妻。

干脆也不想忍了,唐诗冷漠出声,随后转身要走,就正好看见了从车子里走下来的薄夜。

前有薄夜,后有江歇的弟弟,身边全是曾经圈子里的故人,唐诗一个头两个大。

薄夜一看唐诗身边那个如同妖孽一般的男人就冷笑一声,唐诗,你没了男人是不是会死?你这话问的多有趣啊。

唐诗笑得红了眼眶,我可不是已经死过一次了么,你亲手把我推进的监狱。

薄夜心口一刺,迅速开口嘲讽她,怎么,事情过去那么久,你还想证明你的清白?你当着儿子的面和别的男人拉拉扯扯,像话吗?唐诗死死握紧了手指,薄夜,我现在觉得你挺可怜的,拼了命在刺伤我,到底是图点什么呢?薄夜脸色一变,就听见唐诗继续道,没关系,你尽管继续,我现在还会疼,你就该庆幸。

等哪天你的冷嘲热讽我都能无所畏惧了,就没人再陪你玩这场狼心狗肺的戏!唐诗牵着唐惟路过薄夜身边,很自动地松开了手。

她冲着薄夜笑,却在风中红了眼睛,一张脸美得触目惊心,薄夜,你可要记住一句话。

若有朝一日你发现你对不起我,岁月已无可回头!得意太早有人约你她说完话就直接转身走开,带起一阵清风,细长的身子在凉风中摇曳,却决绝而又坚挺。

这是薄夜第二次看见唐诗转身离开,而每一次转身,他都觉得她在离他更远……原地妖孽男子笑着问自己好友,他俩离婚了啊?旁边的男子翻了个白眼,我喊您大爷了行不行?人家五年前就离婚了。

那她这五年干嘛去了?对方许久才答道,坐牢。

不过我圈子里和她交流不多,具体不清楚。

混血美男愣了愣,反应过来笑了笑,那不是,跟我一样么?笑里带着令人分不出的深意,让他的朋友皱起眉头,算了吧,你别玩心大发把主意打到唐诗头上。

虽然我们不熟,但是我一个外人看着有点不忍心。

而且我也不信唐诗会是这样的人。

这世界上,总归会有男人无条件欣赏一个女子,不掺杂任何暧昧感情的浑浊,只是用一种对同类表达敬佩的感情来看待异性。

毕竟不是所有男女都如同红尘一般这么肮脏。

他说,其实……唐诗坐牢这五年,前前后后……有不少人帮她平反。

若是唐诗走得再慢一步,听到这句话,怕是会当场落下眼泪来。

你看,这世界上大部分人并非如此愚钝,他们个个身出名门,最难得的就是一身骄傲的清高,唐诗那样的女人,有一双如此桀骜不驯的眼睛,怎么可能会做出杀人这种事情?所以知道唐诗入狱,圈子里好多人都在明里暗里打通关系,有的是帮忙问几句,关照几声,也有的就是想知道事情的全过程,想看看小视频,帮唐诗找找疑点。

有些人唐诗甚至不认识,江凌所知道的,有的甚至是在隔壁市,男的也有,女的也有。

他们多多少少都是欣赏过唐诗的作品,知道她的为人,或者相信她的人品,所以想要出手帮忙。

然而,终是抵不上一个薄夜来得只手遮天。

其实富二代的圈子没有俗世众人想得那么肮脏不堪,天天就是睡女人玩小姐,动不动来一波无脑里面的霸道总裁情节。

他们也有讲义气的,更是因为良好的出身和教育,在某种方面来说有着比常人更多的耐心和教养。

对于唐诗,他们始终保持着同情和敬畏,所以大家哪怕就算是薄夜的好朋友,也想着帮这个孤苦的女人一把。

薄夜的女人……能让薄夜这么关注,说明她相当不简单。

混血男子盯着唐诗早就远去的背影,他说,喂阿江……帮我查一下唐诗现在的工作?得到的回答是,不好意思,我不是总裁。

我只是个医生。

混血美男翻了个白眼,得了,我自己去查吧。

唐诗开车回家花了一小时,其实路程只要二十分钟,她在路上又饶了一般,在这个城市的拐弯角落里开过,花了整整一个小时,才回到家中。

家里太寂寞了,她有点不想回去。

这回总算明白为什么一到晚上总有人喜欢到酒吧去喝酒,或者追求那种疯狂的kuai感刺激,因为真的很寂寞,整个房子里只有她一人,不管说什么,做什么,都不会有回音。

唐诗觉得自己的抑郁症又加重了,薄夜的出现,让她几欲病入膏肓。

她贴着自己的额头躺在沙发上,工作丝毫没有进展,儿子也没要回来。

她觉得自己的人生实在是失败,现在大病一场,发着烧,也不知道做什么。

这个时候,有一个电话打进来。

她看了一眼,电话号码是陌生的,百无聊赖地按了接通,传出来的声音却并不陌生。

是苏菲菲。

苏菲菲在电话的另一端冷静而又直白地说道,来Fusion,我有一笔生意要介绍给你。

???唐诗的脑门上弹出了三个问号,这个千金大小姐又是在玩什么把戏?其实她觉得苏菲菲能被家族保护得这么好到现在也是十分不容易的,毕竟在她的印象里,自己坐牢之前,苏家也曾发生过一件大事。

后来不知道怎么被平息了下去,具体如何她也不太了解,没过多久,她坐牢的消息就直接盖过了苏家出事,随后她锒铛入狱,守着一颗破碎的心在监狱里带了五年,出来后依旧是生不如死。

唐诗想到这里嘲讽地笑了笑,听见对面苏菲菲继续说,我知道你把我当对手,事实上你还是我的情敌。

但是,比起程依依那种货色来,我更喜欢和你打交道。

唐诗没说话,对面挂断了电话。

沉默了二十分钟后,她起身,洗澡化妆,随后挑好衣服,喷了香水,放弃了开车,直接打车出门。

一小时后,苏菲菲在冷风中打了个喷嚏之后,正好迎上唐诗迎面走来。

冷风中女人披着一件披肩,皮裙下两条细长的腿,踩着一双黑色皮靴,一头黑发被吹风机和卷发棒临时做出了微卷的造型,披在一边,露出另一边纤细优美的颈线。

唐诗的美毋庸置疑,可是如今年岁增长,经年累月沉淀下来的,不只是她令人驻足的容颜,更应该是她那一身清清冷冷的气质。

如同她从花间走过,却不留下一片花瓣,她的身影就似乎只是一道剪影,风一吹就会消失了。

苏菲菲再次见到唐诗,就是这么觉得的。

她身上有一种病态的美,很像濒死的人,却又回光返照艳丽盛开。

一双眼睛深沉而又饥渴,像是皲裂的土地,死气沉沉却又带着刺人的寒意。

到底是薄夜将她毁成这副模样。

苏菲菲见唐诗走来,听到了她的鼻音,皱了皱眉,感冒了?唐诗没说话。

苏菲菲冷笑,可别指望我帮你。

我只是现在看明白了,薄夜那种人,根本不值得我们这样付出而已。

所以你需要找个同盟来依靠一下?唐诗不急不缓地说了一声,不过我拒绝做你的朋友,也不需要你来讨好我。

苏菲菲错愕地盯着唐诗许久,不可置信一般拔高了声调,唐诗你这人怎么这么不知好歹!唐诗轻笑,你现在才发现?苏菲菲咬牙切齿,你别得意得太早!今天来是有人喊我约你……情深何须太多执着约她?说实话,今天苏菲菲主动来找她,已经让她十分惊讶了,而苏菲菲背后竟然还有人……?这个时候,有男性气息凑上前来,从她身后抱住她,带着笑气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有人漫不经心地抓取一把她的头发,在指尖把玩。

唐诗转身,就落入那对蓝绿色的眼睛里,心尖一颤,立刻从男人怀中挣脱出来,拉远了距离。

混血的男子啧了一声,对着苏菲菲道,你没跟人家说我是谁吗?苏菲菲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哥啊,你一出现就顾着人家,我和她还没好好说话呢……哥?!苏菲菲喊他哥?!唐诗疑惑地看了眼面前的男人,这张脸虽然精致妖孽,但是毕竟……陌生得很。

苏菲菲说,你也不用惊讶,我哥一直住在国外,离开圈子也五六年了,所以你不认识他很正常。

唐诗忍着心中的震惊道,你的意思是,今天是你哥找我?对啊。

苏菲菲甩了一下头发,我哥在国外有个设计品牌,找你联名合作推出限定款。

唐诗心里一喜,反应过来又觉得天下哪有白费的午餐,警戒地问了一句,你们有什么条件吗?条件,还真有一个。

男人笑得眯了眼,可是那双眼里却丝毫没有笑意,冷得像是冰潭,他分明对唐诗这样热情,眼睛却如同死水,这样虚伪的男人……实在是……来我们公司上班吧,如果你需要,工作室可以挂在我们公司名下,我们给你独立的权利,但是也需要抽一部分的分成,等于签约。

唐诗震惊地看着眼前的男子,你为什么……这么做?这对他有何好处?男人轻轻笑了笑,第一,你的水平想当出挑,所以你过来上班,我多了一名大将,并不亏。

第二……他上前贴近了唐诗的耳朵,你是薄夜的前妻,而且很合我胃口。

跟我站一起,我可以帮你气死薄夜,这笔买卖不亏吧?唐诗冷笑,是啊,怎么算都不亏。

如果可以的话,就进去坐下慢慢谈。

男人的眼睛细细眯起来,如同上好的宝石,闪烁着晶莹剔透的光泽,却又像一头凶狠的狼,令唐诗攥紧了拳头。

他说,我想我有一整个晚上的时间和你好好谈谈。

苏菲菲说,哥,我人喊到了。

能不能先回去?赶紧滚。

男人过河拆桥,一秒钟变脸,兔崽子,再被我抓到你进酒吧,老子打断你的狗腿!苏菲菲跳得老远,要不是这个人是唐诗,我才懒得帮你呢!!男子回过身来又一秒钟切换妖孽俊美模式,对着唐诗优雅道,哦对了,要自我介绍。

我叫苏祁,是苏家的大少爷,坐了五年牢,不知道你会不会怕我。

坐了五年牢这个说法让唐诗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间像是被感动了一下,她微红着眼眶,总算是消除了对男人的防备,伸出手来,说道,我叫唐诗……和你一样。

唐诗在酒吧里和苏祁玩到了凌晨两点,到后来她笑着和苏祁说,一开始我以为你是变态。

苏祁摸着下巴,的确挺像变态的。

唐诗说,我儿子还小,说话有时候比较冲动,在这里和您道个歉。

苏祁笑着晃晃酒杯,不用道歉,我上去就对你们亲切也挺不自然的。

唐诗愣了愣,收敛了笑容,道,其实直说吧,苏大少,您需要我做什么?我说是冲着你的作品来的信不信?苏祁卖了个关子,好吧你不信,我知道。

我暂时性对你有兴趣,因为你,嗯,长得漂亮身材好。

唐诗一脸错愕,你这是什么意思?苏祁冲她眨眨眼睛,我从小待在国外,表达方式可能比较热情。

不过你知道,国外人一般冲动过去也比较快。

我想和你发展点实质性的关系,之后你如果要走什么的我也不会挽留,这样会给大家都造成麻烦。

当然以你的能力留在我们公司自然是更好……唐诗听明白了,扯着嘴皮子笑了笑,你这是在约我?哦!苏祁打了个指响,总算知道这个词了,对的,没错,就是约你。

一夜情。

唐诗摆正了态度,用冷清的眼神看着他,尘世间表达热情和冲动的人们不少,苏大少如此直白地约炮,我倒是头一回见。

苏祁笑容暧昧,没人说这样不对。

事实上,成年人的世界,不需要什么长情,深爱这种东西是种累赘,拖累彼此。

我只想kuai感消费。

唐诗的笑容慢慢凝固了,许久才低低地说了一句,或许你说的没错,深情根本就是一种自作自受。

瞧瞧,她对薄夜一往情深换来了什么?换来了五年的牢笼,不见天日地将她困在炼狱,一遍遍受刑拷打,一遍遍非人折磨。

手腕上的伤疤,手指上的断面,刻骨铭心的痛与恨。

她的深爱代价太惨烈了,或许惨烈到以她再也不会爱一个人作为结局。

唐诗自嘲地笑了笑,冲苏祁道,可是纵是这样,苏少,我纵是吃尽了情爱里受的苦,也不想放纵自己堕落在**中,这和沦陷在深爱里没什么两样,所以。

我可能会令你失望。

苏祁饶有兴味地勾起嘴唇,这是最新的欲擒故纵方式吗?唐诗说,我并不想捕捉你。

苏祁说,哦好吧,那在我的认知里,你这就是直接拒绝我了。

唐诗点头,喝下一杯酒,晶莹的液体顺着她的唇落入喉咙,喉结上下滚动一秒,美好而又令人沉迷,苏祁觉得唐诗远远比她手中那杯酒要醉人。

他笑了笑,声音也有些冷,既然唐小姐拒绝了我,下次可能就没这种机会了。

不过,生意还是给你吧,毕竟菲菲说你比那种女人要有骨气太多,尽管是情敌,她还是喜欢光明正大的,懒得和你玩虚。

这让她最后一点耐心全部消失殆尽,唐诗嘲讽地笑了笑,是不是需要我对你三拜九叩地道一声谢谢?好友帮忙进入叶氏见唐诗这样,苏祁也就收敛了笑意,冷冷地说了一句,唐小姐,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什么是敬酒,什么是罚酒?我不屑你用这种方式来帮我,送我的,我都不要。

唐诗冷笑,直接从卡座上站起来,苏祁先生的厚爱我担当不起,如果要约,出门左拐有一家皇家花园,里面的妹妹肯定包你满意。

苏祁被唐诗的嘲讽刺得心口烦躁,她这是什么语气,觉得他是随时随地发情的公狗么?唐诗冷冷笑着离开了卡座,出去的时候身影细长,苏祁盯着她的背好久,缓缓地露出了野兽一般的表情。

唐诗在回家之后一个小时就倒头就睡,第二天姜戚打了一个电话过来,直接喊她去叶氏集团。

到了门口,姜戚扬着大红唇,我知道你最近被薄夜封杀,所以求了叶总半天,你过来做我们的市场策划如何?唐诗盯着她脖子上隐隐的吻痕,脑补了一下姜戚是怎么求叶惊棠的,于是变扭地开口,我可能对于市场这块并不了解,我只是做设计……哎呀做设计需要脑子,做市场也是一样要包装宣传,还不是设计套路。

姜戚拽着她往人事部跑,我跟你说,A市谁都不敢动薄夜,但是在这里,我可以保你。

她笑着眨了眨眼睛,薄夜和叶惊棠还有合作关系呢。

唐诗被姜戚直接拉着去人事部作登记,做完登记,这位叶氏最高级别的行政秘书直接带着她兜了一圈,让她深刻领略了一下头上有人罩着到底是什么感觉,姜戚到哪儿都有人对她点头哈腰,连带着看见唐诗也恭恭敬敬。

兜完她推开总裁办公室的门说道,叶……里面空无一人。

大概是叶惊棠今天出去有事。

姜戚耸耸肩,算了,你就先这样吧,我和你说,千万,千万不能回到薄夜身边去。

工作室的事情另想办法,眼下先把空窗期解决了,你可以一边做这份工作,一边再去网上看看有没有人帮你。

唐诗有些感激地看了姜戚一眼,姜戚全身都是鸡皮疙瘩,算了大美人,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没把儿,有把儿你以身相许也不赖。

唐诗笑着骂了一声滚,随后姜戚便风姿绰绰地走开了,踩着七八公分的高跟鞋,像一只妖精。

姜戚走后,身边就有不少同事对这个新来的美女投以热切的关注,你认识姜秘书?你和姜秘书什么关系啊?切,有什么好问的,不就是靠关系来的空降兵么?有女人一边补妆一边翻了个白眼,得意什么,能力不行照样被辞退。

唐诗没说话,这种冷嘲热讽她早就已经习惯了,当初刚出狱找工作的时候,还有人对着她简历上的坐牢档案嗤之以鼻,长这么漂亮坐牢,是不是当小姐去了啊,哈哈?她忍住了,没说话,周围人看她一脸淡漠的样子,也以为她这是毫不在意,就更加要当着他们的面嘲讽。

有些时候,你越是不去管那些流言蜚语,他们就越要当着你的面说,巴不得撕开你冷静的脸,看着你被嘲讽得体无完肤。

看她的脸就知道是什么货色咯!肯定和姜戚一样,一个勾引总裁,一个不知道要勾引谁。

哈哈,不会也要勾引总裁吧?那这下可就好玩了,到时候狗咬狗,肯定很精彩。

唐诗攥紧了拳头,打开电脑,上面姜戚发了她几个文件,告诉她在职的日常任务以及公司的流程,她努力屏退外界的杂音,认认真真地看,起码要对得起姜戚的伸手帮忙。

下午的时候,叶惊棠回来了,身后照例跟着姜戚,她经过的时候,往唐诗的桌子上放了一颗糖,随后问了一声,没被欺负吧?唐诗扬起脸来,眼神清冷,似乎是毫不在意,没关系,我没放心上。

你能坚持下来就好,等你的工作室重新有了起色,就可以不用看这帮人脸色了。

姜戚有些心疼她,我能帮你的只有这么多……不用,你已经帮了我很大的忙了。

唐诗冲姜戚笑笑,别在意,你去忙你自己的吧。

姜戚点点头迅速跟上了叶惊棠的步伐,随后她一走,人们看唐诗的眼神都跟着奇怪起来。

明明不屑又鄙夷,却又因为她身后的靠山不得不给她几分面子,唐诗在心中冷笑,所谓职场,不过如此。

傍晚的时候下班,姜戚等在楼下,却看见薄夜到了他们公司门口,俊美的男人踩着步伐走进来,气场凛冽,五官妖孽。

姜戚一看就立刻给唐诗发消息,叫她先别下来,谁知道……电梯门一开,两人就这样碰上了。

薄夜露出了意料之外的错愕,在这里看见唐诗,他不由得拔高了音调,你在这里干什么?那语气带着浓浓的试探,似乎唐诗干的又是见不得人的事情。

唐诗自动退让,从电梯里出来,直视着薄夜的眼睛,她说,这不关您的事情,薄少。

薄夜原本是要坐电梯的,一听见她这么说,干脆也不坐了,直接走上来,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怎么,被我封杀,就千方百计想要勾引叶惊棠?唐诗被他的嘲讽刺红了眼睛,手指死死攥在一起,不是所有人都像你想的那么不堪,薄少,我再怎么样,也不屑去靠一个男人来上位!请您松手!字字铿锵有力,薄夜心口一颤,就这么放开了,谁知一放开,唐诗连看都不看他一眼,直接转身就走,那姿态决绝地就像是薄夜只是个路人。

他在身后眯起眼睛,恰逢叶惊棠从另一班电梯下来,看见了薄夜,打了声招呼。

他们俩原本就是有生意要谈,下班了薄夜过来并不稀奇,只是男人主动问了一句,唐诗在这里?叶惊棠想了想,姜戚好像是安排他帮忙塞一个人进公司,于是点头,是的。

薄夜咬了咬牙,她来你们公司是干什么的?叶惊棠有些失笑,上班啊。

你别碰我我嫌你脏上班?薄夜在心里冷笑,倒是小看了唐诗的本事,能够找叶惊棠帮忙……看着门口唐诗和姜戚远去的背影,薄夜攥紧了手指。

当天晚上,唐诗回到自己家中,就立刻又打开邮箱看看有没有人愿意和他们工作室合作,可是很遗憾,薄夜的势力实在是太大,除了一个叶惊棠是他的合作对象所以敢对她施以援手以外,别的企业,统统不敢接唐诗的单子。

她坐下给自己泡了杯牛奶,很快家里门铃响了,如同以往一样,唐诗去打开的时候,薄夜就站在自己对面。

她心口一颤,盯着薄夜的脸,迅速地想要关上门的时候,男人已经伸了一只手进来,狠狠拽住了她的手腕。

唐诗颤抖了一下,条件反射就想甩开他,你放开我!薄夜欺身而上,滚烫的吻来的措不及防,唐诗被他禁锢在怀中根本无法反抗,被这突然间到来的入侵吓得六神无主,回过神来狠狠推开她。

女人靠着墙壁,脸色惨白,唯有一双眼睛,带着痛恨,盯着薄夜,她终是没忍住声音的颤抖,她说,薄夜!你到底要干什么?到底要我怎样!薄夜死死盯着她,许久才拖长了音调,唐诗,你别在意。

你这种女人,玩玩就好,不必当真。

唐诗被他这句话刺出眼泪来,指着薄夜尖笑两声,怎么,现在上赶着倒贴我?薄夜,你有什么想不明白,既然觉得我劣迹斑斑,为什么还要一而再再而三纠缠我!薄夜狠狠将她顶在墙上,因为我觉得,现在看你痛苦,我很受用!唐诗伸手推他,推不开,男人已经过来动手撕她的衣服,暴露在空气中的肌肤带着触目惊心的白,她这五年无人来触碰,拼了命躲避薄夜的手。

薄夜将她一把拽到沙发上,唐诗尖叫着,你别碰我!薄夜,你别碰我!你这魔鬼——!!说得对,我就是魔鬼!唐诗,你要是敢让别的男人碰你,老子不介意给你看看魔鬼的真面目是什么!这辈子,都只有我能让你这么痛苦!薄夜将她面朝下死死按在沙发上,唐诗红着眼睛,逼出生理性的泪水,死死攥着拳头,你别碰我,我嫌脏!嫌脏?她居然嫌他脏?薄夜冷笑一声,用力钳住唐诗的下巴,你自己左一个傅暮终右一个叶惊棠,连福臻都惦记着你,你觉得你又能比我干净吗?傅暮终?她完全当他是朋友,至于叶惊棠,那也是无稽之谈!薄夜,你少泼我脏水!我只能说自己是什么人,心里就是什么样!而我和你刚刚提到的男人毫无瓜葛,你凭什么来指控我!再者,你要是为了今天在叶氏集团看见我而现在找上门来的话,这算什么,算你吃醋吗!一个巴掌迎面而来,唐诗被薄夜翻过身来,头发凌乱。

她一直都是优雅且高贵的,穿着私人品味的衣服,踩着小高跟,名媛一般游走世间,什么时候遭受过这样的侮辱?唐诗全身都在发颤,像那种濒死一般的发颤,她盯着薄夜的眼里带着鲜明的恨,薄夜,你现在就像是一个笑话!薄夜死死抓住唐诗的脖子,你是不是不想要回你的儿子了?唐诗的瞳仁狠狠缩了缩,你拿唐惟要挟我?他以后可能不会姓唐……薄夜冷笑一声,跟我姓,从此和你这个母亲脱离关系!你休想!唐诗拼命挣扎起来,放开我!唐惟是我的孩子,你用我的小孩来威胁我,你根本不是人!既然知道有痛脚就给我收敛一点。

薄夜幽深的瞳仁锁住唐诗的身体,视线落在她衣衫半开的胸口,便一下子如同被点燃了的火焰,眼底深处渐渐溢出惊人的**。

他哑着嗓子,抓着唐诗的手腕,用力到让唐诗觉得手腕快被他折断了,薄夜,你放过我,我已经坐了五年牢,为什么还要这样对我?因为。

男人将她身上的衣服褪下,狠狠贯穿,笑容如同地狱的修罗,明明是一张精致妖孽的脸,为什么……为什么眼神那么凶狠?你的报应,远远还不够!刺痛传来的时候唐诗发出一声闷哼,眼泪顺着眼眶滑落,她死死抓住了身下的沙发,薄夜每次毫无怜惜的动作都带着令她脊背生凉的剧痛,直到结束的时候,她用力咬了自己一口,嘴角溢出鲜血。

薄夜不可置信地大喊一声,你咬舌自尽?唐诗?你敢?!唐诗再一次醒过来是在傍晚,她一睁眼就看见了自己的儿子,旁边坐着一个之前在酒吧里见过的女人,她记起来了,她是程依依。

程依依对着唐诗扬着眉毛,哟,居然没死。

这是哪里?唐惟看出了她的疑惑,妈咪……这里是薄家,薄少昨天大半夜把你带回来了。

薄家?那为何程依依也在这里?程依依嚣张地笑了笑,啊……当然是薄少喊我过来啦唉,真是的,薄少一点都不疼爱人家,明明说了要低调,还要我来他家里……唐惟身侧的手指死死攥紧了,小小的身躯颤抖着,他隔了好久才抬起头来,伸手抚摸唐诗的脸,妈咪,疼吗?唐诗摇了摇头,她看见了唐惟眼里的眼泪。

自己的亲生父亲当着妈妈的面让另一个女人来家里,换做任何一个小孩子都接受不了吧?唐诗惨笑一声,门口薄夜走进来。

他身后还跟着私人医生,是上次在医院里认出她的那个男人,上前来叹了口气,还好你当时人已经没什么力气,所以咬下去没受什么大伤,要是真的用力了,你可就危险了。

唐诗的眼里划过一丝落魄,可是那个时候,她是真的存了去死的念头。

薄夜就这么看着她苍白的脸,一言不发,眼中的情绪很复杂,像是内疚,像是挣扎。

唐诗想笑,内疚什么,内疚你造成的伤害吗?薄夜,人心都是肉做的,痛着痛着就死了……而此时此刻,一边的程依依忽然间发声了,薄少,既然人家已经醒了,我们就随便她走嘛,不要再管她了。

有感情能一生一世唐诗的视线倏地转移到了程依依身上,她虽然一言不发,可是眼神足够锋利,眸中的冰冷让程依依生生打了一个寒颤。

一个……一个坐过牢的女人,凭什么有这样的气场?!程依依后退几步,靠近薄夜怀里,可是薄夜却不动声色地更加和她拉远了距离。

程依依像是看不到一样,又缠上去,抓住了薄夜的手臂,随后扭头对着唐诗道,等你舒服了记得自己收拾行李走吧,薄家不养闲人。

口口声声说得她程依依就像是这个薄家的女主一样。

薄夜原本是厌恶了这个女人的,那天晚上也不是自己碰的她,所以才关了灯叫人捂了她眼睛,只是一想到唐诗,他就无法控制自己内心的怒意,竟然像是斗气一般,又把这个女人喊了回来。

真是晦气……薄夜走出门后就直接一下子甩开了程依依,冰冷的眉目不带半点怜惜,你知道我叫你过来是干什么,老老实实守着自己的本分,再敢多嘴一句,我让你永远说不了话。

程依依惊恐万分盯着薄夜,有些不甘心,又有些委屈,自己到底是哪里比不上那个假清高的女人了?可是她没敢在薄夜面前说,只是把仇记在了唐诗的头上。

薄夜走后,房间里就剩下唐诗母子二人和那个医生,医生叹了口气,对唐诗道,你们还是有误会。

误会太深了,已经无所谓要不要解开了。

唐诗这才淡淡地开口说了一句话,眸中的光支离破碎,回不去了。

希望你们都能看开。

当年唐诗和薄夜的事情……许多人都觉得惋惜。

金童玉女天生一对怎么就……怎么就变成了互相残害呢?看开这种事情,多没有意义啊。

唐诗甚为讽刺地笑了笑,凭什么看开?我唐诗,爱恨分明,向来敢作敢当,我若要恨,我就要恨他一辈子,一辈子不原谅,一辈子都不给他机会!老夜他虽然……人残忍吧,可是,可能是表达自己感情的方式变扭,你坐牢五年,他没有别的女人。

那个程依依,也不是他碰的,或许是对你有感情……有感情?唐诗笑得眼眶都红了,有感情就能一生一世吗?我变成现在这副样子,可不是拜他亲手所赐。

现在他要是来跟我说有感情,那可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门口薄夜沉默地站着,听见唐诗字字诛心的话语,男人深邃的五官覆上一层寒冰,将他整个人都笼罩在森然可怕的气场之中。

眼前这个医生是薄夜的朋友,自然是替薄夜说话的,可是薄夜,你轻轻松松一句挂念我,就可以把我这五年来受的苦都当做不存在吗!唐诗失去了争辩的力气,她觉得,有些人在不在乎一句无所谓了,所以他如何洗白辩解也是徒劳无功的。

她和薄夜之间,只剩下一个儿子。

等她要到了儿子的抚养权,就彻底离开,再也不回头。

恶人告状热水烫伤这边唐惟让自己的妈妈再休息一会,另一边程依依看唐惟走出来,眉目一下子恶毒了起来。

刚开始的时候以为是薄夜的私生子,可是怎么也没想到……竟然是薄夜和唐诗的孩子!这个孩子,她绝对不能留!想到这里,趁着唐诗在房间里察觉不到,程依依对着在客厅的唐惟小心翼翼道,你好,你叫什么名字呀?唐惟看都不看她一眼,直接走到沙发上自己和自己下围棋。

程依依深呼吸一口气,又上去问道,你好,我是你爹地的……新女朋友,你不跟阿姨介绍一下自己吗?唐惟直接抬起头来看她,新女朋友?也就薄少不在您敢这么说吧,阿姨,我跟您不熟。

言下之意我没必要跟你说我是谁。

程依依笑容都凝固了,僵在脸上,随后她恶狠狠盯着唐惟,你不怕我去和你爸爸告状么?那你去啊。

唐惟无动于衷,反正我挺无所谓的,他不要我,那正好。

程依依没想到这小孩如此软硬不吃,倒是被震住了,一时半会不知道怎么办,她对于薄夜的态度也拿不准,薄夜到底是喜欢这个小孩,还是不喜欢?若是喜欢,怎么一到家里就不闻不问关进书房自己办事?若是不喜欢,为什么还要带他回家?程依依咬了咬牙,干脆起身,去厨房拆了一包奶茶粉,用滚烫的热水泡开了,端出来给唐惟。

她一边走近一边说,阿姨给你泡了杯奶茶,你要不要喝?唐惟想都没想直接拒绝,不用了。

然而程依依像是一不小心摔了一跤,下一秒,一整杯滚烫的奶茶直直泼在了唐惟身上!啊——!!被热水烫开,唐惟发出一声尖叫,程依依也大喊了一声,楼上薄夜拉开门下来,怒目而视,怎么回事?程依依的手背和唐惟的手臂上通通起了水泡,只见她泪眼朦胧地说,我只是想给孩子泡一杯奶茶……可是……可是……后面没说下去,像是说不出口,唐惟被吓傻了,身体被烫的剧痛让他在原地哆嗦,一句话都说不出。

他长这么大还没被这样劈头盖脑的破过热水,衣服湿了,毛毯也脏了,薄夜大步走下来,冲着唐惟怒道,唐惟,你是不是觉得在这个家可以无法无天!唐惟全身一颤,回过神来看着眼前愤怒的男人,小小的身躯不停地颤抖着,因为疼,也因为害怕。

他眼中的茫然是那么明显。

楼上休息室的唐诗听见动静,直接拔了针管冲下来,一把推开了薄夜,不由分说就是一个巴掌摔在了程依依的脸上!啊————!!程依依发出一声叫喊,你居然敢打我!唐诗死死将唐惟护在怀里,一双眼睛通红,她盯着程依依,一字一句,你对我有意见,没关系。

可是你对我儿子下手,你还是不是个人!唐诗!薄夜站在一边看见唐诗先动手打人,直接上去抓住她的手腕,给她道歉!赔礼道歉我替他来道歉?唐诗也因为愤怒而颤抖着,你没看到他受伤了吗!薄夜,他也是你的儿子啊!怎么,以为这样就可以躲过一劫了吗?现在来谈亲情?薄夜冷笑着一把甩开唐诗,唐惟一个人孤零零地抬头看向自己的父亲,那眼中失望的情绪那么明显,让薄夜心口一颤。

小男生一句话都不说,也不打算替自己解释,就像是斗气。

薄夜眯着一双漂亮的眼睛,可惜了这眼里没有丝毫情谊,他说,你承认你的错误么?承认什么?旁边的唐诗从地上起来,再次扑过去,用自己的身体挡住薄夜的视线,他才五岁!薄夜,你就算恨我,你也不能连带着孩子一并算进去!他才五岁,他能做出什么事!他才五岁,就对我有那种眼神!薄夜怒吼一声,你知道老子每天回到家看见他那双眼睛有多烦躁吗!他才五岁就他妈懂得如何阴阳怪气如何阳奉阴违,唐诗,到底是你教出来的好儿子,他还有什么不会?!唐惟狠狠一震,随后看向薄夜,薄夜笑得极为狠厉,看见没,就是这种眼神。

狼崽子一样,就他妈是头白眼狼!唐诗回眸,轻轻摸了摸唐惟的脸,低声安慰他,惟惟别怕,妈妈在。

唐惟这才缓缓闭上眼睛,眼泪顺着脸颊落下。

唐诗心疼地看向唐惟手臂上被烫开的一大串水泡,这要是不及时处理,就会留疤,于是她站起来,不管不顾地问薄夜,刚才那个医生呢?那是我的私人医生,你也配使唤?薄夜指着唐惟,先让他道歉!道歉?唐诗含着眼泪倒退两步,连连说了两声好。

她笑红了眼睛,冲程依依道,薄夜,你要道歉是吗,好!我来道!唐惟年纪小,我作为他的母亲,我跟您道歉!这位小姐,不好意思伤了您,请您大人有大量,千万不要跟我们计较!卑微而又低下,唐诗道完歉,又扭头看着薄夜,是不是又要像五年前一样,要我跪着给她磕头?薄夜心口一刺,看着眼前的唐诗,手指竟然开始微微发颤。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指缝间有什么东西落下去了,没抓稳,就这么从他身边溜走。

唐诗抱着唐惟上了二楼,留下程依依和薄夜就这么站在客厅。

小男孩被唐诗抱起来,头靠在她肩膀上,上楼梯的那刻,男生用比之前还要凶狠百倍的眼神猛地看向薄夜和程依依。

那一瞬间的眼神竟像极了暴怒中的薄夜,到底是父子关系,他们恨起一个人的时候,表情都是一模一样的。

薄夜看着唐诗上楼的身影,没说话,许久才压低了声音,对着程依依道,滚。

薄少……程依依捂着自己手上烫开的地方,委屈巴巴的流眼泪,薄少我……我疼……让你滚听不懂么?薄夜冷漠的表情没有一丝动容,顷刻间叫来了下人,架起了程依依,程依依疯狂挣扎着,你们要干什么!放开我!薄少,薄少!!别墅的大门在她面前关上,隔绝了一切希望。

让我死啊放过他吧薄夜到底还是叫来了先前那个医生,给唐惟处理伤口,抹完药膏之后,唐惟才开口说了第一句话,他说,妈咪,我疼……唐诗的眼泪就一下子落了下来,心疼地抱住自己的孩子,是妈咪的错,是妈咪不够强大……唐惟也哭,红着一双眼睛,不是我的错,是那个阿姨自己要给我奶茶,我碰都没碰她,杯子就翻了……妈咪知道,我们家惟惟不是那种人。

唐诗松开他,替他擦去眼泪,妈咪不会让你这样继续待在薄家,太危险了。

唐惟点点头,我等妈咪接我回家。

妈咪,你这几天能不能在薄家陪我?小孩子被人设计烫开,心里终究还是落下了阴影,一时之间欠缺安全感,而薄夜,又不是那个可以给他安全感的人。

唐诗左思右想,还是重重点了点头,好,妈咪去和薄夜商量一下。

说完唐诗站起来,走出门去,却见薄夜就在门口,一脸的深邃沉默。

唐诗笑得凛冽,都听到了吗?哪怕声音这样平静,身体还是在发颤。

薄夜沉默不言。

唐诗说,是你错怪了他,可是你从来都不肯承认错误。

五年前是这样,五年后也是这样。

薄夜,你终究太自负。

薄夜这才出声道,他为什么不向我解释?解释?唐诗大笑了两声,眼眶微红看向薄夜,薄夜,他的解释你听吗?你都这样不信任他,说他是头白眼狼,你还想他解释什么?你是他的亲生父亲,可是却在自己儿子面前说这种话!!薄夜脸色一白,瞳仁紧缩几分。

我真的,很想把惟惟带回家。

在你家,他过成这样,我不能接受。

薄夜,你能不能放手?唐诗站稳了身体,为了儿子,她必须直面薄夜,不能退缩。

薄夜咬牙切齿,休想!我薄夜的儿子,不可能让出去!可是你让他过这种日子,你良心不会痛吗!唐诗上前,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一把抓住薄夜胸口的衣服,薄夜,你扪心自问,我唐诗到底是哪里招惹了你!连我的儿子都要被你外面的情人设计陷害!五年牢你说不够抵消你的恨,那么现在呢?你想做什么冲着我来!你怎么能对你的亲生儿子下手!!薄夜被唐诗这番剖心剖肺的话逼得一个字都说不出,他一把抓住了唐诗的手腕,扯着她的手腕离开自己的衣服,许久才用危险的声音慢慢道,冲你来……?唐诗,我想要你死,就如同捏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那就让我死啊。

唐诗荒诞无稽地笑了两声,她直勾勾盯着薄夜,那眼睛里的恨亮得惊人,时光辗转,经年累月,她的恨已经走到了穷途末路,薄夜,我问你,是不是我唐诗从此死了,你就肯放过我的儿子!!死!她竟然敢说死这个字!那一瞬间,薄夜如同被人揪紧了心脏,狠狠拉拽着,牵扯出剧烈的疼痛感。

我巴不得离你远点盯着眼前这张脸孔,薄夜忽然间觉得陌生,五年前的唐诗会对他露出这样的眼神吗?不可能……五年前的她,明明爱他到忘我……唐诗察觉到了薄夜的愣怔,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狠狠推开了男人,随后想都没想,抬起手就是狠狠一巴掌摔在薄夜的脸上!这一巴掌,连带着薄夜自己都惊了!!他被一个女人打了脸?还他妈是自己睡过不要的!薄夜伸手去抓唐诗的手,唐诗被他死死按住,可是丝毫没有慌张,一双眼睛发红,死死盯着眼前的男人,大笑两声,薄夜,少在这里跟我讲什么大道理!你欠我的,一巴掌都算轻的!薄夜在暴怒中再次掐住了唐诗的脖子,可是女人却笑得张狂,像是不顾一切地下注,掐死我啊!薄夜!你有这本事,就干脆把我弄死啊!我死了倒好,再也不用背负你的痛苦!我死了倒好!薄夜身体狠狠一颤,忽然间松开了她。

那句话无意识戳中了他心中最疼的地方,五年前安谧也死了……五年后,唐诗也没有了活下去的念头。

到底这一切是谁在作祟?是谁?!薄夜用力一拳砸在唐诗的脸边,带着疾风狠狠砸向墙壁——!!唐诗的睫毛颤了颤,可是从始至终都没开口求饶过一句。

许久,是薄夜喑哑出声,你走吧,从此以后,别出现在我面前!唐诗含着眼泪笑了几声,只要你把儿子还我,我巴不得离你远远的!薄夜凶狠的眼神打在唐诗的脸上,像是要把她看穿,可惜了唐诗的伪装太过坚强,比起五年前来,要坚强一千倍一万倍……是什么使得她跨过漫长的暗无天日的时光,从黑暗中走来,成就现在一副铁石心肠的模样?薄夜没说话,依旧是俊美如昔的脸,妖孽又邪气,他有着让女人疯狂的资本,可是却再也感化不了眼前人。

唐诗轻笑了一声,狠狠甩开了薄夜的手,从走廊里经过,她声音淡漠,惟惟还在房间里,我不想让他看见我和你这幅样子。

她背影细长,说话的时候都带着一股子韧劲,像是什么都动摇不了她一般,曾经是她凝视着薄夜离去的背影,而现在,仿佛都是薄夜目视她离开。

唐诗走到薄家别墅的大门的时候,脚步顿了顿,停下来转过半边脸,看着薄夜,她喃喃着,薄夜,从认识你,到结婚,到后来的牢狱,一共十五年。

一个人有多少个十五年可以蹉跎呢?我已经在你身上浪费了十五年了,薄夜。

这句话让薄夜的身体震了震,男人微微抬起头来,高深莫测的脸庞上有一双深邃的眼睛,眼底似乎有什么情绪划过去,但是又迅速化作一片虚无。

唐诗打开了门,风霜迎面扑来,她迈开步子踏入秋季的冷空气中,脸上还挂着病态的虚弱气息,睫毛颤了颤,似乎因为受了凉意。

可她一声不吭。

五年,磨平了太多的热血和冲动。

她早已不是五年前那个唐诗了。

登上头条传出绯闻可唐诗还是没有想到,自己很快以另外一种方式回到了大众的目光之中。

第二天她放平心态上班的时候,路过办公厅,有人不断窃窃私语——是她吧?看起来就是了……应该没错,啧啧,人不可貌相啊。

姜戚带过来的朋友,都是一丘之貉,肯定也不是什么好货色。

唐诗挺直了脊背,到了自己的位置上的时候,放好包打开电脑,发现对面姜戚的对话框一直在跳,她立刻点开来看。

姜戚:天哪,你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吗?唐诗有些疑惑,打过去怎么了三个字。

姜戚很快发了个图片过来,是她截图的娱乐头条版块,只见唐诗的半边侧脸被放在了头条上面,背影是苏祁的,只是苏祁没有拍到正脸,但是唐诗的大半边面孔都被放了上去。

那个角度还偷拍的恰到好处,看起来就像是唐诗和苏祁交谈甚欢关系亲密的样子,外人看起来就相当暧昧。

唐诗错愕地瞪大了眼睛,有些没回过神来,姜戚又发了好多条消息,今天整个办公室都在谈论是不是你!是我。

唐诗叹了口气,打过去两个字,干脆承认了,只是没想到,去一次酒吧就被有心人偷拍下来,造谣成这样。

她和苏祁?怎么可能呢,唐诗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只觉得事情十分棘手。

她现在是公司的一员,出了这种事情,肯定会影响到公司的形象。

果不其然,她刚坐下没多久,就有好事的女职员走上前,一脸不屑地说道,哟听说某人勾搭上了苏家大少呢!真是不得了!旁边立刻就有帮腔的,听说苏家大少刚回国不久,这么快就被搭上了,真是小看了她呢。

嘘,没准人家只是好朋友呢,哈哈哈哈。

好朋友?哈哈,人家苏家大少的好朋友都是什么千金名媛吧,她算哪门子千金?也就是野鸡想飞上枝头变凤凰!唐诗没说话,只是用冷漠的眼神看了一眼那个说闲话最起劲的女人,那女人被她冷冷一瞥居然有些心虚,但是又不甘认输,怎,怎么了!眼神凶很了不起?唐诗冷笑,对于这种女人,五年前的她都懒得睁眼看。

于是干脆回去自己干自己的事情,一派没被打扰的模样,周围人感觉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软绵绵的,都没有什么回应。

不就是个假清高的吗!指不定在几个富家大少面前怎么讨好呢!所有人都嗤之以鼻,似乎她这副模样是故意做出来给他们看的一般。

只是另一栋大楼里,总裁办公室里坐着的某人,在看见报纸上苏家大少深夜酒吧约会神秘女郎这个标题的时候,直接撕了报纸,通过内线喊了一声,林辞!很快林辞就推门进来,薄少,有事您吩咐。

把这几家报刊都封了!薄夜俊美的脸上写满了暴怒,顺路去给我查查那天晚上唐诗到底是去干什么的!有人挑衅想她屈服林辞很快就把大致的消息查了出来,邮件传到了薄夜的信箱里,薄夜点开来的时候,在看见苏祁这两个字的同时,身体狠狠震了震。

竟然是苏祁!!薄夜手指一根根攥紧,看样子是有人想和他挑衅……与此同时,唐诗接到了一通陌生来电,这几天陌生来电实在是太多,让她有点分身乏术,叹了口气按下去的时候,对方嚣张跋扈的声音一下子传过来。

唐诗当时就反应了过来这人是谁。

是程依依。

只听得她在对面一副得意地不得了的声音道,怎么样,我送你的一份大礼,你还喜欢吧?唐诗的声音一下子冷了下去,是你偷拍我和苏家大少?哟哟,苏家大少程依依特意用做作的声音喊了一遍,真是厉害呀,一边勾搭着薄少,一边又和苏家大少搞不清楚,唐诗,到底是小看了你。

唐诗冷笑,你特意打电话给我做什么?哈哈!程依依在另一边放声大笑,似乎毫不畏惧的样子,等你来求我呀,求我不要再把别的照片放上媒体,我这里可是还有别的爆炸性消息呢!唐诗,你五年前名声已经毁了,五年后再传出这样的事情,你猜猜大家会怎么看你?你就是个贱人biao子!对面程依依像是突然间来了火气,用各种不堪的词汇侮辱唐诗,被薄少封杀的感觉怎么样啊哈哈哈!得亏薄少看不上你,谁看上你这种女人谁倒霉!早就被苏家大少玩烂了吧?唐诗,你装什么假清高,我哪里比不上你!我的心可比你干净!一大串的攻击性词语传达到唐诗耳朵里的时候,她的脸色果然染上些许惨白,可是唐诗还是死死抓着电话,并没有露出任何慌张。

她明白,这个时候慌张,等于就是取悦程依依。

程依依骂完了才继续道,呀?怎么不说话呀?不会被我骂得不会说话了吧哈哈哈!唐诗!你真是好可怜!唐诗竟然笑出声来。

对面的程依依听见她无所谓的笑声愈发愤怒,你笑什么笑?你一个烂货也配跟我比?你——笑你可怜啊。

唐诗啧啧了两声,眸中的光亮得逼人,幸亏程依依只是打电话,看不见她的神情,否则一定会被吓到。

不过唐诗的口气已经是无比冷漠了,竟然叫程依依生生打了个寒颤。

你用这种方式到底是想引起我的注意呢,还是引起薄夜的注意?唐诗抓着手机迅速反击,甚至没给程依依说话的时间——无所谓,我一点儿都不在乎,据说你手里还有底牌?那你赶紧去发呀,怎么藏着不发?不会是怕被薄夜查到吧?程依依,你尽管像个跳梁小丑一样得意去吧,我告诉你,哪怕现在唐家没了,我走出去,所有男人都还得恭敬喊我一声唐小姐!这就是我跟你之间的差距!说完啪的一声挂完电话,唐诗直接站起来,不顾众人被她吓到的眼神,顺手从手边拿好原先打印出来的辞职单。

她在叶氏寥寥数日,都是姜戚给自己求来的,可实现如今她被卷入绯闻中,不能再给帮她的人造成麻烦了。

女人走进总裁办公室,将辞职信放在叶惊棠的桌子上,旁边姜戚看了一脸震惊,诗诗你……叶总,我感激您的收留,但是我不能做白眼狼,我继续在您的公司待下去只会带来不好的影响,所以我向您直接提交辞职,感谢您和姜戚的帮忙。

说完唐诗径自走了出去,门关上的时候,隔绝了姜戚的视野。

叶惊棠倒是一脸赏识,你这个朋友,是个有骨气的。

姜戚红了眼眶,是啊,她是多矜贵的一个人啊。

唐诗自然是有骨气有傲气,为人磊落向来都爱憎分明……姜戚擦了擦眼角的湿润,替自己的好友感到不值。

薄夜……你将唐诗逼成这样,有朝一日真的不会后悔吗?唐诗很快回到了自己家中,推门进去的时候发现唐奕正坐在客厅里,一脸焦急地看着她,见她白天回来,就知道是在公司里出了事情了,于是上去问道,诗诗你……我没事。

唐诗淡漠地垂下脸来,他们就是想我屈服罢了。

唐奕很心疼地看着她,这次去出差果然也是没有得到对方的同意,现在他们完全是陷入了被封杀的境地,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薄夜。

唐诗收拾了一些东西,随后冲唐奕道,我从叶氏辞职了,不能再让姜戚和叶总难做人。

反正白天也空着,我去看看惟惟。

唐奕一听就眉头皱紧了,那不是……要去薄家吗?唐诗的睫毛颤了颤,她也是恐惧的,可是为了自己的儿子,她可以咬牙撑下去。

从家里带了些唐惟爱吃的零食和他喜欢看的书籍,唐诗拎着袋子出门了,唐奕从后面追上去,接过她手里的袋子,走,我送你。

哥。

唐诗有些无奈地看了唐奕一眼,好,你送我去吧,但是别闹事情。

唐奕咬牙切齿,我会忍住自己不揍那个混蛋的!有这样一个替自己着想的哥哥,唐诗总觉得是这个残酷世界送给她的最后一丝关怀和温暖。

没有了一切,但是身边还有唐奕和唐惟陪着。

可是唐诗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自己身边人出了事情……届时的她会走投无路成什么模样。

唐奕送唐诗到薄家的时候,原本在门口的门卫和保姆都已经知道了她是谁,自动给她让路,唐诗很有气度地说了一声谢谢,惹得身后一帮原先刁难过她的保姆都纷纷红了脸,低下头去。

在客厅看漫画的唐惟听见门口有声音,回头看到是唐诗,笑着冲她扑过去,妈咪!你又来啦!唐诗理了理自己的头发,你怎么一个人在家?身后唐奕也钻出头来,惟惟,你怎么不欢迎舅舅?唐惟很激动,在唐诗和唐奕两个人之间扑来扑去,我也很想舅舅的!唐奕摸摸他的头,今天薄夜不在家?他白天上班去了……唐惟刚想说什么,楼上就有声音传出来,是先前在外地旅游的岑慧秋走下来,一看唐诗和唐奕,脸色也变了变,许久才轻喊了一声,诗诗啊……您的厚爱担当不起唐诗的身体一颤,冲薄夜的母亲岑慧秋淡淡地说道,夫人这声诗诗我担当不起。

唐惟也一下子拦在了唐诗的身边,用那种警惕的眼神看着岑慧秋,那眼神让岑慧秋的心一下子寒了,这个小孙子,看来对薄家诸多怨言……岑慧秋只能露出无奈的笑容来,那笑实在是复杂,让唐诗甚至分不清楚她是在恨她,还是在内疚。

她说,大人的恩怨……和小孩子没有关系,诗诗,我也不求你能和我儿子有什么结果,只是……惟惟他确实是夜儿的儿子,你能不能……教教他让他稍微放下一点疏离?听听,这个母亲口口声声为了薄夜,真是太令人感动了。

那么她呢?为什么所有人都来要求她,从来不看看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唐诗硬生生红了眼眶,抬头冲她尖锐地嘲笑着,不好意思夫人,大人的恩怨的确和小孩子没关系。

可是惟惟是我在监狱里生下来的,和薄夜无关,也就无所谓恩怨。

岑慧秋走下来,叫下人去接过唐诗手里的东西,她没有反抗,把零食袋子递给下人,和唐惟说道,妈咪给你带了你爱看的皮皮鲁故事,还有你喜欢吃的零食。

哇!唐惟很激动,甚至没有去管岑慧秋脸上复杂的神色,太开心了!妈咪,你能不能多来陪陪我?唐诗按着他头顶的手有点颤抖,妈咪工作忙……不过有空了肯定会来看你。

身后唐奕上前冲自己的小侄子笑笑,没关系,到时候舅舅会带你出去玩的。

哼,不要舅舅。

唐惟撅着小嘴,五官和薄夜生得实在是太像,我就要妈咪。

岑慧秋看着他们一家人在门口打闹,感觉自己就像个外人。

自己这个孙子……到底是没有办法养熟了。

想到这里,岑慧秋终是再度开口,诗诗,其实,你要是有空……待在这里住一段时间也行……这是她最大的让步,为了能让唐惟尽快融入薄家,不如让唐诗先过来照顾他一段时间。

可是唐诗听到了,只是淡淡地笑出声来,那声音里细听似乎还透着不屑,住?抱歉了夫人,这房子里,若不是因为惟惟在,我多待一秒钟,都觉得恶心。

如此直接的话语让岑慧秋白了白脸,诗诗,你这是在怨妈……别提什么妈!唐诗尖锐地出声打断岑慧秋,夫人,我和薄夜五年前已经离婚,恩断义绝,不要再用亲情和过去的旧情来绑架我。

我唐诗,担当不起!担当不起!她眼中的恨让岑慧秋甚至不敢把接下去的话说出来,唐诗松开唐惟看样子是要走了,岑慧秋在后面追上去,她虽然保养得体但到底是已经上了年纪,这模样让唐诗慢下脚步来,红着眼眶回头看岑慧秋。

岑慧秋知道唐诗这是在照顾自己,于是追上她喊了一句,诗诗,你和夜儿,还有可能吗?夫人,别再逼我了。

唐诗没回过头,她回来后从始至终不肯再喊她一声妈,从前,她这个儿媳妇向来是岑慧秋的骄傲……唐诗抬头,身边唐奕握住了她的手,转身替她回复岑慧秋,夫人,您的厚爱我们唐家姐弟实在是承担不起。

就别做无用功了。

再次冲突你真可怜岑慧秋在听见这番话的时候,愣了愣,回过神来一脸哀伤地问道,诗诗,你哥哥的意思也是你的意思吗?唐诗没转头,夫人,我哥哥的话,足以代表我的心情。

他们走出门去,正好迎面遇上薄夜和另一个女人回来,在看见唐诗和唐奕从他们薄家家门口走出来的时候,四个人都愣了。

贴着他的女人又换了一个,唐诗在心里冷笑。

是啊,薄夜什么时候缺女人了?哪怕他们结婚的时候,薄夜都一直换女人如衣服。

也不知道那个程依依哪来的自信以为自己是个例外,可以长期陪在薄夜身边。

薄夜在看见一脸清冷的唐诗的时候,微微皱起了眉头,你怎么在这里?这语气十足地怀疑。

唐诗自嘲地笑了笑,大抵是在怪她这样一声不吭出现,脏了他的视野吧?唐诗自动给他们让路,我过来看看惟惟。

薄夜没说话,倒是身边的女人说话了,薄少,这位是谁呀?是你们家的保姆吗?保姆?唐奕一下子握紧了拳头,这种侮辱实在是明显,可是唐诗置若罔闻,不知道是觉得无所谓,还是已经……受够了。

受够了这几年来,薄夜身边换了一批又一批的女人带给她的侮辱。

唐诗风轻云淡地笑了笑,当做没听见一般无视了她,只是这副淡漠的样子使得薄夜身边的女人像是受到了挑衅一般,直接开口喊住她——等一下,这位阿姨。

她喊唐诗阿姨。

薄夜出声喝止,江慧玉!网红听见薄夜喊她名字回头,撅了撅嘴巴,撒娇道,薄少,这位清洁妇阿姨无视人家,人家不舒服嘛!这意思是在暗示薄夜替她讨回公道?唐诗从头到尾没出声,只是眼神实在淡漠,那气场竟然让江慧玉有些心虚,又冲她道,不就是一个下人么?装什么装啊!适可而止一点!唐奕不能再让自己的妹妹受一丁点委屈,大声喝止她,你做人有没有点素质?开口闭口清洁妇下人,我妹妹她说过一个字来侮辱你吗!江慧玉翻了个白眼,原来是妹妹,这么着急,不知道还以为你们兄妹俩……话音还没落下去,对面的唐诗直接扬起一个巴掌重重摔在了江慧玉的脸上!薄夜震惊了,怒喊了一声,唐诗!你做什么!他吼完就上前来抓她,被打的江慧玉也伸手过去抓她,唐奕直接拦在唐诗面前,江慧玉像个泼妇一般大喊着,你这贱人!你敢打我脸?你知道我是谁吗!你竟然敢打我!唐诗站在唐奕身后,眼神冷得像是冰,你侮辱我,没关系,我眼界高,不把你当回事。

但是你连着我哥一并侮辱,抱歉,我这人就是护短!你他妈臭biao子!江慧玉口不择言,被人玩烂了还敢来跟我冲!你知不知道我是谁!你算得上什么!薄夜也跟着对唐诗道,唐诗,道歉!又是道歉,又是让她道歉!唐诗笑了,笑得绝美,薄夜,你可真可怜啊……回忆过去相思成殇从唐诗嘴里听见可怜这两个字,对于薄夜来说无疑是巨大的侮辱,他上前,却不料唐诗后退两步,一脸不想和他多纠缠的模样,那不屑的眼神已经从眼眶里溢了出来,唐诗淡漠地让自己哥哥不要摆出如此防备的架势,仿佛薄夜和江慧玉的存在根本影响不到她一般,就算他们刚才出言侮辱,那也只不过是小风小浪。

她轻笑一声,上上下下看了江慧玉一眼,连安谧都不如的女人,怎么配跟我比?说完拽着唐奕的手腕往前走去,直接撞开了薄夜的肩膀,那架势让薄夜竟然后退两步,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女人,心底有怒意窜起。

看来自己的确是对唐诗太仁慈了,竟然让她敢在他面前如此放肆!江慧玉委屈巴巴地依偎在他怀中,像是受尽了委屈,丝毫看不出先前侮辱唐诗的嚣张跋扈痕迹来,她说,薄少,你可要替我做主啊。

薄夜没说话,搂着她回家,看到了站在家门口的岑慧秋,显然,他的母亲一定目睹了刚才的闹剧。

岑慧秋看了一眼江慧玉,就算已经到了中年,可是豪门贵妇依旧带着气场和魄力,那威严的一眼竟然让江慧玉有些心虚,她只是看了她一眼,像是警告,又像是探究,随后不说话就直接上楼。

薄夜安慰了一下江慧玉,就上楼跟着自己的母亲到了书房,随后问道,妈,你是不是对慧玉有什么意见?岑慧秋转过脸来看他,薄家的儿媳妇当真是什么人都可以做的吗?五年前是这A市最才惊艳绝的大小姐唐诗,五年后竟然随随便便一个十八线网红都可以自由出入薄家!薄夜皱起眉头,妈,您不能这么说……夜儿,妈挺后悔的。

岑慧秋终是没有忍住,重重地叹了口气,后悔和安谧那个女人联手把唐诗这么好的儿媳妇赶走,让你变成如今这副模样!唐诗越走越远了,和薄家越来越不可能了。

岑慧秋红了眼眶,夜儿,你若是去查,五年前一事,妈怕你会后悔!薄夜像是受了极大的刺激一般,死死按住了岑慧秋的肩膀,痛声道,妈,你这话什么意思?!岑慧秋没再说话,只是缓缓深呼吸了一口气,就拂开了薄夜的手对着他道,妈累了,再也不想看见你带不三不四的女人回来。

夜儿,也希望你自己能想明白。

薄夜震惊地看着岑慧秋从书房走出去的背影,陷入沉默当中。

深夜,他喊人送了江慧玉回去,这个时候林辞正好发来一份邮件,于是他和他开启了视频会话,对面林辞一脸严肃地说,薄少,我们去查的时候,发现明显有人在拦住我们的调查。

薄夜眉头紧锁,是谁?具体ip地址查不出来,是一个在国外的序列号。

林辞摇了摇头,要是查起来,估计要费不少力气。

薄夜捏了捏眉心,那你说说查到了些什么。

亲手将她陷入死地查到了唐诗曾经在狱中割腕自杀。

林辞的声音一下子低了下去,薄少,唐诗在监狱里一直都受着其他人的欺负,更有甚者在她怀孕大肚子的时候故意让她挨饿,唐诗几度活不下去。

是谁准许他们这么干的?!得知真相的薄夜暴怒地摔了手边的烟灰缸,才发现自己的手指原来在颤抖,他用力攥紧了手指,一字一句问道,是谁对唐诗这么干的?涉及的人员比较多,所以我们逐一排查过来有点麻烦。

林辞也难以控制自己的怒气,不过我一定会将所有名单都找出来。

薄夜狠狠深呼吸了一口气,许久才喃喃着,林辞……是不是他们以为,我那个时候恨极了唐诗,所以他们怎么做都无所谓?哪怕让唐诗……去死。

林辞在电脑的另一端死死将手攥成拳头,声音里竟然有几分怨意,薄少,您的心思,林辞不敢乱猜测!听听,他的好助理在责怪他!薄夜闭上眼睛,又缓缓睁开,男人有一张精致的脸,此时此刻俊脸上覆着一层寒意,所以在监狱里受到了非人的对待,唐诗才会变成抑郁对吗?林辞不说话,可是眼神却证明了一切,是的。

薄夜,你是亲手把她送进了监狱,是你亲手将她变成了疯子!!薄夜身体在颤抖,用尽力气克制着自己的冷静道,那孩子是怎么保下来的?唐诗要生孩子当日,是黑市医生动的手,他们甚至没有给她打麻醉药,就为她动手术……差点让唐诗死在手术台上。

是唐奕用了一切,甚至跪下求那帮医生帮忙救救唐诗才活下来的,后来甚至为了支付昂贵的医药费,唐奕向黑市医生卖掉了自己的半颗肾。

听见这段鲜血淋漓的台词的时候,薄夜的心脏狠狠收缩了一下,他的瞳孔因为震惊收缩着,所有一切血淋淋的事实来的如此措不及防,将他整个人打入地狱。

所以……唐诗的手指也是在那个时候没的。

林辞的喉结上下动了动,终是把那段最黑暗的过往挖出来讲给薄夜听,唐奕欠了高利贷来给唐诗支付住院费用,然后黑道上有人来追债,唐诗被他们断了一根手指。

后来因为被关入监狱,黑道的人也就追不到监狱来,唐诗和唐奕躲过一劫,出狱后唐奕变卖了所有剩下的家产把钱还了,带着唐诗和唐惟重新开始生活。

这些曾经,光是听着,就足以将薄夜千刀万剐!他整个身体都在颤抖着,难以相信这段暗无天光的日子,唐诗是什么样咬牙撑过来的,唐奕又是如何用尽了所有力气去保护自己的妹妹……所以她才会在听见江慧玉侮辱唐奕的时候控制不住打了她一巴掌,因为那是用命保护她的哥哥,这个世界上唯一会保护她的男人……薄夜双手抱住头,声嘶力竭低吼了一声。

心脏因为剧痛不停收缩着。

为什么会这样?唐诗!为什么会这样?!他只是想把她送入监狱,他只是想要她生不如死来给安谧还债,可是唐诗承受的痛苦,早已超过了生不如死,她的心怕是已经死了一千次一万次!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若是错害该当如何看见了自己头顶上司在电脑的另一端如此痛苦的样子,让林辞的心里竟然升起一股难以名状的舒畅感来。

可是伴随着这股感觉而来的还有对唐诗浓浓的心疼,这段黑暗的过去到底室将她折磨成这样的罪魁祸首,他一个大男人在知道这些事情的时候都觉得胆颤心惊,何况当时的唐诗!那个时候她承受的痛苦,该有多触目惊心?林辞甚至不敢去想,那时的唐诗一定是恨着薄夜的,每痛一分,就恨上薄夜一分,到了后来,对他所有的爱就都成了恨,煎熬着她在这段非人一般的日子无尽地受折磨。

薄夜肩膀颤抖着,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男人竟然红了眼眶,连带着声音都是沙哑的,他冲着林辞道,不管花多大的代价,都要把国外那个ip地址查出来!以他薄夜的名义对唐诗下黑手,将唐诗害成这样,绝对……不能原谅!薄夜的心在剧烈哆嗦着,心尖就像是有把刀剜过去一般,牵扯出惊心动魄的血肉。

他觉得自己深处冰窖,浑身上下彻骨的冷,像是当头一盆冷水直直泼下,紧跟着全身血液都冻结了,连心跳都刺痛了。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是谁假借着他的名义,下了这么狠的手?可是薄夜始终明白,不管是谁,原罪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个,那就是他。

把唐诗送进监狱的是他,让唐诗在所有人面前受屈辱的是他,后来哪怕唐诗在监狱里受到不管什么对待,那些人都习以为常。

反正薄夜不是恨她恨得要死么?那么弄死她又算得上什么?反正这不就是薄夜想要的吗?对啊……这不就是薄夜想要的吗?薄夜闭上眼睛,眼眶微红,手指死死揪在一起,他的内心被巨大的痛苦煎熬着,完全没想过自己的行为,让唐诗深处地域。

可这也……的的确确是他一手造成的悲剧。

到底该怎么办?走到穷途末路的恨,到底要如何去挽留?薄夜开始恐慌,恐慌唐诗眼里那如火一般燃烧,足够燃烧完她全身的痛恨,他到底要如何开口解释,当年不是我安排人对你做出的这一切……?唐诗疲惫地回到家中,唐奕在沙发上捂着脸,唐诗走过去安慰他,哥……唐奕红着眼眶将下巴抵在唐诗的额头上,我觉得我是个废物,我连自己妹妹都保护不了……眼睁睁看着你被人侮辱。

我没在意啊。

唐诗也红了眼,却使劲扯出一抹笑意来,哥,没事的。

那些已经伤害不到我了。

比这更疼千倍万倍的伤她都受过来了,这些冷言冷语算什么?薄夜又算什么?我明天去找一个人,或许他可以帮到我……唐诗不知道为什么想到了一个人,这个人总是会指出一条新的道路来,或许……可以试试。

唐诗拍了拍唐奕的肩膀,我们可不能这么简单就被打败,哥,我没事的。

唐奕抱住她,很用力很用力,诗诗,哥在这个世界上只剩你一个妹妹了,爸妈音信全无,只有你了。

唐诗抬头,无声落泪,是啊,他们的父母从那之后,又在哪里呢……?寻求帮助正在交往第二天的早晨九点,唐诗前往一家咖啡厅,如约而至。

看到位置上的男人的时候,冲他微微一笑。

傅暮终也笑笑,说实话,唐诗联系上自己的时候他是相当惊讶的,完全没想过她会来找自己。

当她说出能不能帮忙的时候,傅暮终有些心软,于是便答应了。

因为唐诗那一句,傅三少,你送我的两句话深藏在心。

傅暮终便欣然答应,于是现在坐在这里,等着唐诗过来。

她垂了垂眼睑,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

哪儿的话。

傅暮终双手交叉,坐姿端正,很细心地和服务员说咖啡不要太烫,随后继续看向唐诗,你最近是遇到什么新的问题了吗?其实很惭愧,竟然有求于您。

唐诗双手搅在一起,显然很紧张,薄夜封杀我们的工作室,所以实在是没办法,我也不想去低声下气地求谁。

傅三少,您今日若能帮忙,我日后一定加倍还您恩情;若是不能,我也不怪你,我再另寻出路。

多有傲气的一个女人。

傅暮终眯了眯眼睛,我可以帮你可是……Dawn,我是商人。

更深层次的含义就是,唐诗,你有什么值得我去帮忙的吗?唐诗脸色一白,将手指收紧,这副如临大敌的样子让傅暮终微微笑出声来,他说,好了好了,我逗你的。

就当你欠我一个人情吧,我回去把你的bio发给我们合作商看看,或许可以帮得上你。

唐诗的眼睛一亮,真的吗?你说呢?男人优雅深沉的面容下有些许唐诗看不懂的深意,然而她没去多想,只是微红着眼睛给傅暮终道了谢,随后轻声道,实在是感谢您傅三少……不必这么生疏地喊我。

傅暮终饶有兴味地看着她,既然我们已经私底下见面这么多次了,不如就当交个朋友,如何,唐诗?他倒是头一次连名带姓喊她的名字。

唐诗笑了笑,抽出压在下面的单子,那这次咖啡我请你喝。

恭敬不如从命。

男人倒是也没推脱,笑着看着她去付钱,他们的位置正好靠着外面玻璃,阳光投射进来,暖洋洋的,十分惬意。

苏祁吹着口哨带自己妹妹逛完街回来,正好透过玻璃看见了坐在窗边的傅暮终。

苏菲菲说,哦,快看,是傅暮终!苏祁翻了个白眼,能帅过我吗?苏菲菲说,你别太自恋,咱圈子里没有丑的。

苏祁装模作样要去打自己的妹妹,结果打到一半看见唐诗付完钱回来,在傅暮终对面坐下了。

苏祁吹鼻子瞪眼,隔着一扇玻璃,问自己的妹妹,这是怎么回事?!苏菲菲也没看懂,喃喃着,兴许俩人在交往呢?交往你妹的交往。

苏祁把手里的购物袋往苏菲菲手里一推,自个儿拿!干什么!苏菲菲戳了戳玻璃,拽着自己哥哥继续往停车场走,不就是看上的女人和别人好上了吗!改明儿你翻着倍请人家喝咖啡回来不是一样吗!妖孽俊美的混血男子打了个指响,有道理!合作出面一起吃饭然而唐诗想不到的是,她这一次和傅暮终出现,再一次被人偷拍下来,很快新闻头条换成了她换男伴如衣服,上一回是苏家大少,这一次成了傅三少,所有人都在猜测这个女人到底是什么背景,唯有唐诗再回去后看了眼报纸就烦躁地把它丢在一边。

伸手给傅暮终发了个短信。

【抱歉,傅三少,我不知道事情会这样,给您造成影响了。

】傅暮终那边很快回过来,示意没关系,让唐诗不用担心。

看来他也是上头条上惯了……唐诗在心里嘀咕。

然而另一边,薄氏集团的总裁办公室里,林辞小心翼翼地看着自己老板一脸暴怒的样子,手边的咖啡已经从滚烫置到了冰冷,都没去喝一口。

薄夜就这么一动不动盯着报纸头条。

林辞生怕他到时候要摔东西。

果不其然,薄夜伸手就去摔烟灰缸,林辞身手敏捷把烟灰缸接住了,薄夜继续摔,林辞继续接,一边接一边说,薄少!您冷静点!薄夜俊美的脸上覆着一层寒意,她到底是有本事!竟然勾搭傅暮终!林辞将东西统统放回去,一言不发。

薄夜狠狠拍了一下办公桌,去查!她和傅暮终见面到底是要干什么!傅暮终的合作商很快有了回复,他将消息转发给唐诗,随后把合作商的联系方式都一并给了她,唐诗表达了万分感谢后,就开始和他的合作商对接。

很快,几人定下了大致的方向和流程,傅暮终的合作商也是个爽快的,看了眼唐诗工作室里先前的几幅作品后赞不绝口,就决定一定要找她合作。

对方约定好了地点签合同,顺路提议大家一起吃一顿,唐诗欣然前往,傅暮终这个中间人也出面同行,很快约定的日子就到来,唐诗换了一身衣服,化好妆就出门。

唐奕看出了她今天兴致勃勃的样子,在背后给她加油,去吧!用你的美貌征服那些合作商!我是靠才华!唐诗回头冲自己的哥哥笑笑,今天她穿了一件飞行员夹克,牛仔裤下一双皮鞋,整个人显得年轻又有活力,冲唐奕挥挥手,我出门啦!路上小心。

唐奕坐在沙发上道,我等你的好消息!唐诗在二十分钟后到达了约定的地点,是一家西餐厅店,平时都要排队,今天他们肯定有提前定位置,果然唐诗进去报了合作商的名字,就有人给她领路,带着她到了一件装修十分有格调的包间门口。

一推门进去,傅暮终已经坐在那里,唐诗冲他笑笑,你每次都好早到啊。

习惯使然。

傅暮终示意唐诗过来坐下,于是她也大方地走过去了,两人动作熟练且毫无违和感,就像一对老友。

合作商是个上了年纪的大叔,过来的时候一看大家已经都在了,赶紧伸出手握了一圈,笑着对着唐诗道,完全没想到业内神秘的Dawn真面目居然是一位这么漂亮的小姐。

唐诗的表情很自然大方,感谢徐总的肯定。

这次徐总过来还把自己的儿子带了过来,那是个年轻的男子,一看见唐诗眼睛就没离开过,这让她有些许不舒服。

生意谈拢签下合同刚说完话,徐总旁边的儿子就过来搭讪唐诗,那眼里的殷勤很明显,想要认识她讨好她,还给她到了橙汁。

唐诗只能周全地冲他笑笑,说了几声谢谢。

说完谢谢,徐总儿子的手就搭在了唐诗的手背上,徐总见了,明显笑得有点逞强,用眼神示意自己的儿子不要这么不成器。

可是他的儿子像是没看见似的,视线一直都放在唐诗的脸上。

唐诗的笑容有些僵了,稍稍用力才将手抽出来,那人明显还不察觉,更直接把椅子挪了挪,凑近了她的身体。

傅暮终看到了这一幕,伸手直接将唐诗揽了过去,被男人揽入怀的那一瞬间,唐诗心跳快了几拍,随后对着他低声道,多谢。

傅暮终也轻声回答,不好意思,我没想到会有这种情况。

徐总是个好人……但是我不知道他儿子会这样。

真是把他父亲的脸都丢光了。

唐诗很感激傅暮终的出手帮忙,因为他的出手,徐总儿子徐晓天明显收敛了很多,连吃菜的时候都安静了。

唐诗正和徐总谈到一半,对方因为儿子不礼貌的举动,又多让给了唐诗两分分成,唐诗连连推托说不用,趁着徐晓天去上厕所,徐总又赶忙帮自己儿子道了个歉。

不好意思唐小姐,您本人我是十分欣赏,希望不要因为我这个不成器的儿子而阻碍了我们之间的合作……徐总的意思我明白,我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唐诗微微笑了笑,这个徐总的确是个好人,可惜了很可能就是他这份善良导致纵容了自己的儿子,才会有了今天这样的局面。

唐诗理了理自己的发型,对着徐总举起酒杯来,我今天身体不适,就不喝酒了,以橙汁代酒敬您一杯,这笔单子我是绝对接下了,希望徐总您放心。

以后啊,要是还有合作,请您一定要考虑我。

徐总因为刚刚自己儿子的行为太不礼貌,正好觉得对唐诗有歉意,连连称好,于是几个人你一来我一往的,到后来徐总让自己儿子去拿了一份文件过来,正好趁着餐桌上气氛不错,让唐诗签了合同。

傅暮终也拿着合同看了一遍,觉得合同上的条款也没有对唐诗不利的,就觉得可行,最后唐诗签了字,这回徐总拉着她儿子一起敬唐诗。

徐晓天可能被自己父亲的眼神给教训了,也有些不情愿地帮唐诗重新倒了橙汁,举起酒杯来。

傅暮终笑得优雅,站起来的时候不忘用手搂着唐诗的腰防止她摔倒,随后四个人一起干杯,还拍了个合照,算是互相谈成了。

事情结束后,徐总握了握唐诗的手,轮到徐晓天的时候,他用力用食指勾了勾唐诗的手心,脸上那笑容不用多说,唐诗感觉浑身上下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好在徐总走了,徐晓天也就三步一回头上了自己的车。

傅暮终说要去地下车库开车,让唐诗在车库里等一等,于是她等在原地,正好一顿晚饭结束,傍晚的凉风吹进地下停车场,唐诗收了收衣服,忽然间觉得浑身燥热。

紧急情况被下药了用手扇了扇风,她觉得这股热意不但没下去,反而更加严重,直接一股脑儿冲她涌了上来。

初秋的傍晚应该是冷的,可是唐诗却满脸潮红,渐渐地她站不住了,贴着墙靠着,不停地深呼吸。

她会子反应过来了,自己刚才那顿晚饭吃的有问题。

可是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为什么其他人没有出事,偏偏她会有这种反应?!脑子里忽然间闪过一个念头,唐诗明白了,是之前的橙汁!肯定是徐晓天在橙汁上动了手脚,因为出了自己以外,别的菜都有可能被别人吃到。

唯有橙汁只是她一个人喝的,而且从头到尾也是徐晓天很殷勤地在帮自己添。

所以他很有可能趁着帮自己倒橙汁,往里面加了东西!唐诗领悟到这个的时候已经太晚,药效措不及防地在身体里炸开来,让她的大脑一阵眩晕,眼前的视线开始天旋地转。

热……很热……她红了眼睛,盯着一片虚无的地下停车场,直到眼前有男人惊慌地朝自己奔来,声音低沉却带着担忧,唐诗,你怎么了?是傅暮终……唐诗一把抓住了傅暮终的手臂,整个人直直跌入他的怀中,她大口大口喘着气,花了好大的力气才把一句话说得完整,徐……徐晓天给我……下了药……傅暮终是个多聪明的人,一听就明白了,估计是徐晓天趁着给唐诗倒橙汁动了手脚,当即直接横抱起唐诗把她塞入车子后排,唐诗在一片混乱中听见傅暮终爆了个粗口,他这么优雅的人竟然也会爆粗口……随后就听见傅暮终拨了个号码过去,大概是叫私人医生,唐诗靠着他后排的座椅,觉得那些真皮的椅子摩擦过脸带来令她觉得很舒服的触感,于是微微眯起眼睛,喊了一声,傅暮终……傅暮终开车的手都在隐隐发抖,你冷静点,我现在带你先回我家,医生半个小时后会上门,只要你坚持住。

唐诗烧得眼睛都红了,身体滚烫滚烫的,脑子里什么念头都有,她颤抖着问道,是不是……徐晓天干的?不出意外就是了。

正好遇上十字路口,傅暮终按着方向盘一个打转,看来徐总到底是太仁慈,把自己纵容成了这个样子。

眼下先慢点找徐晓天算账,得先把唐诗的这个紧急状况解决了才行。

傅暮终几乎是一路飙车回的别墅,抱着唐诗下车的时候,她的手无意识圈住了他的脖子,就像是一种邀请,瘦弱的身体在他怀中颤抖着,明显是被折磨得厉害。

傅暮终踹开房门把她放在床上,随后先去浴缸里放洗澡水,将水龙头开到了最大,清澈的冷水很快放满了整个浴缸。

唐诗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逐渐抽离身体,灵魂正慢慢被火烧一般的煎熬感吞没,她用力抓住了身下的床单,思维混乱,口中破碎不堪地喊出一个名字。

薄夜……傅暮终放完水出来听见唐诗喊这个名字,脚步一顿,随后没有犹豫来到床边,对着唐诗道了一声歉,得罪了,现在放你去冷水池。

说完伸手直接脱去她上身的衣服,肌肤和冰凉的空气贴合那一瞬间,唐诗微微眯起眼睛。

危情时分她在哪里微凉的手指触上来的时候,唐诗觉得全身的知觉都被人在瞬间点燃了,接下去的事情甚至来不及她去思考就变得令人难以把持。

傅暮终另一只垂在身侧的手指倏地收紧,将唐诗抱入浴缸中,冰凉的水直接刺激到她的皮肤,这才让她有着片刻的清醒。

可是……杯水车薪。

另一边,薄夜正好和自己的合作商吃完饭来到地下车库,进去就看见徐晓天贼头贼脑地在地下车库转悠,他下意识问道,那个人是谁?看着有点眼熟。

珠宝商徐总的儿子。

薄夜身边的合作商回复说,徐总人挺不错的,可惜了儿子如此不成器。

现在在这边也不知道干什么。

这样啊。

薄夜淡淡地应了一声,恰巧徐晓天走过来,看见薄夜他们,立马狗腿地问了个好,薄夜也只是淡漠地回复,没有多说。

倒是徐晓天先开口了,薄少,您下来有没有见到一个女人?女人?薄夜想走的人被徐晓天叫住了,看着他,明显一头雾水,什么女人?徐晓天满脸奸笑地凑上来,对着薄夜道,我给一个我看上的姑娘,下了那个……薄夜见到他这张脸就觉得恶心,徐晓天是不是没脑子,真以为所有人都和他一样把下边当大脑思考吗?只是徐晓天还没反应过来薄夜的厌恶,继续对他说道,可是我刚撇开我爸那个老头子,现在那姑娘就没影儿了。

唉。

薄夜不想和他有过多纠缠,认识这种人就是在降低自己的格调,于是打算和自己的合作商赶紧先走,岂料徐晓天一句喃喃让他立马停住了脚步。

他说,奇怪了,唐小姐到底去哪了?不会被傅暮终捡便宜捡走了吧?唐小姐,傅暮终?!耳边似乎是有雷轰的一声炸响,薄夜猛地回过神来,一双眼睛如同淬过毒的利刃,凛冽无比,你再说一遍刚刚的话!薄……薄少……徐晓天被薄夜眼里的杀意逼得倒退两步,这才结结巴巴道,我说唐小姐……不会被……傅暮终捡便宜捡走了吧……您不会,认识唐小姐吧?哪个唐小姐?!薄夜只觉得自己一颗心脏就悬挂在了喉咙口,徐晓天这番话让他整个人肾上腺素飙升。

具……具体哪个我也不知道啊……就是今天我爸爸谈生意那个……设计师……艺名好像叫做什么……Dawn……这句话刚落,只见薄夜脸上的表情瞬息万变,顷刻间无数杀意掠过他的眼尾,整张脸如同覆上了一层寒冰!徐晓天被薄夜这个情绪变化吓得回不过神来,愣在原地,只见薄夜上前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领,凶狠的目光死死攫住他,你敢对她下药?!她……她是什么不得了的人物吗……徐晓天死到临头还嘴硬,我看上她那是她的福气!薄夜将徐晓天用力顶在墙上,男人用那种极狠的眼神注视了他好久,许久倏地放开,你的账慢点和你算……只见他浑身带着寒气,扭头就走,将徐晓天和合作商一起抛在原地。

薄夜在停车场里大步走向自己的车子,一边掏出手机,林辞?是我,现在,给我把唐诗的定位调出来!立刻,马上!公平较量你也配吗傅暮终家的门是被薄夜从外面踹开来的。

两个男人抬头见面的时候完全没有料想过彼此会出现在对方的视野里。

薄夜没多想,上去一把抓住了傅暮终的衣领,将他整个人往后直直顶在了墙上。

一双犀利的眼睛就这么盯住他,男人冰冷出声,丝毫不顾昔日的情分,你也想找死是不是?找死?傅暮终勾唇笑了笑,有趣。

原来和唐诗搭上关系就是找死?薄夜暴怒的脸俊美逼人,张嘴想说什么又狠狠忍住了,随后一把松开傅暮终,两人都粗喘着气,看得出来都在压抑他们的情绪。

薄夜花了好大的力气才一字一句道,她在哪儿?浴室。

傅暮终倒是先薄夜一步冷静下来,她被徐晓天下药了。

我知道。

薄夜直接大步朝着傅暮终家二楼的浴室走去,徐晓天的账我自己会找他算清楚。

说完直接刷的一下拉开了浴室的门,看见唐诗挂在浴缸的边上,见到来人的时候她抬起头来,白皙的脸早就被药物染得一片粉红,这模样无疑是诱惑的。

想到她之前这幅样子被傅暮终看到,薄夜心里就有一股难以遏制的怒火。

从旁边架子上抽下浴巾,随后直接将她包裹住,湿漉漉的身体从水中被他抱出,唐诗将头靠在薄夜的胸膛上,她无意识地轻喃了一声,薄夜……这一声虽小,可却像是一把重锤用力在他心头狠狠敲打了一下,如同是心理防御塌陷了一块,明知她这是神志不清的呢喃,薄夜却仍做出了回应。

他说,嗯。

抱着唐诗出来的时候,路过站在浴室外的傅暮终,薄夜的眼睛微微眯起,下意识手指紧了紧,还是对着傅暮终道,多谢傅三少出手帮忙。

呵。

傅暮终勾着唇笑,对于薄夜的防备熟视无睹,我不是帮你,我只是为了唐诗。

你这么看重我的前妻我觉得很荣幸。

薄夜冷笑更甚,妖孽的脸上带着一股子寒意,傅暮终深知他的敌对,皱起眉毛问了一句,薄夜,兄弟不想做了是不是?这得看你的意思。

薄夜抱紧了怀中的女人,抬起头来的时候形状锐利且漂亮的眼睛里划过去一丝森然,我警告你,别对不该出手的人出手。

你管的真宽。

傅暮终当时就笑了,你前妻和你已经离了婚没关系了,怎么你还死死纠缠着不放?若是你承认你爱上唐诗了,我倒不介意跟你来一场公平较量。

我介意。

薄夜眼睛倏地一眯,明明是笑着的,语气却阴森可怖,你不配。

说完直接抱着唐诗离开了傅暮终的家,男人离去的时候身材高大挺拔,傅暮终盯着薄夜走出去的背影许久,才收回目光,用力冷笑了一声。

无趣。

傅暮终掏出手机,熟练地拨通了一个号码,喂是我。

我想查一下五年前唐诗到底经历了什么……还有,他们的父母现在在哪里?睡过一场这么薄情唐诗被薄夜重重丢在了副驾驶座上,浑身上下只有一件浴袍加一条长浴巾盖着,薄夜踩下油门的时候,跑车发出轰鸣声,几乎是在一瞬间弹射起步飞离了原地。

傅暮终的家离薄夜自己在外面的私人别墅整整二十公里,可是薄夜超速开只花了十几分钟就直接赶到了,按着指纹推门进去的时候,直接就上楼,将唐诗丢在了那张大床上。

唐诗觉得整个人像是经历了一场劫难,天旋地转,视野混乱,身上的药物得不到缓解,她便如同一条缺水的鱼,快要溺毙在岸边。

忽然之间,像是有人压了上来,唐诗浑身无力,连睁开眼睛都是枉然,她费尽力气想去看眼前的人到底是谁,却只看见了一个模糊的身影。

熟悉的温度和气息袭来,唐诗在意乱情迷中喊了一声,薄夜……男人疯狂的掠夺下,她就像是一朵脆弱的花朵遭受着风雨的侵袭,后来黑暗来袭的时候,她觉得像是在坠落一个深渊,直至脱力。

第二天唐诗醒来的时候,身边是空的,她猛地想起自己昨天晚上的事情,登时头皮一紧,看向四周。

正好这个动静打扰到了面前正在开视频会议的男人,薄夜转过脸来,白净俊美的脸上戴着一副眼镜,看着来颇有几分斯文败类的味道。

穿着一件高领毛衣,早晨的光渡在身上勾勒出细腻的一层金边,温暖和煦,乍一看还挺优雅居家的。

唐诗直愣愣盯着薄夜看了好久,直到男人冷笑出声,怎么,被下了药脑子也傻了?唐诗猛地起身,可是发现自己身上一件衣服都没有,又立刻缩回被子里,脸上慌张无助的表情映在薄夜眼底,他冷笑更甚,找衣服?唐诗没说话,肩膀微微颤着。

她在怕他。

薄夜啧了一声,上去将衣柜拉开,直接翻出一件女士的衬衫来丢在唐诗身上,一边丢一边说,五年前你没带走的东西,我嫌碍眼就把它们都挪来这栋别墅里了。

意思就是这些属于她的衣服,不配放在薄家的宅子里。

唐诗忍着薄夜的羞辱穿上衣服,随后又去衣柜里拿了条打底裤,她的腿很直很细,和那种营养不良的细不一样,是那种匀称而又纤细的腿型。

薄夜盯着唐诗的腿,眸光渐深。

唐诗站起来才发现自己全身上下酸痛得不行,想想也知道是昨天夜里被薄夜折腾的,她懊恼地伸手捂住自己的脸,撑着衣柜旁边的墙壁站了几秒,像是在深呼吸调整自己的情绪,许久才轻声地对薄夜道,我走了。

呵,睡过一场就想走。

薄夜勾唇冷笑,喊住她,等一下。

唐诗转身,薄夜将她的手机丢向她,手机别忘了。

免得到时候有人想联系你联系不上。

最后一句话刻意说得咬牙切齿,像是在暗指谁。

唐诗拿了手机塞回兜里,挺直了背道,谁联系我都和您无关。

唐诗,你就是这么对待恩人的态度么?薄夜眯眼,盯着女人瘦削的背影说道。

唐诗笑了,我可没求着你帮我!我可滚了你别惦记这语气,看来他们两个是不能好好相处了。

原本难得没有一见面就拔剑张弩,可是到头来还是这副模样,唐诗忍下心头的刺痛,故意把自己说的无所谓起来,反正薄少一ye情应该也不少,一场戏罢了,做完了自然就要走。

你这样刻意叫住我,我会以为你还留恋我。

果然,这句挑衅让薄夜露出了讽刺的笑容,留恋你?唐诗,你未免太看得起你自己。

我从来都把自己看的明明白白。

唐诗转过身来,面对薄夜,明明身体还在颤抖,可她笑得绝美,我在你眼里可不就是个biao子吗!既然知道,那就滚!薄夜隐忍的怒意在这一刻直接爆发,对着唐诗,他猖狂地盯住她,随后眼里露出了不屑,赶紧滚出去,免得玷污了我这栋别墅!唐诗眼眶微红,不知道是在嘲讽谁,我滚了,你可千万别惦记我的好。

说完女人就直接摔门而出,摔门声响起那一刻,就像是两个世界从此分崩离析。

她离去的背影被隔绝在门外,薄夜暴怒地摔碎了手边的烟灰缸。

不知好歹的女人,为什么……为什么当初要从傅暮终家里把她带走?!手边的手机恰逢此时响起,薄夜盯着手机上的那串数字,忽然间表情平静了下来。

接通那一刻,有甜软的女声传来,夜哥哥,我回国啦,你来接我吗?唐诗是拖着疲惫的身躯从出租车上跳下来回到家中的,唐奕正在做午饭,一看她回来立刻焦急地迎上去,你昨天晚上去哪了?我差点报警你知道吗!唐诗一看见唐奕,就仿佛有了依靠,微红的眼睛终究是没忍住泪水,大颗大颗滚落。

身体上的痛楚,内心的煎熬,在这一刻一起朝她用来,唐诗抓着唐奕胸前的衣服哭得声嘶力竭,像是要用尽自己的力气。

唐奕的视线在看到唐诗脖子上吻痕的时候就明白了,顿时怒意四起,是谁?!是谁占了你便宜?!唐诗哭着摇头不肯说,唐奕便死死按住她肩膀,是不是薄夜?是不是薄夜?!我去找他拼命!他敢这样对你!他竟然敢——!!唐诗浑身都在颤抖,她觉得自己喘不过气,自从在醒过来面对薄夜的那一刻就已经开始了,她很努力地在克制,可是,手指在不听使唤地哆嗦。

唐诗断断续续地说,哥……我好难过……我快要窒息了……唐奕将她一把抱起放在床头,拿了温水,手忙脚乱翻出药来给她喝下,唐诗无法遏制心里的恐惧,维持着抱住自己的自卫姿势,不停地对唐奕说,哥……救救我……我再也不想和薄夜纠缠……我再也……救救我……薄夜……她心底最痛的一道伤疤,光是轻轻触碰就会鲜血淋漓剧烈作痛。

唐诗的手指揪在一起,唐奕在她身边安抚了好久她才慢慢冷静下来,随后又花了好长时间才将昨天的事情彻底和唐奕解释清楚。

唐奕听在耳朵里,疼在心里。

安如登场安谧妹妹唐诗从那之后有整整一天没有出过门,就这么缩在家中,唐奕心疼,代替她去和徐总谈了详细的合作,随后聊到了被下药的事情,徐总大吃一惊,连连对着唐奕到了好几声对不起,说有空一定要亲自带着儿子上门谢罪。

原本唐奕打算过去和徐总狠狠吵一架的,只是没想到徐总的态度那么好,道歉又那么诚恳,看着他有些花白的头发,唐奕心中又有些不忍。

徐晓天到底是辜负了一个这么好的父亲。

唐诗在家中休息的几日,唐奕代替她先开工开始设计草稿,徐总找她们合作的是最近很出名的盒子包的款式。

盒子包虽然多,但是各有各的风格,他们要是想做得好,也得做出自己的味道来,才能打开市场。

唐奕心想,或许这也是工作室的一次新的挑战,要是成功了,或许以后也能为工作室赚到很多名气。

唐诗在家中休息了几天就出门去工作室,下班的时候顺路看了一趟唐惟,正好错开了薄夜回家的时间。

岑慧秋不在,薄夜说她出去旅游了,出去了也倒好,看见了不至于尴尬。

另一边,薄夜刚下班,林辞就上来恭敬地说道,薄少……有人找您。

是谁?下班了特意过来找他,有什么用意吗?薄夜疑惑没多久,门外就传来一阵高跟鞋的声音,随后一个纤细的身影窜上来,在薄夜站起来的时候狠狠扑到他怀中,夜哥哥!是我啦!薄夜一看怀中的人,顿时心就柔软下来,摸了摸她的脸,如儿?安如一头大波浪卷,画着精致艳丽的妆,前凸后翘的身材的确可以称得上是极品,薄夜罕见地露出了笑容,随后道,怎么招呼都不打一声就直接来了?安如娇俏地说道,当然是要给你一个惊喜啦!夜哥哥真冷漠,人家回国都不过来接一下,所以就只能我过来找你咯!薄夜忽然间想起了那天接到她电话时唐诗刚走,所以他那天夜里就去喝酒了,没有去接安如。

一想到唐诗……薄夜的眼神深了深,没说话,倒是安如察觉出他的出神,捏了捏他的脸,喂,薄夜,你在想什么走神?!整个海城也就只有安如敢这么大胆地直接捏薄夜的脸,其余女人都不敢接近薄夜,只因为他气场太冷酷。

安如是谁?安谧的妹妹,和安谧长得有七八分相像,只是安谧偏纯净,而安如则奔放如火。

薄夜看着眼前和安谧相似的脸,只是觉得心中的感觉和以往不一样了。

为什么现在一看见安如,脑子里居然想起了唐诗?男人闭了闭眼深呼吸,再次睁开的时候,他还是那个无情冷酷的薄家大少,像是从来都不曾为任何一个女人停留。

勾了勾安如的头发,薄夜笑了笑,带着点邪气,那么,作为补偿,今晚带你去吃一家很有名的餐厅如何?哼!安如勾着他的脖子,先给我一个迎接吻!再来谈补偿!拍下合照餐厅偶遇薄夜一愣,安如趁着他不注意,直接勾着他脖子就吻上来,男人下意识倒退两步,导致安如的吻就这么落在他嘴角。

安如一撇嘴,很委屈道,夜哥哥,你变了!薄夜没说什么,只是拍了拍她的肩,别闹了,快松开。

安如只能一脸受了委屈的样子松开他,随后改为牵起薄夜的手,曾经这些动作对于他们来说无比熟稔,安如将自己所有热情的一面都向薄夜盛放,可是现在……安如下意识偏头去看了看身边人,垂了垂眼睫毛,总觉得薄夜哪里有些不对劲。

薄夜倒是由着她这么牵着自己走,下班的时候路过大厅,有些还在加班的工作人员看见薄夜被一个女的牵着手走出来,都纷纷惊讶得捂住了嘴巴。

那个女的是谁?胆子怎么这么大!天哪!她居然就这么牵着薄少的手?薄少居然没让她滚?太不可思议了!完了……薄少肯定有新欢了……那些议论声还是不免传到了安如的耳朵里,她皱起眉毛,回头看了一眼,那些人又立刻做出一副加班繁忙的样子,好像刚才那些话根本不是从他们嘴里说出去的一般。

切,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穷人。

安如翻了两个白眼,随后拉着薄夜进了电梯,几人来到停车场,林辞这才算送完了薄夜,冲他声音冷漠地鞠躬,薄少再见。

薄夜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随后道,辛苦你了。

这是每日例行的送他下楼,林辞也不多说,直接转身走了,薄夜在一边拉开车门,随后道,上来,我开车带你去。

哇!夜哥哥亲自开车带我吗!安如惊喜地张大了嘴巴,像个小孩子一样跳上了副驾驶座,一直以来都是你们死气沉沉的司机接送我,我都烦死了呢!你终于肯亲自开车送我了!……薄夜在一边听着安如叽叽喳喳说话,沉默地发动车子,随后熟练地倒车出库,安如还在一边看他车子的内饰,一边说道,夜哥哥你开车的姿势好帅啊,我可以拍照吗?有点嘈杂。

薄夜微微皱起眉毛,随后忍下心头的烦躁感道,不过不要太高调。

这就是同意了!安如很得意地掏出美图手机,将自己凑近了薄夜,随后拍了一张合照,照片里薄夜没有正脸看镜头,只是自顾自开车。

只是这样一张照片也拍的他侧脸英俊鼻梁笔挺,乍一看还挺像个高冷的男明星,左下角安如正对着镜头笑得灿烂如花,一张合照,一冷一热,对比明显。

安如在旁边激动地自拍,薄夜只是开车,偶尔回答一下他所提出的问题,除此以外都目不斜视盯着前方的路。

安如觉得男人这样高贵冷漠的样子实在是有腔调,又偷偷拍了好几张他单独开车的姿势,随后保存在手机里。

到了地点,薄夜报了名字,林辞在五分钟前已经替他订好了最大的包厢,随后他走进去,里面已经有服务员在等候。

诶……路过窗边的时候,安如愣了一下,好像看见一张眼熟的面孔,喃喃道,那是不是傅暮终啊?他有女朋友了?坐在他对面那个女的挺漂亮的啊。

打个招呼好久不见听见安如的嘀咕,薄夜几乎是下意识转头去看,就看见了唐诗和傅暮终坐在一起,两个人有说有笑,手里还拿着一些资料,看样子是在谈合同。

薄夜就想到了前几次傅暮终出手帮唐诗的事情。

男人将脸转过来不去看他们,眸中的光一下子冷了下去,说出来的话也仿佛带着一股子寒意,走吧,不用去管。

是吗?安如还是频频回头看了几眼,不只是有意还是无意,还是过去打个招呼吧!我好久没看见傅暮终了。

说完还不等薄夜回过神来,安如就直接挽着他的胳膊往靠窗的那桌人走去,傅暮终正在和唐诗谈论设计图稿的原样,正好原处有人喊了一声——三少哥哥!傅暮终抬头,就看见安如挽着薄夜笑颜如花地走了过来,他们靠近的时候,唐诗察觉到了来人,表情直接僵在了脸上。

薄夜一脸冷漠地被安如拉了过来,看见是唐诗的时候,脸上的讥讽是那么明显,他光是不说话,只用那种讽刺的眼神看着她,就让唐诗如遭针扎。

傅暮终倒是显得从容不迫多了,端起手边咖啡喝了一口,装作不经意间问道,你回国了?安如像是一个天真的小孩子一样,对着唐诗上上下下看了几眼,是啊,这是你的新女朋友吗?话刚问出,傅暮终和薄夜同时变了脸色。

只是下一秒,傅暮终深沉地勾了勾嘴唇,安如,话别乱说,会吓着人家。

是嘛!安如撅着嘴巴,我倒是还没见过你和女孩子单独出来,所以我想要不要提前喊一声嫂子嘛。

安如!薄夜冰冷的出声制止她,那声音带着一股子寒意,让安如整个打了个寒颤,夜哥哥,你发那么大的火做什么?薄夜眯着眼看着安如,不该说的话别多说。

安如一下子就红了眼睛,看过去还显得有些可怜巴巴的,她说,夜哥哥是在怪我多嘴吗?的确挺多嘴的。

一直没说话的唐诗忽然间抬起了头,笑容绝美,看向那个女孩子。

明明一脸单纯,可是说出来的话却是字字句句在误导薄夜,该说她真的说话手段高明好,还是该说她……比起她姐姐来,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安如,你不认识我,可是你这张和她相似的脸啊……我唐诗可是做梦都不会忘记的!唐诗正视安如的时候,眸光中的恨意让安如竟然有些心惊。

从前一直都只有薄夜发起火来她会觉得可怕,可是为什么……如今被这个女人一注视,竟然有和薄夜动怒时一样压迫人的感觉?安如自然是没见过唐诗的,她只知道薄夜离过婚,但是薄夜哪怕结婚的时候,最爱的还是她的姐姐。

她一直在国外,姐姐死了以后才开始走进薄夜的视野里,对于唐诗自然是一无所知。

傅暮终察觉到了唐诗对安如的敌意,只能笑笑化解尴尬,你们过来吃饭吗?正好。

不如一起?鬼使神差地,薄夜居然出声邀请他们,坐在窗边两个人吃是不是太寂寞了点?不如来包厢和我们一起。

不用了。

唐诗想都没想就直接拒绝。

不是害怕我嫌恶心说完她甚至直接站起身来,就作势要离开,脸上几乎就写着冷漠两个字,对于薄夜的一切,她都是抗拒的。

可是她刚迈开步子,就听见薄夜在背后带着笑气的声音问她,唐诗,你该不会是在怕我吧?肩膀狠狠哆嗦了一下,唐诗用力攥紧了手指,回眸的时候,对上薄夜锋利的视线,她心口一颤,几乎是下意识就回击道,少用这些激将法了,薄夜。

我不想跟你共处一室,不是因为怕你。

女人还是选择走了,走的时候每一步都踩着风,她连回头都没有给予,我是因为,觉得恶心!最后四个字出声落地的瞬间,带起无数惊天的恨意,薄夜竟被她这句话逼得整个人心神都晃了晃?嫌恶心……唐诗她……她哪来的资本嫌他恶心?!唐诗走远了,傅暮终才在座位上吹了一声口哨,凉凉地说了一句,行吧,把她逼走了,这是你乐意看见的吗?薄夜转过头来,冷冷注视着傅暮终,我和你警告过无数遍……是啊,你警告过我无数遍。

傅暮终笑了笑,只是,你是站在什么立场呢?薄夜?薄夜被傅暮终逼问得说不出话来。

我对唐诗挺有好感的,虽然目前只是出于好感的阶段,但是薄夜……傅暮终优雅地擦了擦嘴巴,抬起头来看向薄夜的脸,男人的眼睛里露出了野兽一般的掠夺欲,傅暮终看着他眼里的危机缓缓地笑了,你是不是也还对她旧情未了?旧情未了四个字一出,旁边安如当即就变了脸色。

刚刚那个女人是谁?难怪夜哥哥一走近了态度就这么奇怪,原来是刚才那个女人的存在!安如攥紧了手指,看着傅暮终站起来,她脸上的表情变了变,娇滴滴地喊了声,三少哥哥……安如。

傅暮终回头,冲她笑笑,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只是有些人,你动不起。

这句话的意思并不是他傅暮终护着唐诗所以安如动不起,而是唐诗本人,安如就根本动摇不能。

那个女人有一双清冽如溪泉的眼睛,和眼前这个只会依靠男人的女人完全不同。

那样的唐诗,根本就不屑和安如作比较,所以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说,安如都不如唐诗。

傅暮终说完话之后就叫了服务员过来买单,路过薄夜的时候,他一把扣住了薄夜的手腕。

他说,有些人需要用心去感受,薄夜,你曾经眼睛里看到的一切……说不定都是假的。

薄夜瞳孔骤然紧缩的时候,傅暮终轻声道,我查到了一些五年前的线索,你有兴趣的话,这周末去tiger等我。

两个男人无声地交换了眼神,随后擦肩而过。

薄夜的视线在傅暮终远去的那一瞬间直直地沉下来,一双漆黑如夜的眸子如同一个微观收缩的宇宙,所有的光芒都被吞没在那个黑洞里。

他不动声色收敛了自己的情绪,男人依旧俊美如昔,精致的面庞上却悄然覆上一层寒冰。

五年前的……线索?你有本事死个看看唐诗疾步离开了餐厅,在路边拦下一辆出租车就直接打车回家,但是没想到坐在家中静下心来设计稿子没多久,薄夜就找上了门。

她开门的时候完全没想过薄夜会再一次上门来找她,上一次不愉快的记忆还在脑海里,唐诗几乎是没多想就想去关门,而这一次,薄夜也没有别的动作,只是站在门口对她冷笑,尽管关门,你儿子发高烧你也可以无所谓的话。

唐诗关门的手一僵,反应过来的时候连薄夜都不顾及了,上去抓着他的衣服大喊了一声,惟惟出什么事情了?!唐诗在二十分钟后见到了唐惟,唐惟正脸色潮红喘着气躺在床上,额头发烫,整个人看起来格外虚弱。

唐诗上去铺在床边,用手探了探唐惟的额头,随后又赶紧把家里常备的药都翻出来,将唐惟从床上扶起,又熟练地下楼去给他倒温水——曾经薄家的一切唐诗都那么熟稔,原来记忆里还留着所有的细节。

她端着杯子上楼的时候,唐惟醒了,待在床边轻喊了一声,妈咪……一听到唐惟喊她,唐诗整颗心就软了下来,上去喂他吃了药,随后道,怎么会发烧,妈咪带你去医院好吗?医生等下就到了,不必要特意送去医院。

薄夜站在门口冷冷地出声。

唐惟的眼神在触及到门口的薄夜的时候,忽然间闪躲了一下,小男孩缩在被子里,轻轻抓着唐诗的手。

这是他想要唐诗安抚的表现,唐诗便摸了摸他的脸,转身对着薄夜,对孩子怎么也板着那张脸?你既然是他父亲,不知道这样会吓到他吗!吓到他?薄夜眯眼冷笑了一声,他认我这个爹吗?你自己问问他!他不认你,你为什么不考虑你自身的问题!唐诗终是没忍住,低吼了一声,薄夜,不要什么事情都从别人身上找理由,怎么,你觉得你没错是吗!薄夜笑起来俊美逼人,可惜了一双好看的眼睛,里面一片冰寒,我把他接来薄家好吃好喝供着,他给我阴阳怪气摆脸色,要不是因为血缘关系,老子都不想认他这个儿子!话虽然说得重了点……可是这个唐惟实在是太阳奉阴违了,薄夜一看见他这张脸就会愤怒,到底是愤怒什么他也不懂,大概是因为自己明明是这个孩子的父亲,可是他看见他,从来只有恐惧和疏离。

是啊,都是我们的错,我就不该生下来!唐诗含着眼泪水喊了一声,您没错,您高高在上!既然这么讨厌他,为什么不让我带他走!你们薄家的财产我们母子俩一点都不稀罕,我带他走了,哪怕是死,也不会死在你面前!唐诗!薄夜拔高声调喊了一声,你少用这种话来激我,这么喜欢死,怎么不死一个给我看看?唐诗被薄夜这句话逼得心尖狠狠一颤,剧痛,就这么从身体里深处蔓延开来……好,好……薄夜,有朝一日你可别后悔!童话故事都是骗子薄夜那一句话直接让唐诗没了声音,她就这么自顾自地给唐惟喂了药,随后将水杯端回楼下,像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般继续守在唐惟床边。

可是薄夜见了如此沉默下来的唐诗,只觉得有些……慌张。

就好像是唐诗随时随地在做准备离开他一般,薄夜竟然有一种她真的下定决心要和他决裂的错觉。

真正要走的人,从来都是无声无息的。

放弃了所有挣扎与抵抗,也懒得辩驳与解释,就这么沉默地留下一个背影。

而唐诗似乎现如今就处于这种状态里面。

薄夜觉得烦躁,转身离开了唐惟的房间,唐诗陪在床边,母子俩就这么翻着书籍,她在给他讲故事,声音都是轻轻的。

以他这个外人的眼光来看,倒是相当岁月静好的一幅画面。

薄夜有的时候在想,为什么生下自己儿子的,偏偏是唐诗,为什么偏偏是这个女人?男人精致的脸上出现一股无端的怪异来,随后他重重摔上门,离开薄家。

薄夜下楼就给傅暮终打了个电话,是我。

你之前说的五年前的线索……不用等周末了,我今晚就去找你。

唐诗陪唐惟说童话故事,唐惟听她读完几个之后就不想再看了,小男生闭上眼睛把头偏向一边去,唐诗察觉到了他的抗拒,出声问道,不喜欢吗?不喜欢。

唐惟的回答是那么果断迅速,我讨厌这些故事。

在他稚嫩的眼睛里,唐诗竟然看见了一种厌恶。

一种对美好童话故事的厌恶。

大人为什么喜欢写这种骗人的?妈咪,现实根本不是这样,这种故事的意义到底在哪里?唐惟抬头,一双眼睛亮得出去,所有人都在骗人,写的更加是个骗子!所以我才讨厌童话,我一点都不喜欢!第一次在唐惟身上传出这么明显而又强烈的排斥感,唐诗慌了心神,赶紧安慰他,故事都是假的。

写故事的人是骗子。

唐惟固执地重复着这句话,妈咪,我们活着的世界,和他们故事所说的,根本不是同一个。

唐诗红了眼眶,对不起……是妈咪的错,是妈咪不能带你过上童话故事里的生活……我不要妈咪的道歉。

唐惟也红了眼睛,他小手死死抓着唐诗的大手,他说,该道歉的是爹地,不,他不是我的爹地,他只是薄家大少!小孩子实在是太过早熟,明明才五岁,却心智近妖。

唐惟靠着唐诗,妈咪,其实是我故意让自己感冒的……我好想你……我想和你生活,我不想和薄少在一起……那个人明明是自己的父亲,可是看着自己的眼神总是那么可怕……唐惟很害怕薄夜,比起恨来,他更怕他。

多可笑啊,他竟然害怕他的亲生父亲。

惟惟……唐诗颤抖着摸了摸唐惟的脸,我们快点把病好起来,妈咪再也不逃避了,正面面对薄少,把你光明正大地带回自己家好不好?五年之前有何漏洞唐惟和唐诗抱在一起,随后唐诗安慰他睡下,两个人又聊了一会天,直到外面夜色渐深,唐诗竟然不察觉趴在唐惟的床头睡了过去。

而此时此刻,tiger酒吧里,薄夜和傅暮终面对面坐着,两个男人交换了一下他们手中各自查到的信息,傅暮终讲一份报告递到了薄夜手里。

安谧是跌下楼梯的,这一点虽然是真的,但是因为那个角落处于商场摄像头的盲区,所以并没有视频证据可以证明是唐诗推她下去的。

可是……薄夜还想说什么,就被傅暮终打断了话,你想说你亲眼看见了是吗?薄夜,那么那个时候我想问问你,你是怎么刚好就看见了唐诗推安谧那一下的呢?有人提醒我……薄夜总觉得自己像是漏掉了什么特别重要的细节似的,那个时候,有人在跟我通话,提到了安谧,所以我特地转头去看,就正好看见……那个人是谁?安如。

这个名字从薄夜嘴巴里说出来的时候,傅暮终不动声色地勾起了嘴唇,安如?不可能,那只是个凑巧,安如没有理由害自己的亲姐姐……那么线索只能再一次断了。

傅暮终用手指敲了敲那叠资料,我托人去查了查五年前那栋商场的清洁工名单,顺路拉出了他们那个时候的排班和清扫记录,发现安谧事发当时所处的扶梯位置,正好被清洁工用洗洁精拖了一遍,这可能造成什么下场,你知道吗?薄夜的瞳孔骤然紧缩!所以,只要是个人路过那片场地,都有可能滑到!可是为什么……那么巧?并且……傅暮终用手指着一排表格,因为当时商场的扶梯正在维修,所以他们的记录才会特地被记下来。

这种大型商场维修扶梯,一般都会专门记录。

那个时候其实周围是放了‘正在清扫维修’的标志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被人挪走了。

傅暮终说这段话的时候语气很迅速并且十分干脆利落,五年了,商场别处的视频也已经没有留下了,只能说这或许是一场巧合造成的悲剧……安谧恰好经过了正在维修打扫的扶梯,而唐诗……那么唐诗和安谧又是怎么见面的?薄夜迅速指出了傅暮终这个猜想的漏洞,如果只是碰掉,那安谧也只可能是一个人失足滑下去,为什么唐诗会出现?唐诗如果不找安谧,她怎么可能会出现在安谧身边,还恰好伸出那只手的时候被我看见了?!傅暮终像是不可置信一般,你……你看见了唐诗动手?你确定不是错位?不可能是错位。

薄夜像是在回忆着什么似的,是我亲眼看见……唐诗伸出手,而安谧却摔倒了,整个人从扶梯上面摔下去滚落在一楼!傅暮终眉毛死死皱在一起,怎么可能?!何况只凭我一个人的制证根本算不了什么,事发之后警察走访,在场的大部分人都制证看见了唐诗动手。

薄夜一字一句,所以我才,将她送入监狱!重新调查难如登天一个人的指证可能是看错,两个人的指证可能是被收买,可是在场那么多人,如果真的要收买,只要有一个没被收买,证词就会出现错误。

所有人都统一了证词,这说明大家都没有看错!否则就是不敢想象的下场……有人处心积虑收买了商场的所有人!可是当时商场人来人往,但凡漏掉一个,就会出现纰漏和马脚,除非那个人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能记得所有人的脸,然后又拥有超级强大的权利背景可以一一查到进出商场所有人的详细资料,才能进行收买。

可是这一切,哪怕是放在现在的他和薄夜都做不到。

一个商场每天进出那么多人,同时被收买是不可能存在的,所以这个概率近乎于零。

那么只剩下一个可能了,就是他们,真的看见唐诗动手了。

傅暮终摇了摇头,不知道像是在劝说谁,不可能的……怎么会这样?薄夜的眼中掠过无数情绪,最后都一一吞没在他漆黑如夜的瞳仁中。

看来……最后的真相又回到了原点。

时隔五年,再想调查,难如登天!傅暮终和薄夜的交谈结束在午夜十二点,他们在tiger门口各自道别后就分道扬镳,而这一切,统统都被暗中伺机而动的神秘人记录下来。

大小姐……我看到薄少和傅三少出来了。

很好……黑夜中女人扬了扬唇,轻轻吐出嘴里虚无缥缈的烟,随后妩媚地笑了两声,看来有人已经坐不稳了……斩草必须除根,唐诗,你可别怪我狠……薄夜是在十二点过后推开的家门,他走上楼的时候,路过了唐惟的卧室,想起这臭小子白天对自己露出那种冷漠的眼神,鬼使神差一般他又推门进去悄悄看了一眼。

可是没想到的是,这一眼,他看到了意料之外的人。

唐诗竟然没走,就这么趴在唐惟的床边睡着了,母子二人一大一小两张睡颜安静而又美好,唐惟这样睡着毫无防备的样子,根本看不出白天对他这么抗拒的影子。

薄夜就这么静静地站在门口盯着他们看了许久,随后才像是猛地回过神一般走回自己的房间里,懊恼地撑着自己的额头。

薄夜站在浴室里洗澡,可是脑子里却是刚刚那副场景,唐诗就这么待在薄家过夜了,虽然可能是个意外……男人不动声色地垂下眼睑,被打湿的睫毛滴着水,顺着往下滑落在鼻尖。

莲蓬头下,男人有一张精致妖孽的面孔,加上堪比超模的性感身材,他弓着背,拉出一节坚硬有力的背肌,水珠顺着窄腰向下,滚过他笔直细长的腿摔碎在他脚边。

热气氤氲间,男人似乎在想些什么东西,任凭热水从头顶浇灌而下,而不去擦拭。

薄夜在浴室里洗完澡出来的时候,身上还带着水汽,他拉开柜门,眼神在掠过一角的毛毯的时候停顿了一下。

唐惟的卧室又被人打开了一条缝,随后有个高大的黑影出现靠近他们,悄悄地将一根毛毯披在了床边唐诗身上。

黑影在结束这个动作后,步伐迅速地走出房间,像是在逃离案发现场一般,门被人关上,最后一丝光线也被隔离在了门外。

夜,寂静而漫长。

回忆重来他的早餐第二天唐诗醒来的时候,看见了自己肩头一根名贵的毛毯,是薄夜的私人订制,尾端有绣着他名字的缩写。

BY两个字,就如同火烧一般烫进她的视野里,唐诗像是受了刺激一般将毛毯甩在地上,整个人大口呼吸着。

唐惟被她这个动作所惊到,睁开眼睛抬起头来看她,妈咪,你怎么了?我没事……唐诗将自己慌乱的情绪收拾好,薄夜会给自己盖毛毯……怎么可能?我昨天夜里居然陪着你睡着了。

唐诗摸了摸唐惟的脸,烧退些没有?妈咪该走了。

别,妈咪!唐惟拉住了唐诗的衣角,又小声喊道,你再多陪我一天好不好?唐诗看着唐惟眼里的渴求,于心不忍,只能叹了口气道,妈咪不在这里过夜,陪你到下午行不行?唐惟红着眼睛点点头,我不想妈咪走……我不想一个人在这么大的房子里。

孤零零的,没有亲情和温暖。

唐诗安慰了一下唐惟,就下楼给他做早饭呢,动作熟练地像是这些事情发生过无数遍一般。

薄夜早起从楼上走下来看见厨房里那个身影的时候都惊到了,恍惚间似乎又回到了五年前,唐诗每天早起坚持给他做早餐,虽然他从来都没有一次带走过。

可是现在再一次看见这个身影的时候,熟悉的感觉席卷而来,薄夜站在楼梯口,竟然失了神。

唐诗端着太阳蛋和培根从厨房里出来,看见薄夜的时候,声音冷漠,就仿佛她从来只是例行公事,不好意思,用了你们家冰箱里的食材。

她说的那么平常无波,可是明明她什么都记得,包括厨房里每一件家具,都带着记忆的味道……唐诗的肩膀在颤抖,正面遇上薄夜,她告诉自己不要怕,她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薄夜察觉到了唐诗细微的颤抖,深邃的眼神盯着她许久,才淡漠地吐出一个音节,嗯。

瞧,他这副无所畏惧的样子,唐诗觉得自己根本就是自作多情了,被回忆刺伤的,看来从头到尾都只有她一个!唐诗拿了餐具端着早餐回到了唐惟的房间,很迅速地用脚勾上门,将薄夜隔离在门外。

薄夜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般继续往楼下走,却在看见厨房里灶台边另外一份做好的太阳蛋的时候,男人向来波澜不惊的脸上像是终于有了裂缝。

五分熟,带着流黄的……太阳蛋。

这曾经是五年前,他最熟悉的早餐。

无数过去如同浮光掠影一般从他脑海深处的裂缝里开凿钻研而出,电光火石般的瞬间,他觉得心尖有什么颤了颤,一股酸涩的疼痛感就这么措不及防的漫上心头。

一丝错愕从薄夜精致俊美的脸上掠过,他瞳仁微微紧缩几分,垂在身侧的手指在不经意间收紧。

那些他曾经都不用正眼去看的生活细节,竟然成为了现在所缅怀的对象。

唐诗这是……特意给他留的吗?她不吃半生不熟的煎蛋,只有他……才有吃半生的太阳蛋的习惯。

爱你一场如同炼狱唐诗关上门去之后,看着唐惟大口把煎蛋和培根吃下去之后才松了口气,收拾了餐具对着唐惟道,你下次不能再故意让自己生病了知道吗?想我了就让薄夜给我打个电话告诉我,我会来看你。

妈咪也就只有煎蛋做的好吃。

唐惟舔舔嘴唇,你是不是这个练了好多遍啊!唐诗身体一僵,她要怎么说出口,曾经为了薄夜那个怪异的五分熟的特殊要求,她在厨房里练了无数次,才能恰到好处地把握好火候?她随口编了个借口,这是你舅舅教我的。

看来果然还是我舅舅聪明。

唐惟摇头晃脑,妈咪,你做的菜仅仅只达到了能吃这个要求,别的嘛,唉我也不要求太高了。

臭小子!唐诗过去捏了一把唐惟的脸蛋,吃饱了就开始撒野了是不是?话虽这么说着,可是脑子里却忽然间记起来一件事情。

她好像习惯性多煎了一个蛋。

……大!事!不!好!因为站在薄夜家的厨房里,熟悉的场景让她回忆起了太多细节,所以做早餐的时候也顺路一并多做了一份煎蛋!而且还专门是符合薄夜口味的……五!分!熟!唐诗一下子把脸埋入手掌中,天哪,她现在要赶紧下去把那个蛋倒了!一边想着一边身体就做出了行动,唐诗端着唐惟吃好的餐具就拉开门冲向楼下的厨房,可是一到楼下就看见薄夜站在餐桌前,正优雅地擦着嘴巴——蛋已经被吃了。

唐诗脸色惨白,薄夜你……薄夜没说话,视线落在唐诗苍白的脸上,没说话,顺手抓起了一边的西装外套——他要去上班了。

唐诗就这么直愣愣地看着薄夜走了出去,甚至没来得及出口解释一句,那不是我特意做给你的,只是习惯使然。

看着薄夜的身影消失在自己视线尽头,唐诗荒唐地笑了两声。

随后有两股清泪从脸上滑落,她慢慢靠着楼梯旁边的墙滑下来,再次把脸埋入手掌中。

习惯使然,你听,多么可怕而又可笑的词语啊……五年前她曾经苦苦讨好追求的一切,在顷刻间分崩离析,大梦一场,梦醒曲终人散。

薄夜,你知道吗,曾经我一度的梦想就是你吃下我亲手做的太阳蛋,可是这个梦想,直到五年后的今天才实现。

而穿插其间的,只有她一个人的,难以磨灭的单方付出。

唐诗不得不去承认,哪怕在监狱里,她也曾怀着最后一分小心翼翼的希冀和爱意,多希望薄夜再来拯救她。

这种痴傻的念头在自己怀着孕差点死在手术台上的时候,连同那些鲜血一起离开了她的身体。

绝望的尽头,是她拖着没有被麻醉所以一遍遍鲜血淋漓剧痛着的身体,重新被关入牢中,从此,薄夜,我对你的气数早已用尽,既然求不得好聚好散的结局,那便你死我亡!唐诗抬起头来那一刻,笑出泪花来,薄夜,因爱你一场,这人间,我活的像是一场炼狱!别有用心他太早熟唐诗是下午三点离开的,尽管唐惟抓着她不让她走,她还是狠下心来离开。

她的内心有一股隐隐的恐惧,那就是,她很有可能败给薄夜,所以……很有可能就这么失去唐惟。

她必须要让唐惟习惯一个人的日子,哪怕这对他来说有些残忍,却也是在教会他成长。

唐诗擦了擦眼睛打车回家,不……哪怕还有一丝希望,她还是想让自己的儿子回到自己身边!安如今天又去了薄夜的公司里找他,早上带了一份爱心早餐过去,岂料薄夜说吃过了就放在一边,安如很委屈,晚上一定要缠着薄夜和他回家,薄夜实在是拗不过她,只能让她乖乖别闹,将她带回家里。

唐惟再一次看见薄夜带女人回来的时候已经是相当冷静麻木了。

他端着一杯热牛奶,高烧退去后的脸颊还带着些许病态,他说,欢迎回家,薄少。

声音稚嫩却平静。

薄夜又被这种声音刺得心头烦躁,这个小孩子怎么天天给他摆脸色,天天和他作对!薄夜一句话不说,直接给安如拿了一双上次程依依过来穿过的拖鞋,安如一脸惊讶地看着唐惟,唐惟倒是一脸若无其事。

你……你是夜哥哥的小孩吗,和他好像。

好假,好假的语气。

唐惟微微皱了皱眉,随后自顾自开口道,我的确是薄少的儿子。

这个小孩,有着一种令成年人都觉得可怕的理智。

安如盯着眼前的小孩子,脑海里有些许念头划过,最终还是展开笑颜来,上去和唐惟握手,你好,我是安谧的妹妹安如。

安谧?熟悉的名字。

唐惟也学着她的笑容握住她的手,你好,安如姐姐。

倒是薄夜一脸诧异地看着唐惟,这臭小子什么时候这么有礼貌了?以前哪次不是冷眼逼人?今天这是换了个芯子?只有唐惟知道,眼前这个安如绝对不简单,所以和她正面摩擦没有好处,只会让薄少更加厌恶自己罢了。

反正大人都喜欢演戏,不如他陪她一起演。

唐惟笑得甜甜地说道,姐姐是陪薄少回来过夜的吗?这话问出去就像她安如是薄夜随意带回家的一个床上工具,安如果不其然变了脸色,不……我和你爸爸的关系不是这样……要说起来,薄夜都还没碰过她……是吗?那就是薄少带回来的家政妇?唐惟笑得毫无心机,欢迎你啊安如姐姐,不要有自卑心理,就当做自己人就好了。

安如竟然被一个小孩顶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该死的,这个小孩是怎么回事?说话怎么听着像是别有用心在嘲讽她?还有,明明是薄夜的儿子,为什么不直接喊他爹地,反而口口声声是那么疏离的薄少?安如盯着眼前这个小孩,心思一下子沉了下去。

唐惟笑眯眯看着眼前的女人,随后从沙发上跳下来,对着薄夜标准地鞠了个躬,仿佛薄夜不是他的亲人而是外人一般,那么我先上楼休息了,薄少和安如姐姐晚安。

唐奕生日她竟忘了唐诗在这天晚上回去后,将盒子包的设计草图发给了徐总和傅暮终看,两个人都说这样十分有创意,因为唐诗结合了最近的挂饰热,推出了可以私人订制名字首字母缩写的logo挂饰,可以挂在盒子包的外面垂链上,一看就是新颖而有个人特色的。

徐总非常满意,连连发了两个好,说还要再请唐诗吃一次饭。

傅暮终的态度倒是没有唐诗那么激动,他似乎早就知道她的能力,只是淡淡地夸奖了一句,随后就问唐诗有没有空。

唐诗说有空,两人赴约,在一家小静吧里坐了一会,静吧没有酒吧那么吵,过来的都是出来聊天约会的男女,气氛比较有情调。

傅暮终点了一杯利口酒,唐诗则点了一杯金汤力,两人谈论了一会设计方案后,傅暮终下意识问起了五年前。

他这次约唐诗出来,是想从唐诗嘴里得到一些可以推翻五年前推论的证据。

可惜唐诗只说了自己没有想过害安谧,而证据,她也一无所有。

否则,谁又敢把唐家千金送进监狱呢?傅暮终只能颇为遗憾地摇摇头,看来替唐诗洗脱罪名,的确任重而道远。

不过这一切唐诗并不知情,她以为傅暮终只是顺路说起,并没有想到男人是想替自己平反。

而两人在暗中交谈的这一幕,很快就被跟踪的神秘人偷拍下来,这几张亲密无间的照片就被那个人发送到了别人的手机里。

傅暮终和唐诗喝完酒就在静吧分别,随后两人各自回家,路上唐诗接了个电话,是自己哥哥打来的,他说,小宝贝,你是不是有什么忘记啦?唐诗以为是自己白天忘记了什么工作,赶紧看了一眼时间,指针正好指向12点,她皱了皱眉毛,下意识问道,什么事情?白疼你了!唐奕在对面喊了一声,快,祝你老哥我27岁生日快乐啊!唐诗眼前一亮,立刻在大街上笑了起来,女人笑起来眼里都像是在发光,路过的男人纷纷羡慕到底手机另一端是谁惹得她这么高兴,她笑着的模样就如同一个天真无瑕的少女。

一定是男朋友吧,唉。

路人心里纷纷猜想。

老哥,不好意思啊,我忘了,祝你生日快乐!今天晚上再给你补一个。

好啊,我们把惟惟也接过来一起过吧?唐奕也笑得很开心,或者真的不行的话,给他送一块蛋糕过去,否则这臭小子又要心里不平衡了。

我去接!唐诗自告奋勇,你不说我都忘了,这么一算我生日也快了。

要不怎么说你小没良心呢。

唐奕笑骂一句,那你明天去小心点,实在不行就打个电话给我,我就不信我们俩不能把唐惟从薄家带出来一天。

对了这么晚了快回来啊,别在外面和野男人约会,他们比得上你哥哥我么?比不上比不上,你是最帅的!唐诗挂完电话就立刻打车回家,唐奕的生日让她忽然间觉得无比雀跃,一年才一次啊……的确要好好帮他过,毕竟自己哥哥精力都浪费在了培养唐惟身上,也不给他自己的未来考虑考虑。

跟踪调查她的真相唐诗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回家,而另外一端,傅暮终刚回到傅家,客厅的灯就一下子亮了。

你去哪儿了?傅暮终的妈妈郑秋水坐在客厅里,保养得体的豪门太太就算是到了中年也依旧带着一股子尊贵优雅的气质,看人的时候有一种无形的威严感。

傅暮终只能笑笑,妈,我出去和朋友喝酒了。

朋友?郑秋水冷笑,和女人?还是一个离过婚坐过牢生过小孩的?妈!傅暮终一下子变了脸色,你派人跟踪我?呵……若不是有人提醒我,我还不知道你原来跟一个不三不四的女人混在一起呢!郑秋水冷笑更甚,前阵子出去逛街遇见了安如回来,她无意间跟我提起的,我才知道有这回事!安如?傅暮终想也没想脱口而出,那个女人又在搞什么鬼?!注意你说话的措辞!郑秋水语气越发严重,安如好歹安安分分,身家清白!妈,您别多想,那就是我一朋友……呵,一个离过婚带着一个拖油瓶的女人,我可不觉得她跟你来往只是想交朋友!郑秋水说什么都不肯信唐诗和傅暮终只是朋友关系,严厉地说道,给我跟她断了!您能不能讲点道理?再说了,都是我主动联系她出来……好啊!阿终你到底是长大了,妈养你那么久,给你介绍那么多世家小姐,你现在主动去约这样一个肮脏的女人?你给我们傅家想过吗!你是想把我们家的脸面丢光吗!郑秋水狠狠地盯着傅暮终,你给我好好呆在傅家反省!妈,你别这样!傅暮终实在是不好和自己的母亲斗气,只能服软,是我贪玩,但您也别把话说的那么难听,我跟她之间真的没有发生别的事情……没有?郑秋水不知道哪来的照片狠狠摔在傅暮终面前,那你看看这是什么!看见照片上那些不堪入目的画面的时候,傅暮终瞳仁狠狠一缩!艳照女主角的脸的确是唐诗……可是……可是他根本没有碰过他……那这到底……到底是……我告诉你,这些照片都是我派人调查出来给我的,并且妈还特意叫人去查了,根本不是ps!要不是亲眼见了这些照片,我都不肯信!我高高在上的儿子居然要这样一个令人作呕的女人!傅暮终内心被巨大的震惊锁占据了。

不可能的,这照片上的男主角不是他,更不是薄夜。

他妈妈误会了……可是,这个男人是谁?!他相信唐诗不是那种人……但是照片上的女主角,却偏生有着一张和她相同的脸!唐诗……是我看错你,还是这是一场有预谋的骗局?傅暮终脑子一片混乱,俊脸惨白一片,郑秋水也在不停地深呼吸,因为每次看见这个照片她都气血上涌。

花了好大的力气冷静下来,郑秋水不能再让自己的儿子断送在那种女人手里,于是严肃了语气,你这几天给我好好待在家里别出去!妈是不会同意你跟这种女人来往的!这种女人……傅暮终视线死死盯在照片上面,垂在身侧的手指死死攥紧。

不是PS处理出来的照片……?唐诗……你可千万不要辜负我的一片信任……不要叫屈你没资格唐诗自然是不知道傅暮终家里出了大事,她在回去后好好睡了个觉,特意给自己放了个假陪着唐奕过生日,兄妹两人上街买了好多东西,傍晚时分唐诗在路边打车,她笑了笑,哥,我去薄家接惟惟过来。

给你半个小时来回。

唐奕一脸担忧,半小时后你不会来,我就去薄家找你们!好的嘛。

唐诗将手里的购物袋都给唐奕,我回来路上顺便买个蛋糕回来,你在家做好一桌子菜等我!OK!唐奕虽然答应,到底还是不放心唐诗一个人去面对,另外拦了一辆车,又补了一句,记得保护自己,不要和薄夜正面起冲突,不行就打电话叫我!你放心啦!唐诗笑了笑就钻入车中,深呼吸一口气,眸光才变得逐渐凝重起来。

她报了薄家的地址,司机带着她缓缓朝目的地开去。

十五分钟后到达薄家老宅的门口,当唐诗再一次来到这里的时候,门口见过她好多次的保姆们竟然都纷纷主动喊了一声小姐晚上好。

只因唐诗上一次对他们的让路轻声说了一句谢谢,让他们脸红。

尊重这种东西是相互的,当初他们以为她是闹上门的那种脑残女,而唐诗却如此大气,薄家的下人自然也对她渐渐改观,有了好印象,于是这次和和气气,大家还彼此笑了笑。

到了家门口的时候,唐诗在发现薄夜在家。

她垂在身侧的手指逐渐攥紧了,才抬起头来正视薄夜,今天我哥生日。

所以呢?薄夜在沙发上看报纸,男人也抬起一张精致的脸来看着唐诗,对于她的出现,薄夜微微皱起眉毛,你想说什么?我想带惟惟回家一起替我哥过生日。

唐诗隐忍着身体的颤抖和害怕,所以我想今晚……想带他走?薄夜残忍地笑了笑,俊美的脸庞霎时如同修罗,唐诗,是谁给你我很好说话的错觉,可以让你这样随意带着我儿子离开薄家?唐惟此刻并不在一楼,薄夜大概看出了唐诗的念头,淡漠地说道,他现在在书房看书。

臭小子天天往他书房跑,也不知道他书房那对深奥的东西唐惟到底能不能看懂。

唐诗惨白了一张脸,薄夜,你真的一定要做到这种地步吗?我只是想把儿子带回家和我哥哥一起过个生日!我说了不允许,就是不允许。

薄夜笑得比恶魔还要嗜血,谁知道这是不是你骗人的新招数呢?唐诗,为了把儿子从薄家带走,你怎么什么借口都编得出来?剧痛划过心口,唐诗手指死死攥在一起,眼眶微红,我没有想带他逃跑!我不想听一个杀人犯的解释。

薄夜的话直接将她整颗心打入地狱,唐诗,你觉得从你这个有前科的女人嘴巴里说出来的话,谁会相信?措不及防地被他字字句句戳到了心窝子,唐诗含着眼泪低吼一声,薄夜,到底是谁把我变作杀人凶手!你可别叫委屈。

薄夜笑了,如同魔鬼,你要是委屈,死了的人要作何感想?天塌下来不过如此唐诗竟被薄夜这句话逼得倒退两步,脸色惨白。

薄夜,我到底是没你狠!只是这个时候,唐诗口袋里的手机响起,她动作颤抖着掏出手机,却在看见屏幕上的号码的时候,心猛地一沉。

为什么有一股不好的预感……接通电话的下一秒,是路人的声音传进耳朵,喂?你是你哥的妹妹吧?你哥哥现在在卢浦高架这里出了车祸啊!我们现在把他送去市中医院,你赶紧过来看一趟吧!晚了可能连人都见不到了!唐诗的手不知道为什么直接失去力气,手指一松,手机就这么掉在地上,屏幕四分五裂,砸了个粉碎。

就如同她的心脏。

仿佛耳边炸开一声惊雷,炸得唐诗耳边嗡嗡作响!哥哥……哥哥出事了!因为她没能把惟惟带回家,唐奕一定猜到了她会被薄夜刁难,所以赶着过来……看见唐诗浑身剧烈颤抖地转身冲出门口,薄夜心中刺痛,追上去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喂,你干什么……去市中医院!唐诗发现自己的身体根本不能站稳,薄夜这么一拽她竟然整个人直直摔了下去,两腿打颤,她声音都在发抖,去市中医院,我哥出车祸了!薄夜脸色一变,立刻横抱起她,也不多说了,直接发动车子往市中医院跑。

而四十分钟后,迎接她的还是冗长而又冰凉的手术室走廊尽头,就像是一个无情的黑洞,唐诗觉得自己的视线正在被泪水模糊,天旋地转,大脑混乱。

医生遗憾的话语还在耳边盘旋,唐诗推开门去,看着唐奕没有起伏的身体,她双膝一软跪在旁边。

她像是被抽空了灵魂一般,麻木地睁着一双眼睛。

唐诗觉得自己如同置身时光的洪流,所有有关于唐奕的回忆走马灯一般从她脑海里一帧帧一格格地跳过,却忽然间镜头慢放,逐渐被拉回这个阴森漫长的走廊,最后停格在唐奕早已失去生命气息的脸上。

薄夜一直以为,一个人若是要崩溃,那一定是浮夸而又戏剧化,又疯又癫,要耗尽一切理智。

可是从未想过一个人崩溃原来也可以这样死寂而又沉默,就如同她的世界在这一刻被人按了暂停键,时光以一种汹涌的姿态从她身边经过,而只有她,被滞留在了这片痛苦的牢笼中,得不到救赎。

唐诗就这样面无表情,随后缓缓从唐奕床边站起来,薄夜想上去扶她,却见她抬头那一刻,眼神里的恨终于被渲染得如同带着血腥味一般尖锐,她说话的声音分明是低哑的,她姿态分明是软弱的,可是薄夜却察觉到了一股声嘶力竭的绝望。

她说,你满意了吗?唐诗笑了,她竟然笑了,她忽然间开始大笑,笑得荒诞无稽,笑得泪流满面。

医护人员用力拉住她,因为逝者而难过到发疯的家属他们经常看见,所以做了准备。

可是她竟然用力笑出眼泪来,随后又戛然而止悄无声息下去,令人担忧她的精神状态。

薄夜盯着唐诗这个模样,指尖开始发颤。

唐诗忽然间抓起床头所有的东西砸过去,玻璃碎裂在薄夜脚边,男人失声喊道,你冷静点!如何冷静,如何冷静!薄夜,这场悲剧因而你起!唐诗是真的恨红了眼睛,她无语伦次地说话,无法自控地落泪,所有的世界都崩坏了,她的天塌下来了。

她失去了一切,可是如今又失去了唐奕!那个拿命救她保护她的亲哥哥!曾经见过一段话,如果每失去一位重要的人,就会让留下来的人剧烈痛苦,那么最后的幸存者,就不仅仅只是肝肠寸断那么简单了——而是化作,复仇的恶鬼!她想离开这个世界唐诗笑红了眼眶,指着薄夜笑得花枝乱颤,她连声音都如同杜鹃啼血一般,念着他的名字,像五年前一样暧昧缱绻,可是欢愉过后席卷而来的冰冷痛苦将她彻头彻尾吞没,所有的感官知觉在放大无数倍哭嚎,薄夜啊薄夜,我哥死了!你怎么不笑一下啊!我要是你,我巴不得做梦都要笑出声来!你口口声声说我撒谎,可是你知不知道,今天真的是我哥的生日,他的生日竟然成了他的忌日!薄夜,你不是要报复我吗,你不是要让我生不如死吗!恭喜你,你成功了!她最后几个字说得肝肠寸断,用尽力气,指着门,喉间已经有了血腥味,滚!薄夜只觉得无端地恐慌,看着眼前的唐诗,他竟然有一种全身被抽空了力气的感觉。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说滚啊!我让你滚啊!从前的唐诗不会这样,她爱他,哪怕受了多大委屈都不会如此声嘶力竭对着薄夜发那么大的火,可是……你们两个请冷静一下……逝者已矣,节哀……旁边的医护人员看见家属这么剧烈的情绪波动,生怕影响到医院的正常秩序,出声劝说。

可是,逝者已矣四个字,一下子让唐诗脸上的血色消失得干干净净,就像是在下个瞬间被人钉在了十字架上——鲜血淋漓,敲骨噬髓,痛,剧痛,每个细胞每寸肌肤都在叫嚣着生不如死的烈痛!我是杀人犯……唐诗竟然忽然间怪异地笑了一声,我原来真的是杀人犯。

她害死了她的哥哥。

薄夜听见她嘴巴里冒出杀人犯三个字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心头如同被锋利的刀片剜过去一般剧烈收缩!不,不是的,曾经的唐诗哪怕被千夫所指,她都挺着脊梁从来不肯承认自己对安谧的一切,哪怕被送进监狱,她眼里依旧有着恨和反抗,可实现如今……唐诗竟然冲他笑了,我真的是杀人犯啊,薄夜。

你这次怎么不把我再抓进去?你闭嘴!薄夜全身刺痛,可是唐诗越笑越开心,你不就是想让我承认吗,你不就是想替她报仇吗?你看,我现在承认了啊,你有本事,再让我死一次啊!薄夜倒退几步,看着眼前这样的唐诗,忽然间漫起一股恐慌感。

医护人员看着唐诗这个情况,立刻叫一个小护士去拿镇定剂,又转身问薄夜,死者家属是不是有精神类的疾病?抑郁症,她有抑郁症。

薄夜很快把唐诗的情况说了,并且让医院给唐诗留了一个位置,她需要静养,她现在受了这么大的刺激,一定会崩溃……你又想把我变成疯子是不是!唐诗被医护人员按着,她抬头指着薄夜,分明是在笑,可是脸上,满满的都写遍了痛的表情,薄夜,我唐诗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遇见你!语言化作利刃刺向他心口,他觉得身体深处有一股撕裂开来的钝痛,唐诗护在病床前,不让医护人员把她哥哥推走,可是人已化为尸体,终究……不再属于这个世界。

有人在她手背上注射入一管镇定剂,随后医护人员担忧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家属也需要立即住院静养,这位先生请您给妻子办理一下住院手续。

我不是他的妻子!我不是!唐诗想要出声解释,却发现大脑逐渐混沌,意识慢慢地……在离她远去。

哥哥……她想离开……离开这个一无所有的世界。

剖我血肉敬你烈酒唐诗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她还是唐家千金,才惊艳绝气质高贵,唐奕是最疼她的哥哥,容貌出挑身份优越,无数上城名媛趋之若附。

她给她的哥哥过了一个生日,今年唐诗25,唐奕27,兄妹俩站在一起亲密无间,父母安康,一家四口其乐融融。

唐诗在梦里大声地笑,像是要用尽一辈子的力气。

梦醒后她还是唐诗,可是她躺在一张陌生的病床上,睁眼那一刻,所有的温情飞灰湮灭。

画面最后定格在唐奕的脸上,随后从中间开始蔓延出细碎的裂缝,如同玻璃逐渐碎裂,一点一点,旧人的音容笑貌被裂缝开凿,顷刻间分崩离析。

唐诗惶恐地看着四周,这是医院的高级病房,她从床上猛地惊醒,如同做了一个噩梦,整个人脸色苍白地看着四周。

只有寂静,仿佛连自己给自己的回音都被吞没了。

这让她产生一种仿佛这个世界上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的巨大的孤独感,唐诗下意识抱住自己,左手手背上正在输液的针被牵动,在她手背鼓起高高一个小包,可她像是察觉不到痛一般,用力抱住了自己。

哥哥……她红了眼眶,却没有眼泪出来,她大口大口喘着气,觉得整个人快要呼吸不过来了。

身体,身体像是被撕裂一样传来剧烈的痛苦,唐诗多么希望自己这一刻是昏迷的,就可以不用承受这些清晰而又冰冷的疼痛。

直到薄夜从门口冲进来,打开灯光,你在干什么!疯了吗!唐诗用力扯掉了自己手背上的针头,刹那间鲜血从那个细微的小孔处疯狂涌出,很快,从手背滑落,滴在床单上。

可惜伤口很小,血流了一会也就不流了,既然不流了,唐诗也干脆懒得去擦,看着眼前的男人。

依旧是俊美妖孽的脸庞,可是不同的是他瞳仁深处翻滚着来自灵魂的震惊和痛苦。

薄夜看着唐诗,声音竟然在发颤,唐诗你……不要叫我名字!她像是忽然间发了狠,用力推开薄夜,整个人在走廊里狂奔,如同逆着时光,岁月从她身边流淌经过,她就在岁月洪流中拼了命的往回跑。

往回跑,跑回有唐奕的地方,跑回最开始的地方。

直到——医院的停尸房。

唐诗脚步一顿,整个人摇晃了一下,像是要摔倒,可是她硬是没让自己倒下去,在大脑疼痛的下一秒扶住墙,她咬着牙,死死咬着牙,用力到牙龈缝隙里渗出血丝。

停尸房的门锁着……怎么办,哥哥……我被锁在了你的世界外面。

唐诗看了眼那个锁孔,直接抓下自己自己的耳环,她甚至忽略了将耳环取下的步骤,不管不顾用力往下一扯——!!血珠飞溅,疼痛撕裂。

耳垂处鲜血弥漫。

唐诗疼得整个人狠狠哆嗦了一下,深呼吸一口气,颤抖着将耳环扳直,随后捅进那个锁眼里,冷静……冷静……深呼吸……里面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声,锁被她撬开,唐诗在锁开了的下一秒,眼里爆发出亮得惊人的光!她用力推开门,朝着唐奕奔去。

奋不顾身得就如同一个小孩奔向家长的怀抱,就像一条即将缺水的鱼游入海洋,就像……就像在赴死一样。

此恨绵绵已无绝期薄夜和那些医护人员找了整整十五分钟,最后通过监控探头才抓到了她的踪迹。

这个女人竟然还学会了躲避摄像头行动!她在这个时候的聪明竟然得令他觉得可怕!最后人们看见唐诗站在停尸房的角落唐奕的位置边,她在不停地说话,一边说话一边落泪。

薄夜走上前,才听见她在道歉。

一遍遍道歉。

她说,对不起……哥哥……对不起……你一定是骗我的对不对?我还要给你过生日……对不起……我没把惟惟带回家。

对不起,你别跟我开玩笑了好不好?哥哥,我求求你起来……我不能没有你……你怎么能丢下我呢……哥……哥……哥——!!今天是唐奕的生日,他特意在凌晨零点打电话提醒唐诗晚上要一起过生日,可是唐诗没想过,这样一场美好的生日计划,就这样措不及防地破碎了。

得知唐奕噩耗的那一刻,她从她的手机里听见了整个世界崩毁的声音。

唐诗抬头,看见薄夜过来,她麻木地偏着头看着薄夜,耳朵下面还在流血,手背上也是一片鲜血淋漓,医护人员都看着不忍,薄夜隐忍的身影在微微颤抖,他说,唐诗,你受伤了,要休息。

休息?唐诗喃喃着,重复了一遍,薄夜,你不是要逼死我吗?反问让薄夜心口一窒,唐诗轻声笑了笑,这不是你最乐意看见的吗?今天是我哥的生日,我要在这里陪他过生日,我……你够了,唐诗!薄夜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上前一把抓住唐诗的手腕,女人的手臂细得他稍微一用力就会碎掉,你别再这样了,唐奕已经走了,你要看开,唐惟还需要你!少在这里说什么漂亮话!唐诗用力甩开他,尖锐地大喊,你以为这一切都是因为谁造成的?!还不是你口口声声说我编造借口,可是事实呢,薄夜!你告诉我,我哪里欺骗你?!我哥哥是赶过来接我的,他因我而死,你也别想脱离干系!你就是原罪!你就是原罪!这五个字如同刀刃刺穿他的肺腑,薄夜只觉得全身神经都绷紧了,他倒退两步,看着唐诗,你冷静……冷静?唐诗忽然间笑了,她用一种近乎无声的语气,像是嘶哑的人在低吼,一字一句扎在薄夜心口,薄夜……其实哪来的我对不起你呢,这辈子,你最好都不要原谅我,因为,我已经不会原谅你了。

该要怎么办呢,走到穷途末路的她到底还有什么可失去的呢?没有了!她已经再也不会被薄夜锁威胁了!因为她的软肋早就已经被她和薄夜亲手杀死了!薄夜看着眼前的唐诗,俊脸上写满了风雨欲来,你少在这里……可是唐诗说话了,她说话声音很轻,直接打断了薄夜接下去的话语。

她说。

神是善良的,他原谅每一个人,可是薄夜,我恶毒,我希望你,下。

地。

狱。

防御铠甲终究舍弃唐诗出院了。

薄夜以为唐诗暂时地冷静了下来,看着她回到病房,看着她悄无声息躺下,却不料这一切都是假装。

假装她相安无事风平浪静的模样。

于是后来趁着薄夜去公司,唐诗自己就给自己办理了出院手续,她收拾了一下自己,擦拭伤口,整容妆容,整个人冷静得可怕。

就像濒死的人最后一段回光返照一样。

出院的时候唐诗走得很急,她回家的路上买了个蛋糕,到家的时候把家里都收拾了一遍,随后烧了一桌子菜,把蛋糕放在最中间,插上了蜡烛,随后静静地看着蜡烛烧光。

仿佛燃烧的就是她的生命一样。

唐诗盯着那个蜡烛,许久才轻声道,哥哥,生日快乐。

对不起,没能陪你过生日……而你的生命,就永远停留在了27岁。

唐诗没哭,坐下来开始自己吃东西,随后把蛋糕切了,一小块装起来,这份是留给唐惟的,他要是知道自己没能赶上舅舅的生日,肯定会吵闹着要吃蛋糕。

唐诗没办法将它送去薄家给唐惟,她已经不能再面对薄夜了。

一旦面对,内心深处无法遏制的痛和恨就会将她变成魔鬼,薄夜,那个毁了她一生的男人,她用尽力气都逃不开的梦魇!唐诗被思维被悲伤和痛苦占据,从最开始的错愕震惊,到后来的声嘶力竭,她像是已经耗尽了全部的力量,在反抗在拼了命的刺痛薄夜。

而只有在这个时候,自己一个人静默下来的时候,那种如潮水一般细密而又巨大的痛苦一下子朝她用来,最无助,最绝望,却偏偏沉默得可怕。

原来真正的绝望不是哭天喊地,而是这样死气沉沉啊。

唐诗红了眼眶,吃饱了东西把桌子都收拾起来,她努力地想笑,可是嘴角太沉重,她最终坐回沙发上,将头深埋入手掌中,她抽搐着身体,像一只困兽,发出压抑地低吼声。

像是要吼穿自己的灵魂。

这个时候,唐诗想起了一个人,或许这个人可以帮她把蛋糕转交给唐惟,于是唐诗去摸自己的手机,却发现手机已经摔碎在薄家门口,她……身上没有任何通讯工具。

唐诗沉默了许久决定出门,在楼下一家手机店里随便挑了一只手机,又重新买了个号码,她上楼回到家中,找出名片来,把号码拨通了打过去。

许久之后,对面才接通,傅暮终的声音听起来要比平时的冷,他问道,是谁?唐诗脑子里有许多念头划过,最终还是说出口,傅暮终,是我,我是唐诗。

唐诗这个名字,仿佛牵动了傅暮终脑海内的某根神经,男人的眼神一深,下意识问道,你怎么换了这个手机号码?我……唐诗不知道要如何解释,我手机摔坏了……在薄家门口,我……我有件事想拜托你……薄家门口?唐诗都到了这个地步为什么还在和薄夜纠缠不清?不知从何而起的怒气占据了傅暮终的脑海,不是的,他原本不应该动怒的,他不是这种容易被牵动的人才对……可是下意识从嘴巴里说出口的话,却彻底暴露出他的愤怒,唐诗,你是不是需要自重一点,为什么又去找薄夜了?雨夜重逢旧债难还一想到他妈妈给他看的照片,傅暮终内心就一片愤怒。

明明不该这样的,明明上次看着唐诗被薄夜带走也没有这么生气,为什么今天会这样……是觉得自己受到了欺骗吗……唐诗,你清高的伪装下,内心到底是什么样的?照片上的男人是谁?!唐诗听见傅暮终的话语,脸色刹那间变得惨白,她像是不可置信一般,轻声呢喃,傅暮终……你不信我?傅暮终没说话,许久才道,唐诗,你到底有没有骗过我?你是不是在利用我的背景?多可笑的问题啊。

唐诗笑红了眼眶,傅暮终,我说我没有,你信吗?你信吗?傅暮终没有回音,只有男人粗长的呼吸传过来,唐诗忽然间明白了,她低笑了一声,像是无所畏惧一般,终于,连傅暮终这道防御,她也割舍了。

既然如此,那我也无话可说。

多谢傅三少的担待,我以后不会再麻烦您了。

晚安,傅暮终。

晚安,傅暮终。

这通电话就像是最后的诀别一般,唐诗声音微哑,傅暮终听出了无声地告别。

他的内心忽然间被一股巨大的恐慌锁占据,只觉得有什么东西没有抓稳,就这么离开了自己,当他想明白自己内心这种不安感到底来自于哪里的时候,脑海里竟浮现出了唐诗的背影。

随后,滴滴滴的提示音传来,通话已被挂断。

傅暮终抓着手机愣在原地,男人精致的面孔染上几分惶恐。

竟头一次露出了如同孩童般慌张的表情。

傅暮终不知道的是,很久以后,因为他这次不堪的误会,他会在以后很长一段日子里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在深夜里一遍遍重复奢望,奢望着一个他得不到的女人。

下大雨了。

唐诗怔怔地看着窗外,只觉得自己的日子已经过得浑浑噩噩,分不清白天黑夜。

唐奕的死对她而来无疑是巨大的打击,唐诗将自己蜷缩起来躺在床上,慢慢蜷缩成了婴儿新生的姿态,她的大脑一片混沌,意识也是时有时无,她总觉得自己没有活在现实里,仿佛还在梦中。

她好像还能听见唐奕的声音,好像还能看见他的脸。

可是真相却无情地将她拖入冰冷的黑暗中,她重复着不断清醒,又不断地让自己陷入臆想。

活不下去了……活下去……好难……真的好难……唐诗不知道自己要如何渡过这个难关,现实已经将她彻底击碎,未来无望,哪还有什么人生可言。

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大雨,就如同五年前被薄夜摧毁的那一天,雨声敲打在窗户上实在激烈,唐诗望着外面的大雨,不顾一切冲出去,她在雨中狂奔,像是要发泄所有的不甘心和痛恨。

薄夜……你内心可有一点后悔?我这样崩溃到绝望的人生,你如何还给我?你要如何还给我?!唐诗揣着手机,发现自己跑到了一条无人的街上,街边的店面都关了,唯有一家咖啡厅亮着淡淡的光。

那光像是照亮了她黑暗的内心一般,唐诗凑近了,想进去躲躲雨。

她身影晃动了一下,下一秒,眼前有黑影覆上来。

男人撑着伞站在她身边,看着她被淋湿的模样,头发被打湿了,连同衣服一起,贴着她身体的曲线,水珠不断地往下滑。

苏祁就这么握着伞在她身后,妖孽不羁的脸上挂着玩世甚恭的笑,蓝绿色的眼睛如同上好的祖母,相当漂亮。

他声音轻佻,倒是潇洒——怎么每次遇到你,都是在你走投无路的时候?大雨劈睫惊心少年话音刚落的下一秒,耳边雨声徒然加大,暴雨倾盆那一刻,他们头顶的伞也微微震颤着。

雨水顺着被淋湿的额头落在她秀婷的鼻梁上,又顺着鼻尖往下摔,唐诗就这样惨白着一张脸,看着眼前出现的男人。

察觉到雨势加大,他将伞往她身上侧了侧,风雨就冲他而去——冲他而去,到大雨劈睫,再看眼前那张被雨淋湿的脸,像是午夜梦回某位朦胧模糊的惊心少年。

苏祁撑着伞许久,半边身子已经被彻底淋湿,男人盯着唐诗就这样看了一会,才咧嘴笑了笑,他有一双相当漂亮的眼睛,漂亮到让人想用名贵这种词语来形容,他说——下雨天你在干什么?自己给自己找不快吗?搞得像你死掉会有人惦记一样。

原来痛到极点就是这点攻击都已经算不上什么了,唐诗也学着他的样子笑了笑,是啊,根本不会有人在意。

苏祁啧了一声,随后按着她的肩膀往前拽了拽,另一只手直接推开了咖啡厅的门。

那光芒如同在黑夜中烫穿的一个洞,暖黄色的灯光透进来打在唐诗的脸上,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被他领进了咖啡厅。

里面倒是没有人来,想想也是,下雨天也不会特意有人出来喝咖啡。

苏祁站在门边将雨伞收拢,放入一边收纳架里,随后将外套脱下挂起来,最后顺手拿起了一边的遥控器——他打开了暖空调。

唐诗看着他的动作才猛地醒悟过来,你是这家店的……?老板。

苏祁默默把剩下两个字补上后,才卷起衬衫的袖口朝唐诗走过来,目光掠过她胸前的时候停顿了一下,唐诗的衣服已经湿透,雨水正顺着她身体的曲线往下滑。

苏祁不动声色走入后台翻出一件男式衬衫来,随后放在了前面柜台边上,你往前直走左拐有个厕所。

意思就是那里可以换衣服。

唐诗看了眼那件衬衫,轻声说了一句谢谢。

随后女人拿起衬衫走入厕所中,苏祁盯着她的挺得笔直的背影许久才收回目光,意味深长笑了一声。

唐诗出来的时候脸色苍白,苏祁手法熟练地给她打了一杯摩卡,顺手在上面拉了个花,喏,不收你钱。

谢谢。

唐诗再次说了一声谢谢,喝下热咖啡之后才稍微缓过来一些。

之前一冲动就大半夜跑出来,现在落得在人家店里这副狼狈的样子,真是太丢脸了。

不用谢啊,不过你要以身相许,我不介意。

苏祁冲她嚣张地笑了笑,真巧,今天店里没人排夜班所以我才过来看看,你又是遇到什么事情出来了?唐诗看着苏祁那张精致的脸,轻声喃喃,这家店是你一个人开的?堂堂苏家大少有什么想不开,开这么一家默默无名的咖啡店?闲着无聊啊。

苏祁从柜台里端出一盒布丁来,随后端着布丁到唐诗面前坐下,窗外风雨交加,店内却气氛温馨。

空调发出嗡嗡的声音,逐渐将暖气打满这家咖啡店内部,唐诗喝着咖啡才慢慢心情平复下来,想起自己之前想要寻死的念头,自嘲地笑了一声。

爱已摧毁无力担待苏祁坐在她对面自己给自己挖了一勺布丁,随后盯着唐诗还是有些苍白的脸道,你看起来像是生病了。

唐诗顿了顿,嘴唇颤抖着,好久才将一句话讲完整,我哥哥……去世了。

节哀。

苏祁的动作一僵,放下勺子他伸手揉了揉唐诗湿漉漉的头顶,才继续恢复原来的姿势,所以你是因为你哥哥走了太伤心?不……不是的。

唐诗身体回暖,可是这一刻那些情绪又再一次席卷而来,盯着手里的咖啡,她忽然间对这股陌生的照顾生出了想哭的冲动。

窗外雨声不息,如同滔天巨浪要冲破这层墙将她吞没。

唐诗觉得自己整颗心仿佛还淋在雨中没有收回来,一边不停地流血,一边不停地疼痛。

于是下一秒,眼泪便落在咖啡里。

唐诗迅速抬头撤离杯子,身体微微颤抖,没关系。

不行……她还不能死……她还,她还有惟惟……她要是死了,对惟惟来说就太残忍了……唐诗将眼泪硬生生憋回去,苏祁早就停下了吃东西的动作,愣愣看着眼前坚强得近乎可以让人心疼的女子。

到底是谁将她逼成这样不得不坚强的样子?是这现实,是薄夜,还是她自己?苏祁将念头收回去,装作没看见唐诗的失态一般淡淡道,我也失去过很重要的人。

有多重要?唐诗下意识反问。

苏祁轻笑几声,像是无所谓一般,可是男人的眼里分明是悲伤的,重要到失去她的时候,我和你一样一度后悔得想去死,到头来不惜一切,哪怕坐了五年牢都换不回原来的样子。

唐诗看着苏祁的脸愣住了,随后才轻声道,不好意思,也让你想起了不好的事情。

怎么能说是不好的事情呢。

苏祁把唐诗喝过的咖啡端过来,用勺子搅了搅,随后说道,对我而言,已经连失去都成为了一种美好。

有一种爱深入骨髓,哪怕到头来一无所获,但是只要与她有关,就已经成为了足够奢望的东西。

爱是你送我的,所以我要;痛是你送我的,所以我要;哪怕离开,那也是你送我的,所以我一一收下。

我倒是没想到苏先生这么深情。

唐诗察觉到气氛低沉于是开了个玩笑,和你的外表不搭。

毕竟苏祁长了一张玩世不恭的脸。

苏祁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盯着唐诗许久,倏地才把喝过的咖啡推回她面前,男人支着半边脸,唐小姐,对你而言什么是深爱?很可惜,我不懂深爱。

她爱一个人的能力早已被薄夜摧毁了,在五年前。

唐诗没再去碰苏祁喝过的咖啡,后来她起身,微微不好意思地问苏祁道,苏先生有……多余的长裤吗?她想回去了,可是衣服裤子早已全都湿透,刚才出来的时候只是穿了一件很宽大的衬衫,足够遮到膝盖,可是如果要出门,这样是绝对不行的。

苏祁看着唐诗站起来才察觉她现在的穿着,忽然间意味深长勾了勾嘴角,上前一把将她压住,趁着她没回神的时候,已经伸出舌头舔了舔她的耳垂。

故人旧梦逢场作戏一种奇异的酥麻感在这个时候窜过她的身体,唐诗被这样羞辱,翻身想要反抗,苏祁压着她,声音夹杂着凉凉的雨声传进她耳朵里,丝毫不带感情,好了,这种时候不应该制造一点美好的事情留下回忆吗?毕竟我们已经互相掏出伤口来了。

你只是在接近我?唐诗失声喊道。

苏祁顽劣地笑了笑,啊,编了个故事让你也挺感动的吧,不好意思,可能我演技太好,唐小姐意下如何?唐诗羞愤地推开他,垂在身侧的手颤抖着,她以为她和他一样……可是到头来呢?到头来居然只是一场演戏!自嘲地笑了笑,是她放松警惕了,就这么和一个陌生男子交心,真是活该。

唐诗退后几步,可是自己现在这样又走不开,这样一身去雨中……被一淋就和没穿一样。

急红了眼,苏祁好心情地看着她这样进退两难的样子,他就知道这个女人只是表面上的拒绝而已,再说了,穿成这样去外面肯定会被淋湿,这个女人那么喜欢演戏肯定也要面子,不可能去——下一秒,男人的瞳仁在顷刻间紧缩成针孔状,像是见了什么不得了的画面一样,蓝绿色的眼珠散发出漂亮到惊人的光泽。

唐诗——!!苏祁大喊了一声,伸手去抓她,可是却在下个瞬间落空,怀中的女人早就跑了出去!她的大笑声夹杂着淅沥的雨声朝他打过来,苏祁,你想羞辱我是不是!你打定了主意我不敢跑出去是不是!是,他是这么想的,可是……唐诗!苏祁再一次喊了一声唐诗的名字,可是女人没有回头,瘦弱的声音就这样直接跑入了雨中,身上单独的一件衬衫很快就被雨水打湿,透出肉色的暧昧来。

她没有回头!连脚步的停顿都没有!苏祁这一次的声音里都带上了颤抖,该死的,她怎么会做出这种选择?明明正常女人都应该选择跟他走才对!男人在原地愣了几秒,跟着抽起旁边被空调吹干的大衣外套,身影如同一道箭一般劈开雨幕冲入大雨中,他追了几步就追上了唐诗,用力拽住她,声音在浸泡下冰冷到让人发麻,你疯了是不是!这样跑出去做展览给人看吗!那一夜,唐诗被他拽住在雨中回眸,顷刻间天地失色万物无声,唯有她一个人笑着,脸上是泪还是雨早已分辨不清了,可是女人笑得绝美,雨珠的浇灌下她近乎赤身**,这样分明是羞辱的,可是唐诗把背绷得笔直,骄傲一如五年前那个唐家大小姐!苏祁,你知道你刚才要挟我的样子像谁吗?女人的声音虚无缥缈,似乎雨下得再大一点就可以被冲散了。

苏祁的喉结上下滚动,似乎是不可置信,下一秒就拉过大衣来将她全身都盖住,该死的,他不想让别人看见她的身体!唐诗倒退几步,竟然拍手鼓了几个掌,像薄夜啊!你那股骗我威胁我的恶心劲儿啊,真是和薄夜一模一样啊!被带回家我可怜你女人的声音尖锐,扎入苏祁的耳膜声声作响,男人在剧烈的震惊中用力抱住她,将大衣披在她身上遮住那一身近乎透明的湿漉衬衫,他将她抱起,唐诗挣扎,放开我!苏祁没说话,沉默好久将她直接带到店面不远处的车边关入车中,两人都淋了一身雨,狼狈的模样倒像是一对在逃亡的亡命鸳鸯,你在发烧你不知道吗!她的身体烫得惊人,唐诗脸色病态,眼光却澄澈清明,那也与你无关!是,跟老子没关系,老子吃饱了撑着可怜你!苏祁骂了一声锁住车门,直接发动车子踩下油门,唐诗剧烈拍打着车窗,你想带我去哪里?开房!苏祁火气上来了,闭嘴!再烦我直接撞桥上一起死了算了!唐诗被他这股无名火弄得浑身一颤,眸光里带着恐惧,看得苏祁一阵来火,看什么看?没见过脾气这么差的帅哥?没……没有。

下大雨,暴雨冲刷下路面湿滑,这天气状况更是火上浇油,苏祁不顾唐诗的尖叫声油门直接踩到底,几乎是一路从路面上漂移过去的,速度快得如同一道闪电。

无数次唐诗以为他们要撞上前方的车子的时候,都在下一个瞬间被苏祁闪躲开。

他开车,像是在寻死。

唐诗的嗓子哑了,到苏家大宅门口的时候整个人都是瘫软的,苏祁将她从车的后排抱出,随后不顾她反抗将她抱进别墅,来到二楼的独立浴室,放了热水就直接将她丢进去。

会游泳吗?别把自己淹死。

苏祁凉凉丢下一句话就去隔壁收拾自己身上的衣服,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回来之后他直接来到唐诗所在的浴室,女人正脸色惨白看着他,你到底想做什么?发善心可怜你。

苏祁现在的形象比刚才好了很多,头发倒还是凌乱的,男人有一张混血欧美的面孔,双手抱在胸前,冲她咧嘴笑了笑,你该庆幸我现在脾气好多了,否则你老早怀孕了。

唐诗不想听他嘴巴里说出来的话,这人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哥啊,你楼上叮铃哐啷是在干什么——苏菲菲手里抱着薯片走到二楼浴室的时候整个人都惊住了,吓了一大跳,往后退一步,唐诗?!唐诗缩在水中,一脸尴尬,连招呼都没脸打了。

我靠!苏祁你都干了些什么啊!苏菲菲指着唐诗又指向自己老哥,牛逼啊,你把人家都带回家来了,我靠,你俩成了?成个屁。

苏祁过去一脚把门踹上。

你去找一套衣服出来给她穿,还有拿点感冒药来。

苏菲菲翻了个白眼,你自己没手没脚不会拿?你的房间跟狗窝一样,我不想进去。

苏祁把妹妹往门外一关,拿了再进来!十分钟后,苏祁把苏菲菲拿来的一套新衣服递给在里面的唐诗,唐诗看了眼吊牌,价格五个八。

虚伪女人不必同情果然是苏菲菲的品味。

她穿出来之后,苏祁又给她泡了一杯奶茶,苏菲菲倒是不在房间里玩游戏了,捧着薯片出来看了眼唐诗,穿你身上还挺那么回事的。

说说怎么回事吧。

苏菲菲大爷似的往沙发上一缩,手里端着薯片,倒是没了平时在外面大小姐的样子,只是眼里还是倨傲的,目光来来回回在唐诗和苏祁身上打量,我哥之前说你长得漂亮,想约你结果没约成,现在你俩又约到一起去了?这话刺在唐诗的尊严上,她脸色白了白,没有。

吃药了吗?苏祁看了眼唐诗,唐诗点点头,随后男人意味深长盯着她,对于一个在雨夜好心把你捡回家的男人,你没什么要说吗?唐诗简洁明了吐出两个字:谢谢。

……苏菲菲看着唐诗,夸赞道,了不起。

还没有女人这样对我哥过。

苏祁烦躁地挠了挠头发,随后看向外面逐渐已经停止下雨的天气状况,干脆不耐烦道,行了,也不指望你谢谢我,没什么事就自己打车走吧,不会想我送你吧?那语气开始变得不屑而又冷酷,仿佛那一场咖啡店的邂逅只是梦,唐诗也明白,那不过是他乐意陪自己演的一场戏。

她努力挺直了脊背,想让自己看上去不是那么的狼狈,可是到头来,尊严早就已经被人踩碎在了那个雨夜。

以一种近乎耻辱的方式,编个故事假装引起她的共鸣,再故意给她换的衣服让她进退两难,最后逼得她奔入雨中,让她心软了又碎了,碎了又流血了,一遍遍地痛。

多残忍的男人啊……正是因为他最开始给的那杯咖啡温柔得过分了,所以才会残忍到了极点,他轻轻松松编造的一个故事,她却信以为真。

唐诗没出声,就这么直接走了,她出去的时候背影细长,苏祁盯着她的背影许久才收回目光,冷笑一声,虚伪的女人。

切。

旁边苏菲菲继续吃薯片,你不就是想送人家回家么?你哪只眼睛看出我想了?苏祁一把夺过苏菲菲手里的薯片,垃圾食品还吃得那么开心,猪变的吧你!苏菲菲在三日后收到了一笔汇款,是那套新衣服的全额,一分不差地打入了她的账户里。

苏菲菲笑着把银行发来的短信给苏祁看了眼,唐诗把钱打给我了。

给你打钱干什么。

苏祁把头发往后撩起看她,是不是又有新的欲情故纵的手段了?你看开点吧,人家根本对你没兴趣。

苏菲菲勾了勾唇,故意开口嘲讽,人家有薄夜那种前夫,看得上你?笑话!你怎么跟薄夜比。

而另一端的唐诗,正躺在床上,亲人逝世加上大病一场,她整个人如同被抽空了力气,脸色苍白地靠着床头,正做着一场噩梦。

梦里她在不断地跑,身后薄夜在追,他俊美的脸在此刻却像魔鬼一般森冷,像是要逼死她,唐诗,想要你的孩子,就过来给我赎罪!梦魇纠缠天终会亮我不要……我没有!唐诗在悬崖边上挣扎,负隅顽抗,薄夜,你这个魔鬼,你把我害成这样,你心里可有一点后悔?!可是薄夜的脸很快就化作苏祁的脸,男人笑着将她直接推入深渊,唐诗尖叫一声,听见他冰冷的声音,你这种做作的女人,死了就死了,一点都不可惜!啊——!唐诗从噩梦中惊醒,再去看窗外的天气,已是一片夜色。

她吃了感冒药,竟然一觉睡到现在。

梦里的情节似乎还让她觉得后怕,心脏在她瘦削的胸腔里不停地跳动,唐诗觉得自己又回到了那段被噩梦纠缠的日子,她摆脱不开阴影,无法自我救赎。

再也没有乖巧的身影在她梦醒时分帮她热牛奶,唐诗的眼眶红了红,可是她忍着没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一个人起身去给自己到了热水,又从抽屉里翻出药来吃下。

她沉默的身影投在墙上只有一个孤零零的影子,寂寞得让人发疯。

唐惟不在身边,唐奕不在人世,身边人一遍一遍的伤害她,要她如何防?她懂得,她都懂,可是她真的走投无路啊。

老天爷啊,差不多也请你适可而止地饶了我吧……唐诗端着手中的杯子,只觉得眼泪又要掉下来,她忍住了,冰冷的身体打开了笔记本,看见徐总在她不在线的时候发来了邮件,上面写着她的设计被厂家看中了,现在专门出了一个流水线用来生产她所设计的包包,希望她能尽快把样式和材料的详细信息都提供给他们。

这就像是暗无天光日子里的一束微弱的光芒,唐诗一度觉得自己活不下去了,可是这微弱却坚定的信念就这么拖着她支离破碎的生命往前走,她双手握紧,断掉一截的小手指隐隐发颤。

深夜里,这栋楼里所有的灯都熄灭了,唯有唐诗的的房间亮着微弱的光,女人苍白的脸上写满了掩饰不住的病态,可是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她盯着屏幕,手边有无数废稿,画满了各种形状模型,以及设定构造。

从夜色渐深,到天光乍亮,女人终于从桌前抬起头来,将她的图纸扫描入电脑内,随后将这份回复同样以邮件的形式发送给了徐总。

她看着天边的光,轻声呢喃着,天亮了啊……把她的世界一并照亮了。

哥哥,这款包是我和你一起设计的心血,我不会让它半途而废的,我会让整个世界见证我们的努力!唐诗站起来给自己重新倒了一杯热水,随后又坐下来,开始继续深一步的设计,她很细心认真,零落的散发落在额前,倒显得有些许柔美。

女人像是下定决心一般,眼里的神色坚毅无比,哪怕唐家已经不复往昔,哪怕她早已不再是当年那个唐家大小姐,可她的骄傲和才华一如既往!握着笔的手隐隐颤抖着,唐诗一边画,一边红了眼眶,可是又被她狠狠忍住了。

坚强,她逼着自己活下去,活下去,终有天亮的那一天啊!厕所偶遇意外收获唐诗的设计很成功,配合商家的广告,当她的还没实体上市的时候就已经又无数名媛纷纷上前来定制它的私人款式,这一次徐总将分成的钱打入她的账户里,随后直接拨了个电话过来——唐小姐,真的很感谢你这次和我们公司的联名设计,不知道你今晚有没有空,拨冗出来吃饭一趟。

徐总说得很客气,也报了地址,唐诗并没有拒绝,哪怕这个男人的儿子曾经对她不轨,可是当看见他不停地替自己儿子愚蠢行为买单道歉的模样,唐诗就想到了徐总额头上几缕白发,竟心生出了几分不忍。

于是她答应今晚赴约,挂了电话,唐诗就开始挑衣服。

她向来都是矜贵的,穿衣服也是自己的品味,正好天气冷下来,唐诗便挑了一件米色的大衣,因为大衣宽厚,所以里面只穿了一件贴身的打底T恤,随意挑了一双细高跟就出门。

夜风果然还是冷的,吹到唐诗身上的时候她更裹紧了衣服,按着约定的时间来到约定的地点,推门进去,徐总和一圈合作商都在,看见她纷纷举杯,唐小姐来了!果然是才貌双全啊!谢谢大家。

唐诗也不好推辞,倒了一小杯红酒,敬了大家一圈。

饭间徐总又提起唐诗的作品,一边向自己的伙伴推荐她,一边赞不绝口,哎呀!真的是创造了我们品牌的记录啊。

唐小姐,这是我的名片,下次我也希望能和你进行合作。

徐总的朋友纷纷递上名片,唐诗的人生像是开启了新的大门一般,她认真设计作品,徐总便帮她铺路,真心换真心,这次倒是没信错人。

唐诗连连道了几声谢,大家又笑着举杯喝酒,酒足饭饱之后,几个老板提议说去唱歌玩,大家纷纷看向唐诗。

看着所有人把目光都放在自己身上,唐诗也不好驳了他们的愿,便答应下来,徐总很快拿手机定了个ktv包厢,一群人有说有笑地出去,看着唐诗走在后面落单的背影,有人打趣道,我们一帮中年大叔陪唐小姐有什么好玩啊,老苏,把你家儿子喊过来一起玩玩啊,不然唐小姐一个人多无聊。

那臭小子今晚好像要出去玩,唉。

唐小姐,你可别嫌我们年纪大了。

没有没有。

唐诗礼貌道,其实我以前也常陪着我爸唱歌。

到了ktv包间,徐总坐下就替唐诗叫了几个小姑娘一块玩,好让她不用这么尴尬,唐诗赶紧笑了笑,拿起倒满纯酒的shout杯就又敬了他们一圈。

过了二十分钟,唐诗觉得无聊便站起身想去透口气,说道,我先去上个厕所。

上完厕所出来,唐诗站在外面洗手池边,察觉酒意上涌,她刚喘了口气,身后就覆上来一个阴影。

她抬头的时候,正好看见苏祁要笑不笑地站在她身后,那张混血精致的脸透过镜子投射在她眼里,让唐诗身体的温度一点一点冷了下去……男人漫不经心吹了声口哨,闲着无聊来上一趟厕所,倒是有新发现。

两个巴掌撕破脸皮唐诗看他这副轻佻的样子,又想到了当初那个雨夜他是如何戏耍自己的,于是面色一下子便冷了下来,冲他道,苏先生请让步。

苏祁没说话,直接一把抓起了她的手腕,在唐诗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男人拖着她往另一个包间走去!你干什么!唐诗叫了一声,可是在ktv,服务员都还以为是两个人喝多了闹矛盾,纷纷躲过去,再加上苏祁看着就身份尊贵,他们不敢出手阻拦。

唐诗一路挣扎却还是被他拽到了包间里,男人就这么将她直接拖进去重重一推,唐诗差点没站稳,扶着墙面对里面灯光不停闪动地一切,脸色惨白。

苏祁将音乐声按了暂停,带着笑气说了一句,看谁来了?所有人都停下动作过来看唐诗。

她几乎是不费多大力气就看到了人堆里最显眼的薄夜!彼时这个包间烟雾缭绕灯光晦暗,他身边一堆妹妹围绕着他,偏得他坐在最中间,人模狗样相貌堂堂,一身高定西装,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某个大明星。

唐诗想走,发现出口被苏祁堵住了。

她笑了笑,才知道今天这一劫是躲不过了。

苏祁拽着她,强行把一杯酒塞到她手里,喂,我带你过来,好歹也要喝一杯吧?薄夜这样淡淡睨着她,两人像是陌生人一般互相回望,随后各自收回视线。

唐诗的心尖一颤,触及到薄夜冰冷的眼神的时候,只觉得全身血液都被冻住了。

心底自嘲地笑,薄夜,到底是我自作多情了,竟奢望你帮我!她说,那我要是不喝呢?苏祁冷笑,你这是第二次给脸不要脸了?第一次指的是上次酒吧他开口约她共赴一夜欢爱,被她当场拒绝。

唐诗笑得比苏祁更冷,苏先生这不是已经明白了吗?可是当她下一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的时候,身边就已经有女人站起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她身边,直直一个耳光摔在她脸上!这一耳光,打得唐诗大脑嗡的一声响!江慧玉!薄夜怒喝出那个人的名字。

原来是她……之前在薄夜家门口对唐诗和唐奕纠缠不休的女人。

苏家大少的面子你也敢驳,唐诗,你到底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以为没人敢动你吗?唐诗刚抬起头,第二个巴掌紧接着就过来了,她整个人摔在地上,江慧玉抓起桌子边上的酒浇了她一身,唐诗,你一个出来卖的,装什么清高!一边薄少一边苏少,你以为男人都是没有脑子的吗?你当大家不知道你骚吗?哈哈,苏家大少回去都和我们说了,什么雨夜**,真是厉害啊,这种勾引人的手段,不愧是坐过牢的!唐诗没说话,抬起头来的下一秒,眼神如同杀人刀!!江慧玉被她这个眼神逼得后退几步,咬着牙道,你不甘心?被我撕破了真面目,不甘心吧?不甘心?唐诗大笑,江慧玉,你也配我不甘心?到底谁才是离了男人活不下去的狗,我想你心里比我更清楚!痛着痛着心就死了所有人都以为这已经是莫大的羞辱,可是眼前那个女子竟然站起来了,尽管站起来的时候还摇摇晃晃的,她太瘦了,瘦到令他们心疼。

这个脑海划过众人脑子的时候,大家纷纷一愣。

心疼?心疼……眼前这个女人?唐诗嘴角还带着笑,在众人没回过神来的时候,她一巴掌狠狠摔回江慧玉脸上,女人五官霎时之间美得惊人!江慧玉到底是没被当众打过脸,她回过神来捂着脸哭喊了一声,你敢打我?当下就有两个小弟上来一把再次将唐诗按在地上,她双膝一软,整个人直直朝着包厢的桌子磕去,碰撞的那一刻剧痛传来,唐诗小腹抽搐了几下,她发出一声隐忍到了极点的闷哼。

江慧玉。

薄夜皱起眉毛,适可而止。

唉,薄少您不会是心疼您的前妻吧?苏祁在一边凉凉地插嘴,那我们慧玉谁来心疼啊?薄夜视线一下子锋利起来,你知道她是我的前妻?包厢里所有人直接震惊了!大家不可置信地朝着被按在地上的女人看去,五官看着的确有些眼熟,这个女人,竟然是薄夜的前妻!慧玉姐,我觉得呀,就应该好好惩罚一下她,不然她还真的以为自己是当年那个唐大小姐呢!安如在一边淡淡出声,这个女人每次说话看似无意,实则步步都在将她往死路上逼!唐家大小姐?江慧玉嘲笑几声,咱现在海城可没有唐家了,唐诗,你算哪门子大小姐?隔壁金至尊凤凰里包夜的小姐吧?哈哈哈!周围人跟着大笑起哄,江慧玉一把抓住了唐诗,她被人按着动弹不得,江慧玉便将酒往她嘴巴里灌,喝啊!不是刚刚对苏少欲擒故纵吗!你喝呀!江慧玉!薄夜再一次喊了一声她的名字,不要无法无天!薄少您心善,不如这样,唐诗,你求求我们薄少,薄少开口了,我就放你走,如何?江慧玉一番话如同直接将唐诗打入死地,她抬头那一刻,脸色的血色悉数褪尽!薄夜来到唐诗面前,隐忍的身体在缓缓发颤着,他竟然有点担心眼前的女人会支撑不住倒下去。

看她的样子,好像忍着什么不得了的痛一般……察觉到薄夜的靠近,唐诗没抬头,手被江慧玉的人抬到了桌上,身边人说,就是这只手打的江小姐!残缺不全的右手暴露在众人目光中的下一刻,周围抽气声响起。

唐诗很想笑出声来,这点痛算得上什么?这点痛比不上她内心煎熬的一分一毫!你很痛……?薄夜察觉到唐诗右手在发颤,又察觉她另只手捂着小腹,下意识压低声音问了句。

我说痛你会放过我吗?唐诗像是破罐子破摔一般,无所畏惧地迎面对上薄夜的目光。

男人,沉默无声。

唐诗笑了,笑得千疮百孔,那我就不疼。

痛着痛着就死了,心死了就再也不会痛了!所有男人被她俘虏你还笑得出来!江慧玉看见唐诗这副无所谓的样子,心里有点虚,这个女人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难道她不会觉得耻辱吗!都这样在大家面前被人羞辱了!可是为什么,越是激怒她,越觉得被侮辱的其实是自己?江慧玉攥紧了拳头,看着唐诗放在桌子上的手,小手指孤零零的断掉半截,那残损的样子,让所有人都在心底发问,眼前这个女人……到底能忍到什么地步?明明是他们在取笑她,可是却仿佛被嘲讽的也是他们自己……江慧玉咬牙切齿,走上前,狠狠一脚踩在唐诗的手背上!唔——!!江慧玉!薄夜瞳仁狠狠一缩,把脚放开!住手!与薄夜的叫喊声同时响起的还有门外一声女声,姜戚进来的时候都惊了,自己只是去送一下叶总回家而已,为什么回来这里会有这副局面?看着被人按在地上的唐诗,姜戚心里一疼,上前狠狠推了江慧玉一把,随后不由分说一巴掌摔在她脸上,江慧玉第二次被人打巴掌,捂着脸倒退几步,不可置信看着回来的姜戚。

你打我?打你就打你,还要挑日子?众目睽睽之下,姜戚扶起地上的唐诗,女人的身子摇摇欲坠,惨白着脸,却冲她笑,你怎么来了。

我刚才送叶总下去,你呢?姜戚拿了餐巾纸替她擦去脸上被人倒下来的酒,随后看向众人,怎么,她唐诗是杀人放火了吗,你们一大群人欺负她一个?你们的良心是不会痛吗!苏祁被姜戚说的心口一刺,条件反射回应道,这样的女人配我们怜悯吗?你说的像唐诗多稀罕你的怜悯一样!姜戚红了眼睛,不去管苏祁,转头看向江慧玉,江慧玉,刚才那一巴掌都算是轻的!自己被人当枪使还不知道,安如才是薄夜的心头好呢!你跟人家睡同一款男人还帮人家出气,还真是姐妹一家亲上加亲啊!江慧玉脸色惨白,不可置信地转头去看安如,安如和她说只是薄夜的妹妹,所以她才没对付她……安如脸上楚楚可怜的表情快挂不下去了,不由得在心里怒骂姜戚这个贱人,姜戚倒是无所谓惧,她背后有叶总撑腰,哪怕薄夜也不敢随意动她。

于是女人将自己的好友扶起来,岂料唐诗推开她,自己一个人站稳了,一步一步,她细长的身子像是一道剪影,明明摇摇欲坠,却每次都在要摔倒的下一秒用力站定。

她用力看了看薄夜,缓缓盯住他,薄夜对上她的眼睛,他看到了那眼里整个世界都在逐渐摧毁的壮烈。

女人就这样站直在所有人的视线里,让大家竟然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

屏住了呼吸想等待着她的反击。

可是她笑了,竟只是笑了笑,随后便将他们的所有侮辱都当做一个笑话,一个风轻云淡到不行的笑话。

她转过身去的时候,一句话都没有说,但是那个瞬间,他们分明察觉到了心痛……唐诗消失在视野尽头的时候,他们还被她唇边冷笑刺痛着,竟然久久没回过神。

红尘俗世,纸醉金迷,那一笑,包间里所有男人都成了唐诗的俘虏。

旧账难清旧情已休唐诗在狭长的走廊里一个人走,开始是走,后来是疾走,再是狂奔,直到从那栋叫嚣着各种电子音乐的可怕金属建筑里冲出,直到身影重新被黑夜吞没。

她像是要用尽力气在这无人的黑暗尽头奔跑,所有的讽刺在这一刻回旋升起,她笑,慌张而又猖狂地笑,身后有男人跟随她的脚步而来,将她一把拽住。

唐诗没有回头。

可是男人的声音死死扎在她的背上,如钢针般锋利,刺痛便在这个时候密密麻麻遍布她所有身体。

她回头,再也没忍,一个巴掌打在薄夜脸上。

真是……可笑的男人啊。

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唐诗轻笑了一声,随后将自己冰冷的手抽出来,轻轻戳了戳薄夜的胸口。

这动作,却如同巨锤在他胸腔开凿,直到血液横流,心脏读秒。

女人一字一句,打断了薄夜要说出口的所有挽留和解释,她仿佛看懂了男人跟出来是做什么,可是有什么用呢?这点温存,根本抵消不了她曾经一遍遍为他生不如死的日子!唐诗像是要用语言作为武器肢解薄夜所有防御。

她说。

你我之间旧仇还尚未算清,那些我对你的旧情,你就无需再提。

从此以后,薄夜,我爱过你一场,就当个笑话,听过便算了吧。

那一刻,万箭穿心不抵薄夜心头剧痛。

唐诗在下个瞬间伸手拦车钻入出租车中,她分明被倒了一身的酒液,分明那么狼狈在众人面前,可是当她重新站起来的时候,却依旧扬着下巴,骄傲矜贵一如五年前,所有人,所有人都在她眼底只是化作了一缕淡淡的轻嘲。

车子离开的速度很快,像是有人在催赶一般,看着唐诗离他远去,薄夜下意识伸出手掌心来,他曾经握住她的手腕,可是现在,掌心一片空气。

什么都没有。

不是这样的……曾经的唐诗不会对他露出那种眼神,临走时那种淡漠嘲讽的眼神,就像他们之间什么都不剩下。

意识到这个念头的时候,薄夜忽然间笑了一声,他们之间,曾经有过什么吗?唐诗那么深爱他,深爱到一度曾经可以为了他什么都扛下来,这样浓烈的爱,这样至死不渝的爱,到底是承受了多少次伤害和摧毁,才会转换成今时今日这样带着痛和恨的冷漠抗拒?像是要失去什么的感觉尤为剧烈,在这一刻,以一种迅猛的姿态朝着薄夜袭来,男人竟被这种感觉逼得脸色惨白几分,下意识抬头去看早已空荡荡的马路。

夜风吹过,带着谁的叹息,朝这座不夜城更黑暗的角落而去。

唐诗坐在出租车内,不断掠过路边的路灯,灯光便一阵一阵地从她脸上打过,忽明忽暗,令人难以看清。

女人在这一刻握紧了手指,尽管颤抖着,眼神却亮得惊人,就如同濒死的人对这世界最后的惊鸿一瞥,她眼底就如同有火苗一般将她整个世界滚滚点燃。

薄夜,你不过仗着我还爱你,从此,爱不下便恨,恨不了就死!这人世间,谁肖想过什么好下场!聚光灯下请你微笑薄夜从那以后再见到唐诗是在一周后的一个社交晚宴上。

她挽着男人,一身红裙,黑发慵懒红唇性感,衣袍猎猎进入所有人的视野。

她身边的是世界上声名赫赫的蓝血品牌设计总监克里斯先生,三十岁,面容精致性格乖张,全场的女人都在计算唐诗是如何勾搭到他的。

克里斯冲唐诗笑笑,他们都在看你。

他们?唐诗视若罔闻,克里斯先生是在特指谁吗?真聪明。

克里斯压低了声音道,你前夫在看你。

唐诗抬头,就正好看到人群中的薄夜,隔着来来往往的人潮,两人的目光就在空气中碰撞,随后各自平淡无波地挪开。

唐诗想,她真的和薄夜越来越像了,曾经见到他一度想要逃跑,而如今却能做到互不相认,代号相称。

薄夜,多谢你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我,成全我的铁石心肠。

那晚,唐诗的出现是所有人都意料之外的事情,那个细长的身子在所有人眼里似乎无比熟悉,好像几年前他们也曾见过这么一张类似的脸,拥有一身矜贵清高的气质。

是谁,年少轻狂,也曾出口成篇才惊艳绝,红裙翩跹,回眸一个眼神便能骗过天下。

五年后她从刀山火海而来,重穿这一身火红长裙,惊艳了所有人的视线!克里斯满意地夸赞,唐诗,你早该找我了。

一直不敢贸然打扰,怕男神对我的印象不好。

唐诗眨眨眼睛,好事多磨,现在不就有了吗?你真会说漂亮话。

克里斯眯起眼睛看着薄夜在人群中穿梭,男人身姿尊贵气场冷酷,一张精致的脸的确称得上是出类拔萃,光是远远看着,就能感觉到他不可小觑的气势。

是个男人。

克斯里做出了评价,他对于同类的肯定并不多,所以薄夜能得到他这四个字,足以体现出他能力上的优秀。

唐诗开了个玩笑,可惜了,他不喜欢男人。

克斯里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一般,也跟着揶揄道,睡过这样的男人你不亏。

是吗?我觉得挺亏的。

唐诗踩着高跟鞋步步向前,每一步都仿佛踩在了周围男人的心头,他们不由自主被她吸引了视线看去,女人扬着下巴,眼波潋滟,最是柔美却偏偏无情,她一路挽着克里斯,对着媒体镜头优雅自如地打着招呼,那姿态从容得就像是经历过无数遭镁光灯的关注。

是啊,她经历过。

五年前那一场陷害,她被警察按入警车,薄夜叫来无数记者将她包围住,那一刻她内心惶恐,无辜无助。

摁快门声在耳边响起的时候,如同穿过回忆重叠而来的旧梦,那些场面再次回到唐诗的脑海里,牵扯出旧伤隐隐作痛。

昨日重现一般,这一刻,五年后的她重新光彩照人的回到大众的视野里,镜头下笑容得体,丝毫看不出五年前曾仓皇失措。

她早就明白了,那个时候她就明白了,哪怕是跪着,在聚光灯下,也要微笑!黎明破晓重新回来这一场社交晚会,她不费吹灰之力成为众人眼中的焦点,克里斯带着她经过中央展台,两人在上面用签字笔签下自己的名字,随后站在媒体镜头面前,旁边有个拿着话筒的记者在一边问道,克里斯先生,请问您能不能介绍一下你身边这位女士?克里斯回答得优雅而又富有风度,他微微一笑,当然,我今晚就想将她介绍给大家,她的名字叫Dawn,翻译过来就是黎明,破晓的意思。

你们也可以喊她潼恩小姐。

潼恩小姐您好,请问您就是网络上那个神秘莫测身份难猜的Dawn吗?记者将话筒递到唐诗面前。

唐诗勾唇,完美微笑,是的,网络上的Dawn就是我。

众人皆惊!一年前,一名叫做Dawn的设计师横空出世,她创意非凡,设计卓越,对很多空间概念都有着自己独特的构思见解,包括和一些私人品牌出的联名款式也都保持在了相当高的水准,有人试着私底下约这位Dawn出来,然而Dawn几乎每次都是拒绝的。

所以更多人觉得她神秘莫测,她名下有一家工作室,定期会推出一些他们手工制作的包包款式,每一个都是限量,所以每次预售都会被一抢而空。

可以说,Dawn这个名字,就是设计界一颗闪闪发光但又未知的行星存在,可是现在没想到这位Dawn就站在他们面前,而且还如此优秀美丽!唐诗笑容得体亲切,那位记者从最开始知道她是Dawn有些紧张后,又被她柔和的笑容带得放松了气氛,于是记者再次提问,请问你最开始取这个名字有什么意义吗?意义?唐诗眼中似乎略过无数情绪,刹那间她的目光和台下的薄夜对上,不期然地视线碰撞,她恍惚间仿佛回到过去,一眼万年。

收拢了自己的情绪,唐诗低笑几声,才开口道,之前克里斯先生也说了,Dawn的意思就是黎明,破晓的意思。

我曾经度过一段暗无天光的日子,那段日子给我的人生造成的影响非常大,可以说一度让我陷入黑暗,所以,我想要黎明,我期待黎明,如果可以,我愿意自己做自己的黎明。

我相信,黑暗终将迎来拂晓,所以我现在回来了,重新站在这里,告诉自己,天已经亮了!这一段台词发言非常诚恳且令人动容,如果说刚才还有人对唐诗能高攀上克里斯先生还抱有怀疑的话,那么现在这一刻,所有人都已经对她臣服。

女人说话的时候眼底的光芒令人不能忽视,是啊,她是谁,她也曾站在这样大众瞩目的场合意气风发,后来光芒陨落,五年牢狱将她折磨得生不如死,如今她又回来了,她又回到大众的视野里。

她是谁?她叫唐诗。

这海城,从来都只有一个唐诗。

从开始,到现在,哪怕她一度陷入绝望,可她终将迎来破晓,谁都别想踩碎她的脊梁!哥哥,你若有灵,能看见这一刻的我吗?我……重新踩回上流这圈子了啊,我现在背负着你的信念,一个人也在战斗啊!信念不死不再谈爱唐诗介绍完自己之后,在众人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就走下舞台,和克里斯一起消失在人群中,这个时候大家才恍然回神,像是被震惊了一般,纷纷喃喃着Dawn这个名字。

这一夜,Dawn成了他们所有人心里一个旖旎的梦,她矜贵清高,眼神骄傲,纵使光芒坠落,也曾分崩离析,却一次次尝试着站起来。

只要她不死,只要信念不死,这人生,不过是一场卷土重来!唐诗在人群之间穿梭,原处的姜戚挽着叶惊棠也从舞台处走下来,看见她的时候,好友对她笑了笑,你今天很耀眼。

唐诗这才稍微害羞起来,你也很漂亮。

姜戚身边的叶惊棠向来都是高深莫测的腔调,浅金色的瞳仁像是高级的琥珀,看见唐诗的时候,他伸出手,以一种男人对男人才会有的尊敬道好,唐小姐,你好。

才华横溢的女人,自然是受男人敬佩的。

唐诗对于叶惊棠之前几次帮忙也心怀感激,立刻和他握手道好,又从旁边经过的服务员手里的托盘上捏起两杯酒,杯沿碰撞间,香槟液体在晃动着,感谢您上一次的收留。

算不上收留。

叶惊棠搂着姜戚的腰,男人倒是从容大方,和姜戚站在一起,乍一看挺像一对的。

姜戚眨眨眼睛说,下次要是叶总不要我了,我没地方去了,诗诗,你可也要收留我啊。

唐诗失笑,呸呸呸,你怎么可能被炒。

就是,我这么疼你,哪舍得炒掉你?男人说着话的脸上带着惯有的冷笑,姜戚咬牙切齿,扭头又对唐诗笑得温柔,那我们先去和那边的合作商打招呼,晚上要是走得晚就一起吃夜宵吧。

好。

唐诗微微颔首。

姜戚轻声道,你身后,有男人盯了你很久了。

说完她就立刻挽着叶惊棠走了,唐诗疑惑,正想说是谁,结果回眸就撞进薄夜的眼睛里。

他的气场实在是太过强大,所以站在人群中也是显眼的,高级完美的身材,精致俊美的五官,以及一身冷漠的气势,虽然身边和他打招呼的名媛不少,他都是疏离微笑,眼底一片冰潭。

这样的男人,无情而又冷酷,你和他谈什么都可以,唯独不能谈爱。

对他而言,爱这种东西就是一种消遣,哪天这场游戏他不想再继续了,就可以随时随地抽身离开,不带一点留念。

隔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唐诗和薄夜的眼神就这样相交了,就如同当年在别人的生日宴会上,青涩稚嫩的她隔着人群看到了同样被邀请的薄夜,两人目光在游离了大半圈之后猛地相汇,那一刻,心脏读秒。

这场合人来人往,依稀如昨日旧梦,可故人非昨,岁月的冲刷下一切都已经物是人非,唐诗想,大抵是她先动了心,用了情,所以在那一刻就已经将赢家的位置拱手相让给薄夜。

男人衣衫尊贵,眉梢冷漠,一步步朝她走来,那一刻,唐诗忽然间生出一种恍然无措的感觉。

直到他在她面前站定了,那张妖孽的脸便直接面向自己。

他喊她,用一种熟稔的字眼,诗诗。

我们之间什么关系那一瞬间,回忆的浪潮汹涌而来将她吞没,电光火石间,唐诗脑海里掠过无数个他们曾经一起相处的念头,五年,他们结为夫妻五年,他是如何做到的想丢就丢?唐诗收拾了自己脸上慌乱的情绪,身边克里斯倒是先开口帮她化解尴尬,薄少看起来和Dawn是旧识?其实克里斯在私底下也喊她Dawn这个英文名比较多,而那个时候唐诗更觉得自己是活着的,作为浴火重生的Dawn,而不是那个爱他爱得小心翼翼的傻女人。

克里斯的发问让薄夜眼神不着痕迹地深了深,像是在那一瞬间有些许情绪掠过他的眼底,可是顷刻间就被吞没那深邃如黑洞的瞳仁里。

他眼睛很黑,闪着瑰丽的光泽,有一种漂亮到奇异的美感。

薄夜薄夜,薄情如夜。

唐诗笑了笑,对着克里斯道,不,我们不熟。

那一瞬间,薄夜的瞳仁不着痕迹缩了缩,随后又道,唐诗,你是这样看待我们之间的关系的吗?我们之间什么关系?那一刻,唐诗尖锐得反问,这一场景她曾经幻想过无数次,可是当真实遇到的时候,原来心还会痛,气血还是会上涌。

面对薄夜,她永远都做不到自己想象的那样冷静自持。

克里斯察觉到唐诗挽着他手臂的手指收紧了,像是下意识在寻求可以抱紧的浮木一般,将他牢牢抓住,女人的眼神却死死盯着眼前的男人。

她的眼神如刀,似乎想要一刀刀隔开薄夜那张妖孽的脸,割碎他的冠冕堂皇,撕裂他的衣冠楚楚,她倒是想看看他的心是不是肉做的,午夜梦回想起对她的一切暴行,到底会不会痛?!薄少,我倒是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多了层关系。

女人竖起所有的伪装,笑得讽刺,不如您来说说,我们之间有过什么故事?唐诗这副样子,是薄夜意料之外的。

他没想过她会有这样一面,更没想过有朝一日唐诗会竖起全身的刺来面对他。

他以为唐诗哪怕对谁冷酷,都不会对他这样。

男人上去想抓她的手,却被她不着痕迹地避开,唐诗将身体微微靠到克里斯身后,随后冲他道,既然薄少没什么事情的话,我们就先离开了。

她的语气是那样迅速,似乎丝毫都不想和薄夜有联系。

克里斯察觉到了自己女伴的细微的颤抖,眼神又往薄夜那里看了看,最后还是选择配合唐诗,不好意思薄少,看来我的女伴身体有些不舒服,我先带她回酒店。

薄夜的眉心在听见回酒店这三个字的时候猛地一跳,不可置信地朝唐诗看去。

她……居然和克里斯住在一起?然而唐诗没有给他多想的时间,直接跟着克里斯走了,两人穿出人群往酒店大堂的方向走去,薄夜盯着唐诗的背影许久,男人这才猛地收回视线,从兜里掏出手机。

喂,是我,尽快去查一查克里斯的背景,最好马上给我资料。

他曾经是我的前夫克里斯带着唐诗到了他们的房间休息,两张单人床各自铺的干干净净,唐诗坐在一张上面,不停地深呼吸。

克里斯看她这样,叹了口气,拿着水壶去给她烧水,一边放水的时候一边问,宝贝,你总得告诉我他是谁了吧?唐诗无奈地笑道,他是我前夫。

哦天哪!克里斯拿着水壶的手一抖,那我不想睡他了。

唐诗拔高声调,你想睡我前夫?克里斯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不过他看着好像也不是受,我和他到了床上可能要打架。

唐诗举起手求饶,好了克里斯大人,算我的错,我不该瞒着您,下次一定提前和您说清楚。

哼。

克里斯这会子没有了人前的高贵冷艳气势,帮唐诗烧了热水就坐过来和她坐一起,说道,哈尼,你总得想个办法,不能一见他就躲,我听今天的主办方说,他的来头很不得了,你当年是怎么和他在一起的?就是这样在一起了呗。

被克里斯问起,经年往事就涌入脑海,唐诗自嘲一笑,甩甩脑袋把那些想法甩开,随后道,这没什么可说的,都已经过去了,亲爱的好奇先生。

好吧,我的甜心小宝贝居然开始有事情瞒着我了。

克里斯装作受伤一般叹了口气,看来我们不能继续做闺蜜了。

唐诗抬起头来看这位知名的设计总监,男人抬头冲她笑,我们得做情敌。

……唐诗失笑,你去吧,你把薄夜掰弯了,还剩下了我的麻烦。

没劲。

克里斯翻了个白眼,通过落地窗看着楼下的人群,人们喝着酒打着招呼,上流社会的社交就是这么暧昧,各自找各自的猎物,各自攀各自的关系,大家唯有一个目的相同,那就是,往上踩。

你前夫很优秀。

克里斯看着人群中的薄夜,男人身材修长出挑,面容冷漠俊美,不少名媛纷纷和他碰撞酒杯来示好,然而薄夜始终都是平淡无波的,就像是不管什么女人都吸引不起他的兴趣。

哦亲爱的,他对着女人这么一副板着脸的样子,我会以为他也是个基佬。

水烧开了,克里斯去帮唐诗倒了水,随后帮她细心地拿出药来。

唐诗就水服下后,淡淡讽刺道,他?怎么可能。

他最不缺的女人。

薄夜是谁,他向来都流连花丛,怎么可能会为谁守身?远处人群里,薄夜听见自己派去的人发来的一条语音消息,薄少,我们查到了唐诗和克里斯住的酒店房间号,是这座酒店最贵的套房,在顶楼,房间号是2101……知道了。

薄夜淡漠地说,随后又问了一句,他们两个人进去多久了?据我们的观察,进去半小时多了,还没出来。

半小时多了……唐诗和克里斯共处一室,还没出来?薄夜的眉头倏地皱起来,他自己都没发觉自己居然如此在意一个女人,男人敛去心头烦躁,深呼吸一口气道,继续给我观察,有消息报告给我。

他是情人你算什么天边最后一抹夕阳也逐渐被夜色吞没的时候,夜幕就这样悄然拉开在这座不夜城的上空,社交晚会进行到荼蘼,气氛走向最热烈的**,大家正挽着男伴带着女伴各自跳舞交流,也有一些人抱着合作的念头在角落谈生意,更有甚者想寻求更好的下家,在会场里游走。

而此时,薄夜显然是全场女人的焦点。

唐诗和克里斯被主办方邀请去楼下一起小酌一杯,于是两人再度起身从酒店里出来,却正好迎面撞上主办方,主办方正冲他们笑笑,你们来了,正好要上去喊你们呢。

唐诗笑容大方,劳烦苏先生了。

不麻烦,我来给你们介绍一下我儿子。

主办方刚想说什么,一道声音就从背后响起,爸,不用介绍。

苏祁正噙着意味深长的笑盯着唐诗和她身边的男人,我和唐小姐,是旧识。

哦,是吗?苏先生没有听出他话里的深意,倒是拍了拍唐诗的肩膀,那就省去一笔我很大的麻烦了,唐小姐,我本来也是想找你谈谈下次和苏氏集团合作的事情……唐诗完全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苏祁,脸上表情还没来得及摆好,对方又直白道,爸,你赶紧下去招待客人吧,我自己和他们能说话。

别胡闹啊。

苏先生看了苏祁一眼,那我先下去了。

感谢苏先生。

临走时唐诗冲主办方笑笑,随后苏先生的背影消失在视线尽头,苏祁这会子才开始冷笑,他笑起来的时候,那双蓝绿色的眼睛就无端的漂亮,哟,这会勾搭上克里斯了?和你有关?唐诗也回以嘲讽的微笑,如今她不再是孤身一人,难道还会像上次一样任他欺凌?苏祁笑得更放肆了,翻脸不认人啊,唐小姐真无情,不知道对待薄夜会不会也像现在这样伶牙俐齿。

他总是知道如何伤她最深,这样的男人,就如同野兽。

唐诗笑得心口刺痛,他是我旧情人,你算什么东西?苏祁面色一变,上来就要抓她,却被唐诗轻轻松松躲开。

女人明明笑着,可是眼底一片冰冷,她像是料到了苏祁会生气一般,面若娇花,却冷若冰潭。

她冷艳地笑,眼里皆是不屑。

掠过苏祁身边的时候,唐诗压低了声音,轻声在他耳边投下一句话。

男人啊,真是无趣。

费尽心机想伤害的,竟然是费尽心思想得到的。

下一秒,苏祁的瞳仁紧缩几分,他回神,扭头去看唐诗,而她早已回头,连一丝留恋都没有。

挽着克里斯,唐诗踩着高跟鞋一步步走向电梯,露背的大红裙如火一般燃烧绽放在苏祁的视线尽头,男人在她消失的下一刻伸出舌头,缓缓舔了一圈那张菲薄的唇。

这张脸冷漠且妖孽,可是动作却轻佻性感到了极点。

如狼一般的眼底掠过几分惊喜,从喉间溢出几个低哑的音节,他说,有意思。

终于想通会场碰撞唐诗和克里斯再次回到会场中央,人们朝他们走来,纷纷和他们碰撞过杯沿,暧昧地笑,你的女伴很美。

克里斯当然是欣然接受这些赞美,搂着唐诗的细腰,像是炫耀似的,尤其是路过薄夜的时候,他察觉到了薄夜盯着唐诗的眼神异常灼热,于是来来回回频繁与薄夜擦肩,果不其然看见薄夜皱起眉毛。

宝贝,你看他这副样子,太好笑了。

克里斯没忍住,凑到唐诗耳边低声说道。

唐诗也回以笑意,你真坏。

你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

克里斯眨眨眼,得亏咱俩是闺蜜,不然我要是爱上了女人怎么办。

那我就是拯救了所有男人的救世主。

唐诗红唇微张,性感大方,他们都得感谢我。

你现在也是男人的救世主。

克里斯轻声道,你注意到他们看你的眼神了吗,上帝,就如同看女神一般。

我觉得我可能会被他们仇视。

唐诗像一个少女一般露出了娇俏的笑容,看在别人眼里,那是羞赧且旖旎的,远处姜戚朝他们挥手,唐诗便松开克里斯,给你时间泡小鲜肉去。

我觉得没什么可泡的。

克里斯耸耸肩膀,我看上的男人都想泡你。

作为补偿,唐诗冲他抛过去一个飞吻,惹得旁边一堆男人看了动心,随后被抛飞吻的克里斯坦然自若,一本正经转过去拉住了一个小帅哥,你好,请问先生贵姓?小帅哥被唐诗的飞吻迷得晕头转向,压根没去理这位赫赫有名的设计师总监,自顾自喃喃:女神……另一边,唐诗走过来,姜戚换了一身衣服,已经穿上一身西装裙,衬得她干练冷艳,倒像极了职场里的御姐,见了自己好友另一副样子,唐诗夸张道,哇,这胸。

姜戚挺挺胸脯,羡慕吗?姐姐分你一点。

唐诗戳了戳她的脸,不必了,晚上慢点走吧,留下来陪我出去逛逛。

哟?姜戚眼睛一亮,像是不敢相信一般说道,你终于想开了啊?走呀,逛什么逛,姐姐带你开卡座玩男人去!玩男人这三个字让唐诗脸色稍微有点尴尬,你悠着点,别玩出事情。

哟姜戚声音都跟着娇艳起来了,一把搂住唐诗的脖子,莫慌!姐姐今儿带你尝尝他们家新来的小鲜肉!别别别……唐诗赶紧拒绝,算了算了,我们正常喝喝小酒就行,不用玩那么夸张。

切,没劲。

两人各自约定好了时间,才分手去会场里找各自的男伴,只是唐诗没找到克里斯,倒是正面装上了薄夜。

彼时的他身边正缠绕着一堆女人,都拿着酒杯像是想和他碰,然而薄夜都当做没看见一样径自往前走,目光在掠过不远处的唐诗的时候,才微微站定。

那一眼,掠过无数风景,就像两颗小行星在下一秒碰撞,引发磁感线暴乱,薄夜的瞳孔里铺天盖地地只剩下唐诗的身影。

如同现实和过去重叠,他穿过一身风雪过往,从回忆里破茧而出,再一次朝唐诗走来,竟再一次出声喊她。

毒已入骨穷途末路唐诗。

男人喊她的时候,干脆利落,就像风掠过又迅速收尾,清冷且凛冽,唐诗笑红了眼,薄少。

她终于有了面对他的勇气。

薄夜上前,唐诗退后,两人在无形中对峙,她说,薄少,再上前,就凑太近了。

薄夜站定在她不远处,男人意味深长地笑,再近都有过。

可我忘了。

唐诗不动声色地招架住他的逼近,女人笑起来的时候,就仿佛像个天真无知的孩童,乍一眼,好像时光倒流回他们初见的惊鸿一瞥。

但她却说,薄少喊我,是有事吗?如此陌生疏离。

薄夜捏着酒杯的手指根根收紧,仿佛握紧的是唐诗的喉咙。

许久,男人才从喉间逸出几个音节,唐诗,你变了。

是啊,我变了。

我若不变,必死无疑。

唐诗笑得凛冽,如同在刀尖上起舞,纵使下一秒就会迎来毁灭,可她也照单全收,托您的福。

寥寥四字,如同利刃剜过他的心口,薄夜的眉间缓缓聚拢一抹深沉,他用一种唐诗读不懂的语气缓缓念道,你恨我吗?唐诗像是听见天大的笑话一般,轻笑出声来。

许久,她才摇了摇头,她说,薄夜,你现在再来跟我谈恨不恨,这个问题,你不配。

薄夜身子一震,唐诗笑得花枝乱颤,她无疑是耀眼而又光彩的,五年前她是,如今五年后重新回来,她依旧轻而易举就能挑起男人的注意,女人一颦一笑皆是风情万种,可惜了那眼里笑得冰冷而又残忍。

她说,薄夜,有一种恨,已经走到了山穷水尽,甚至进而恨不恨都已经无所谓了。

你之于我,烈如砒霜。

唐诗上前,轻巧掠过他身侧,男人伸手握住她细长的手腕,却被她一下子抽出,她当着他的面走向身边恰巧经过的另一个男人的怀抱,毒已入骨,穷途末路。

你问我恨不恨?我当然恨,我从前有多爱你,后来就有多恨你。

可是现在。

她搂住上前的男人的脖子,回头看见薄夜眼底炸裂的惊愕,唐诗笑得如同妖精,薄夜,岁月再无可回头,当一个人被剥夺的一无所有的时候,这世界上就再也没有可以困得住她的东西。

名为恨意的魔鬼将她的理智吃得一干二净,那些残存的温情被薄夜击碎的时候,绝望的人将无所畏惧。

因为她再也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所以什么都可以失去,她已经什么都不害怕了!薄夜瞳仁紧缩几分,一双漆黑的如夜的眼睛,此时此刻的瞳孔中像是有风拔地而起在他眼里席卷成一片铺天盖地的暴风雪,浩浩荡荡,几乎要将他眼里唐诗的投影吞没。

苏祁没有料想到自己会被人利用,利用来刺痛另一个男人。

唐诗松开搂着他脖子的手,低声道,多谢苏少配合。

随后女人迅速地抽身离开,消失在两位男人的视线尽头,她从人群中走出,又消失在人群,仿佛先前的照面只是一个错觉。

可是,可是。

可是薄夜的胸膛里有名为心脏的器官剧烈跳动,每一次跳动竟都牵扯出带着刺痛的快慰感在他的血液里肆意流淌。

五年前那个放肆骄傲的唐家大小姐回来了。

带着对他……千刀万剐鲜血淋漓的恨意。

各取所需你也不亏晚会结束是在晚上十点,唐诗坐在喷泉边上,穿着高跟鞋有些累,她便一个人休息着,女人在喷泉灯光的照射下,精致的侧脸显得柔美,倒是没了面对薄夜时的力竭声嘶。

苏祁从人群中从出来的时候,就正好看见她这样安静的侧脸,男人冷笑一声,走上去,双手插在兜里,一双蓝绿色的眼睛在夜晚灯光的映射下显得有些妖冶。

如同……幽幽发光的祖母。

唐诗看见他,没有摆出任何过多的表情,只是像别人喊他一样喊了一声,苏少晚上好。

晚上好。

苏祁是咬牙切齿喊出这句话的,这个女人刚才撞进他怀里,只是为了故意演给薄夜看,他长这么大还没被一个女人这么熟练地利用过!唐诗显然没有想和苏祁交流的想法,于是说完就这么沉默着,直到苏祁一步步走到她跟前。

她抬起头来,撞进一双蓝绿的眼睛里,她说,有事?苏祁笑了,利用过完就丢了?你觉得,我像是这么好说话的人么?唐诗轻笑几声,各取所需,你也不亏。

好一个你也不亏!苏祁冷笑更甚,我倒是小看了你,以前到底怎么装出一副纯洁无辜的样子来的?还是说你这女人原本就虚伪。

那就是了。

唐诗站起来,不想和苏祁相处在同一场合,你就当我虚伪吧,反正虚伪也不是什么坏词。

比起薄夜的心狠手辣来,我的虚伪甚至都可以当做就是夸奖了。

苏祁笑了笑,男人的眼底染上几分幽深的危险,薄夜那种人,你当然玩不过他。

唐诗心口一颤,就听见苏祁继续出声嘲讽,不过你这种女人,也的确只能被男人玩玩。

唐诗回头,看见妖孽男人脸上玩世不恭的笑意,她退开几步,远离了喷泉池,不远处克里斯正恰好地回来,将她搂入怀中,哟,我的小宝贝怎么在这里和苏少独处?独处这个词语让苏祁讥讽出声,可别,我可担待不起唐小姐的厚爱。

唐诗没说话,一直以来要应对薄夜的疲惫让她不想再出声,可是苏祁不知道为什么一直都在尝试挑起她的怒火,每一句话都是刻意在攻击她讽刺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

苏祁见唐诗沉默,又觉得无趣了,一开始这女人面对薄夜是拔剑张弩的样子还挺有几分味道的,怎么一到了他这里,就那么无趣!克里斯看见了唐诗脸上的疲惫,叹了口气,晚上去哪里?我和戚戚说了去喝酒,你呢?那我跟你一起去吧。

克里斯轻声说完,就抬头看向苏祁,男人姿态大方,站在唐诗身边,乍一看倒是郎才女貌,苏祁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这场景特别碍眼。

偏偏克里斯的从容不迫让他无处下手,譬如此时他就优雅地和他道着别,礼数全套,让人挑不出一丝漏洞来——那么我就先带着Dawn回去休息了,晚上若是有一起玩的地方,届时一定邀请苏少爷一起来。

说完就搂着唐诗从苏祁面前离开,自信且气场强大,苏祁盯着他们两个离去的背影好久,才狠狠甩开了心头的烦躁。

晚上喝酒招待唐诗从酒店里换下一身礼服,唐诗躺在一边休息,顺带重新化妆。

花了好久时间她才起身换衣服,她穿上一身休闲的卫衣,热裤底下两条大长腿加过膝靴,她一边重新给自己上着口红,一边问克里斯,你晚上真的要和我一起去吗?克里斯说,是啊,你小姐妹身边那个男人也很帅。

唐诗想了想才说道,哦,你说叶惊棠吧?克里斯点点头,是的,听说他也很厉害?是挺厉害的。

唐诗走过来,冲克里斯笑笑,就是薄夜都要给他几分面子,不过,你看上叶惊棠的话,估计又要伤心了。

克里斯怪叫道,什么意思?唐诗继续神秘地笑笑,我觉得,我们家戚戚和叶惊棠有故事。

完了。

克里斯垂头丧气地倒回被子上,我看上的男人要不就是喜欢你的,要不就是你小姐妹的,我真惨,我不要做基佬了。

唐诗涂完口红过去搂着他的脖子,别伤心,晚上出去喝酒再看看呗。

那你不许跟我抢男人。

克里斯扬了扬眉毛,不然你对男人的诱惑力实在是太大了,得亏我是个基佬,话说薄少他们都还不知道吧?他们看我的眼神都恨不得要吃了我呢。

唐诗轻笑几声,他?他和我有什么关系,毕竟当年我就已经是他不要了的弃子啊。

克里斯在一边鼓劲,加油,就要拿出这种魄力,走吧,你收拾好了吗?走,我的克里斯先生。

唐诗伸手挽住自己好闺蜜的肩膀,随后笑容自然地推开酒店门,彼时正在暗中跟踪他们的手下很快就给薄夜发消息,薄少,我看见他们出来了。

继续。

薄夜的声音冰冷,他们相处了多久?据我观察……唐小姐和克里斯先生起码休息了,一个小时以上……一个小时。

薄夜的手指收成一团,眸中不动声色掠过别的情绪,又被他系数压会眼底。

男人似乎永远都不会被谁牵动一般,他将思绪收拢,淡漠地走到自己酒店房间的落地窗边,将夜幕收拢在他眼底。

而另一边,唐诗和克里斯出发,按着姜戚给的酒吧地址赶过去,到了的时候姜戚正等在门口,大红唇里叼着一根烟,正一口一口老练地吐着烟圈,半眯缝着眼,一点都没有下午在会场上那种气质,看着跟个小流氓似的。

唐诗过去,姜戚便将烟雾喷洒在她脸上,故意拿捏了轻佻的语气,哟小美女,一个人过来喝酒啊?克里斯在她身后道,还有我呢。

克里斯大人。

姜戚冲他眨眨眼睛,您也过来一起吗?是啊,好久没回来这种地方了。

克里斯也笑了笑,年轻的时候倒是一直往酒吧里钻,现在年纪大了,很久没有这种新鲜刺激的感觉了。

走啊,你里面有朋友吗?姜戚搂着唐诗的肩膀,回头看了克里斯一眼,那必须,招待唐诗,我肯定到位。

不夜之城请你放手唐诗终于明白姜戚所说的招待到位是什么意思。

她刚在卡座上坐下,就有一排年轻的小帅哥走过来,各个都是小鲜肉,每一款都是超级养眼的,就这么直接在唐诗周围坐下了,架势比姜戚上一次还要夸张,一口一个喊着姐姐。

唐诗被弄了浑身鸡皮疙瘩,倒是克里斯直接眼睛都发光了,和那群男公关们玩成了一团,电子音乐躁动下,人内心所有的阴暗**都在蠢蠢欲动。

五光十色的灯光下,所有人的脸都被照射出不同的样子,嬉笑怒骂,皆如戏子。

唐诗每次都觉得,这酒吧就如同一座人间炼狱,所有人都带着牛头马面,各路阿怪阿神你方唱罢我登场,大家放大了所有的感官知觉,喝酒挥霍,肆意消磨着生命时光,只为图一夜欢愉,在这喧嚣得灵魂不得安宁的场所里,一遍遍堕落深渊。

身边男人都在拼命地劝她喝酒,唐诗拗不过他们,只能笑着推脱,实在推脱不了的就只能喝下,酒精滚过喉咙的时候,灵魂从被烫哑了的唇舌间溢出,她只觉得自己的意识伴随着酒精一并被麻痹了,笑着靠在身边的男人身上,任凭灯光从她脸上打过,忽明忽暗,半边天堂,半边地狱。

薄夜和苏祁等人被朋友喊来了酒吧,却不期然在这里和唐诗打了个照面,彼时她正面若娇花靠在别的男人怀中,一杯杯的酒将她的嘴唇染得鲜红水灵,这风月欢场里她就如同一只妖精,薄夜的喉结竟无意识上下动了动,随后目光一下子沉了下去。

唐诗察觉有人将滚烫的视线打在自己身上,便抬头,一瞬间撞入男人的眼中,她微微挑了挑眉,像是没有看到一般将眼神收回来,随后轻而易举地将手里的酒杯递到身边男人唇边,动作娴熟地如同经历过无数次**。

薄夜上前,苏祁紧随其后,两人一前一后来到唐诗卡座便,惹得她轻笑一声,要坐下喝一杯吗?薄夜死死盯着唐诗,想从她脸上看到一些异样来,可是没有,唐诗大抵已经醉了,她正眯眼笑着看着他们,不怕死一般,轻声道,找我可是有事?薄夜冷笑,唐诗,我怎么小看了你勾引男人的本事?这句话惹得唐诗再一次笑,她笑着支在身边男人的肩膀上,模样着实迷人,薄夜,我勾引谁,与你有关吗?薄夜心里一刺,很快上前一把抓住了唐诗的手腕,唐诗的笑容收敛了,目光也跟着逐渐凝聚在他脸上,她开口,一字一句,请放手。

唐诗!薄夜拔高了声调,为什么,为什么他会在看见这一幕的如此烦躁?为什么他会觉得唐诗靠在别人身上该死的刺眼!为什么!薄夜心中郁结找不到出口,手下更是用力攥紧了唐诗的手腕,痛意甚至让她酒意清醒几分,唐诗站起来,狠狠甩开他的手,我说了放开我!全过程,苏祁站在他们身后,一言不发,唯有看向唐诗的眼神,幽深危险。

什么立场非她良人薄夜像是发了狠,将唐诗重重拖到卡座一边,姜戚叫了一声站起来,薄夜回以冰冷的目光。

他死死抓着唐诗没有松开,卡座上其余人也都站起来,大家都以为是要打架,纷纷想要躲远点。

姜戚气红了眼睛,指着薄夜,你把唐诗放下!薄夜冷笑,你以什么立场来教训我?姜戚被他这个说法气笑了,你又以什么立场来带走她!薄夜,当初可是你亲手不要了人家,现在上赶着倒贴吗!薄夜被姜戚这张伶牙俐齿的嘴激得怒极反笑,唐诗想抽出自己的手,岂料男人不肯,他用力抓着她往外走,所有人都转头过来围观,在看见薄夜那张标志性的脸的时候,又赶紧把头转回去,唐诗抵不住薄夜这样的蛮力,整张脸都涨得通红,大家都在看!你放手!既然知道大家都在看,不如收敛点!薄夜将她直接拖入安全通道,随后门用力一关,隔绝了大家好奇的视野!男人的手已经掐在了她的脖子上,并且以一种暧昧的姿态根根收紧,唐诗笑了,笑得凛冽,薄夜,你又想侮辱我对吗?薄夜浑身一颤,低头去看自己怀中的女人。

他本能不想让她这副喝醉酒的模样被任何人看到,所以才想将她关起来!这种念头到底是什么时候产生的,对他而言影响又多大?薄夜猛地松开手,唐诗蹲下来捂着自己的喉咙,女人被逼出了生理性的泪水,红着眼眶看薄夜,只有一个字,滚!薄夜脑海中那根筋彻底断裂,当尊严一再被人无视的时候,他就重重揪起唐诗胸前的衣领,将她按在自己身下,狠狠朝她吻去。

口腔被人侵占的下一秒,唐诗用力将自己的脸撇过去,女人细长的声音响起,像是最后无力的防御,你松开我!我嫌恶心!薄夜不受控制,反手一巴掌打在她脸上。

那一巴掌,彻彻底底打懵了唐诗,她衣衫凌乱,眼眶赤红,半边脸现在正剧烈刺痛着,连带着耳膜都一并开始作痛,她回过神来,捂住自己的脸,全身颤抖。

薄夜慌了神,立刻去按住她的肩膀,可是那对不起三个字在舌尖却不知道要如何传达,他怕了,看见刚刚唐诗抬头那一刻的眼神,就如同刀子割开他的心脏!你……女人挥手狠狠甩开薄夜的手,可是用力不稳差点往前倒去,薄夜在她身后将她拦腰抱住,唐诗奋力挣脱他,脸上的刺痛传递到心里的时候,心脏已经冷得麻木了!她看薄夜的眼神凉得让男人整颗心都慌了,两个人像是在进行一场厮杀一般,她逃,他追——后来有人拉开安全通道的门,光从那里倾泻进来的时候,唐诗整个人直直跌进苏祁的怀里!男人看着胡乱一头撞到他怀中的女人,抬起她被人打肿的半边脸,意味深长地笑了声,被打了,知道来我这里了?他也非她良人!唐诗又匆匆撤离,脚步慌乱地就仿佛是在进行一场逃生,女人的身影消失在涌动的人群中,薄夜才从里面追出来。

不安感觉地下再遇人呢?男人对上苏祁蓝绿色的眼睛,焦急地问道。

回去了。

苏祁轻笑一声,薄夜,你可真光彩啊。

薄夜脸色一白,整个人如同猛地被人抽空了力气,他站在原地,竟生出一种恍然无措的感觉。

苏祁双手抱在胸前,挑着好看的眉目问他,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刚刚在为了一个曾经不要的女人动气?薄夜无法说出反驳来,他震惊于自己的失控,竟然会做出这种事情!男人的沉默让苏祁的视线幽深,薄夜,我以为你不会对这样一个女人动心。

薄夜迅速否认,动心?对她?也配?一连三个反问句让苏祁眉毛高高扬起,既然如此你就不必大动干戈。

他双手抱在胸前,眼前却不自觉掠过当时唐诗含着泪撞进他怀里的画面,男人将心头思绪敛去,一字一句道,对于这种女人,我有很多方法,来让她,不,得,不,听,话。

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男人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说的,像是要把唐诗身上所有的骄傲踩碎,薄夜看着苏祁的脸,心头再次涌起怪异的烦躁感来。

唐诗提前回去了,因为薄夜她再无心情,和姜戚道了别就一个人走到地下停车场,她其实没开车,就是想来这里透透气,刚刚整个人快压抑得要疯掉了,她差点就溺死在薄夜的那双眼睛里。

手指到现在还在抖,原来对薄夜的恐惧早就已经深入骨髓,变成一种本能的习惯,她抱住自己,空荡荡的停车场安静无声,女人就这样站着,靠在墙壁上,发出一声无意义的低吼。

到底要几次……这样的伤痛到底还要重复来袭多少次,她才能走出这片阴影?薄夜,我要练就如何强硬的铁石心肠,才能抵得住你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唐诗眼泪无法控制地滚落,她大口喘着气,整颗心就像是在痉挛一般抽搐着,牵扯出剧烈的疼痛感,女人如同受伤的困兽独自舔洗伤口,她唯有自救,别人,都不是她的救世主。

苏祁就是在这样的巧合之下和薄夜道别,结果却在停车场里看见了那个瘦弱的身影。

彼时的唐诗正收拾好了心情打算叫车,结果就看见远处有一个人走来,步伐缓慢却优雅,逐渐走近了,她才看见那人那双幽绿色的眸子,如同上好的翡翠祖母,闪烁着令人觉得胆颤心惊的光泽。

苏祁的一头浅金色的发被绕起来随意扎了个小辫子,男人妖孽俊美的五官在白皙肌肤的衬托下更加出奇地精致。

他走近了,吹了声口哨,双手插在兜里,你怎么在这里?我以为你会跑去找谁哭诉自己的心酸。

他话里话外的嘲讽让唐诗皱起眉毛,她刚想走,被男人叫住了。

喂,唐诗。

他很少这么连名带姓地喊她,更多时候,男人都以一种猫逗老鼠的轻佻质感去称呼她,而这时他语气里带着少见的严肃,唐诗脚步下意识停顿了,听见男人继续道,你五年前推安谧下去的时候,还记得同时发生了一些什么吗?为什么突然之间问起这个?唐诗回眸,冷冷说道,抱歉,我并不是很想和你提起这个。

说完她从停车库里走了出去,动作迅速地如同身后跟着洪水猛兽一般。

苏祁冷冷地注视着她走远,口袋里手机振动,看来有人给他发了消息,男人拿出来垂眸,细长的睫毛微微一颤,显然是发过来的消息有什么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夜晚,弯月高挂,这座城市喘息着进入最后的狂欢,唐诗从停车库坐电梯回到酒吧,又从酒吧里挤着人群出来,女人有着一张精致的脸,使得周围不断有人向她搭讪,但她都置之不理,目光清冷从酒吧走出,仿佛一个格格不入的异客——她给克里斯打了一个电话,和他说了一声自己提前先走了,就打车回家。

回家路上,唐诗皱起眉毛,显然酒吧里的烟酒味让她一度觉得有些反胃,现在坐上了车子终于有所好转,她将车窗按下来,月光下女人有一张冷白的脸,她像是极力克制着什么似的。

到家了,唐诗干脆利落付了钱下车,大步走回家中,反胃的感觉在吹了一路夜风之后已经不像先前那么强烈,可这感觉还是给她带来了隐隐的不安感。

让她从头到脚都生出一股子冷汗来。

这感觉,并不陌生。

医院检查看见她了唐诗回去倒头就睡,第二天就爬起来去了一趟药店,她干脆利落地买了一些东西,走出来回家里,用验孕棒测试了一下。

一条线是明显的,另外一条线若有若无。

唐诗将自己买来的三根不同牌子的验孕棒统统试了一遍,得到的结果都是这样若有若无的两条杠。

她有些慌,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怀着唐惟的时候是直接验出来的,她有些焦急,只能打了个电话给姜戚,问问她最近有没有空。

和姜戚说了自己的事情,好友表示一定要去一趟医院查查清楚,看看到底是不是真的怀孕了。

于是姜戚干脆请了个假,打车来了唐诗家里,随后两个女人一起再次打车去了医院。

在医院挂号的时候,唐诗又遇到了上回发烧时遇到的那个医生,他上下看了她一眼,唐诗和姜戚正在妇科门口排队,倒是没注意有人盯着她们,报道号码的时候,那个医生看着唐诗走进去的身影,沉默了许久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

彼时薄夜正躺在床上,他今天没去上班,正心情烦躁地翻来覆去,这个时候手机响了,他拿起来看了一眼,发现是江歇的弟弟,于是直接接通了,江凌,找我有事吗?江凌一只手拿手机一只手插兜里,穿着白大褂在医院走廊里穿梭,高大的身影引得无数小护士频频侧目,我看见唐诗了。

从他嘴里蹦出这个名字真是稀奇。

薄夜眯了眯眼睛,什么意思?我看见她和另个女人挂了妇科。

江凌压低了声音,所以给你打个电话。

妇科?薄夜脑子里像是忽然间有画面掠过去一般,他整个人直接从床上卧起,精致的脸上带着一股子震惊,男人的声音都在不自觉加重,你报地址给我,我现在就过去!彼时的唐诗正在姜戚的陪伴下坐在医生面前,听她讲述了验孕棒测试的结果,医生推了推眼镜,老练地说道,嗯,那建议你先去做一个尿检,然后抽血。

一边打字她一边抬起头来,你上个月月经来潮是几号?唐诗思索了一下,报了个日期,医生算了算,距离上个月的月经已经四十天了。

唐诗点点头。

医生说完这话看了唐诗一眼,注意到她是由一个小姑娘陪伴来的,于是又问道,你男朋友呢?男……男朋友?唐诗的脸色有些苍白,没有男朋友……没有男朋友就不要乱来。

医生皱了皱眉毛,你看,现在搞出问题来还是你吃亏,小姑娘要理智些,别在外面乱玩。

姜戚只能在一边安慰唐诗叫她不要放在心上,随后医生刷了一遍卡,把芯片卡给她们,下楼付钱,然后去做尿检吧,尿检在三楼。

好,谢谢医生。

唐诗走出去后听见电子屏幕在报号让下一位进去,姜戚陪着她小心翼翼去做了尿检,随后又抽了血,两个人在等测试结果的空余时间里随意在医院外面逛街。

如果怀孕威胁薄夜姜戚装作不经意般问起,是薄夜干的吗?唐诗脸色一白,沉默许久还是没否认,她轻声道,嗯。

这混蛋。

姜戚骂骂咧咧踢了一脚旁边的草丛,随后从兜里摸出一包烟来,但是看了看唐诗,又将烟放回去,不能在孕妇面前抽烟。

唐诗噗嗤一声笑了,你居然还会收敛。

怎么,我看着像是狼心狗肺的人吗?姜戚扬了扬秀丽的眉毛,再等二十分钟吧,等会单子出来了。

唐诗看了她一眼,你好像还有话要说?要是你真的怀孕了,你打算怎么办?姜戚每次都是装作问的很随意,想来也是在照顾唐诗的心情。

不过唐诗听见这个问题的时候,内心还是刺痛了一下。

她脸色苍白地笑了笑,打掉啊,还能怎么办?姜戚过去勾着她的脖子,我说实话,你可以再生一个,用这个小孩来威胁薄夜,不是挺好吗?最毒妇人心啊。

唐诗故意笑了笑,你真狠。

我不狠,站不稳。

姜戚冲她眨眨眼睛,到时候,薄家第二个孙子就在你肚子里,你想怎么搞薄夜不都是分分钟的事情?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还特别正常,就像在说今天天气真好一样。

唐诗被她这个想法逗笑了,搞薄夜?怎么搞?搞得他家破人亡!妻离子散!阴阳相隔!姜戚像是还不解恨,又狠狠踹了一脚花坛边上的花花草草,才对得起他对你做的一切!唯有惩罚才可以让错误得到偿还,而非原谅。

唐诗摇摇头,轻声道,打掉吧,生下来这个孩子就要背负太多父母辈的仇恨,对它来说不公平。

姜戚摸了摸唐诗的脸,你还真善良,要是我,就不管这个小孩子了,反正也只是我用来报复薄夜的工具。

报复薄夜?这四个字多么触目惊心啊。

唐诗笑了笑,有些人,已经恨到连原不原谅都已经无所谓了。

还是打掉吧,我就算不为孩子着想,也要为自己着想,积点福吧。

唐诗淡漠地看着远方,我不想让我的孩子再承受那么多了,想到惟惟,我就很心疼。

唐惟那个臭小子也不知道你怎么生出来的。

姜戚陪唐诗走进去,一边走一边说道,小小年纪那么成熟,想想还有点可怕。

怪我。

唐诗无力地吐出三个字,终究是这现实将她的儿子变成了如此早熟的样子,她无力保护他给他幸福快乐的童年,才会让唐惟变得那么懂事。

两个人再次回到大厅,去拿检测单,正巧验血的单子也一并出来了,唐诗拿在手里,她们再次回到妇科诊室门口,医生看了一眼她们,将单子拿过来。

你过来看一下单子,这上面的妊娠反应,的确是有了。

医生看了一眼唐诗,又道,小孩子你要不要?唐诗愣了愣,下意识开口,不要吧。

打掉?药流还是人流?之前有过吗?你会后悔早晚后悔这一连串的问话让唐诗自己都有点来不及反应,只能跟着医生的话回答,之前生过一次,是剖腹产……生过一次了?医生看唐诗的眼神有些奇怪,那你之前那个男朋友呢?姜戚实在是忍不下去了,干脆在旁边插嘴道,死了。

马路上开车来医院的薄夜忽然间就打了个喷嚏。

这边自从姜戚说了一句她男朋友死了的话,医生看唐诗的眼神就直接不一样了,声音都跟着放缓了,那你这一个……确定不要了吗?唐诗还是咬着牙点点头,嗯,小孩子生下来也是吃苦头。

她这话说的,医生忽然间觉得她一个女人带小孩子还真是不容易,于是又说了一大堆平时注意保养的,最后帮她约了时间,人流吧?建议你做保宫的,比较贵,但是伤害最小。

那就做这个吧。

唐诗点点头,我们等下下去付钱就好了吗?对的,我先帮你这边开好单子。

医生态度转变成了很体贴的,等你付完钱,这边还要再签个协议。

姜戚对着医生翻了个白眼,两个人下去付了钱又上来,正签好字约好下礼拜动手术的时间,薄夜就来了。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么急,甚至是直接从电梯口大步跑过来,路过的小护士还站在原地,我靠,刚刚看见一个好帅的男人?一回头,已经没影了。

唐诗和姜戚签好预约人流手术的单子,薄夜正好到门口,她们俩一走出去就和薄夜撞了个正面。

姜戚在一边小声嘀咕,哟,死了的男朋友找上门来了。

唐诗的脸色也不是很好看,薄夜不可能无缘无故出现在这里,一定有人和他说了什么才会过来。

果不其然薄夜径直朝唐诗大步走来,男人面容冷峻,强大的气场让身边人纷纷为他让路,下一秒,他朝她开口,你怀孕了?唐诗脸色一白,倒退几步,与你有关?男人一把将她手里捏着的病历本和资料通通抢过去,唐诗,你真是本事大了有能耐了,想背着我动手术?这么多人在场,唐诗脸上挂不下去,她压低了声音,你到底想怎么样?大家都在看,你也要闹吗?我闹?薄夜眯眼冷笑,五官霎时之间更是俊美逼人,你信不信,只要我一个电话,整个海城没有一家医院敢给你做人流手术!唐诗心都凉了,她死死攥着拳头,我怀不怀孕,打不打胎和你有什么关系?薄夜,你可别自作多情!是不是自作多情,小孩生下来不就知道了?薄夜冲她狠狠地笑了,唐诗,你还真是心狠,这到底是一个生命,你就想这样悄无声息地打掉?还是说你这种女人早就打过很多次胎已经不在乎了。

羞辱,谁的羞辱都没有薄夜给她的铭心刻骨。

唐诗红了眼眶,旁边姜戚实在看不下去了,一把抓着唐诗就要被,薄夜拦住她们,从今天起,唐诗,你给我回到薄家直到孩子生下来!别想给我动打胎的念头!你疯了是不是!姜戚狠狠推了一把薄夜,怎么,你还想囚禁她的人生自由?薄夜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跟来了好多人,大手上前按住姜戚和唐诗,唐诗喊了一声,不许伤害戚戚!既然不想,那你就该聪明点,知道自己要怎么做。

薄夜冷峻的脸上没有别的表情,男人冷漠一瞥,就有人上前按住唐诗的肩膀,将她包围起来,领头那个人说,唐小姐,请。

姜戚被那帮人按到了一边,看着唐诗被他们强行带走,她冲薄夜的背影大喊,薄夜,你这样对唐诗,她迟早有一天会被你逼死!薄夜背影一僵,没有回头。

姜戚不死心,继续喊着,薄夜,你会后悔的!你会后悔的!老天有眼,因果轮回,你早晚会有报应!放我出去你凭什么唐诗几乎一路是被压着回到薄家的,薄夜大概是顾忌唐惟会看到这种情况,所以到了薄家门口就喊人松手,随后压低了声音,你自己心里最好掂量掂量清楚。

他在威胁她。

唐诗脸色惨白,门一打开,唐惟看到门外的唐诗,整个人都惊了,随后小男生眼泪就出来了,冲过去扑在她怀里,妈咪!你怎么才来看我!唐诗心都疼死了,抱着唐惟的手指都在发颤,妈咪这阵子事情有点多……事情多?忙着跟男人眉来眼去吧?薄夜冷笑了一声,随后走进去,他冷漠地看着母子相拥的场景,如同自己是个外人,我会叫人收拾房间给你,从今天起你就待在薄家。

他这话还是说得好听点,顾着唐惟在场,说白了,就是从此唐诗已经没有了人生自由!他真的想要囚禁她!唐诗抱着唐惟,不让他看出一点异样来。

小男生问自己的妈妈,妈妈,你在抖。

没事,妈妈看见你太开心了……唐诗摸了摸唐惟的脸,你这几天有乖吗?我可乖啦,我当上大班长了!唐惟迫不及待想要和自己妈妈分享他最近的经历,于是拉着唐诗上楼,妈妈,你是要在这里住下来陪我吗?小孩子的眼神那么单纯,唐诗觉得心如刀割。

母子俩待到很晚才出来,唐诗把唐惟哄睡了,拉开门,才发现薄夜站在房间外面。

他冷着眉目,五官深邃,这张脸,午夜梦回曾一度让她陷入死地。

她一直不是他的对手,真是可惜了薄夜那双好看的眼睛——这冠冕堂皇的皮囊下,到底是一颗怎样心狠手辣的心脏?你的房间在过道对面。

薄夜冷声道,唐惟睡了?唐诗只是应了一声,就往外走。

薄夜的声音再次响起,不要动想逃跑的念头,唐诗,这个孩子你生也得生,不生也得生!唐诗捂住肚子,那一刻,她竟生起了鱼死网破的念头,薄夜,孩子在我的肚子里,你以为这样就可以控制我了吗?薄夜眼底竟然有些罕见的失控,唐诗,你到底有多不想生这个孩子?和你有关的东西,我但凡是碰一点,我都觉得恶心!唐诗忍无可忍低吼一声,薄夜搜走了她身上所有的通讯工具,所有!他想把她关起来,让她再一次陷入牢笼!薄夜将唐诗拖进房间,重重一摔门,用力捏住唐诗下巴,我的耐心有限,不要以为怀了孕就可以无法无天!是吗?唐诗笑得讽刺,既然这样为什么不让我把胎打了?薄夜,你心疼?你不会是爱上我了吧!女人带着讥讽的笑声就如同针扎在薄夜的耳膜上,他死死掐住唐诗的肌肤,那疼痛让她闷哼一声,薄夜冷笑更甚,唐诗,你真是不要脸到了一种境界!唐诗在他身下,因为疼痛细微颤抖着,他狠狠甩开手,走出去直接将门在外面锁上,唐诗慌了神,摔下床用力拍打着门,薄夜!你凭什么这样对我!你有什么资格把我关起来!可是门外薄夜上锁的声音并没有停顿,唐诗大喊,你这样,不怕惟惟知道吗!你放我出去!你有什么资格——!!一道疤痕旧情复发可是唐诗的呼喊并不能挽回男人离开的步伐,薄夜就这样走了,唐诗怔怔地看着窗外的防护栅栏,只觉得自己像是又被人送进了监狱。

那段暗无天光的日子又在她最没有防备的时候重新回到她的脑海,监狱里被人羞辱的一切让她再一次陷入巨大的恐惧之中。

唐诗蜷缩在地上,连跑去床上的力气都没有,她就这么躺在地上抱着自己,脸色惨白,豆大的汗水滑下来,像是癔症一般喃喃着,开门……开门……放我出去……不是我……犯人不是我……放我出去……唐诗眼泪控制不住地留下来,她眼里带着莫大的惊恐,像是正受着什么折磨一般,无助地喊着,对着空气一遍遍求救,救命……不要关我……我没有杀人……不是我……救命……她的世界再次陷入噩梦,有种习惯已经深入骨髓,哪怕你已经忘记了,身体却替你记得,所以条件反射,所以本能反应。

她将自己抱住,手指用力到指关节泛着青白色。

可是唐诗不知道,这间房间,是隔音的,不管她多么声嘶力竭呼救无数次,都不会有人来救赎她。

这黑暗的尽头,根本没有人在等她。

救命……唐诗在退无可退的时候,揪着自己的胸口深呼吸,她快要窒息了,抑郁症要将她生命都摧毁了,她好像出现幻觉了,看见了自己的哥哥在对她微笑,唐诗双眼空洞,哥……我真的没有杀人……薄夜是在第二天晚上才打开的房间门,他以为这样一天关下来唐诗会乖乖收敛,可是没想到打开门进去的画面,如此触目惊心。

唐诗躺在地板上,左手捏着一片被打碎了的床头灯碎片,因为捏得太用力,碎片已经嵌入了她手掌心的肉里,而右手手腕处则有一道刺目的新疤痕!鲜血,不知在何时已经流了一地……那一刻,薄夜的灵魂仿佛被人狠狠一锤,他胸口心脏剧烈震荡,男人指尖在发颤,随后大喊了一声,唐诗!他冲上前,将唐诗从地上抱起,血迹是新鲜的,都还没干,就这样染了他一身,男人抱着唐诗,红了眼睛,发疯一样从屋子里冲出来,喊着门口的保姆,快!叫120!唐惟是听见动静才从屋子里出来,可是他没来得及看清楚发生了什么,就看到自己所谓的父亲抱着他的妈妈冲出了屋子,他想跟上去,却被保姆拦住了。

我妈妈是不是出事了?小少爷别担心,薄少已经跟上去了。

保姆只能拉住他不让他看到那副场景。

小男孩往地上一看,一滴滴血迹沿着薄夜跑出去的方向直直蔓延到大门口。

那一刻,唐惟的眼里浮起了鲜明的恨意……保姆被唐惟吓了一跳,他抬头的那瞬间,眼神让保姆都吓得脊背生凉。

明明……明明只是一个五岁的小孩子,为什么……为什么会有这么可怕的眼神?!不要打我我没杀人唐诗昏迷了整整两天,当时大半夜薄夜浑身鲜血抱着她冲进医院,一个电话,江凌从家中赶到手术室,在看见里面情况的时候,眉头用力皱起。

你前妻是不是有抑郁症?手术结束后,江凌穿着白大褂对薄夜这样说道。

薄夜沉默许久才吐出一句,是的。

江凌无声笑了笑,那么恭喜你,你如果想逼她死,就何必费那么大劲带她来医院!再晚个几分钟让她彻底死了不是更好?薄夜心口刺痛,迅速反问,为什么说我要逼死她?她有抑郁症。

江凌努力保持着声音的冷静,我敢发誓,如果不是你做了什么逼她或者令她病情复发的事情,她是不会割腕自残的!你不知道吗,她下手的那一刻,就已经不想活下去了啊!江凌说到最后几乎是在用力低吼,男人看不明白,薄夜如果爱唐诗,为何五年前要送她进监狱,如果不爱,那么处处透露在乎又到底是想做什么?薄夜被江凌吼得脸色惨白,他立在原地,我没有……我没有逼她……我只是……想让她待在薄家。

五年前富二代的圈子里,唐诗一直都是他们尊敬的人,哪怕五年前唐诗出事了,都有人前前后后在帮她,江凌也是对唐诗保持着敬畏的,遭遇了那么多,能从五年前走到现在,她已经坚强到让人无法想象了。

可是……就是这样一个坚强的女人,却一遍遍被薄夜逼到崩溃!江凌轻声问他,薄夜,你的心到底有多狠?薄夜瞳仁收缩几分,江凌这句话声音不大,却如同一记重锤击在他心口。

他罕见地露出了些许惊慌,像是在解释什么一般,我没有……我没有……别再逼她了,薄夜,如果唐诗五年前真的杀了人,她所付出的代价已经足够巨大了。

江凌盯着薄夜的眼睛,想从他脸上看出一丝内疚来,可是没有,他便继续道,如果……唐诗五年前没有杀人。

那么薄夜,你告诉我,你欠她的,这辈子还还得清吗?薄夜整个人都震了一下,血液逆流,脊背生凉,他看着江凌,你……在为她说话?我在为事实说话。

江凌双手插在口袋里,看着薄夜这幅样子,他替他叹了口气。

薄夜可能现在都还没明白自己的真实感觉,于是江凌拍拍他的肩膀,薄夜,有句话要告诉你,趁着人还在,去把该算的该还的账都做完吧。

该算的,该还的……他该找唐诗算什么账,又该还什么债?薄夜陷入巨大的恍然之中,江凌已经走开了,他就在病房里看着唐诗,女人脸色惨白躺在病床上,像是没有生命气息一般。

整整两夜,薄夜没合眼,他现在脑子里一团乱,无数情绪需要一个发泄口。

直到唐诗醒来。

可她醒来了,第一句话却是,不要打我!不要打我!我没有杀人,我没有!请不要再祸害我了那一刻,看着唐诗如同一只惊弓之鸟的样子,薄夜心如刀割。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只是看着她痛苦,自己也会跟着痛苦……唐诗抱住自己,缩起来,徒劳无功地诉说,我没有……我没有杀人……五年前,到底是谁在冥冥之中将她推向漩涡?!薄夜上去轻声安抚她,唐诗,是我。

唐诗抬起头来,双眼茫然看着薄夜,是你。

那眼神让薄夜整颗心都凉了,两个人对视,唐诗从薄夜的眼底看到了自己,那么小的一个倒影。

她说,薄夜……你能做到丢下我一个人,而我却做不到,真是可惜。

真是可惜。

她说,薄夜,莫要再祸害我了。

薄夜身体颤抖,他想保住唐诗,可是……却没有勇气。

他竟然会不敢上前触碰那个浑身都是伤的女子。

唐诗捂着自己的肚子,问了一句,孩子还在吗?薄夜眼眶赤红,缓缓闭上眼睛,怀孕初期身体太薄弱,孩子没保住。

唐诗笑了,低低地笑了。

她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笑得浑身止不住地抽搐,她在眼泪朦胧里看到薄夜脸上的痛苦,就像是被愉悦到了一般越笑越开心。

薄夜,我就是不想要这个孩子,和你有关的东西统统不要!这个孩子生下来也是吃苦头,我倒是笑它走得早,走得好!薄夜狠狠按住唐诗的肩膀,你到底有多反感我?反感?唐诗瞪大了眼睛,看着薄夜,她眼赤欲裂,薄夜,你不是使劲想要我赎罪吗!你不是爱安谧爱得要死吗!怎么,我的孩子你也会心疼?你还有脸提安谧!薄夜下意识迅速反击,你有什么资格……可是话说到一半愣住了,以往都可以脱口而出的那些伤人的话,如今他竟然如鲠在喉。

为什么……为什么?!唐诗笑得讽刺,怎么,你又想说我杀人犯是不是?也好啊,反正我手上这么多人命了,如今我又背上一条我自己的孩子的!唐诗这话,七分伤人,三分伤己。

薄夜目光都跟着痛了,手指倏地收紧,你怎么可以这么狠!不如大家统统不要好过!唐诗笑的猖狂,笑声一寸一寸敲打在薄夜灵魂深处,不是要报复我吗!不是要把我关起来吗!来呀!薄夜,你尽管使出你的浑身解数来伤害我啊!我告诉你,所有的一切,你对我做的全部,我统统记着,你最好不要后悔,否则,我不动你,自有旁人代劳!自有这世道代劳!不要原谅,一辈子不要原谅,不要重蹈覆辙,不要和好,把他给的所有伤痛都保存起来,把他犯下的所有错都圈养起来。

不要再给他机会,不要让他赎罪,失去再也不能收回。

来年往日他若是觉悟和后悔,到头来就是他被他自己犯下的罪过吞噬!她的爱和恨既然已经走到穷途末路,不如就此彻底粉身碎骨!唐诗出院放我下车薄夜只觉得全身的血液像是冻住了,他看着眼前的女人,忽然间觉得陌生。

他和唐诗之间,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有了如此大的一道横沟?!薄夜站起来,眼前的唐诗,让他有一种不敢面对的错觉。

他几乎是像逃一般逃离了唐诗的病房,他守了两个日夜没有睡着,可是却输在她醒来的那一刻。

病房门被关上的同时,唐诗也闭上眼睛,她重重摔回床上,眼泪便顺着脸颊肆意流淌。

薄夜站在房门外,明明相隔几十米,可是他却觉得他们之间隔了一整个世界。

一整个,让他觉得遥不可及的世界。

唐诗在住院两天后主动要求出院,薄夜劝不住,江凌也来了,都说流产一次就相当于做一次小月子,你这是想落下病根吗?唐诗苍白着脸笑了,我这副身体,落下病根又怎么样呢?反正已经残缺不全了,破罐子不如再摔得更碎一点。

江凌皱起眉头,伤害是别人给的,但是身体是你自己的。

唐诗没说话,还是执意要求出院,两个人没办法再强行留着她,于是薄夜把唐诗借出去了,他原本想的是,就算出院了,在家他请人照顾也是一样的,可是没有想到唐诗是想要回自己家。

薄夜在车上转头看向她,女人脸色病态,眼睛却冷得逼人,我说了我要自己回去!你现在这副样子能去哪里!薄夜忍无可忍地低吼,非要把自己糟蹋完才甘心吗!和你有关吗!唐诗坐在后排,你要儿子,我给你了,你说我怀孕强行把我留在薄家,我也被你关了!现在我身上小孩没有了,你还有什么东西要挟我!薄夜觉得心都被人挖出来了,唐诗,你非得觉得我对你好是要要挟你吗!他只是想让她在他家里好好养身体!岂料唐诗听了,却蓦地笑出声来。

对我好?你没在跟我说笑话吧?她垂在身侧的手指拼命攥紧,像是在卯足了劲反击薄夜,你从来不是只心疼你的安谧吗!我不是你眼中的贱人吗!我以为我就是死了你都不会眨一下眼皮,你现在跟我说你对我好?你多好笑啊!女人的反击让薄夜下意识踩足了油门,他怒吼,唐诗,你别不知好歹!我现在是看在你为了我流产……可是男人的话说到一半就被唐诗打断了,放我下车!你现在就停车!她察觉到了薄夜的加速,她害怕回到薄家又会被关起来,那种求死无门的感觉实在是太过恐怖,她再也经不起薄夜的囚禁了!停车!她像是惊弓之鸟一般尖叫起来,你放我下车!薄夜没有听,继续一脚将油门踩到底,唐诗,我告诉你,我薄家不是你随随便便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你既然招惹我,就做好准备承受代价!可是回答他的是一声细微的轻声,紧跟着薄夜瞳孔紧缩几秒,就看见了唐诗在大马路上直接将车门打开!宁可去死也不要你唐诗!那个瞬间,心脏读秒,薄夜不受控制松开方向盘,身子往后去抓她,你疯了吗!你不要命吗!可是下一秒,女人却偏过头来朝薄夜看了一眼,那一眼,带着绝望,随后她毫无顾忌地从车厢内直直跳了出来!急速狂奔的车子带着强大的惯性让唐诗整个人都翻滚在马路上,膝盖磕破了摩擦出一片血迹,她整个人都旋转着,撞到了路边的花坛,薄夜狠狠踩了一脚刹车,车子仍是滑出去好几米到了路边才停下,足以见得她往外跳时车子自身速度有多快。

唐诗摔在路边,随后抓着马路的杆子站起来,她腿上擦破了一块皮,正往下淌着血丝,可是女人像是察觉不到痛一般往路边跑,薄夜在她身后,唐诗知道自己这样追不过薄夜,只能停下。

停下,她转过身,朝他大吼,不要过来!那一眼,让薄夜整颗心都凉了。

唐诗……男人声音颤抖地喊她,你为什么非要这样?你再过来,我就跑上马路撞死!声嘶力竭的声音传到薄夜耳朵里的时候,他整个人都被这句话震得狠狠一颤。

抬头看向唐诗,女人眼里带着不顾一切的决绝,我说到做到!薄夜,你尽管试试!他尽管试试!她厌恶他,厌恶薄家的一切,甚至超过了畏惧死亡!薄夜眼睛都红了,唐诗,你有那么恨我吗?得到的回答是唐诗一声毫不犹豫的——对!对!她恨他!恨到宁可去死也不要回到他身边!那一刻,薄夜不得不承认,他输了。

他输给了她眼里触目惊心的恨意。

薄夜冲她哆嗦着伸出手,唐诗,你现在还在复发抑郁症,先冷静下来好不好?我们回家再说……唐诗冲他笑了,家?我家早就没有了,薄少,您失望了吗,唐家在五年前已经家破人亡了。

她早就不是当年那个唐诗了!岁月再无可回头!薄夜暗中拨了个号码,盲打了一串字发给自己的手下,也不知道他的手下能不能读懂,随后再次对着唐诗大声道,回薄家!薄家?唐诗摇了摇头,那是你的家,也不是我的家。

那是……曾经我们的家。

可都是薄夜这句话哽咽了,唐诗表情上已经写明了不想再和他有人和纠缠。

他看不下去她这样浑身是伤站在路边,她曾经多么骄傲多么金贵啊,为何如今成了现在这幅样子,是谁将她逼成这样?薄夜想办法拖延时间,等他的人来了,一定有办法可以将她带回去,那么她不同意,强行也要带回去。

他……竟然不想再让她离开他的视线。

薄夜狠下心来,你别忘了,你的儿子还在我们家里!你的儿子!唐诗被薄夜这句话激得整个人都恍惚了一下,她眼神涣散好久才慢慢聚焦,看着薄夜,一字一句,薄夜,你到底要用多少手段来强迫我呢?人心都是肉做的,你拿惟惟威胁我的时候,你就不会内疚吗?薄夜心惊。

女人继续在说——是不是,要等到哪天连唐惟也死了,你才彻彻底底会痛呢?要你做我爱的死囚薄夜的脸色霎时间变了,唐诗捂着心口笑,笑自己的荒唐。

薄夜,我身上所承受的痛苦,你根本不能体会,也根本不会去体会。

你若是能理解我痛苦的万分之一,也不会心狠手辣把我逼成这样!唐诗转身就想继续走,这个时候薄夜用余光瞄到了他的人开着车子过来,于是大喊了一声,不要动!唐诗刚想迈开步子跑,就听见男人的声音伴随着风送到她耳朵里,像一把刀劈开她的身体!别让她跑了!抓住她!唐诗一惊,抬头看四周不知道什么时候围起来的黑色商务车,她后退几步,却逃跑无门,到底是什么时候……这些人又是怎么来的?唐诗被薄夜的手下再一次按住,而这一次,他们迅速捏着她的嘴巴塞入了一团破布,防止她用来咬伤他们,或者,咬舌自残。

唐诗手脚都被人抓着,滚烫热泪落下来,她整个人都在颤抖,感觉要再一次回到那种被关着隔离世界的那种黑暗中。

她被人抬进车子里,这一次她一左一右都有男人管着,薄夜从原来的车子上下来,将钥匙丢给司机,自己则坐到了唐诗所在的面包车的副驾驶座上。

唐诗流泪,在泪眼朦胧中看见薄夜那张精致的脸,如同却冷得像是地狱里的修罗,他冲她冷笑,老早听话不就好,还省下了那么多不必要的麻烦。

他在嘲讽她的弱小和无力。

唐诗闭上眼睛,被塞着布,她发不出一丝声音来呼救,任凭车子载着她离薄家越来越近。

二十分钟后,唐诗重新回到薄家,而这一次,薄夜倒是没有将她关在小黑屋里,反而将她抱到了床上。

唐诗口中的破布被人取开,她大口大口喘着气,你到底想怎么样?她的声音里甚至已经带上了哀求。

薄夜垂眸,视线不自觉落在她腿上的伤口处,打了个指响,就有人端着东西进来。

你既然反抗不过,就乖乖服从,这才是聪明人会有的想法。

而你现在,只凭着本能和冲动,又能赢得过我什么?是啊,比心硬,她都比不过薄夜。

有些事情只要凭着满腔热血和冲动就能去完成,可是有些事情,哪怕抱着去死的念头赌上性命都赢不过眼前的男人。

唐诗只觉得腿上一凉,她下意识哆嗦,大腿却被人按住。

男人用镊子夹了一块沾着消毒酒精的棉花在她伤口擦拭,来来回回地帮她处理伤口,最后又用绷带和胶布将她的伤口贴了起来。

他在这个时候显示出来的柔情就像是一剂残忍的毒药灌入唐诗的喉咙,她眼眶红了,你现在装什么好人?薄夜冷笑,抬头看向她,我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人,只是看着刺眼而已。

唐诗被他这样的眼神刺得脸上生疼,薄夜,我到底欠了你什么?薄夜没说话。

我什么都给你了,我什么都没有了,你到底还要我做什么?薄夜依旧沉默。

唐诗绝望,无声地笑,放过我吧,薄夜。

再这样下去,我怕我连命都没有了。

安如上门他没骗我薄夜听见唐诗那句放过我吧,像是受了刺激一般,整个人的气场猛地就压了下去。

他捏住唐诗的下巴,一字一句,用尽力气,唐诗,在我说结束之前,你,根本没有叫停的资格!还不够,他是想让她失去多少才足够?!唐诗无声地笑,讥讽他的残忍,薄夜,早晚有一天,我的一无所有拜你所赐。

到了那个时候,这世界就真的已经再也留不住她了。

薄夜没说话,直接出去了,而这一次他没有锁上门,大概是知道唐诗也不敢再违逆他,毕竟唐惟还在薄夜手里,他想捏死她,轻而易举。

可是到了当天晚上,令他们措不及防的事情就发生了。

安如来了。

薄夜大惊,到底是谁喊安如来的,又是谁传出去唐诗在家的?因为安如到了薄夜家门口就直奔唐诗所在的房间,直直推开了门,薄夜连拦都来不及拦。

安如在看见薄夜家中的唐诗的时候,整张脸都是惨白的。

她喃喃着,没骗我……他还真没骗我……他是谁?薄夜心中有一大团疑惑还没解开,安如就走上前,上去重重一个巴掌摔在唐诗的脸上。

可是下一秒,却在即将落下去的时候,她的手被唐诗一把抓住了,女人死死盯着她,眼神锐利,冲她冷笑,你想打我?!安如倒退几步,眼眶都红了,明明最开始动手打人的是她,现在立刻反应过来装委屈的也是她,她指着唐诗,浑身都在哆嗦,你为什么会在夜哥哥的家里?!薄夜的家平时连她也进不去,偶尔他心情好了才会让她在客厅坐回,能进去薄夜卧室的女人更是少之又少,可是这个唐诗,到底哪来的本事可以这样相安无事地躺在薄夜家里主卧的床上?!唐诗看着眼前这样装出一副惊慌失措的安如就只觉得可笑,她说,问他去,问我做什么?她也想知道,薄夜为什么非得把她困在薄家!安如气得脸色煞白,身后薄夜上前,安如,你别胡来……安如含着眼泪直接扑进薄夜的怀里,夜哥哥,为什么你们家会有女人?薄夜有些头疼,不知道怎么和安如解释,可是安如就这么一直抱着他,两个人就像情侣一般亲密无间,唐诗看着倒是有几分好笑,她像一个外人,好整以暇看着抱在一起的安如和薄夜。

眼神,毫无波澜。

薄夜被唐诗这种平淡冷漠的眼神给刺激到了,伸手就把安如搂到了一边,随后道,她只是暂时住在这里而已。

话里话外连理由都不想提起来。

唐诗冷笑,安如这眼里的凶狠薄夜难道看不出来吗?她看着可是心肝直颤呢!这样心狠手辣一个女人,难道薄夜是傻子不知道她的心思吗?真是可惜了安如有一张单纯天真的面孔,她一委屈就显得楚楚可怜,唐诗啧啧摇头,若是安如的姐姐安谧知道,大概死的人也会被自己这个心怀鬼胎的妹妹气得诈尸。

毫无反应他怎么了薄夜被唐诗那带着轻嘲的眼神激得脸色铁青,随后当着唐诗的面主动落了个吻在安如的脸上,安如从来没有被薄夜主动吻过,如今她像是收到了天大的惊喜一般,嘴角都止不住上扬了,余光还不断地瞟向唐诗,大概是想看她的反应。

可是唐诗眼神冷得就像是在看一个路人,薄夜和安如这样你来我往的行为只会让她觉得恶心到想要作呕,除此之外,已死的心,再无波澜。

薄夜当着唐诗的面将安如直接带去了别的房间,可是安如在看到另外一个儿童卧室里的一切的时候,她就明白了。

原来薄夜的孩子,是唐诗生的。

她一直都在猜测,如今这个猜测,终于得到了证实。

安如的手指倏地收紧,她眼神闪过一丝杀意,这个孩子,她不能留!看着安如和薄夜的身影消失在视线深处,唐诗房间的门再次被人推开,只是这个进来的,是一个小小的身影——是唐惟。

唐惟扑进唐诗的怀里,妈妈,薄少又对你凶了是不是?唐诗笑着将唐惟的头发理整齐,妈妈不难过。

妈妈是因为被薄少凶了太多次了。

唐惟还小,不懂得受伤如何描述,所以只能用他并不多的词汇量描述唐诗被薄夜伤害,他抓住唐诗的手,妈咪,不要怕,我们很快就可以重新在一起了。

我也相信。

唐诗也握住了唐惟的小手,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唐惟今天的眼神有点奇怪,她也在怀疑是不是错觉,小孩子眼底多了她看不懂的东西。

可是唐惟很快笑起来,打消了唐诗的念头,那我今天就和妈妈睡这里啦!他再也没有开口喊过薄夜父亲,从来都只是用薄少儿子称呼,疏离且生分。

不知道是不是赌气,薄夜竟然留了安如在家,安如自然是欣喜的,洗澡的时候还故意落了一条内裤在床上,薄夜晚上走进来的时候目光落在床上的那条性感内裤上,可是男人很快冷漠地撇开眼去,不知道为什么,他最近……竟然对这种事情失去了兴趣。

难道是因为唐诗所以他最近心情也太过压抑?薄夜摇摇头,里面传出了安如的声音,夜哥哥……人家,人家内裤好像忘了,你能帮我拿一下进来吗?这段话放在任何一个正常男人的耳朵里,都是光明正大地在邀请诱导了,薄夜也不是听不懂,可是男人的目光却没有任何起伏,顺手勾着安如的内裤,将浴室拉开一条缝,随后伸了一只手进去。

安如看着薄夜只伸进来的那一只手发愣,薄夜这是听不懂她的暗示还是……根本就对她没有兴趣?!安如从薄夜手上接过内裤,顺手伸出手指在薄夜的掌心勾了勾,像是小猫挠过一般。

一般来说任何男人都无法抵抗这种动作,然而薄夜还是闷声不响地把手缩了回去,将门关上,丝毫没有要进来和她一起洗澡的念头。

继续靠近他在想她安如不禁开始怀疑自己的魅力,到底是哪里出错了?以前薄夜就算不碰她,眼底还是带着感觉的,原本这次被薄夜留宿,她以为可以和他真的发生点什么关系,可是没想到薄夜还是这么无动于衷,难道整整五年,薄夜都不想碰她吗?她不信,若是不想,他将她放在身边五年做什么!那么宠她做什么!安如想了想,觉得一定是因为唐诗在家,所以薄夜才会这样,要是唐诗不在就好了。

要是唐诗和她那个儿子都不存在就好了!安如眼底的杀意越来越汹涌,她将内衣裤穿上,随后披了一件薄如蝉翼的睡衣,对着镜子演了一眼自己凌乱性感的发型,随后拉开门去。

薄夜正好在脱衬衣,看见安如穿得那么妖娆出来,男人的动作一顿,伸手解扣子的手僵了僵,随后继续,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大步走进浴室,将门一关。

这冷漠的速度让安如都愣住了,转念一想,不可能,一定不是这样,薄夜是因为被刺激到了才会这么快地走进浴室!安如这么想着才稍稍安心,去到了床上躺好,摆出一个诱人的姿势,随后打开手机打发时间,等到房间独立浴室里的水声终于停了,她立马又将注意力收回来,静静等着薄夜出来。

男人出来了,依旧是那张精致俊美的脸,安如当初就是死在了他那令人着迷的眼睛上,可是那双眼睛五年了,都不会有一丝波澜,就好像姐姐死后什么事情都再也不能提起他的兴趣。

他看她的时候,从来只带着一种缅怀,一种对安谧的缅怀。

安如知道自己因为这张和安谧相似的脸才可以和薄夜相处那么久,可是五年了,她很迫切地希望自己真正得到他,但是薄夜每次除了拥抱之外什么都不给,像是……他从来都不需要什么一般。

可是明明……明明唐诗怀孕了,她去查了,孩子是薄夜的。

那个孩子在她没有动手的时候就流掉了,这是令她觉得满意的。

为什么他可以对唐诗下手,却不对她下手?她哪里不如唐诗?安如看着在身边睡下的薄夜,伸手抱住他,将自己的身体贴上去,意乱情迷地喊了一声,夜哥哥……这声音,正常男人都无法抗拒。

薄夜低低地应了一声,伸手拍了拍她的背,像是家长哄小孩子一般说道,睡吧,晚安。

就这样?就这样?!安如不甘心,趁着黑暗,按住了薄夜的后脑勺,胡乱地吻了上去。

察觉到有温热的唇贴近的那一刻,薄夜的耳边轰的一声炸响,随后男人迅速推开了安如,可是没来得及,那个吻还是落在了他唇上。

刹那间,他脑子里闪过去的竟是唐诗在他身下无助颤抖的画面,裸露在空气里的皮肤带着令他灵魂都颤抖的白皙。

薄夜全身发热。

安如被薄夜推开,不依不饶地继续伸出双手搂住薄夜的脖子,像是下定决心一般,又靠了过来。

不要试探我的底线她像是受到了什么蛊惑一般,用力搂住了薄夜的脖子,可是男人的动作更加剧烈,来不及她反抗,就被人狠狠推到了床的边缘。

黑夜中,薄夜睁着一双眼睛,他说,安如,不要试探我的底线。

安如的心一下子凉了,她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哽咽,要是开灯的话,薄夜都可以预测出她脸上委屈的表情。

可是男人没有任何动容,他说,如果你不习惯在这里睡的话,你可以回去。

安如开始轻微地啜泣,是唐诗,一定是因为唐诗在,所以薄夜才会这么抗拒她!不然她已经得偿所愿了!这一夜过得漫长而又令人觉得难熬,可是另个房间里,因为有唐惟的陪伴,唐诗难得地睡了一个好觉,母子俩相拥着在床上醒来,唐诗爱怜地摸了摸唐惟的脸。

惟惟,为了你,我付出什么都可以。

唐惟知道隔壁薄夜和安如过夜了,早上醒来也没说什么,就拉着唐诗在厨房里忙活,母子俩在互动做早餐,做了两份相当可爱精致的早餐,随后怡然自得地坐在餐桌前。

我开动啦!唐惟脆生生地喊了一声,有唐诗在,哪怕是在薄家,他也相当安心。

小孩子想来是接受了薄夜许多精英教育,连带着用餐的规矩都跟着相当标准,如同一个小绅士一般,唐诗看了眼眶就红了,自己的儿子还那么小,却承受了那么多事情。

安如和薄夜从楼上走下来的时候,就正好看见唐诗和唐惟在厨房里一起洗碗,唐惟个子矮,就搬了一把椅子,放在唐诗旁边,两个人在洗手池边上一起洗,时不时传出笑声,那副岁月静好的模样让薄夜都觉得自己眼前这画面是个错觉。

冰冷的薄家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生机了。

而他身边的安如,却露出了凶狠的眼神,死死盯着唐惟的小身影,那表情恨不得把唐惟撕碎。

这个小孩的存在以后肯定会威胁到她!薄夜心里有这个小孩,等他长大了,薄夜一定会分很多权利给他!所以那些不好的苗子,最好在还小的时候就扼杀掉!唐诗和唐惟回头看见薄夜和安如走下来,母子俩像是压根没看见一般,眼珠都不转,就这么像是路过路人一样路过他们,没有任何停顿。

擦肩而过那一瞬,薄夜的心跳漏跳半拍,他下意识回过头去,却发现唐诗只留给他一个渐行渐远的背影。

他们母子俩,这是连交流都不想和他发生。

安如觉得这是好事,他们和薄夜越是疏远,她的成功率,就越高!这天下午唐惟执意要让唐诗带他出去玩,唐诗拗不过他,小男生来到薄夜面前,和许久没有说过话的父亲交流,薄少,我想和妈咪出去逛商场。

他的语气就像是下属向上司请假一般。

看着唐诗和唐惟死死攥在一起的手,薄夜承认,他被那个画面刺伤了。

他们那么紧张彼此,就像是薄夜一开口必定会伤害他们一样。

唐惟失踪大事不好无数个想法掠过脑海,最后薄夜轻轻吐出口的却是寥寥数字,嗯,去吧。

他……他这是同意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啊!可是很快薄夜就又冷笑,你尽管可以带着他逃跑试试,被抓回来可就没有现在这个待遇了。

这话说的唐诗心脏一疼,女人脸色惨白,对着薄夜笑笑,那倒是要多谢薄少今天大发慈悲让我们母子俩出去玩。

薄夜眉头皱起来,但是还来不及说话,唐诗就已经被欢快的唐惟牵着跑了出去,小男孩脸上都是兴奋,妈妈,别发呆啦!我们现在就出发!他已经好久……好久没有和自己的妈妈这样出去玩过了!唐惟脸上的雀跃就像是一个巴掌打在薄夜身上,他从来不会对薄夜露出那种表情,还真是可悲。

薄夜的目光放在出门去的母子俩身上好久才收回来,身边的安如却目光一动,悄悄拿出手机发了个消息。

唐诗很久没和唐惟单独出来,唐惟抓着她的手,母子俩上了出租车,他就问道,妈咪,下次我能和舅舅一起玩吗?唐诗眼眶一红,摸着他脸的手都开始颤抖了,可是许久她轻声说道,可以啊。

唐惟眼睛都在闪闪发光,太好啦,我很想念舅舅呢!唐诗把头抬起来,使劲看着出租车的车顶,不让眼泪掉下来。

她努力地笑,没关系,熬过去就好,她可以忍受的!哥哥,你若在天有灵,感受到惟惟的思念了吗?你一个人,孤单吗?母子俩在一家大型商场下车,唐惟颠儿颠儿往前跑,唐诗含着笑在身后追,古灵精怪的儿子加上优雅大方的母亲,这一对组合惹得无数人纷纷侧目,唐诗帮唐惟在抓抓机面前抓起了两个娃娃,唐惟高兴地大叫,小脸都跟着红扑扑的。

他已经好久没这么开心过了。

妈咪,我想上厕所。

唐惟抓着几个玩偶在怀里,对着唐诗道,我们去上厕所吧。

好。

唐诗带着唐惟来到厕所门口,好了叫妈咪,妈咪在外面等你。

嗯嗯!唐惟还是不肯撒手,抱着娃娃一个人去了男厕所。

可是,五分钟过去了,唐惟没有出来。

唐诗有点着急,惟惟,是肚子不舒服吗?妈咪进来看看?空荡荡的厕所走廊里传来她一个人的回音。

唐诗这才意识到大事不好,走进去的时候发现唐惟原本抱着的两个娃娃掉在地上,可是每个男厕所间里都已经没有了唐惟的声音。

唐惟,唐惟!绑架两个字跃入唐诗的脑海里,她一下子就慌了神,正巧有男人进来,看见她一个女人在厕所间,就吹了声口哨,美女,过来打野战啊?唐诗抓着他,无助地喊道,你有没有看到我儿子?大概到大腿这么高,五六岁大……哟,这么关心儿子做什么?男人眼里划过一丝凶狠,狠狠往前一带,那个臭小子命大没准还能活着,不如我们现在先来做点别的事情、唐诗脑子里的警铃嗡的一下就被拉响了,她刚想出声挣扎,就有一张大手过来遮住她的嘴巴,唐诗想都没想,一口咬了下去!唐诗跑了被绑架了该死的!那个男人被唐诗咬的大叫一声,反手狠狠一个巴掌打在唐诗脸上,老子上你是看得起你!救命啊——!唐诗的手机被他直接抢走,狠狠一脚踩碎在厕所地板上,女人脆弱地红了眼,你放开我!下一秒,男人狠狠抓着她的脸撞向墙壁!剧痛袭来的时候,眼泪和血液一并混合着从她脸上五官溢出,嘴里是血,鼻子里是血,呼吸一口气都是血。

唐诗身体颤了颤,顿时就失去了挣扎的力气。

她昏死在那个男人怀里,鼻血一滴一滴,就这么落了整个瓷砖地。

妈的,还真是个烈性子的。

男人单手将她扛起来,随后打了个电话,大小姐?人我们抓住了,现在带去你那里。

那个小孩?小孩我们也带走了。

男人钻入厕所最后一个隔间,墙上正开着一个通风窗口,他将唐诗放上去,对面就伸出一双手来接应,几个人将昏迷的唐诗通过男厕所通风窗口运出去,随后也利落地从通风口钻出。

薄夜在家里等了一天,可是直到天黑,唐诗都没有回来。

他心里有隐隐地不安,唐诗不可能就这么跑了,她应该没胆子再挑战他,可是为什么这么久了都没有回音?薄夜给唐诗拨了一个电话,可是电话是关机的。

他心里一慌,唐诗不会真的跑了吧?他没多想,直接再次拨了个号码,这一次是打给林辞,对面很快接通,薄少,有事您说。

查一查唐诗现在在哪。

薄夜的眼神沉了下去,那个胆大包天的女人,居然真的敢这么逃走!可是一小时后林辞发来的消息,却是令薄夜摸不着头脑的。

林辞说,薄少,我们查到了唐诗的手机ip地址,是……在一家商场。

察觉到他还没说完,薄夜一眯眼睛,杀气就这么泄了出来,继续说。

是……是一家男厕所。

林辞自己也很怀疑,可是这个结果是不可能出错的,他来来回回查了三遍,我没在开玩笑,薄少,定位的确就在那里,而且……没有任何走动改变。

那也就是说,手机是被人放在了那里,所以林辞才会查出这样一个结果?!薄夜的脸色一下子变了,现在就给我查唐诗本人!看一下商场的监控录像!唐诗,她居然还懂故意用手机来制造疑团!可是……薄夜发现了自己的手指在隐隐颤抖,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总有一股不好的预感……如果唐诗不是刻意在躲避薄夜的追查,那么她的手机……到底是为什么会出现在商场的男厕所?薄夜有点不敢想下去了,他立马又拨通了一个号码,喂?苏祁?是我,我有件事需要你们家帮忙。

苏祁倒是没想到薄夜会要求用他们家的势力来搜查一个女人,那个女人还是他最开始不屑一顾的唐诗。

可是薄夜眼中的焦急骗不了人,苏祁家里在中央有点关系,所以下达一个搜查令动用警方势力一起调查是小事一桩。

苏祁原本也没在意,可是他的下属传达过来一个消息,让两个男人的心顿时就被揪紧了。

苏少,我们看监控录像,发现唐诗进了男厕所没出来,后来有个男人跟着她进去了,也再没出来,我们怀疑……唐诗是被绑架了。

最痛一次将她摧毁被绑架了几个字落到薄夜和苏祁耳朵里的时候,两个男人都被一震,回过神来的时候薄夜直接抓过苏祁的手机对着他的手下怒吼,现在就给我查唐诗在哪!被绑架了?到底还有谁要绑架她?薄夜心里无端的恐慌,他觉得这件事情根本不是偶然,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冥冥之中有人安排了一切,包括唐诗的失踪在内!他手指在细微的颤抖着,这反应落入苏祁的眼里的时候,男人微微眯起眼睛。

唐诗是在冰冷的水泥地上醒来的,她刚醒,就对上一张狰狞的笑脸,先前在厕所里打她的那个男人正对着她笑,唐诗喘了口气,肺部就像是火烧一般疼着,她嘴角有血丝顺着往下滑,模样着实令人心疼。

哟,醒啦?那个染着黄毛的男人狠狠笑了笑,他上去用鞋尖挑起唐诗的脸,唐诗的手脚都被绑着,无力反抗,只能任由他们凑近了,大手在她身上摸索。

带着她几乎作呕的恶心感。

大小姐还真是没骗我……黄毛男子恶狠狠地笑了几声,虽然是个生过小孩的破鞋,不过身材看着的确不错,哥几个勉强还能过得去眼。

唐诗眼眶都跟着红了,无助地想要往后缩,却因为手脚不能自由行动被束缚了,她痛苦地挣扎,却更激起男人的**,黄毛男子一把捏住她的下巴,粗糙的手指狠狠擦去唐诗脸上的血,他盯着她笑了,脸也不错,倒是有点味道。

唐诗浑身颤抖,嘶哑着嗓子,别过来!可是她喊出来的声音却是无比小声的,她已经没有太多力气了,被人带到这个地方,令她无比恐慌,之前在监狱里的那些阴暗回忆再次袭来,唐诗脸色惨白,衬得她一双眼睛像是要溢出血一般鲜红。

叫什么叫?到时候有的你爽!黄毛男人狠狠将她从地上拖起来,你要是反抗,你那个宝贝儿子的命我可就说不准了。

唐诗身体狠狠一颤,惟惟在哪,你们把他怎么了!这么宝贝他?看来那个小儿子就是你的命,要是这条命死了,你说,你会不会绝望啊?哈哈哈哈哈哈哈!男人将她用力丢上一张凌乱的小床,这一切就像是将她锁在一个求救无门的监狱,唐诗被他脸朝被子狠狠按了下去,随后背上便摸上来一只大手,像是要掠夺她的一切。

唐诗胡乱地流泪,放开我!你们放开我!我们大小姐可是恨不得你死呢!我说小娘们儿,你到底是做了什么对不起大小姐的事情?谁是大小姐?唐诗尖叫,我不认识你们所谓的大小姐,别碰我,你别碰我!他撕裂她身上的衣衫,愉悦地看着唐诗要疯癫一般绝望无助的样子,恶狠狠从牙缝里爆出一个名字,死到临头我不如告诉你,大小姐就是安大小姐,这个人,你可认识?安大小姐?!安如!唐诗恨红了眼睛,你敢碰我,我现在就死给你看!竟然是安如,竟然是安如!她到底是心狠手辣,不但要把她除掉,连带着还要除掉她的儿子!唐惟是多么无辜啊!你嚣张什么!现在的你根本没有威胁我们的资格!安如给了你多少钱,让你这样无法无天?唐诗喉间溢血,要是伤害了我的孩子,你们会有报应的!你们绝对会有报应!哟,还口口声声报应。

黄毛男子撕碎了她的上衣,知道吗,在这个世界上,最无趣的就是报应,因为那就是你们这种可怜虫自我安慰的工具,老子命还很长,照样好好地活在这个世界上!唐诗恨得喷出一口血雾来,她觉得自己的生命正在逐渐走向崩坏的边缘,一点一点,理智在她最无助的时候抽身而去。

她的瞳孔开始慢慢涣散,仿佛因为受了太多伤而导致意识昏迷不清,男人将她这副模样刻在眼底,随后伸手就在她光滑的肌肤上摸索。

恨……她好恨……恨安如,恨薄夜!五年前被打入地狱,五年后却还要经历一遭生不如死!薄夜,一切因你而起,你是原罪,你便是无可救药的原罪!唐诗身体在男人身下颤栗着,脆弱的小床晃动着发出惨叫,男人似乎是发了狠,狠狠一个巴掌打在唐诗脸上。

她已经连痛都麻木了,这一巴掌就像是打在棉花上,唐诗没发出一个音节,死死绷直了身体,男人去抓她的腿,她就用力摒着,激得身上男人怒吼,妈的,装什么清高!老子这辈子还没有睡不到的女人!可是这个时候,门口发出了一声轻微的敲门声。

谁啊?这地方深山野林的,周围一圈都是下地种田的农民,谁会找上门?你好,俺是住你附近的,俺家做了一锅菜,给你送点来。

朴实的村民声音响起,黄毛男子冷笑一声,喃喃着,这帮乡巴佬倒是老实。

唐诗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就发出几声脆弱的呼救,被男人狠狠一拳打在肚子上。

门开的那一瞬间,她觉得希望就在自己眼前,可是她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来呼救。

求求你们……求求你们发现屋子里的我……唐诗觉得自己的意识在渐渐远去,她好像在朦胧中看见原本去开门的那个黄毛男子在瞬间倒地,随后有一个身影冲自己奔过来。

她逐渐支撑不住自己的意识,在昏死过去的前一秒,她好像,好像看到了一双……漆黑如夜的眼睛。

下一秒,她空洞地闭上眼睛,如同死去一般,整个人都失去了生机。

若一切能重来,薄夜,我一定选择其他安排,绝不爱。

这世间已经将我折磨成一个不折不扣的怪物,夺走我的一切,毁掉我所拥有的全部,最后,最后还要摧毁我这世界上最后一个亲人。

这场罪孽,谁都没资格说无辜,谁,都难逃其咎。

唐诗觉得自己在坠入一个深渊中,周遭一片黑暗,寂静无声,她的身体在不停地往下坠,往下坠,直至脱力。

唐诗昏迷了整整五天。

薄夜守在她床边,眼睛里全是血丝,他觉得自己还没从最开始的震惊里反应过来,当初看见那张凌乱的床上的女人的时候,他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鲜血淋漓的女人死气沉沉地躺在了那里,像是一具尸体,她的手指死死攥在一起,连昏迷的时候,他都没有办法将它们松开。

薄夜觉得自己的心就像是被人给挖了出来,胸膛中间凿开一个血淋淋的洞,他抱起她的手都在颤抖。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他开始恐慌,到底是谁将她害成这样,到底是谁……一次次要置她于死地?唐诗,你醒来好不好?我们现在去医院……你别睡……他跟着上了救护车,握住她血迹斑斑的手,男人身体像是痉挛一般颤抖着,那一刻,七尺男儿竟无助如同一个孩童,你睁开眼好不好?你别吓我……唐诗,你这次别玩真的……苏祁坐在一边,虽然表情冷漠无波,可是脸色却是惨白的。

他没想过唐诗会被摧残成这样,如同死去一般不再有任何生机。

他只知道她游走在男人中间,只知道她颇有心计,却没想过,如果有朝一日这样一个鲜活的女人失去了生机,他要如何面对她。

他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那就是,唐诗真的……太惨烈了。

无辜承受了那么多人的恨意,无辜失去了自己最爱的亲人,甚至无辜到……被薄夜一遍遍伤害。

苏祁虽然坐得镇定,心却在哆嗦,他也想上前去看看那个女人到底怎么样了,伤得有多深,可是他……竟然失去了勇气。

他害怕,害怕从此这个世界上没有她,他是厌恶她的,可是为什么会在看见这一幕的时候,心里像针扎一般剧烈疼痛?唐诗被送去医院的时候,两个男人站在手术室外面的走廊过道里,互相面对的时候,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不安和恐慌。

薄夜像是终于失去力气一般,整个人靠着墙滑下来瘫在椅子上。

他喃喃着,是谁……是谁……苏祁站起来,猛然往回走,薄夜叫住他,你去哪?苏祁平静的表情终于有了裂痕,他猛地攥紧了手指,你在这里等她的结果,我……去看看她的儿子。

背道而驰的那一刻,他们各自的眼底浮起鲜明的情绪,苏祁抽身离开,走进电梯里,他按下了往下的按钮,随后来到了儿童病房,看见了静静睡在里面的唐惟。

察觉到有人进来,唐惟睁开眼睛,他伤的不多,身上只有些擦伤,看来那些人还不怎么敢对小孩出手,或者说……将他当做了最后一个筹码,所以没有像对待唐诗一般肆意伤害唐惟。

小男生看着眼前的男人,轻声喊了一声,叔叔好。

苏祁心尖就这么颤了颤,他嗓音嘶哑,你好。

唐惟抬头,我妈妈呢?苏祁做旁边坐下,努力保持他声线的平稳,你妈妈很好,别担心。

恨入陌路我要你死唐惟笑了,五岁孩童多智近妖,我都被他们带走了,我妈妈一定不好。

那一刻,苏祁不得不承认,他竟然输给了一个孩子。

你不要多想,你妈妈现在有人陪着。

苏祁想让他安心,却不料唐惟眸光一下子暗了下去,是薄少陪着吗?他已经不会再喊他父亲了,一直都是薄少薄少称呼。

苏祁心一凉,随后道,是的。

其实他不知道为什么想逃,看见薄夜那么紧张陪在手术室外面,他就想逃走。

自嘲地笑了笑,苏祁伸手摸了摸唐惟的脸,大人的事情,让大人去解决吧。

唐惟的眸光很深,明明只是一个五岁的孩子,可是他看着他的眼神竟像是一名成年人,他轻声说道,我妈妈不会想见到薄少的,叔叔,你可以代替我陪陪我妈妈吗?这句话,让苏祁心头一颤,他下意识反问,为什么这么说?唐惟表情不变,我妈妈醒来一定会恨死薄少,为了防止他又刺激到我妈妈,叔叔,我想你帮忙。

他说着多么令人心痛的话语,可是表情却如此冷静,这还是一个五岁的小孩子吗?苏祁摇摇头甩开想法,随后盯着唐惟的眼睛,轻轻地应了一声,好,等她醒了,我帮你去看她。

唐惟甜甜地笑了起来,这一刻才像一个天真懵懂的孩童,谢谢叔叔。

苏祁在心里叹了口气,看着眼前的唐惟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有些心酸。

大抵,是在心疼他吧。

唐诗醒来的时候,窗外刺目的阳光让她有些不适应地眨了眨眼。

她感觉自己睡了很久,从黑暗中脱身,再一次重新回到这个世界上。

思维隔了好久才逐渐回拢,她看了眼周围,看来是一个高级病房,现在病房里只有她一人,她手上正连着一枚针。

唐诗怔怔看着自己手背上近几日的针孔,她觉得自己的手背上依旧千疮百孔了。

正此时,门被人推开,苏祁进来,男人双手插在兜里,在看见唐诗的时候他眼睛微微眯了起来,轻声道,醒了?唐诗凝眸,警觉盯着他,惟惟呢?他挺好的,托我过来看看你。

苏祁在一边坐下,看见了唐诗身上的淤青,男人的眼神不动声色地沉了下去,又想到了当初推门进去看见她浑身是血躺在床上的场景。

我要见他。

唐诗双手攥在一起,身体隐隐颤抖,我要见惟惟。

等你身体养好了再见。

苏祁只字不提薄夜,他看了一眼唐诗,不用紧张,我就过来看看你。

好歹也算是半个救命恩人,你别用这个眼神看着我。

唐诗没说话。

苏祁总觉得这次唐诗醒过来,整个人都不一样了,可他又不知道唐诗到底是哪里不一样了,只觉得她眼里多了许多他看不懂的东西。

曾经唐诗是坚强的,哪怕被逼到绝路,眼睛都是亮的,可是如今她再次醒过来,像是被抽筋扒骨,一双眼睛麻木沧桑,如同……如同濒死的人。

姜戚得知唐诗出事以后也很快就赶过来看她,在病房门口看见了徘徊的薄夜,男人就这么望着房间里的苏祁和唐诗,身子却犹豫了,没有推门进去。

姜戚踩着高跟鞋,一边冷笑一边推开门,怎么,你也会怕?薄夜察觉到了姜戚的针对,没说话,姜戚把门推开,薄夜和她就一起进入到了唐诗的视线里。

女人抬起头来那一眼,带着惊天的恨意,薄夜连步子都还没踩进来,她就怒吼了一声,滚!薄夜脸色惨白站在门口。

唐诗眼睛血红,滚出去!带着你所有的东西滚出去!床头柜上的玻璃器具朝薄夜砸过来,一边苏祁在喊,唐诗你冷静点!我怎么冷静!唐诗感觉喉间有腥甜上涌,就是因为他,惟惟才遭受一切!就是因为他强行把唐惟带在身边,所以安如才会对他们狠下杀心!薄夜忍受不住唐诗这样的眼神,下意识反讥,你自己没有看好儿子,把责任怪在我头上?唐诗笑了,笑得荒唐,薄夜,这一切还不是你的安如搞出来的,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不可能!薄夜想都没有就否认了,安如心思单纯,不可能做这种事情!她单纯?唐诗像是听见笑话一样,薄夜,你真是世界上最可怜的人,什么都看不清,什么都不知道!你少在这里乱泼脏水!薄夜上前,却被姜戚直接拦住,她让你滚听不见吗?怎么,姜戚,你是真的以为自己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吗?薄夜直直推开姜戚,女人在背后怒骂,薄夜,你把唐诗害成这样,还想要她怎么样!死在你面前吗!薄夜觉得整颗心都凉了,所有人都以为他想要逼死唐诗,他要如何开口解释他真的没有想这样?既然如此,他也懒得开口解释了,薄夜上前,唐诗浑身颤抖,滚出我的视线!苏祁看不下去了,站起来想要拉住两个冲动的人,岂料薄夜开口就是威胁,唐诗,你也配让我滚?你这条狗命都是我救出来的,你他妈是白眼狼吗!你救我?若不是你关着我们母子俩,安如会做出这种事情吗!姜戚冲上前来到病床边,把唐诗护在怀里,如果诗诗说的是真的,那么薄夜,你也没资格喊无辜!唐诗整个人在不停地哆嗦,她闭上眼睛就是自己被人肆意殴打的画面,那记忆太过深刻,血淋淋刻在她脑海里,女人抱住自己,滚出去,薄夜,你滚出去!你要是还想要回你的儿子,你就给我听话一点。

薄夜眉头死死皱在一起,愈发口不择言,少说安如一点坏话,不如自己反省反省!男人在暴怒中摔门而出,留下苏祁和姜戚在病房里,唐诗双手攥在一起,用尽了力气,直到指甲划开了她的手掌心。

她低吼,仿佛要吼穿自己的灵魂——薄夜,我要你死——我要你死!我要摆脱你的纠缠一个礼拜,薄夜整整一个礼拜没去看过唐诗,后来他再次踏入病房的时候,唐诗抬起那张苍白的脸,眼里写满了触目惊心的恨。

她说,我要带着儿子走。

不是乞求,而是干脆利落的陈述。

薄夜眉心一跳,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如此执着于唐惟,大概是,如果连唐惟也走了,那么唐诗就会彻底离开他的世界。

他把唐惟捏在手里,所以才可以这样轻松地捏住唐诗。

可是这一次,唐诗眼里的情绪让他觉得有些害怕,她像是舍弃了所有的软肋铠甲,不顾一切地,要逃离他身边。

薄夜声音沉下来,你没那资格带唐惟走。

唐诗没说话,许久她才道,薄夜,要养唐惟,就把安如供出来!我是不会让我的儿子和一个杀人凶手在一起相处的!杀人凶手这四个字让薄夜心头一阵烦躁,你到底要闹成什么样才罢休?唐诗,我承认这次你们母子俩被绑架是个意外,可是能不能不要随便污蔑无辜的人?杀人凶手,到底谁曾经是杀人凶手?唐诗的胸口像是破了一个洞,冷风呼呼地往里吹,她盯着薄夜的脸,想从男人这张精致的脸上看出一丝一毫的内疚和愧意,可是,薄夜无动于衷。

她笑了,薄夜,没关系,你不信我,我无所谓!但是我绝对不会把自己儿子再放回那么危险的地方!唐惟必须跟着我!就是因为你,他才会被人绑架!你闹够了没有!薄夜忍无可忍地低吼了一声,唐诗,不要仗着你的委屈,就无限倍放大你的委屈!唐诗被薄夜这声吼声吼得浑身一震,回过神来,她低低地笑,我委屈?我不委屈,我这条残破的性命握在别人手里,我有这资格委屈吗?她在讽刺他,不顾一切讽刺他。

薄夜了然,上前看到她发红的眼眶,口中那些伤人的话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间就卡住了,说不出来。

唐诗说。

薄夜,总有一天我会彻底离开你的世界。

她想逃,疯狂地想逃。

薄夜摔门出去的时候,手都在颤抖。

唐诗的表情总是让他觉得,他们之间的穷途末路,或许真的要到了。

等到某天,连唐惟都不能再拿捏住她的时候……薄夜心在颤抖,等到那天到来,他又该当如何?第二天下起了很大的雨,像是老天大哭了一场,整个海城都被浇透了,雨水打在人的脸上都生疼。

唐诗是在这天选择离开的。

她收拾了行李,自己要出院,带着一身的淤伤,在前台办理出院手续,恰逢这个时候薄夜过来看她,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瘦弱的她,经历一场绑架,唐诗瘦得令人心疼。

察觉到她手边的行李袋,薄夜心一紧,大步上去抓住她的手腕,你又想闹什么?!岂料女人抬头只是看了他一眼,那一眼,冷漠得如同路人。

她抽出自己的手,冲薄夜咧嘴笑了笑,薄夜,我终于摆脱你的纠缠了。

从此往后再也不见薄夜心头大惊,想说什么的时候,唐诗早就抽身而去,他追上去,再一次拦住她的去路,你到底想怎么样?!唐诗轻笑,我之前就说的很明显了,你让安如去自首。

安如不可能做那种事情!薄夜到现在为止以为唐诗还在胡闹,你现在一个人回去很危险,在医院里好好养伤不好吗?很危险?唐诗用力甩开他,当着医院来来往往的人群,她狠狠一个巴掌摔在薄夜脸上,你有什么资格来对我说这种话?我是因为谁变成现在这样的,薄夜,你可别跟我说你无辜!薄夜被人当众打脸,一下子怒气上涌,刚想开口,唐诗却抢他一步先说出来,闭嘴吧!薄夜,我唐诗早已经不欠你什么了!你好好守着你的安如过日子去吧,从今天起不要再来招惹我!一边搂着安如,一边还不肯放过我,薄夜,你他妈良心被狗吃了吗?!我告诉你,我还真不在意,犯不着这样一遍遍来恶心我!医院众人来来往往,察觉到前台的纷争,频频对他们侧目。

看见那边的两个人了吗?好像是女方在骂男方?为什么要骂啊,她男朋友还长得挺帅的嘛。

我刚听到一点内容,据说是男方脚踏两条船。

啧啧,人不可貌相,居然是个渣男,难怪女方这么痛彻心扉……是啊,你看看那姑娘多瘦啊,唉,找个好男人疼疼她吧……这渣男真不要脸,居然还敢来医院找这姑娘,我猜姑娘肯定是被渣男气得住院的。

嘘,走吧走吧,真是多少美女爱傻逼,多少傻逼不珍惜啊。

薄夜气得全身都在发抖,路人的议论传到他耳朵里的时候,他什么时候遭过这样的侮辱?!于是觉得眼前的女人简直不可理喻,唐诗,你比起五年前来还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是啊,我当年还是杀人犯呢!唐诗笑得眼睛都红了,松手!你不要你儿子了吗!薄夜怒吼,唐惟还在我手里……我不要了!这四个字出来的时候,薄夜被震得整个人都恍惚了一下。

刺痛,开始在身体里蔓延。

他像是不可置信,手指都跟着发颤了,隔了好久才回神问了一句,你再说一遍?唐诗笑得极狠,整个人往前走去,我说我不要了。

薄夜,你不是喜欢拿唐惟威胁我吗?我不要儿子了!怎么,是不是如你所愿了?我要是你,我做梦都要笑出声来!你爱让他叫谁妈,就让他叫谁妈!我不要了,唐惟送你。

你,滚!最后一个滚字说的声嘶力竭,她不要了,她亲口说出来了!薄夜,你从今往后,再也没什么可以威胁我的了!那一刻,她瘦削的身姿在他视线尽头定格成一抹剪影,直到唐诗整个人消失在他视野里,薄夜才像是猛地有了意识,男人脸色惨白,好几秒后,他竟不受控制倒退几步。

她不要了……她连唐惟都不管了,她是多想离开他,连自己曾经最宝贝的儿子都不要了!唐诗,你怎么可以这么狠!所有人都看见了住院部前台有个长相俊美的男人如同被人抽空了灵魂一般,立在那个女子早已离开的地方,呆呆地站着,一动不动,就像是化作了一具雕像。

他心脏就像是破了个洞,鲜血汩汩而出,从胸腔里弥漫到身体的每个毛孔,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唐诗不要儿子了,从此撒手不管将唐惟丢给他了,他应该开心才对的。

可是心抖得厉害,像是疼到快死一样,薄夜狠狠深呼吸了几口气,逼得他眼眶逐渐爬上了血丝。

身后有人赶过来,是林辞,他手里正夹着资料,薄少,我来晚了,刚刚看见唐小姐出院……薄夜茫然地回神,盯着林辞的脸,男人喃喃着,结束了。

林辞脚步一顿,薄少这是什么意思?一切都结束了。

唐诗已经直接将唐惟拱手让给他了,是啊,他不就是想要这个儿子吗,他不就是喜欢用唐惟来威胁她吗!如今她亲手选择了舍弃,他为什么还会这么痛苦?因为他手里已经没有任何可以留得住唐诗的东西了。

他竟然已经将她一步步逼到了连自己亲儿子都不敢要的地步了!薄夜忽然间像被人抽空了力气,大口大口喘着气,胸口的刺痛让他不由得抓紧了自己胸前的衣服,仿佛这样就能得到缓解一般。

可是,他高兴不起来。

这一切明明就是他想要的结果,为什么……为什么会这么难过?薄夜红了眼睛,男人花了好大的力气强忍下自己心头所有的念头,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接唐惟回薄家住。

那唐小姐呢?林辞在一边问道。

她……已经不要唐惟了。

明明被丢弃的是唐惟,可是薄夜觉得,他也仿佛经历了一遭被人抛弃的劫难。

唐诗走的这天雨下得很大,她回家的时候被雨淋了一身,可是唐诗像是察觉不到冷一般,到了家就脱衣服洗热水澡,她站在浴室里,淋浴喷头下女人的脸被热水打湿,她站在那里打哭了一场,已经分不清脸上是清水还是泪水。

到了后来,她无力地蹲了下来,热水喷洒在她背部,顺着瘦削的背脊往下摔,水声哗哗,热气弥漫。

她有一种自己已经死去的错觉。

滚烫的热水也温暖不了她彻底寒透的心,胸口实在是闷,唐诗狠狠敲打着自己的胸,可是根本没有用。

她蹲在浴室里干呕,可是她没吃东西,呕出来的便是胃酸,胃部烧灼的疼痛让她拉回几分清醒的意识,唐诗颤抖着扶着墙站起来,她将头发统统往后撩去,露出一张苍白的脸。

这天夜里暴雨倾盆,久久不息,带着闪电撕裂了夜幕,惊鸿一瞬炸亮了窗子外面的景色,随后又迅速没入黑暗。

像极了唐诗五年前被抓入警车的那一天。

新的生活再也不爱唐诗这天夜里做了很长很长的一个梦,梦醒后她起床,天光大亮,已是接近中午,女人爬起来之后深深喘了几口气,这才觉得从梦里惊醒。

她起身重新给自己梳了个发型,随后给克里斯和姜戚都发了条消息,她觉得这是她人生的新开始,将最痛的都舍弃了以后,她终于再也没有软肋了。

不知道薄夜是不是满意这样的状况,毕竟一切都如他所愿不是吗?克里斯很快给了她回复,约她出去一起吃饭,唐诗化好妆,换了个心情就出门,跟克里斯约在了环贸iapm见面,半小时后,两人在商场的正大门口遇到了。

克里斯穿着一身西装,乍一看还挺像那么回事的,唐诗看见他就笑了笑,你穿得像是出来约会一样。

克里斯上前搂住她的脖子,你可不就是我的小冤家嘛!回回好事不会想到我,也就坏事第一反应找我。

唐诗笑着喊了几句我错了,就挽着他的手,两人走进环贸,像一对好闺蜜一样,在这个专柜挑挑,那个专柜逛逛,一圈下来唐诗和克里斯手里都多了两个购物袋。

你摆脱薄夜那个渣男,是不是应该请我吃顿饭庆祝一下。

克里斯笑了笑,可以把姜戚叫过来一起。

我喊姜戚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没给我回复。

唐诗又掏出手机看了看,喃喃了一句奇怪,随后将视线放回来,走吧,我们自己先去吃,等她回我了再打车过来吧。

可以。

克里斯挑了一家网红西餐厅店,拉着唐诗往里去,混血男子有一张精致的脸,店员们都以为他和唐诗是一对小情侣,还在背后谈论着好幸福啊真甜蜜这类的。

两个人在包间里坐下,克里斯用脚尖勾了一把小凳子过来,随后两条大长腿就这么哐当往凳子上一放,一点都没有面对媒体那种高贵冷艳的姿态,就像个暴发户似的,就差叼根烟在嘴里了。

他眉眼轻佻,小妞儿,替我点菜。

猪变得吧你。

唐诗笑着骂了一句,我刚进来的时候听见有人夸你长得帅。

这个死基佬一下子就尾巴翘上了天,克里斯哼哼两声,我们混血的长得都帅。

那个叫苏祁的不是也挺帅的嘛。

提他做什么。

唐诗撇撇嘴,我都已经和他们撇清关系了。

哟,是吗?克里斯眨眨眼,既然这样我就去把薄夜睡了,帮你出气。

你想睡就自己去吧,别说什么替我出气啊。

唐诗翻了个白眼,渣男有什么好喜欢的,还不如小鲜肉呢。

现在开始教训我来了啊。

克里斯从兜里摸出一根烟,点燃了,像大爷似的叼在嘴里,翻着菜单,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有我这样的好gay蜜你就应该拜拜菩萨了,你看看你失恋分手我都陪着你逛街。

失恋分手?唐诗一听当时就笑了!我不爱薄夜了,五年前就已经不爱了。

姜戚有事过去找她是吗?克里斯眯着眼想从她脸上看出一些不自然的情绪,可是唐诗那句话说得无比顺畅,压根没有任何的尴尬。

啧!女人心海底针!克里斯收起他两条腿,慵懒地撑着下巴,你还有一个小姐妹怎么这么慢?把我们餐厅地址发给她,叫她现在可以化妆准备了。

估计是在忙吧。

唐诗想到了姜戚是叶惊棠的私人秘书,不管什么时候叶惊棠一个电话都必须到达,所以肯定和一般人的工作时间不一样,虽然今天是周末,但是她可能还在陪着叶惊棠办事。

大周末的,我也不信叶惊棠能压榨她到什么地步,难道他自己不要休息吗?克里斯用手指敲了敲桌面,你给她打个电话吧,好歹知会一声。

唐诗心里想着也可以,就顺手拨了个号码给姜戚,可是一接通,对面就传来一声轻微的闷哼。

那声音让唐诗心里隐隐不安,她问了一句,戚戚,你在哪?过来吃饭吗?对面没有人接,只是传来一声男人的冷笑,随后电话就直接被挂断了。

嘟嘟嘟的提示音让唐诗没回过神,姜戚很少有这样的情况,她从来都是大方开朗的,这样子的模式实在是太少见。

因为自己遭遇过不好的事情,所以唐诗一下子就开始担心自己好友会不会出事,于是干脆菜也不点了,直接抓起手机就站起来。

走,去她家里找她!唐诗的心都跟着慌了,我怕戚戚出什么事情……还是去看一趟吧,大周末的打电话打不通,也许有什么隐情呢。

克里斯也赞同唐诗这样的想法,于是两个人再次走出了西餐厅,拎着手机的袋子大步朝着iapm的大门走去,他们在路边拦了一辆车,唐诗报了一个高档小区的名字,随后出租车司机就一脚踩下了油门。

姜戚住的地方挺不错的呀。

克里斯在听见姜戚家地址的时候感慨了一声,是她自己的房子吗?还是被叶惊棠包了住在那里的。

她自己家的。

唐诗含糊地说了一句,但我不清楚叶惊棠今天会不会在她家里。

叶惊棠这人平时看着就高冷,喜怒无常,他背景强大,姜戚当他的私人秘书,唐诗最开始也担心过。

可是到了姜戚家门口,唐诗却发现她家里有另外一个男人。

是余萧,姜戚的前未婚夫。

唐诗他们翻着阳台进去的时候,余萧正把姜戚整个人压在沙发上,姜戚被捂了嘴巴,奋力挣扎。

可是男人和女人的力量终究是有差别的,姜戚被他面朝下按在沙发上,背部的衣料就被余萧轻松撕开,裸露在空气里的肌肤光滑细腻,显然她对于男人来说无疑是诱人的。

正是这个时候,唐诗和克里斯从他们家外面的阳台翻进来,客厅拉了窗帘,里面昏暗一片,唐诗透过缝隙看见他们两个人的时候,惊得浑身汗毛都收缩了,想都没想端起阳台上的花盆狠狠朝着玻璃砸过去!幸好你来我是活该这声巨大的声响直接吓住了里面的两个人,唐诗在玻璃窗上砸开一个口子,随后克里斯用力将这个口子一脚踹碎了,整片玻璃直接裂成了碎片,他冲进去,直接一把拉开了姜戚身上的男人。

唐诗脱下自己的外套罩在姜戚身上,回过神来对着余萧怒吼,你疯了吗!没看见她不愿意吗!余萧这张脸她并不陌生,富二代的圈子总归是有互相交错的地方,她听说过余萧,也见识过余萧,只是没想到,这样一个表面衣冠楚楚的男人,会干出这么禽兽不如的事情!唐诗这番问话让余萧直接笑了,我们两个人的事情,你一个外人懂什么?姜戚失去了平时在外人面前鲜活的样子,她在唐诗怀里颤抖,脸上都是泪,死死抓住唐诗的手臂,你来了……还好你来了……唐诗看着姜戚那么骄傲一个人被摧残成这样,整颗心都在痛,为什么,她的日子不好过,连带着她的朋友也要受这样的委屈!老天爷啊,你为什么总让无辜的人受伤害呢!姜戚是我最要好的朋友,她的事情我绝对不会置身事外,何况你刚才是在强迫她,凭什么还觉得自己有道理!唐诗眼睛血红,将姜戚护在怀里,她曾经满身风雨无依无靠的时候,是姜戚靠近她,给她安慰,如今姜戚受了委屈,她怎么能不管!余萧看着唐诗这副保护她的姿态就想笑,男人笑起来的时候特别漂亮,可惜了这张精致的脸,姜戚,你还真是本事大,从原本一只鸡爬到现在的位置,果然会笼络人心!你住嘴!旁边克里斯都看不下去余萧这么侮辱一个女人了,直接拉开了客厅门,滚出去!余萧像是没听见一般上前,唐诗便护着姜戚退后,男人穿着一身西装靠近,死死盯住躲在唐诗身后的姜戚,姜戚,我这儿从来不是你能撒野的地方,不要以为你背靠着叶惊棠就可以无法无天,你还没那个资格跟余家对抗!说完男人站起来,拍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冷笑着瞥了一眼姜戚,随后直接摔门而去,房间里瞬间只剩下他们三人。

见余萧走,姜戚终于低声呜咽。

她抓着唐诗的衣服,整个人不停哆嗦,她说,诗诗,幸好你来了……唐诗叹了口气,克里斯帮忙去倒了杯热水过来,随后蹲在地上看着姜戚哭,可怜的女孩儿,别哭了。

姜戚说不哭就不哭了,她直接将剩下的眼泪憋了回去,嘴唇明明还在颤抖,可是她却强撑着不再让自己掉眼泪。

唐诗摸摸她的脸,他没做别的事情吧?没有。

姜戚将她身上的衣服还给唐诗,谢谢你。

我们之间还说什么谢谢呢。

唐诗笑了笑,去换身衣服,我和薄夜划清楚关系了,今天我请客,出去吃饭。

知道唐诗是在哄她开心,姜戚也没有驳她的面子,跟着笑了笑,好,等我重新整理一下自己。

唐诗和克里斯在客厅等了姜戚十分钟,十分钟后她就重新走出来,再睁眼那一刻还是叶惊棠那个冷艳果断的秘书,像是刚才的脆弱都是错觉一般。

唐诗觉得姜戚和她或许是一类人,所以才会成为好朋友。

姜戚叫了小区保安帮忙重新装玻璃,给了钱后就和唐诗还有克里斯出门,她说,真不好意思,让你见到这样的场景。

你要是有不开心的事情,就应该跟我说。

唐诗看着好友的脸色,还是担心她的状态,余萧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姜戚眼睛微红笑了笑,我活该。

唐诗没有再追问下去,他们找了一家自助餐厅坐下,她一抬手就招来了服务员。

可是没想到的是,却和路过他们桌子的两个男人撞上了。

不想见他三人聚会彼时苏祁正和傅暮终在他们对面一桌,两个男人刚坐下,一抬头,也和唐诗的目光正对上。

唐诗倒是没想到这里都能碰上他们,她脸色当即收敛了一下,随后装作没看见一般把视线收回去,继续和姜戚点菜。

姜戚在那边冲唐诗眨眨眼睛,你的烂桃花又来了。

唐诗叹了口气,小祖宗算我求你的,别说了。

我一点都不想见他们。

这句话传到苏祁和傅暮终两人耳朵里的时候,两个男人脸色一变。

傅暮终前阵子被他妈妈关在家里好久,这几天才放出来,他不知道唐诗经历了什么,心里还对那些床照耿耿于怀。

看见唐诗这样懒散的态度,他内心愈发不甘心。

他觉得自己以前是被骗了,骗着认为唐诗是个好姑娘,如今越来越看不懂她了。

克里斯倒还是那副态度,男人托着下巴和两个小姑娘凑在一起,乍一看就像是她们的大哥哥,苏祁的眼神落在克里斯脸上好久,身边傅暮终轻声问道,那个男人是谁?为什么唐诗总喜欢找不同的男人陪在身边?苏祁冷着声音,MrChris。

这个名字报出来的时候,傅暮终微微一惊,是那个大名鼎鼎的设计师克里斯?克里斯为什么又会和她们混在一起?唐诗不是没有察觉到对面两个人探究的目光,只是她已经受够了在他们那种目光下生活,仿佛她离了他们就会死一样那种轻嘲的眼神。

她早就受够了!这世上,谁离了谁会死?三个人点了菜,就聚在一起玩手机,姜戚说最近叶惊棠投资了一个游戏,是个手游,目前还在内测,然后把自己手机拿出来,叶总给我也发了一份,你们要不要玩玩?哟?是个恋爱养成游戏啊。

克里斯在一边点评道,真是稀奇,叶惊棠居然会投资这种游戏,和他画风不符合嘛。

姜戚笑了笑,能赚钱就行。

现在的小姑娘就喜欢玩这种恋爱养成,里面有几个男神可以攻略,有大明星,有霸道总裁,有**,有温柔医生,还有大学教授。

除此之外还有各种情节,什么被下药啦,什么假面舞会啦,还有酒吧相遇啦,每种都是少女心爆棚的。

现在小姑娘不就喜欢这种撩人的吗不得了……唐诗倒是已经过了这种对虚拟偶像着迷的年纪,但是年轻的小姑娘大把大把的,这种游戏上市说不定还会取得大成功。

你这么说的我想去玩了。

旁边克里斯兴致勃勃,帮我问问叶惊棠,能不能也发我一分资源,里面有这么多帅哥我就想去试试了。

你能不能收敛点。

唐诗轻笑几声,这种游戏到了后期一定是要充钱的,才会有那种暧昧刺激的情节。

聪明!姜戚打了个指响,你现在闲着是不是?不如过来帮我们一块做设计指导啊,女主可以换装,还有里面定期要出新品,你闲着过来出几款吧。

曾想靠岸后来两断这倒是一个好想法,唐诗便欣然应下,我有空就去你们工作室看看。

姜戚哥俩好似的拍拍唐诗的肩膀,小姑娘,来我们工作室啊,我们这儿有个设计师贼帅的!我来我来!克里斯比唐诗要激动,她不谈恋爱了,她出家了。

帅哥给我就行!正好这个时候服务员把他们点的自助日料刺身端了过来,三个人很快就开始开动,倒是气氛融洽,和对面严肃冷静的两名男子之间的氛围截然不同。

苏祁看着唐诗在别人面前有说有笑的,不知道为什么,胸口就像压着一块石头,他觉得自己病了,自从唐诗出院后,他竟然不自觉去打听她的消息,得知她和克里斯有来往之后,男人心里涌起一股名为嫉妒的感觉。

上一次,上一次在一场晚会里,她也是挽着克里斯的手,两个人如同一对金童玉女从他面前经过,刺痛了他的视野。

傅暮终起身去拿了一些糕点回来,而后又频频看了几眼唐诗,他颇为不爽地说道,我下次也应该带姑娘出来。

不然和苏家大少,他们两个大男人单独出来吃日料自助,多他妈……傻逼啊。

你带呀。

苏祁注意力转移到了傅暮终的话上面,他夹着一片三文鱼乐了,听说你前阵子被你妈妈关了禁闭,是怎么回事啊?他无意间提起的这个却让傅暮终脸色一变,别提了,没什么好说的。

苏祁又笑了,男人笑起来,那对蓝绿色的眼睛就特别漂亮,路过的女服务员看了他好几眼,怎么,不会是因为女人吧?傅暮终目光沉了沉,想说什么有没有开口,最后他叹了口气,算了不说了,反正我已经被放出来了。

可是傅暮终不知道,他已经在唐诗的人生里迟到了好久好久,久到后来他用尽一切……都追不上她的地步。

这顿饭吃得有点快速,唐诗几人奋力战斗日料刺身,克里斯扒着一只阿根廷红虾,上面有一层浓浓的奶油芝士,男人这已经是吃了第五只了,反正是自助,怎么都要吃回本。

姜戚在解决了第十分海胆之后皱着眉头,海胆一份太小了,吃了跟没吃一样。

唐诗看她几眼,找你这个速度是绝对不够吃的。

姜戚从她面前舀了一勺的鱼籽塞进嘴里,嚼吧嚼吧后一口咽下去,啊!我最喜欢吃自助日料啦!正巧这个时候,她的手机亮了起来。

唐诗看了一眼,发现姜戚手机屏幕上备注着一个姓——叶。

估计就是叶惊棠了。

她接起来,不知道对面说了什么,姜戚挂下电话后一脸垂头丧气,随后对唐诗道,看来我得早走了。

一起吧。

唐诗知道姜戚工作性质的特殊,也没怪她,我们吃饱了送你。

没事啦,我先走好了,你和克里斯慢慢吃。

姜戚拿了衣服,看了眼对面的苏祁和傅暮终,一会我走了,他们要是敢找你麻烦,就打电话给我知道吗?唐诗失笑,你要是我男朋友多好。

那我勉为其难答应一下你把。

姜戚扬了扬红唇,唐诗是我的小老婆,谁敢对她出手,老娘就打谁!少贫,你不是着急吗,快去吧。

唐诗推了姜戚一把,下周再来吃一次,路上小心。

姜戚踩着高跟鞋步步生风地走了,她走后少了很多乐趣,克里斯和唐诗也没吃多久就结束了站起来,刚想去买单的时候,被告知已经不久之前有人替他们买过单了。

唐诗一抬头就看见了手里捏着卡从前台离开的苏祁。

她眉心一跳,原本想装作没看见,可是苏祁却掉了方向回前台,大步朝她走过来,那气场实在是强大,唐诗退后几步,站到了克里斯身边。

吃完了?男人盯着她,意味不明地吐出一句话。

唐诗迅速回答了一声嗯就直接抓着克里斯的手臂要走,苏祁在她身后笑,唐诗,我不是什么洪水猛兽,也不是薄夜,你有多怕我?瞧,他总是能轻而易举挑着她最痛的地方刺下去。

唐诗收紧了手指,回眸看苏祁,苏先生和我也不熟,自然没必要久留。

怎么,难道打完招呼还要去你家喝杯茶?她倒是变伶牙俐齿很多。

苏祁不知道,唐诗已经亲自将一切都舍弃了,当一个人被逼到再也没什么可失去的时候,她就已经什么都不怕了。

傅暮终发觉了他们在前台的纠缠,走过来,唐诗与他多日不见,觉得他也变了好多。

曾经她也试着和傅暮终交过心,可是她的真诚换来他的怀疑,将她的所有努力都变成了一个笑话。

或许现在傅暮终就是把她看做那种利用他家背景才和他交好的女人。

可是唐诗已经不在乎傅暮终如何看她了,当初她也心痛过,为什么自己身边的朋友一个个离开自己,可是后来她看明白了,真正的朋友是分不开的,而那些要走的人,也支只是自己生命里的过客罢了。

唐诗看着傅暮终的眼神不再像往日一般真诚,她只是淡淡地喊了一声傅三少好,就打算继续离开。

傅暮终和苏祁同时出声喊住她。

唐诗再一次停顿,却没回头,只是问了一句,还有事吗?唐诗。

傅暮终大抵是没想到唐诗这次会对他如此冷漠,他也丝毫不知道唐诗这段日子遭遇了什么,她经历过多少生不如死的痛苦。

他只知道用一个外人的眼光,冷漠又讥讽地说一句,你变了。

唐诗笑了,回眸的时候,天地都失了颜色。

她看着傅暮终,第一次觉得,或许这才是他真正的面目。

当男人在追逐猎物的时候总是会给自己带上一层神秘面纱,可是当他们发现那些东西可能他们穷极一生都得不到的时候,就会露出原本冷血麻木的样子。

唐诗笑自己以前的愚蠢,曾多么相信这个男人。

她说,傅暮终,你知道吗?我曾经一度想在你身上靠岸。

喜怒无常让人碰了这句话出声落地的时候,傅暮终的瞳孔骤然紧缩,随后女人将头转回去,在他面前挽着另一个男人毫不留恋地离开——但我发现那也只是我的一厢情愿罢了。

往事随风,既往不咎。

多谢傅三少曾经的担待。

她走了,走的时候门口正好吹进来一阵风,傅暮终觉得这阵风像是穿过了他整个胸膛。

都说有的人遇见了,就如同无意穿堂风,却引起一整片山洪。

可是傅暮终是不信的,他觉得那些不过就是诗人们臆想出来的美好相遇,而这个世界上不会有那么多惊艳而又遗憾的瞬间。

他偏是不信,区区穿堂风,何以引山洪?可是现如今,他确确实实地被一阵巨大的浪潮吞没了,他才知道,原来自己,曾经和唐诗擦肩。

苏祁站在傅暮终的身后,眼神晦暗不明,盯着唐诗走出去的背影,直到她的身影消失不见。

姜戚给唐诗发了个消息说自己已经到公司了,让唐诗安心,随后就把手机收起来,盯着眼前的男人。

叶惊棠正意味不明地看着她笑,坐在沙发上,男人上身就穿了一件衬衫,袖口没有扣起来,就这么随意的散着,下摆系进了西装裤里,叶惊棠撑着下巴,一双琥珀色的眸子像是在发光一般,看着姜戚。

姜戚觉得自己头皮发麻,叶总,有事您吩咐。

叶惊棠隔了好久才慢悠悠地说,你给我买的什么咖啡?……雀巢。

倒了,重买。

姜戚在叶惊棠的私人豪宅里,他一个电话叫她过来,就是为了让她重新给他泡一杯咖啡。

姜戚对上叶惊棠似笑非笑的眼睛,叶总,目前我们只有那个。

叶惊棠眉毛微微皱起来,不是有个咖啡机吗?咖啡机前阵子坏了。

怎么坏的?你忘了吗?前阵子有个网红上门看见我在这里,以为我是你包养的情人然后打起来了。

姜戚说的一脸平静,然后就把客厅的咖啡机砸了。

……我忘了。

这种事情叶惊棠一直不去记,听姜戚一说才隐隐觉得有印象,那你得负责,新买一个咖啡机。

不是我砸的啊。

姜戚觉得自己很委屈。

人家不是冲你来吗?叶惊棠依旧是面瘫脸。

人家是冲你来啊!……你这么说是要跟我算责任?不敢。

姜戚迅速变换表情,叶总莫慌,我现在就去买。

结果一打开手机,搜了搜叶惊棠同款咖啡机,一看价格,我靠,五个八!要死了!怎么这么贵!姜戚肉痛地点击确认购买,随后抬起头来看叶惊棠,叶总,您还有事吗?那我现在怎么办?我选的同城的,明天应该会到?可我现在想喝咖啡。

喝……喝你麻痹!!姜戚觉得叶惊棠真的是太难伺候了,那你说怎么办。

叶惊棠这会笑了,家里有现成的咖啡豆,你去帮我磨成粉了泡。

厨房里有杵。

姜戚心里飘过去一万个MMP,终究忍住了,只因为叶惊棠又附送了一句,磨,现磨,磨好了月底给你奖金翻倍。

姜戚直接换了表情,叶总我爱您。

……姜戚磨了半小时,给叶惊棠泡了一杯纯的美式咖啡,这厮总算慢吞吞喝了下去,缩在沙发上,看了眼站在他面前的姜戚,眉毛皱起来,让让,挡着我玩ps4了。

姜戚继续忍,嬉皮笑脸地说,叶总,月底奖金的事情怎么说啊?叶惊棠眼皮都没抬,看我心情。

刀呢!她的刀呢!她要砍人!只是姜戚测过身子去的时候,叶惊棠眼尖瞟到了她脖子上的吻痕,男人的眸光一下子就变得意味深长了。

他要笑不笑地对着姜戚道,你最近……生活很丰富啊?没头没脑这样来一句,姜戚没听懂叶惊棠在说什么。

可是男人已经放下手里的咖啡直接站起来了,他细长的手指按上了姜戚的喉咙,像是情人一般旖旎暧昧,却将手指一根根收紧。

姜戚觉得自己有一种不能呼吸的错觉。

叶惊棠一直喜怒无常,她无法招架。

男人的手指重重从她唇上擦过,将她的口红抹掉一大片,他说,让人碰了?姜戚笑了,我不敢。

这条贱命被你握在手里,你要我大声笑,我就不敢掉一滴眼泪。

只要你安慰,我就得病好,毕竟你心疼。

叶惊棠没说话,他松开她,又坐回沙发上,依旧是高深莫测的腔调,隔了许久他才幽幽道,姜戚,别让我看见你那些劣习。

姜戚笑得一僵,脸色有些惨白。

我没有……从你嘴里说出来的话。

叶惊棠含着笑,你觉得可信度有多少?是啊,她忘了,他眼里她本来就是那种人。

姜戚身体颤抖了一下,是中午的时候余萧过来找我。

嗯?所以呢?叶惊棠好整以暇看着她,只能说明,你的勾引很成功。

被人这样讽刺,姜戚便继续笑,叶总教得好。

叶惊棠冷笑了一声,少拿你对别的男人的那种态度对我,姜戚,我不吃你这套。

学乖了就改,改不了就滚蛋。

别解释,不要听。

姜戚手指攥成了拳头,可她没说话,许久才喃喃着,叶总说得对。

叶惊棠就是这样的人,哪怕他侮辱她到了极点,她也得毫无尊严地附和一句,叶总说得对。

他永远都是掌控她的那一个。

世人都说叶惊棠身边有条狗,就是那个工作起来可以不要命的姜秘书。

她为了叶惊棠,为了公司生意,什么人都可以使劲浑身解数勾引。

有人说姜戚无情,可姜戚觉得,真正无情的,是叶惊棠。

叶惊棠喝了咖啡就没事了,叫姜戚可以走了,她神色恍惚地走出叶惊棠的家门,门口的保安一直以为她就是被叶惊棠包养的女人。

她笑了笑,看见唐诗给她发了短信,她便回复唐诗,晚上来我家里睡吧。

她想要个人陪陪。

从未得到何来失去唐诗这天夜里和克里斯一起去了姜戚家,三个人做了一顿烛光晚餐,她觉得自己已经很久没有那么开心过了,自从因为唐惟的事情和薄夜纠缠了那么久,她觉得自己每日每夜都像是在一场噩梦里。

如今,这场噩梦,终于醒了。

唐诗是想念唐惟的,可是她不能再忍受自己和薄夜相处了,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气血上涌,每次回想起薄夜包庇安如的表情,她都会觉得恨。

咬牙切齿地恨。

既然如此,不如就干脆彻底铁石心肠一点,当失去唐惟也伤害不了她的时候,她就可以再也不怕薄夜的任何威胁了。

薄夜那里已经再也没有让她可以留恋的了。

唐诗在晚餐时间察觉出来姜戚的心情不好,问了才知道,原来姜戚最近因为余萧的事情,压力有点大。

你被退婚了,还是你主动要和余萧分开?唐诗看见姜戚喝了不少红酒,她见不得自己的好友也受感情上的苦,就将她搂过来,别喝了,别再喝了。

姜戚趴在唐诗肩头,我啊,我不爱余萧,是我主动说的分手,然后对外宣传说是我被退婚。

她保全了余萧的名声,这是她能对余萧做出的最大补偿。

既然不喜欢,当初为什么要在一起?唐诗摸了一把她发红的脸,想到了自己也曾经因为薄夜一遍遍痛苦的模样。

恋爱中,女人总是这样盲目而又自虐的。

因为。

姜戚笑了,叶惊棠叫我勾引他。

因为余家和叶氏有个生意要谈。

唐诗哑然,她不知道姜戚和叶惊棠会是有这种关系,姜戚爱叶惊棠吗?她也不爱他,那么为什么能为了叶惊棠做到这个地步?姜戚喝多了,唐诗就和克里斯两个人把她扶进房间,随后两人去了一间客房,坐下后唐诗才重重叹了口气。

你和你的朋友都不容易。

克里斯倒头摔进被子里,爱这种东西,哪有那么简单的呢?光靠一个人的努力,是怎么也……玩不成两个人的事情的啊。

唐诗笑了,掀开他身边另一半被子,两个人关了灯缩在一起,她知道克里斯也不容易,喜欢同性哪有那么轻松,他背负的压力应该也远远比他阳光的那一面要多。

深夜十二点的时候,一同陌生来电,将唐诗从睡梦中吵醒,她看也没看就接通了电话,喂?这个清冷的女声传到薄夜耳朵里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病态地对他的前妻上瘾了。

唐诗……男人的声音让唐诗的睡意一下子清醒了,旁边克里斯听见她说话也闷闷地问了一句,谁啊?大半夜不让人睡觉啊?薄夜在家里喝酒,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拨通了唐诗的号码,更不知道为什么……他会疯狂想要听见她说话的声音,哪怕是一通怒骂也好。

他……害怕她那种不屑一顾与冷漠。

可是唐诗那端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还带着些许烦躁,那一句谁啊让薄夜的心一下凉透了,像是整个人都掉进了冰窖里。

唐诗直接挂断了电话,甚至不给薄夜反应的时间,他听着那阵嘟嘟嘟的提示音发呆,好久才回过神来,酒意被冰冷的现实刺醒,薄夜不受控制捏碎了手里的酒杯。

薄少……林辞在一边陪着薄夜喝酒,看着他恍惚的模样,林辞有些担忧,薄少,别喝了。

林辞……薄夜隔了好久才喃喃着,人这辈子,是不是永远都会被曾经得不到的东西困扰?林辞没说话,许久才道,薄少,您从未失去过。

她的父母现在在哪薄夜低低地笑了,你是在嘲讽我也从未得到过吗?林辞不说话。

薄夜知道林辞敬畏唐诗,他抬头看向林辞,唐诗被绑架的事情,你到底是怎么看的呢?我不好下断言。

林辞恭敬地与薄夜拉开距离,薄少您自己认为什么就是什么。

他不会帮唐诗去向薄夜解释,唐诗想必也是不屑的。

看着自己的特助,薄夜笑了,所有参与这个事件的人我都抓起来了,他们统一的口径就是临时见色起意才想绑架唐诗,不管是威逼利诱,还是严刑拷打,他们的台词都没有一个字的改变。

可是唐诗口口声声都说安如在策划一切。

我想知道,为什么她非得说是安如?林辞垂下眼睑,薄少若是疑惑,可以自己去问问唐小姐。

我问?薄夜像是听见笑话一样,唐诗也不屑吧?罢了,不就是一个女人,没了她我更自在。

对的,走了才好,走了他才自在!他倒要看看,唐诗说背后主谋是安如的勇气是来自哪里!安如跟了我五年,如果真的有什么,我不会没有察觉。

薄夜低下头,安谧死后我就一直代替她照顾安如,唐诗大抵是恨安谧所以连带着一起针对安如。

你既然心里已经有一番见解,就不必再问我了。

林辞在一边沉默了好久才出声道,希望薄少您日后不会后悔。

后悔?他?薄夜重新给自己拿了个杯子,倒了杯新的酒,他轻声说着,不知道是在说给谁听,我不会后悔,也不可能后悔。

可是……可是一想到刚刚唐诗身边有男人的声音,薄夜就觉得他整个人都没由来地烦躁。

她明显是在睡觉,这么晚了,和一个男人在一起睡觉。

想到这里薄夜就觉得自己有些抑制不住冲过去把他们从床上抓起来的冲动,唐诗五年前口口声声爱他,为什么……为什么到了现在就可以说走就走?她到底是心狠手辣!薄夜将纯的酒仰头喝下,林辞在一边默默帮他倒酒,自从唐诗走了以后,薄夜现在夜里都靠喝酒来入眠。

他害怕做梦梦见的是唐诗那张脸,他就不停地把自己灌醉。

不是这样的,明明五年前犯下罪过的是唐诗,明明她现在已经彻底和自己划清楚关系,为什么他会有现在这样的感觉?到底是哪里出了错?!薄夜一脚踹翻了酒瓶,酒精洒了一地,传出刺鼻的气味来。

薄夜红着眼眶,他将酒杯摔出去,撞在墙上四分五裂成了碎片,林辞在一边沉默无声地守着,也不帮他把酒杯碎片捡起来。

一个女人……区区一个女人……薄夜用力抓紧了手指,她凭什么来指控我!她现在还不是和男人鬼混到了床上去!一想到唐诗和别人睡在一起的画面,薄夜就想发疯!还有什么,还有什么筹码可以让他把唐诗捏在手心?还有什么可以让他关住她不让她逃走?男人脑子里闪过去一些念头,他立刻看向林辞,连声音都在颤抖,给我查查唐诗的父母现在躲在哪里!有多可怕薄少放手第二天醒来是周一,姜戚要上班,闹钟响起的时候她起床,看了眼在客房里还睡着的唐诗和克里斯,女人笑了笑,随后收拾了自己出门上班。

唐诗和克里斯醒过来的时候是下午,昨天喝了红酒所以睡得有些晚。

自从过上了现在的日子,唐诗觉得自己作息时间越来越懒散了,她起身看克里斯还在赖床,就过去踢了踢被子,起床了。

克里斯揉了揉自己的头发,翻出手机来看了一眼,看见上面的日期的时候吓了一跳,他喊着,哎呀,我得回美国了。

这么快要回去了?唐诗换了衣服转过头去看他,你不是才回来吗?我是因为你才回国的好吗。

克里斯翻了个白眼,我跟我家里人请假出来的,公司那里也要回去运营,要死了,回去后估计要忙死。

唐诗笑了,你们可以请我合作。

请个屁。

克里斯迅速翻身起床,我等下订机票,我们去吃最后一顿下午茶吧。

OK。

唐诗理了理自己的发型,正好我晚上去接戚戚下班,这阵子她好像不是很开心。

两个人挑好了要去的餐厅后出门打车出门,到了酒店大堂,才知道这边的一楼被一家公司包下来做跨年聚会了,想想也已经冬天了,很快就要迎来新的一年,唐诗裹了裹身上的大衣,和克里斯走到了一间包厢里。

这里稍微会安静点,气氛还是大厅好,如果你们不介意和那家公司所有职员一起来往的话……服务员小心翼翼问了一声,我们可以给你们俩安排两个座位。

没关系,就这里吧,谢谢。

唐诗示意不用再麻烦那个服务员了,随后和克里斯坐下,两人开始看菜单,下面一楼大厅人来人往,一桌桌圆桌边上坐满了人,想来这个公司规模不小,也有大手笔包下这家酒店的整层楼。

克里斯随意点了一些招牌菜,唐诗起身说想去上个厕所,就留了克里斯一个人在包间里。

可是她没想到,她会在这里遇到叶惊棠。

更没想到,叶惊棠包了下面一层请他们公司职员喝下午饭,还邀请了合作伙伴薄夜一起。

狭路相逢,她站在厕所间门口,脸色都变了,反应过来随后连招呼都不打一声,直接转身就走。

站住!身后薄夜的声音传来,可是听见他这句话,唐诗反而步子迈得更大了,像是迫切地想要逃离出这个场所一般,但是她没走几步,手就被人用力抓住了。

薄夜正冲她冷笑,怎么,一见我就跑?我和你没什么可说的。

唐诗用力想抽出自己的手,可是薄夜攥得很紧,她无法脱身,薄少,放手!她现在和唐惟喊他的口气一模一样!薄夜怒了,以前这个女人眼里心里都只有他,为了他什么都可以付出,可是为什么现在这个女人一见到他就要跑?他到底在她眼里有多可怕?!从不反省还是恨她唐诗的挣扎无疑令薄夜的心情更加愤怒,他一把将她摔回走廊墙上,丝毫不顾及还有叶惊棠在场,唐诗,你躲什么?你就是死了,我也不会放过你!这话让唐诗的脸色变得惨白,她伸手想打薄夜,可是被男人看穿了,狠狠挡住她的动作,你现在胆子大了翅膀硬了,敢跟我正面冲突了是不是?我还真是小看了你的本事,这么快就可以勾搭上别的男人!这番话说的唐诗眼睛都红了,薄夜,你没那资格指责我!我没有,那谁有?之前那个睡在你身边的野男人吗!薄夜暴怒,一张脸愈发俊美逼人,可是看在唐诗眼里,却无疑是恐怖的。

她不允许薄夜这么侮辱克里斯!你侮辱我可以,你不能侮辱克里斯!唐诗用力甩开薄夜,我都说了你别来纠缠我,我和谁怎么样,都不关你的事情!反了反了!她在他面前维护另外一个男人!薄夜恨不得现在就掐死唐诗,怎么,你现在替那个男人说话了?他不是什么野男人!唐诗气急了,怒吼,薄夜,克里斯是我不分性别的好朋友!只要我一句委屈他就可以丢下一切从美国飞过来安慰我!你能吗!当初和你结婚五年,你从来没有正眼看过我一眼!我唐诗要是没有他,从五年前走到现在,我死了几次都不知道了!每次在你这里受的伤害,都是他在治愈我!你骂他野男人,你配吗!你配吗!她的一番指责字字诛心,薄夜脸色变得惨白,精致的脸孔染上一层不可置信,他像是整个人都恍惚了,被唐诗一番话逼问地哑口无言。

他竟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反驳她!她在他那里受的伤,都是有别人给她治愈,那他呢,他在她眼里是不是就是一个魔鬼?很多事情明明不是他的本意,可是唐诗一见了他,就将他的本意扭曲成各种伤害,仿佛他伤害她是天生的,可她有没有想过,他有的时候真的只是想为她好!她被绑架的时候是他费尽力气找到他,是他送她去医院,是他不睡不吃守着她,是他帮她绑了那群歹徒替她出气!她什么都不知道!她就只知道自己受了委屈,就认定一定是他做的,她的冷言冷语只能让他更加口不择言,有的时候只是一次好好地碰面,为什么会演变成现在这样!唐诗看到了薄夜眼里惊心的怒意,那眼神可以将她撕碎,她想逃,疯狂地想逃。

那闪躲的表情看在薄夜眼里,无疑是火上浇油,男人将唐诗按在墙上,双手撑住,将她困在他臂弯的一隅天地里,眼神死死盯着她。

唐诗忍不下去了,忍无可忍地推他,走开!现在死缠烂打像什么样子!瞧瞧她这副不屑一顾的表情,衬得他薄夜就是个笑话!唐诗,我薄夜哪怕在你心里再不是东西,老子的心也是肉做的,也会疼!你不知道我为你做过什么,就少用这种我对不起你的眼神看我!这句话完完整整还给你!唐诗终于推开他,你也不知道我曾经为了你失去了多少,你现在跟我谈论付出,薄夜,我告诉你,你的付出根本比不上我当初失去的一分一毫!你连难过的资格都不配有!你活该!唐诗推开他,看到了走廊尽头因为担心她而找过来的克里斯,她一下子红了眼眶,整个人扑进克里斯的怀里。

克里斯抬头,在薄夜眼里看见了狼一样的厮杀的杀气。

他用力搂紧了唐诗,迎着薄夜那带着杀意的眼神将她带走,克里斯冷笑,我想,你现在还是恨她。

毕竟,你从来不会反省。

怎么是你她人在哪这句话像是利刃刺进薄夜的胸口,男人倒退几步,不可置信地看着克里斯搂着唐诗远去,那一刻,他觉得身体深处泛起剧烈的疼痛感。

叶惊棠看完了整场闹剧,面瘫着一张脸,非常不怕死地加以点评,真激烈。

薄夜回头,看见叶惊棠那张要笑不笑的脸,男人仿佛无动于衷。

无碍。

察觉到薄夜的想法,叶惊棠出声说话。

随后淡漠地看了一眼唐诗离去的方向,他想到了姜戚和唐诗是好朋友,那她平时应该都知道唐诗和薄夜发生过的事情。

男人饶有趣味地勾起唇角,撇开唐诗经历过的事情不谈,她本人倒是挺有本事的。

起码那些设计作品值得令人敬佩。

而且,是个有骨气的女人。

薄夜没说话,视线沉了下去,俊美的脸上闪过一丝阴翳。

唐诗……我这里从来不是你可以随意来走的地方!唐诗在和克里斯吃完饭后送他去了机场,看他走向安检通道,唐诗眼睛有些红了,你又要走了。

哎呀别这么可怜巴巴地看着我。

克里斯捏了捏她的脸,过年是要二月份了吧?今年过年我回来陪你。

好啊!唐诗笑了,我和戚戚也约了一起。

我觉得不太行。

克里斯意有所指,我觉得叶惊棠会让姜戚陪他过年。

想到这个唐诗笑容一僵,随后她又恢复了神情,那到时候再说吧,不急,你先去吧。

好,我走啦!到那边落地了和你说!克里斯冲唐诗挥挥手,唐诗也和他告别,好的,注意钱包和贵重物品!两人在机场告别,送走了克里斯之后,唐诗从机场出来已是深夜,克里斯这个航班是今晚最晚的一班,她出来抬头看了看天空,星星已经挂在了夜幕上,零碎闪烁。

女人喘了口气,温热了自己冰冷的掌心,随后给姜戚打了个电话,戚戚,是我,你下班了吗?我今天……可能要加班。

对面姜戚的声音有点喘,你先回我家吧,钥匙在花瓶下面。

冰箱里有……有新鲜的牛排,你烧两份等我吧……听她这么说,唐诗微微安心了,笑了笑,五分熟对不对?是的。

姜戚喊了一句,等我半夜回来吃牛排!说完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唐诗打车回了姜戚家,她已经从先前被薄夜刺激的感觉中走出来,现在的生活已经比过去要好很多,没有了那些人的存在,她可以逐渐走出阴影。

唐诗到家的时候,想到姜戚先前接电话时的声音,心里还是微微有些疑惑,她那个时候在干什么呢?可是她刚到姜戚的家里,就有个男人冲上来一把按住了她的嘴巴,唐诗挣扎,迎着月光他们看清了彼此,余萧愣住了,一下子松开她,怎么是你?唐诗对余萧自然没好脸色,你怎么进来的,你有钥匙?这房子的钥匙她之前就给过我一把。

余萧眉毛皱起来,怎么是你?姜戚呢?被抛弃的从来是你看见余萧,唐诗第一反应就是赶他走,你又想闹什么,从她家里出去!余萧上前狠狠按住她的肩膀,告诉我她在哪!唐诗冷笑,我不会告诉你的!余萧动手想打她,又忍住了,你把姜戚的地址告诉我,不然我有一万种方式让你生不如死!唐诗大笑,她倒是想看看余萧能有多狠,拿她这个无辜的人开涮!余萧当着唐诗的面打了个电话给姜戚,我告诉你,十分钟内给老子滚回来,否则你的朋友就遭殃了!混蛋!对面姜戚破口大骂,你算什么男人,不许动唐诗!余萧打了个指响,好几个守在姜戚房子附近的黑衣人冲进来,重重按住唐诗的身体,将她整个人按在毛毯上,唐诗挣扎,余萧捏住她的下巴。

他冷笑,姜戚,你朋友长得挺顺眼的,不如,我试试?你敢碰她,我杀了你!姜戚在另一端怒吼,余萧,有什么事你冲我来!你对唐诗动手,你还是个人吗!唐诗被黑衣人死死按在地上,余萧对着手机冷笑,现在,滚过来,否则你的好闺蜜就要替你承受一切,我说到做到!你去死吧!姜戚直接摔了手机,对面叶惊棠看着姜戚这样动气,倒是笑了,怎么,余萧已经到了不顾一切把你要回去的地步了吗?姜戚眼眶红了,叶总,我今天真的不能留下来,唐诗现在在我家里……他不可能对唐诗做什么。

叶惊棠支撑着下巴,好整以暇地眯起眼睛,余萧虽然是个渣男,但是男人该有的底线还是有的,姜戚,他想睡的人是你,所以用唐诗要挟你。

姜戚捏起一边的包要走,叶惊棠的声音一下子冷下来,姜戚,你这是在违逆我?姜戚声音都在发抖,就算余萧不可能真的对唐诗做什么,但是唐诗就是我的软肋!他拿刀抵着我的软肋,我不可能无动于衷!所以呢?叶惊棠冷笑,送上门去给人家睡?姜戚脸色一白,当初不是您要我去勾引……叶惊棠在一边很迅速地接上了话,晚上有个酒局,你得跟我一起去,把包放下,今天从这里出去了,以后就没门再回来。

姜戚眼眶血红,回眸看着叶惊棠,叶惊棠,你非要逼我吗?叶惊棠笑得残忍,逼?姜戚,你太高看你了,我对你,不屑用逼。

他就是将她当做他的一条狗。

姜戚身体都在颤抖,肩膀上包的带子已经被她攥得变形,叶惊棠,我是个人,是个活生生的人,我也有我在意的东西!你别逼我连着唐诗一块除掉。

叶惊棠扬了扬下巴,坐下,化妆,换衣服。

十一点钟准时出发,我不想再废话第二遍。

姜戚肩膀上的包终于落在地上,她脸色苍白,双眼茫然,像是彻底崩溃了,她说,好,叶总。

另一边,余萧和唐诗在姜戚的房子里等到了晚上十一点。

唐诗挣脱了黑衣人的压制站起来,退到了墙角,她笑,姜戚不可能再回来了,余萧,你失败了。

余萧的眼神很痛,可他的语气极狠,不可能!姜戚不可能不来!除非——除非……叶惊棠压着她。

想到这里余萧更加愤怒,上前掐住了唐诗的下巴,你的好朋友抛弃你,你不难过吗?唐诗笑了,难过什么?我替我好朋友开心,能不被你要挟,就该这么果决!倒是你才该难过吧,我和你之间,被姜戚抛弃的从来都是你!酒精中毒会吐血的余萧盯着唐诗脸上的笑容,恨不得把那笑撕碎。

他喊人用力将她按住了,不顾唐诗的剧烈挣扎,将她强行赛进车子里,男人眉眼冷漠,一脸的风雨欲来,叶惊棠今晚在mago有个酒局,给我把这个女人带过去!唐诗是在二十分钟后被余萧按着进入mago的,一群人直接就往v2走,唐诗本来怀疑余萧是怎么知道的,但是转念一想余家这么大的势力,也不可能不知道叶惊棠和姜戚在哪。

进去的时候,她和余萧就看到了姜戚正巧笑嫣然地替叶惊棠陪男人敬酒,那神色真是拿捏得恰到好处,想来这样圆滑的她早就已经习惯性摆出这种姿态了。

世人都说叶惊棠身边有一个为了他可以连命都不要的姜戚,她就是叶惊棠手下咬人最凶的狗,无数男人从她身边掠过,打她骂她辱她,不管摔得多惨,只要叶惊棠一句话,姜戚就能顶着笑站起来,声音娇媚喊一声,老板好。

她像是不会疼,或者说,早就已经抛弃了自己的感官知觉。

唐诗也是在这个时候察觉到余萧的情绪变化的。

姜戚在看见余萧带着唐诗来的时候,敬酒的手一僵,整张笑脸都顿住了。

叶惊棠看到这个意料之外的发展,倒是好整以暇地眯起眼睛,竟然对着门口的余萧举起酒杯,余少,是有朋友在这?不如坐下来喝一杯?姜戚脸色惨白,叶总,不要……给她留点尊严吧,给她留点尊严吧!可是叶惊棠像是没听见她的乞求一般,仍是要笑不笑地看着唐诗,唐小姐也来了?唐诗两只手都被人按在身后,明显就不是自愿来的。

里面的人一看到这个发展,都觉得这是一出好戏,余家大公子找上门来,到底是为了什么?余萧,你把唐诗放开!余萧冷笑,姜戚。

你一条狗也配命令我?姜戚说话声音都在颤抖了,谁允许你这么动她的!我做事需要经过你允许吗?余萧将嘴里的烟拿下来丢在地上,用脚尖踩灭了,双手插在兜里走进来,身后的人也就按着唐诗进入到里面。

男人衣冠楚楚,唯有一双眼睛,笑得极狠,意味深长对着叶惊棠道,叶总,我需要借您的秘书一用。

你看上我秘书了?叶惊棠无所谓地笑了,那我把她送你也行。

姜戚眼眶都红了,为了顾全大局和保护唐诗,她站起来,直接拿了一杯酒,余少不要吓我,我不知道自己哪里做了得罪你的事情,如今给你赔罪,请余少手下留情,放开我的好姐妹!瞧瞧,余萧这辈子最恨的就是姜戚这张嘴巴,她巧言令色八面玲珑,随便谁去贬低她,她都能一一应下。

余萧笑了,喝一整瓶,就放过你。

姜戚拿着酒杯的手在颤抖,叶惊棠明显发现了她的害怕,可是男人没有开口说话,全场寂寞无声。

这个时候,唯有一道清冷的声音插进来,喝一瓶?余少没指定人吧?那我来!唐诗在众人没有注意到的时候一把夺起了旁边刚被开过封口的轩尼诗,将瓶口狠狠对准了嘴巴!姜戚没忍住,捂住嘴巴哭了出来。

叶惊棠的瞳孔都惊得收缩了,他一直以为,姜戚这种没有尊严的人,从来都不会有真心朋友,可是没有想过,在他们所有人都刁难一个弱女子的时候,也只有唐诗这个瘦弱的女人站出来帮她!那一刻,全场的人都像是受了极大的刺激一般,居然没有人出来阻拦。

五分钟,唐诗将一瓶酒喝完只花了五分钟,所有人都张大了嘴巴,有的人甚至在隐隐颤抖,原本以为余萧只是吓吓她们,没想到真的有人这么做,这样不要命的喝法会……会胃出血的!滚烫的酒精烫哑了她的喉舌,胃部迅速升起带着痉挛的烧灼感,她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要吐出来,于是强行忍住。

唐诗嘶吼,她来到姜戚身边,抓着她的手,不管不顾将手中的酒瓶往地上狠狠一砸!一声清脆的巨响让所有人心头一震!我今天算是看清楚了你们这群衣冠禽兽的真面目……唐诗一字一句,将姜戚护在自己身后,你们没看见她在发抖吗!你们就这么喜欢逼一个女人吗!姜戚是欠了你们还是怎么样,是杀人放火了还是破坏你们家庭了?我把话放在这里,谁敢再让姜戚受一丁点委屈,我唐诗五年前就因为杀人坐过牢,我不介意五年后再坐一次!说完唐诗红着眼睛抓起姜戚的手直接将她往外拽,女人从喉间溢出一个字,走!全场的人竟然没有一个人敢上来阻拦。

他们……竟然输给了一个女人的胆子。

姜戚被唐诗拉到外面的时候就开始哭,一边哭一边说,诗诗,我对不起你,我们去洗胃,你这样会胃出血的……可是唐诗没说什么,她只觉得自己整个人开始渐渐意识不清,紧跟着她扶着墙就吐出了一口血。

姜戚抱着她的手在发抖,唐诗,你别吓我……你别吓我,救命啊,这里有人酒精中毒吐血了,救命啊!苏祁搂着小姑娘往外走的时候,就听见一道救命声传来,他没当回事,身边小姑娘还说,估计是里面的陪酒小姐,为了钱喝到酒精中毒,没有什么好可怜的。

苏祁没回复,但是也没否认。

直到姜戚颤抖的声音再次扎入他的耳膜,让他整个人都被震住了,唐诗,你醒醒!我带你去医院,唐诗,你别昏过去!有没有人帮我抱她进出租车啊,救命啊!姜戚的声音一声比一声惨,苏祁当时脸色一变就往回折返,看见大门口姜戚歪歪扭扭扛着一个已经昏死过去的女人,他步伐比任何时候都要迅猛,冲上去抱住她,大喊了一声,唐诗?姜戚看见苏家大少,心神一震,眼泪又出来了,她是大家眼里冷艳强势的女秘书,从来没有这么慌乱过,苏少,求求你帮帮我,她刚吹了一整瓶的轩尼诗,这样下去要死的……苏祁没说话,姜戚力量微弱,但他直接一个横抱抱起了唐诗,女人眼睛紧紧闭在一起,脸色灰败,隐隐发青。

姜戚走路都要走不稳了,还是跌跌撞撞跟了上去,都怪我,都怪我……别说那么多了,上车。

苏祁拉开自己的车门,把唐诗放入后排,随后姜戚也钻了进去,男人不顾自己酒驾,直接一踩油门往医院开去。

苏少等我你喜欢她苏少……苏少等等我啊!身后一个踩高跟鞋的女人追出来,结果苏祁看都没看她一眼,直接从皮夹子里捏了一叠钱,从车窗里向外一洒,随后车子轰鸣一声就离开了原地,留下被卷起的钱漫天飞舞,那个女人不可置信地立在原地,久久没回过神。

苏祁是在半夜一点把唐诗送到医院的,江凌还在睡觉,结果这逼一个电话打过来把他从睡梦中吵醒,说是这里有个人需要洗胃。

江凌披着白大褂匆匆忙忙到了医院的时候,就正好看见唐诗躺在上面,他叹了口气,她是不是被谁欺负了?姜戚在一边哭,苏祁听了一个头两个大,烦躁地喊了一句,别哭了,哭丧吗?姜戚一听哭得更起劲了,苏祁怒了,你闭嘴,再烦我喊叶惊棠来了。

果然用叶惊棠恐吓姜戚非常凑效,她立马住嘴不哭了,苏祁看向里面的唐诗和江凌,两个人就等在外面,隔了四十多分钟,江凌出来了。

你帮她去办一下住院手续吧,酒精中毒加胃出血,再晚点来就可以喊一堆人在外面哭丧了。

江凌摘下橡胶手套,看了眼姜戚,牛逼啊,她为什么能喝这么多?姜戚含着委屈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苏祁听着,眼神渐渐沉了下去。

她……难道外面没有男人帮她吗?他一直都以为唐诗身边从来不缺男人,可是没想到今天这种情况,她们两个弱女子,丝毫没有人站出来帮忙。

姜戚眼眶又红了,什么男人?唐诗以前顶多有个唐奕护着她,现在唐奕没了,唐诗就一个人了!连唐惟那个小男子汉都没有了!苏祁没说话,男人沉默了一会,就又开始取钱,从钱包里捏出一叠钱来,帮她去办理住院手续。

姜戚哭的一顿,那,那你干啥啊?我在这里等她醒。

……姜戚瞅了苏祁半晌,你是不是喜欢她啊。

苏祁心口一缩,迅速反击,我喜欢一个坐过牢生过小孩的?我还不如喜欢男人去!……嘴硬。

姜戚踩着高跟鞋噔噔噔去给唐诗办手续了,这边唐诗提前住了院,苏祁就进入病房坐在一边,江凌双手插兜出来,披着一件白大褂风度翩翩。

路过医院走廊的时候,几个夜班打瞌睡的小护士一见他就精神了,红着脸问了一句,江医生今晚怎么来了?江凌笑了笑,有个认识的熟人身体出了点毛病,我就过来看看。

小姑娘呈花痴状,辛苦你了江医生。

江凌又是笑笑,没说话,就走了。

小护士们看着他的背影发花痴,好帅啊江医生……别看了,再帅都不会是你的。

听说江医生还有个哥哥是出名的律师,一家人真厉害。

我今晚还看到一个混血美男,之前坐在走廊过道上,不知道现在去哪了。

贼帅,跟外国男明星似的,看来今晚值班真是值了!我爱他啊舍不得呢唐诗醒来的时候没想到会看见苏祁的脸。

她以为自己的意识出现了错觉,可是闭上眼睛再次睁开,还是苏祁那张要笑不笑的脸,男人眉毛一挑,邪邪的痞痞的,穿着一身卫衣和破洞牛仔裤,大长腿伸在病床下面,正抱着一个抱枕对她笑。

那笑容让唐诗整个人恶寒。

苏祁吹了声口哨,哟,醒啦?唐诗刚想说话,苏祁就收起脚站起来,凑近了看唐诗的脸,那双蓝绿色的眼睛带着不善的打量,你本事挺大啊,一瓶轩尼诗五分钟吹光。

唐诗脸色还是病态的,她说,跟你有关吗?先前跟我没关。

苏祁耸耸肩,不过现在有了。

是我把你送来医院的,你需不需要感谢一下我?每次遇到不堪的事情,都会正好撞上这个男人。

唐诗啧了一声,眼里带着十足的抗拒。

苏祁轻轻捏着她的下巴笑,大抵是怕弄疼她,我说唐诗,你这个不要命的劲头早点拿出来对薄夜,自己也不会沦落到现在这么惨。

他说话总是字字句句戳她的心窝子,深知说什么能让她疼。

唐诗笑了笑,笑得挺嘲讽的,不知道是在讽刺谁,那怎么办啊,我爱他,我舍不得。

从唐诗嘴巴里听见她说她爱薄夜,苏祁的瞳仁缩了缩,男人的邪笑顿时变成了冷笑,一双蓝绿的眼睛就跟狼一样,真犯贱。

他简短的用三个字评价她。

唐诗淡漠道,多谢夸奖。

这副刀枪不入的样子让苏祁磨了磨牙,这个女人还真是心狠手辣,什么都能忍受,所以才显得可怕。

越能忍的人,就藏得越深,等到了哪天彻底爆发的时候,就没有人可以阻止她。

苏祁收回了自己的手,他玩味地笑了笑,像是对唐诗从来都只是带着捕捉猎物的兴趣一般,想来也是,苏祁流连花丛有的是女人投怀送抱,他不可能浪费精力在一个这样……这样残损不堪的女人身上。

唐诗深知他有一张惊为天人的皮囊,可是灵魂呢?或许与魔鬼无异吧。

女人闭上眼睛,用行动表明不想看见他。

苏祁笑了,对救命恩人这个态度?唐诗只能睁眼看他,多少钱?我还你。

苏祁被她这个态度气笑了,那老子在你身上浪费的时间和精力呢!唐诗也笑了,那我要不这会子再给你找个姑娘?滚!苏祁怒了,直接站起来,唐诗,你别不知好歹!他送她来医院,这样照顾她,说一句谢谢都不会吗!可是唐诗不会,不会对这样一个曾经伤害过自己的男人说谢谢,哪怕他现在用何种方式补救,都已经没办法挽救他在她心里那恶劣的形象。

唐诗轻笑几声,苏祁,我想到了之前那个雨夜里你替我撑伞的样子,我觉得,你还是那个时候,更惊艳我一些。

回忆重来,她再也不能再苏祁脸上看见那种表情,那只是一场戏,一场为了刻意引起她共鸣的戏。

好看灵魂无趣皮囊苏祁愣住了,他似乎也陷进了回忆里,再抽身的时候,他抬头看着唐诗这幅表情,忽然间觉得有些……慌乱。

可是他没表现出来,只是冷笑,唐诗,你这张嘴巴,到底骗过多少男人?唐诗没说话,许久才淡淡说道,苏少,我一直不明白,你最开始为什么要纠缠我?让她被他骗,让她对他放下戒备,又让她被狼狈地打回原形。

苏祁心想,所有的好感最先开始的,都是因为那副好看的皮囊吧。

在唐诗眼里,苏祁是个危险,又令人情不自禁着迷的男人;那么在苏祁的眼里,唐诗那张脸就可以令无数男人散尽家财只为搏她一笑。

这种好感是病态的,一旦当初那种惊艳的感觉消失之后,就会迅速冷却。

察觉到苏祁的沉默,唐诗缓缓地笑了,抱歉,我只有好看的皮囊。

而没有有趣的灵魂。

这个世界也是无趣的,包括我一起。

唐诗觉得自己的人生就像是陷在一个死循环里面,不断地痛苦,不断地一个人熬。

如果最开始吃得苦是她要历的劫,那么老天爷,是不是可以就此为止放过她了呢?她已经吃够了这人生的苦啊。

苏祁沉默了很久,才站起来,他死死盯着唐诗那张脸,像是有话要说,可是话到了嘴边又忍住了,他尝试着从唐诗脸上找出一丝一毫对生活抱有希望的情绪,很遗憾,根本没有。

苏祁其实想说,如果她需要一个男人,她或许可以试着找他。

她如果想需要一夜欢愉来放纵自己,那么他很乐意给她,至于别的,或许做不到。

外国人的思想向来是开放的,就像他第一次和她交谈就直白想约她来一次一夜情一样,可是到了现在,他竟然有点说不出口。

唐诗需要的,已经不是这个了。

男人站起来,脸上照例挂着玩世不恭的笑,他头一次对唐诗有了浓烈的探究欲,只是他不说,唐诗便不知,苏祁走的时候也只是轻轻关上了门。

唐诗住院一个礼拜后就出院了,出院那天姜戚又抱着她哭。

眼泪鼻涕全擦在唐诗衣服上,她哭得特别惨,诗诗,我对不起你……唐诗笑着推了她一把,干什么干什么,你想要以身相许吗?姜戚眼睛一亮,好啊!我俩过日子行不行?唐诗被自己好闺蜜雷得全身鸡皮疙瘩,那我还是需要男人的。

混蛋。

姜戚戳着唐诗的胸口,我都因为你直接和叶惊棠翻脸了!唐诗有些惊讶,眼睛睁了睁,什么?你辞职了?对的,我辞职了。

姜戚叉腰,你搬来我家住吧,不用一个人租房子了,我家里锁也换了,不会再有之前的事情发生了。

从此我俩都是失业人口,要过上捡垃圾的日子了。

唐诗开玩笑道,那我跟你不一样,我还有薄夜给我的五百万。

……姜戚想了一会认真说,有道理,我觉得叶惊棠不给我个一千万我挺亏的,明天就去他公司闹。

……顺便要一套房子一辆车子。

……不要演戏心思可怕唐诗和姜戚两个人搬到了一起,一边捉摸着要找工作,一边筹划下一步要怎么走。

她已经好久没和唐惟联系了,要说不想,那是假的,可是唐诗没想到自己会接到唐惟的电话,看着手机上那个陌生的号码,她还迟疑了好久。

妈咪,是我。

唐惟在书房小声地打电话,爸爸不让我去找你,所以我问老夫人要了手机打给你。

这手机号是老夫人的吗?唐诗对于唐惟能给她打电话特别惊喜,对面小男生声音稚嫩地说着,不是哦!是他们给我买的手机,我以后有手机号啦!妈咪你就按照这个号码给我打电话好了!他声音听起来还有些自豪。

唐诗红了眼眶,你要听话知道吗?妈妈这阵子不能和你见面了,你不要闹,要乖。

我乖了,妈妈会回来看我吗?唐惟声音里带着一些期待,妈咪,我真的不想待在薄家。

可是怎么办呢……唐诗已经将他交给薄夜了。

想到这里,她的心就像被人揪着一般疼,唐惟,如果你要和妈妈分开很长时间,等到你长大了才能相见,你能等吗?能啊。

唐惟的声音很坚定,当我长成男子汉了,妈咪会认不出我吗?不会的。

唐诗觉得自己眼泪都要掉下来了,颤着声音道,等你长成男子汉了,妈咪就接你回家。

那我就多吃饭,早点变成男子汉保护妈咪!唐惟像个小大人一般对着手机道,妈咪也要自己好好照顾自己,和舅舅一起等我。

提到唐奕,唐诗终是没忍住眼泪,她红着眼眶捂住嘴,将手机拿开好久才缓缓对着唐惟说道,嗯,舅舅看见你长成大人了,也一定会开心的。

哥哥,惟惟还在挂念你,你别寂寞,大家都没有忘记你……挂了电话,唐诗抹了一把眼泪,收拾了自己的情绪,继续开始投简历,姜戚在一边玩手机,一边嘀咕,你儿子智商发育得有些太快了啊。

姜戚这么说唐诗还是有些欣慰的,欣慰之余还有些心疼,是我没给他幸福的童年。

唉,别想了,小屁孩儿看得挺开的。

姜戚过来安慰她,你有这么个儿子真是三生有幸,薄夜这人这么渣,还好唐惟性格不像他。

臭小子还会安慰大人,长大了估计又是个女人收割机。

而另一边,唐惟挂断了电话,将唐诗的号码存进新手机之后,就跑出去,对着岑慧秋甜甜道,谢谢老夫人送我的手机。

岑慧秋在国外旅游回来了,给他带来了一只崭新的手机,说是送他的,唐惟很喜欢,这样他就有了和自己妈咪联系的工具啦!安如坐在客厅里,看着薄夜的父亲岑慧秋只搭理唐惟不搭理她,女人脸色愤愤的,该死,这个臭小子怎么不之前死了!早知道被绑架那会就该动手了!真是留了祸患!唐惟经过安如的时候,抬头看了她一眼。

安如赶紧讨好地笑道,惟惟,你找阿姨有事吗?岑慧秋上楼去了,客厅里只剩下了唐惟和安如,小孩子抬头看她,那一眼,她竟然仿佛看见了薄夜凶狠时的表情。

一模一样,那双眼睛简直一模一样。

安如声音有些虚,惟惟,你怎么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知道你对我有意见,但是不是我赶走的你妈咪……她又开始习惯性给自己加戏,把自己说的无比委屈,好让外人觉得是这个小孩子胡闹,而她是一个无辜的大人。

唐惟笑了一声,轻声说道,安如阿姨,不要演戏了,现在没人看着。

他声音里的冷漠让安如都生生打了个寒颤。

那是什么眼神?她一个成年人看了竟然都觉得有些可怕!安如觉得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下去了,只能另找话题,惟惟,你在说什么话呀?哈哈……是不是最近动画片看多了?她不信!一个五岁的小孩子能掀起什么风浪来!她不信唐诗的儿子能有这个本事!唐惟无动于衷看着安如这副样子,那冷笑的样子就跟薄夜冷漠的时候一模一样,果然是继承了薄夜的五官,一张脸就像一个小大人。

他把手伸进兜里,攥紧了手机,我知道是你做的。

一句话,安如脸色大变!她说话结巴,甚至有些乱了阵脚,阿姨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惟惟?你是不是对阿姨有什么误会?我说我知道是你找人绑架我。

大概是觉得和安如废话是在浪费时间,于是唐惟直接出声,让安如霎时间变得惨白!她干笑几声,哈哈?为什么这么说,你妈妈误导你的吧?你别乱说,阿姨不会做那种事……你真的很啰嗦。

唐惟啧了一声,那腔调也和薄夜像了十成十,不用再辩解什么,我知道是你花钱请了人绑架我和我妈咪,你还把那群人的家里人也另外绑架起来,如果他们敢在薄少面前说出你的一个字,你就对他们家里人动手。

所以那群绑匪都没有改过口供,一口咬定只是临时作案。

他说话时的语速和思维相当清晰,且丝毫没有漏洞。

安如的瞳孔骤然紧缩,一个五岁的小孩,竟然有这种本事?!他为何如此心智近妖?!你。

你一定是听你妈妈胡说的!安如口气有些慌,想了一会她又冷静下来,她一个成年人还怕玩不过一个小孩子?不可能!你要是真的有证据认定是我干的,你怎么不去跟你爸爸说?安如笑得恶毒,因为你就是听你妈妈胡诌的,别以为这样就能打倒我。

你爸爸是不会听信你的胡言乱语的。

我爸爸?唐惟的反问声让安如愣在原地,薄少那里我根本就没想过去要和他告发你,因为我觉得,他这样的人,配你这样的人,正好。

不应该放他糟蹋我妈。

所以是他自己选择了没有告诉薄夜,可他知道所有事情的真相!这个小孩的心思到底有多可怕?很快就会重新回来你知道吗,可能你太把我当做一个小孩子,所以你输了,很多次你在薄家打电话叫人准备的时候,我都听见了。

唐惟笑了一声,我懒得拆穿你,因为我觉得这正好就是一个机会。

一个,让我妈咪和薄少彻底决裂的机会。

想来那阵子他和唐诗说,妈咪,我们很快就可以好起来。

的时候,唐诗也看到了他眼里的那些不同寻常的情绪。

他一直装得很好,装得自己就是个天真无邪的小孩。

她被利用了……她聪明反被聪明误,被一个五岁的小孩子利用了!背后的背后……竟然是一个小孩子!安如想起来先前唐惟刻意在薄家对她诱导的一切,她想起来了,每次那个小男孩看着她的时候眼底都带着那种怪异的光泽!安如浑身颤抖,你……你到底是谁?不可能,你就是装神弄鬼!夜哥哥不会相信你的!唐惟轻笑几声没说话,直接上楼了,小身子看起来还是那么稚嫩,可是他,可是他的想法早就超出了正常小孩子的范畴!安如手指一根根攥紧,看着唐惟走上楼去的身影,眼中的杀意一点点浮上来。

既然如此,这个小孩,就不能留!察觉到了身后凶狠的视线,唐惟在关上门的时候,靠着门,缓缓咧嘴笑了。

对,对……安如,我需要的就是你的仇恨……恨不得让我去死的杀意。

小男孩手里抓着手机,一直没松开。

他轻声说道,妈咪,等等我,再等等我,我就可以出来找你了。

唐诗倒是没想到苏菲菲会过来找她。

这位娇蛮的大小姐肯定又是帮她哥来当说客,果然一在咖啡厅坐下,苏菲菲就盯着唐诗的脸说,我哥说喊你去他公司上班,你最近不是在找工作吗?唐诗想也没想道,我记得这个请求我曾经就已经拒绝过一次了。

苏菲菲怒了,你别不知好歹,我哥是可怜你!哦,我不需要他可怜。

唐诗点了一杯咖啡,请让他把自以为是的同情收回去,我并没有离了他就会死。

你这个……苏菲菲的话在嘴里想了很久,软硬不吃的女人!唐诗没说话,也没否认。

我觉得你没必要这么抗拒我哥帮你,反正你现在不是闲着,反正苏家也是的大企业,你进来公司上班怎么了,还能赚钱。

你有什么和钱过不去?苏菲菲想不明白了,她哥这么帅一个人,一次次暗示唐诗,唐诗怎么就感觉不到呢!不对,应该说,她感觉到了也当作不知道一样。

我没有和钱过不起啊。

唐诗说话,直白了当,我只是讨厌你哥哥而已。

苏菲菲卡壳了。

不行,她哥苏祁说了,把唐诗骗来苏氏上班,他就给她买一辆新跑车!苏菲菲又忍着想走的冲动,对着唐诗循循善诱,反正我哥只是个上司,你平时又看不见,你过来上班又不会少一块肉。

求求你了来上班吧,她的跑车就全看唐诗了啊!新工作室欢迎加入唐诗想也没想拒绝了,大方爽快地买了单,就对苏菲菲道,真是遗憾,请你哥不要再多费力气了,还有,告诉他以后少来烦我。

说完就潇洒地走了,苏菲菲一个人坐在位置上风中凌乱,妈的,这唐诗怎么这么高冷!苏菲菲回去后和苏祁说了,彼时苏祁正在打游戏,听说苏菲菲失败了,啧了一声,没用!骗个人都不会骗!你要有本事你自己追人家去,找我帮忙干什么!苏菲菲冲苏祁的背影比了一个中指,垃圾!真怂!谁说要追她了!?苏祁一听自己妹妹这个说法就翻身下沙发,你哪只眼睛看出来的我对她有意思?……苏菲菲觉得自己老哥真是不开窍,干脆不说了,爬上楼,我睡觉了,晚安单身狗。

……正在打游戏的苏祁差点把手杆捏断,男人坐在客厅里对着电视屏幕沉默了一会,随后像是想到什么一般,逐渐勾起了唇角。

姜戚回去了那个恋爱养成游戏的工作室,托关系帮唐诗也找了一个职位,唐诗去的时候据说那里的人非常欢迎,听说是Dawn,可以跟我们合作一下吗,到时候炒作也有话题。

唐诗欣然前往,和对方签下保密协议,就开始和姜戚一起加入了工作室。

虽然这游戏是叶惊棠投资的恋爱养成游戏,但是他只负责出钱和收钱,别的流程一概不管,姜戚这是偷偷利用人脉躲开了他的封杀,两个女人上班第一天就格外热情高涨,工作室的负责人出来迎接他们,一看见唐诗就立刻想要扑上去,女神!女神你终于来了!唐诗失笑,担当不起,多谢你特意出来接我们。

唉,咱工作室最近有些忙,所以里面比较乱,但是我们昨天给是给你们俩整理出了位置,姜戚你去市场部吧,反正你人脉广,女神你过来设计部跟我们一起可以吗?可以。

唐诗微笑点头,先去了市场部帮姜戚安排好一切,随后她就被单独带去了设计部,先前出来迎接她的是一个长头发的男人,大家都喊他隔壁老王。

老王,你带了个美女来我们工作室吗?我靠老王你简直是我们的救世主!游戏工作室里装修相当创意,好几个人围成一圈在大圆桌面前坐着,每个人屏幕前面都有好多台液晶屏,有一个穿着绿色小恐龙睡衣的IT男过来丢了一条速溶咖啡给唐诗,欢迎你加入我们单身俱乐部。

咱不是前阵子改名了吗,叫‘不谈恋爱就必死’俱乐部。

一个短头发女孩子从电脑桌面前抬起头来,她屏幕上有一张草图,旁边还写着一排排数据,什么人物的剧情开发程度,IQEQ身高职业各种数值。

你这也太诅咒人了吧。

绿恐龙说,小月亮,你得悠着点儿,再这么女汉子下去,没准就得死了。

唐诗的位置也在圆环上,大家给她整理出了三台电脑放在那里,还有一个手绘板,还有打印机,旁边还放着一大堆设计草稿,桌面的凌乱程度堪比唐诗原本的工作室。

国际惯例速溶咖啡不要介意啊女神,我们都是临时整理的。

老王喊了一声,芳芳,芳芳在不在?一个波涛汹涌的姑娘从老王对面飞过来一只烟灰缸,喊什么喊!老娘在写剧情细纲!芳姐饶命!老王抱头鼠窜,我给你介绍一下新人,叫唐诗,就是那个Dawn。

哦,我听说过。

芳芳抬头看了唐诗一眼,勾唇冲她微笑,你好,咱工作室挺自由的,你随便坐。

绿色小恐龙挪着椅子,咕噜咕噜滚过来对着唐诗道,女神,你以后也要加入我们了吗?唐诗笑了笑说是,大家到时都挺随性的性子,气氛倒是温馨。

一边有一只穿着睡衣的绿恐龙,一边有个波涛汹涌的芳芳,对面还有短发女汉子小月亮,以及最初带她进来的隔壁老王。

唐诗觉得大家伙儿人都挺好的,就像是那种特别接地气的家庭一样,她刚坐下,一圈人纷纷递给她几条速溶咖啡。

江湖惯例,一起熬夜,老子这半条命全靠速溶咖啡吊着。

老王笑了笑,你要是嫌不够就把椅子往后转,直接去箱子里拿。

唐诗往后一看,就看到了后面整整一个大箱子的……速溶咖啡。

……唐诗咽了咽口水,有这么可怕吗?可不是。

芳芳一边打字一边头也不抬地说道,原本姐姐好歹是稀有的E奶,自从来了工作室,直接缩水成了D罩杯。

……那也很了不起了。

这群家伙都是非常好玩的设计师死宅,唐诗和他们相处很快就没有了陌生感,上午报道下午就开始步入正轨,绿恐龙做人物模型的时候嘴里念念有词的,女孩子喜欢啥呢?女孩子喜欢长得帅的,长得帅能干啥呢?长得帅上床刺激…………老王把芳芳砸他的烟灰缸冲绿恐龙砸过去,你别吓着我们女神。

唐诗笑了笑,无碍,大家都能好好相处就好了。

我跟你说,我们工作室不比外面的妖艳贱货,大家都是很容易说话的。

小月亮抬头看了唐诗一眼,除了借钱。

哈哈哈哈哈。

老王也笑了,平时都是哥俩好,借钱的时候立马翻脸。

你谁啊,不认识你。

唐诗第一天来工作室就直接加班到了晚上。

她手边有一堆像小山一样高的稿子,将她的视线完全隔绝了,加班到了晚上八点的时候,老王泡了一壶咖啡给大家挨个倒了一杯,到了唐诗旁边的时候,忽然间那堆纸堆成的小山动了一下。

唐诗吓了一跳,就看到一个戴着眼镜的男人从那堆小山里抬起头来,眼睛下面有两个重重的黑眼圈。

哦哟,吸血鬼睡醒了。

对面芳芳啧了一声,今天觉醒得比较早,以往都要晚上十点才醒。

可能是因为Dawn在旁边,他感觉到了有生人气息吧。

旁边绿恐龙把三三形容得像是狗一样,他对着三三说道,三三,你看看你左手边是谁。

被叫做三三的男人一脸没睡醒的样子去看唐诗,细细的丹凤眼眯了起来,啊?有新人?声音倒还是挺好听的,又磁性又低沉。

小三三,你好冷漠哦。

小月亮像是受伤一样捂着胸口,快点,国际惯例。

三三从抽屉里胡乱翻出一条速溶咖啡递过去,你好你好……可是他发现了对面女人的不对。

他咖啡递过去好久唐诗都没有伸手接。

怎么了,是不喜欢这个口味吗?三三又给她换了一个味道,可是还是一样的反应。

感觉奇怪,于是抬头去看的时候,他就发现唐诗这样盯着他的脸发愣,眼眶红了,眼睛里满满的,都是眼泪水。

下小雨了你很像他被叫做三三的男人完全没有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刚上班第一天隔壁新人就对着自己直接哭了,三三指了指自己,我……之前认识你吗?不认识。

可是那张脸……唐诗隐隐颤抖,像是不可置信,从前她都觉得老天过分残忍,可是唯有这一刻……这一刻,她觉得命运给了她一个重来的机会。

她擦了擦自己眼泪的泪水,随后接过三三手里的咖啡条,你和我一个已经去世的亲人很像。

三三沉默了半晌,随后说了一句,你的意思是我像一个已经死掉的人?这话已经带着十足的火药味了,旁边老王和绿恐龙都过来劝他,哎呀,小三,你这么凶干什么?我们女神就是觉得你和她亲人像嘛,又不是在侮辱你。

三三看着绿恐龙,一字一句,阿龙我警告你,别,叫,我,小,三!绿恐龙跟压根没感觉到丛杉的威胁似的,一口个小三叫的特别欢,有什么好生气嘛,你这个霸王龙,别吓着我们女神!女神来,你看看我,我也长得很帅的。

阿龙倒是挺会调节气氛,丛杉这个闷骚冷哼一声就开始整理桌面,开机工作,唐诗又偏过头去看了一眼他的侧脸。

太像了……简直就像是……她哥哥唐奕的翻版。

唐诗下意识打听丛杉的年龄,你今年多大啊?丛杉的手一僵,偏过脸来看着唐诗,男人有一张特别白的脸,搭着那对丹凤眼就跟国际超模似的,再加上戴着眼镜,越看越禁欲,他开口说话声音很冷,这是你最新的搭讪方式吗?唐诗笑容一僵,抱歉……下意识拿你和我哥哥作比较了。

原来是她的哥哥。

丛杉继续冷笑,不好意思,我从来没有一个多出来的妹妹。

虽然知道眼前的人不是自己的哥哥,唐诗的心还是痛了一下,随后又冲人家带着歉意地笑笑,抱歉,给你造成困扰了。

丛小三就是个直男,不懂女孩子心思。

唐诗你别往心里去,他其实很热心肠的。

丛小三没说话,又是冷哼了一声,电脑打开了,他就直接点开画板,旁边唐诗在设计明年开春的新衣服,就把一些草稿素材打包过去发了一份。

丛珊点开唐诗的草稿的时候,眼里掠过一丝光芒,然而话到了嘴边还是忍不住冷言冷语点评,净是一些用过的元素,你当我们养成游戏的衣橱是高仿潮牌的fake吗?主人公美少女们不需要sawg,需要的是少女心,怎么土怎么公主来就行了,又不是穿出去走蓝血高定的秀。

其实话里的意思还是有表扬唐诗的设计太潮太新颖了,但是丛杉本就是个不会说好话的,干脆直接将她的作品贬得一文不值。

可是唐诗没生气,很耐心地说,那我重新构思一下。

丛杉说,先别急,你连我们工作是游戏的定位都还没找准,就急着发挥你的创意。

你这是在炫技,而不是工作。

我给你发个压缩包你回去玩一下我们的游戏开头,就会知道该设计什么样的时装了。

他虽然说话不好听,但是到底是专业的,一下子就抓住了唐诗缺少的东西,两个人在工作室的群里面互相发送文件,旁边绿恐龙张大嘴巴打了一个哈欠。

今天估计又要很晚了。

绿恐龙一边修改数据,一边模拟打斗,我们这个养成游戏也要有物理引擎吗?不需要吧?美少女游戏要什么常理逻辑啊,你看狗血的总裁有逻辑吗?那万一遇到较真的二货跟你杠上了呢?非在游戏里求真实,在里求逻辑。

对面小月亮翻了个白眼,ohave,有总比没有好,你随便校准一下就行了。

明天还会过来一个客户。

芳芳总算是码完了今天的字,检查了一遍错别字之后打印了好几份,把A4纸拉出来发给各位,你们看看剧情,要是可以的话就这么走,下个月上市启动。

我埋了好多分歧,还有两个是悲剧的,一个男主死了一个玩家自身死了。

哎哎妈呀,这两个结局可能会被人骂死。

老王把自己的长头发用绳子扎起来,唐诗,辛苦你了,上班第一天就忙到现在。

没有没有。

唐诗挺喜欢这里的气氛的,大家都没有外面公司里的勾心斗角,让她感觉很轻松。

等会再开个会,三三你画完了吗?没有。

丛杉眼底有两片淤青,明显就是睡眠不足,唐诗觉得他可能画着画着都要一头撞上电脑屏幕睡过去,刚刚芳芳说明天过来一个客户,我没心情接待,谁**大谁去。

小月亮说,你这就是瞧不起我了。

芳芳说,虽然我**大,但是我不去,唐诗去吧。

这个客户到底是谁,让他们一致如此推脱?唐诗新来的,不好意思拒绝,只能答应,那我去试试吧。

用你的美貌勾引一下我们客户,让他给我们拨个几百万的启动资金。

丛杉在一边修改原图细节,一边上下打量了一眼唐诗,勉勉强强算个及格,辛苦你了。

有几百万老子就不做这个什么脑残少女养成游戏了!绿恐龙在一边道,老子要制作大型生态网游!老王给阿龙发一个枕头。

丛杉淡淡道。

老王和绿恐龙一脸懵逼,什么意思?他需要做梦。

……晚上十点唐诗加班结束,走出公司的时候路过外面市场部的大厅,已经没有一个人在,想来市场部肯定没有他们部门这么繁忙,姜戚也肯定一早就下班了。

唐诗松了松自己的手腕,觉得这个工作挺适合她的,起码让她沉睡很久的兴奋感逐渐回升了,她走出去外面,才发现这个时候的夜里在下小雨,淅淅沥沥的,有些湿冷。

身后跟上来一个人,是丛杉,他手里拿着一把伞,因为最近经常下雨,所以这把伞他就一直放在工作室里。

看了眼在门口避雨的唐诗,丛杉许久才淡漠道,过来。

唐诗愣了愣,看着他那张脸,深夜的时候灯光并不明亮,工作室是在一栋办公大楼里,现在晚上十点,大楼一层的灯光早就关了,就剩下电梯和安全出口亮着微弱的荧光。

黑暗中,她就着微弱的光,看着丛杉的脸出神。

丛杉察觉到了唐诗的迟愣,不耐烦又啧了一声,加重声音,过,来。

唐诗这才呆呆地走到他身边去,丛杉一看,唐诗的眼眶又是红红的。

她,一定很爱她的哥哥吧?丛杉撑开了伞,随后用伞盖住了唐诗的头顶。

他送她到了外面打车,上车后唐诗刚想说谢谢,丛杉已经撑着伞自己走了。

她还想捎他一程来感谢他呢……不过看他步行的样子,家应该离公司不远,唐诗收回心思,对司机报了一个地址,随后车子发动,迅速离开了办公楼。

雨一直下,许久有人从办公楼的黑暗处走出来,男人被淋湿了整张脸,手里捏着一柄……细长的雨伞。

他看着唐诗离去的方向出神,忽然间意识过来自己这是在做什么,低笑了一声。

雨珠从他脸上摔下来,薄夜抿着唇,一张沉默的脸白皙且冷漠,漆黑的瞳仁很冷,让人的感觉就如同外面的天气,淅淅沥沥下着小雨。

周围早被淋湿,唯有那一小片干燥的角落昭示着,曾经有人在这里停留了很久。

抗拒碰面为何是你第二天起来上班的时候,因为工作室里的人提前通知过要让唐诗去接待客户,所以她特意画了一个妆,抹上口红,穿了一件厚厚的风衣出门,到了公司的时候,芳芳在一边托着下巴看她,啧啧,我要是男人,我肯定爱上你。

唐诗笑了笑,随后问道,客户几点来?下午一点。

芳芳又是按着江湖规矩给唐诗一条咖啡,每天一杯速溶咖啡,熬夜再也不怕猝死了。

绿恐龙穿着睡衣在工作室晃来晃去,一边给这盆花喷喷水,一边清理一下那边的办公桌,芳芳说阿龙经常因为加班赶不及回去,所以会睡在工作室里,也因为这个理由干脆常年穿着睡衣晃来晃去。

唐诗看了他脑袋上那个张着嘴巴的恐龙头,以及他身后拖在地上的小尾巴,觉得十分好笑。

别喷水了哥。

小月亮进门就叫了一声,你特么一个月喷死了我们四盆仙人掌,算我求你的,你考虑过仙人掌的感受吗?没有,你只考虑你自己。

最后一个上班打卡的是丛杉,他几乎是一路飘着来上班的,戴着一副墨镜细框眼镜,整个人跟某个疯狂做研究的导致走火入魔的邪教教授似的,一到工作室直接哐当一声趴下了。

唐诗吓了一跳,过去看他的时候丛杉已经很迅速地趴在办公桌上进入了睡眠模式,眼睛直接闭上了。

他这是怎么了?习惯习惯。

老王不以为然地摆摆手,他每天上班都是这样,现在充电,晚上睡醒了就开始工作。

生物钟跟我们不一样。

小月亮耸耸肩,指了指那个绿恐龙的背影,你看看那个宅男,每天晚睡早起还那么精神,有空就给花浇水,别人家的花是渴死的,我们家的植物都他娘的是被淹死的,他这是把仙人掌当水仙花养呢。

绿恐龙还有空做早操,穿着连体睡衣扭着尾巴,一撅一撅屁股地锻炼,阿龙说,这是我的爱好,不这样,我敲不出代码。

……这样一群奇葩爱好的人能聚在一起也真是缘分。

下午一点的时候,客户准备过来,老王任重道远地拍了拍唐诗的肩膀,对她说,工作室的养老费靠你了。

唐诗怀着一种紧张又期待的心情,等到了一点二十分,客户终于上楼来到了他们工作室外面的接待厅,唐诗察觉到了动静抬起头来,刚想打招呼,台词就卡在嘴巴里没上来。

薄夜站在她对面,一身裁剪得体的西装,衬得他衣冠楚楚面容精致,身后跟着林辞,林辞用眼神给唐诗打了个招呼,唐诗还是愣在那里,没回过神。

薄夜在她对面的沙发坐下,冷笑道,怎么?意外?这熟悉的嘲讽口气让唐诗不由自主倒抽一口凉气,为什么……为什么薄夜如此阴魂不散地纠缠在她生活周围?为什么她总是要一次次不得已和他碰面?薄夜看到了唐诗脸上的反感和抗拒,头一次觉得,原来有的人一皱眉头就可以如此伤人。

因我刁难没有必要此时此刻,薄夜正冲着唐诗冷笑,脸上的笑意让人觉得心里发慌,他就这样看着唐诗好久,才幽幽地说道,怎么,你们公司接待客户就是这个态度?唐诗深觉被侮辱,又不得不攥进了拳头,来到薄夜面前给他倒了一杯咖啡,薄夜盯着她雪白的脖颈,眼神幽深。

速溶?他冷笑,工作室穷到这个地步?唐诗无法忍受薄夜这样的侮辱,您不喜欢可以不喝!有求于人是这个态度吗?薄夜噙着凶狠的冷笑,如果连程度都忍不下去,唐诗,你比较适合自生自灭。

他言下之意是在说她不配这个工作。

唐诗捏着文件的手指都在隐隐颤抖,她忍了好久才把想掉头走人的感觉忍下去,随后将手里的文件直接递过去,薄少,这是我们最近上市前的计划,工作室近期可能需要一笔启动资本,所以想看看您有没有意向……薄夜没说话,倒是林辞将文件拿到他面前给他过目,薄夜看了一眼,随后抬头继续看向紧张的唐诗,坐下,我没说拒绝,你何必装出这幅样子?唐诗忍着心头刺痛,坐下来又给他讲述了一遍他们工作室最近的需求,随后她看着薄夜,不知道薄少意下如何……一个礼拜后我给你们答复吧,我需要你们一个游戏定位,以及受众群体的统计。

薄夜一针见血指出了报告里的缺点,如果只是针对1225岁的女生,那么流失掉的就会是更大一部分别的群体,如果可以,希望你们能改变一些计划,让受众群体扩大。

他这副严肃冷静的样子倒是让唐诗恍惚了一下,想起五年前她也曾在家中偷窥到薄夜开视频会议,那时的男人便是现在这幅样子,理智且果断迅速,谈事情的时候就不会带着私人情感。

唐诗出了一下神又立刻反应过来,将文件收回来,我们会在回去后根据您的建议做出修改,希望薄少……拨款?薄夜睨着唐诗意味深长地笑了,你们这款恋爱游戏需要上市,目前融资已经有了多少?唐诗抿唇,她是新来的,只知道叶惊棠有出钱培养这个,但是除此以外别的东西都还没调查好……看来你对自己的工作都还没搞清楚,那么我们再谈吧。

至于投资你们,我想也需要看看修改后的样子。

薄夜迅速地说完话就起身,谈生意的时候就是这么冷漠又强势,根本不给人反驳的机会。

唐诗怔怔地看着薄夜走,没想到自己没有成功把客户劝下来,还反过来让他批评了一通。

她喊住他,薄夜!薄夜脚步一顿,大抵是没有想到会主动喊他,回过头来的时候,眸光微微错愕,还有事?他在努力克制声音的平静。

如果你是因为我而刁难工作室的话,那么请你放下这种无聊的想法!唐诗这句话直接把薄夜给激怒了,他冷笑,精致的脸愈发俊美逼人,既然你这么高看自己,那不如就别来求着我投资你们!他不是他你认识他这话无疑是在唐诗的脸上打了一个耳光,她脸色惨白看着薄夜和林辞离开,坐在接待厅里许久,才一脸恍惚地回到了工作室。

同事们发现她明显表情不对,就都围上来关心道,怎么了?和客户吵架了?我就说客户看着来头不小,肯定不好应付,早知道派个男人过去了,都吓着我们家女神了!绿恐龙帮唐诗冲了一杯咖啡,唐诗说了声谢谢,温暖的咖啡喝进去,她才觉得自己有些安定下来。

丛杉忙着上色,看了一眼唐诗垂头丧气地走过来,沉默了许久又把视线转了回去,他淡漠地说道,你认识薄夜?唐诗的表情一僵,随即又很快扭头道,不……不认识。

看你这个表情好像是跟他有故事。

丛杉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不会你俩有过什么吧?唐诗脸色惨白,很迅速地否认,没有。

不可能。

我要是跟他有过什么,我现在就不会自己出来上班了。

也是。

丛杉这话说得意味深长的,看了唐诗一眼,看来他不喜欢你这款,我本来以为美人计好歹能捞点钱。

唐诗自嘲地笑了笑。

喜欢?薄夜从来就没有施舍过一分喜欢给她。

而她的喜欢,也在经年累月的等待里,逐渐被消磨光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大家明显感觉到了唐诗的不开心,大抵是因为没能替工作室拉到投资赞助,老王怕她压力太大,就端着一盆红烧肉坐在她旁边,别想了,大家没怪你。

唐诗叹了口气,她说,是不是我走了,他就能给你们赞助了?是不是他看不爽所有她存在的地方?是不是他就是要故意针对她?为什么突然间这么说?老王倒是愣了,你别辞职啊,这多大点事啊,别想不开。

女神,你别太认真。

对面绿恐龙端着烤肠过来了,吃烤肠吗?可好吃了。

唐诗看了眼自己友好的同事,只能抱着歉意笑了笑,如果今天去面对薄夜的人不是她,或许薄夜也不会这样迅速果决地拒绝。

他到底是无处不在,所以才想要用尽一切方法让她输给他。

唐诗晚上回去的时候想了很久,觉得自己不能再这样拖累下去,或许来这个工作室就是一个错误的选择,她第二天没上班,就这么坐在家中反省。

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躲过薄夜的封杀。

后来门铃声响,她去开门的时候,就看见丛杉站在门外,戴着一副细边框的眼镜,穿着一件厚厚的卫衣,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从国外回来很会玩的那种富二代一样,手腕处带着一个运动表,看见唐诗开门,一只大手就抓过来,将她整个人都抓了出去。

唐诗一愣,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你的个人信息上有写。

丛杉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怎么不来上班了?我……唐诗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我想了想,我可能还是不符合……丛杉抓着她的肩膀直接走进了她家里,随后像这家的主人一样直接抽开了放在餐桌边的椅子。

男人用一种锐利的目光注视着她,你这个小区一平方五千块,能住这种地方的人,为什么要来我们公司上班?你跟我说你和薄夜没一点关系,我也不信。

他总是这样直白而又伤人地开口说话,丝毫不会顾忌唐诗的心情。

这个男人,除了一张脸是像唐奕的,除此之外的任何地方都没有唐奕来的温柔。

唐诗觉得自己一定是病了,因为失去唐奕太过痛苦,才会把丛杉这个冷酷无情的人一次次当做自己的哥哥。

回去上班这不怪你她脸色很差,可还是笑着,那你想要从我嘴巴里问出一些什么呢?是不是我说一句,‘对,我曾经是薄夜包过的情人’你会舒服一点?她从来没对他有过这样冲的语气,最近相处,唐诗一直都是用那种依赖性的目光看着他。

丛杉明白,她透过自己再看另一个人,她的依赖也是因为自己身上有她哥哥的影子罢了。

可饶是如此,她的态度也是温婉的,从来没有现在这般尖锐。

丛杉想了好久,才道,回去上班。

唐诗捂着脸笑了一声,我觉得我挺对不起大家的,因为我,薄夜才选择拒绝了赞助。

这是直白承认了。

丛杉微微皱起眉头,你果然和薄夜有关系。

唐诗无神地喃喃,是啊,我不仅和他有关系,而且我和他之间,只有你死我亡。

看来相当剧烈。

丛杉盯着唐诗脸上的表情好久,才继续说道,但这并不是你不来上班的理由,我们公司不是离了薄夜就会死,大家还可以找下一位投资人,你无须自责。

唐诗笑了,她说,你以为,薄夜若是知道我在这家公司,会就这么轻松放过我吗?剩下的日子里,他很可能又会重复上一次封杀她的工作室一般,把丛杉他们的游戏工作室也陷入无数封杀当中,让他们原本就不好走的路变得更加艰难!丛杉听懂了唐诗的意思,眼神沉了下来,看着唐诗这副痛苦的模样,他放轻了声音,你和他到底发生过什么?我和他之间?那是丛杉第一次认真打量唐诗,从她眼里看见了浩浩荡荡的,如同暴风雪一般冰冷绝望的情绪,头一次,他竟觉得人类原来也可以露出这样壮烈的神情。

唐诗自嘲地笑了笑,旧事重提没什么意思,他现在知道了我在工作室里面你,就肯定会想方设法攻击我们,所以只有我离开,大家才能继续。

你没必要把我们想得那么脆弱。

丛杉在听完唐诗的话之后,淡淡地说了一句,大家没有你想得那么弱小。

所以,回来吧,看得出来,他们都很喜欢你。

绿恐龙,隔壁老王,波霸芳芳,女汉子小月亮,以及面前这位面瘫的直男丛杉,这的确是一个令人觉得相当温暖的工作室,所以唐诗才不想拖累他们。

你一个上午没来上班,他们急了。

丛杉自顾自从餐桌上给自己倒了一杯水,阿龙都说要报警了,怕你想不开。

所以就派我来找你。

大家不会怪我吗?不可能。

丛杉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我们工作室里的人,没有那么轻松就可以打败的。

唐诗眼眶有些红,说不感动,肯定是骗人的。

收起你矫情的情绪,如果觉得愧对大家,不如多设计一些新款出来,我们下个月就要上市了,下个礼拜需要接受采访,并且和你进行一轮炒作,你可以接受吗?丛杉用手指敲了敲桌面,他这个细节和唐奕特别像,唐奕闲着没事也喜欢按节奏敲桌面。

她刚觉得他和他根本不像,却又觉得细节处的他和他实在是太像。

老天就是这么爱开玩笑,眼前的男人,和已经离开自己的哥哥,完完全全就是两个人。

明明已经一遍遍提醒自己,可是还是会觉得,没准这是命运让她重新遇见他。

她失去了唐奕,所以遇见了丛杉。

哪怕彼此陌生,毫无血缘。

唐诗吸了吸鼻涕,将自己全部想法都重新压入心底,冲丛杉露出了笑容,荣幸之至!迷恋上瘾她的世界唐诗重新回来工作室之后,大家再一次安慰她一通,示意她千万不要放在心上,随后丛杉又恢复了那副冷漠的样子,刚在办公桌面前坐下,就再次哐当一声——停电睡了过去。

真是秒睡啊。

芳芳在一边啧啧称奇,能活到27岁也是不容易。

老了老了。

小月亮伸懒腰,我觉得我们丛小三个子又高脸又白,换到别的地方怎么都是算帅哥那一类的,但是好像看他从来没有女朋友,都快奔三了,为什么会找不到女朋友呢?就他这个美国作息时间,别说女朋友了,能活下来就不错了。

绿恐龙撅着身后的尾巴颠儿颠儿坐回了位子上,听说过一句话吗,设计行业没有女朋友!然而傍晚的时候就来了一名令唐诗措不及防的新客户,小月亮说是她求爷爷告奶奶问公司高管要来了一个大企业的老板微信号,然后缠了一下午让他有空过来看看。

唐诗想要将功补过,便自告奋勇要再试一次,芳芳在背后给她加油鼓劲,唐诗怀着雀跃的心情再一次进入了接待厅,但是一看见那个吊儿郎当坐在沙发上的金发男子的时候,脸上的笑又僵住了。

真是倒霉,怎么回回碰到的都是自己不想遇见的人?唐诗的笑容垮了一下,苏少好。

苏祁这厮跟个大爷似的坐在沙发上,两条大长腿直接架在了茶几上,那姿态不像是来谈事情的,更像是坐在ktv包间里过来玩女人的。

男人笑起来的时候,那双蓝绿的眼睛就跟宝石一样,闪烁着瑰丽的光泽,特别诱人。

他冲唐诗咧嘴笑笑,还是那副不羁的腔调,哟,真巧。

唐诗做了十足的准备,于是深呼吸一口气到他对面坐下,苏祁见她这个严肃的表情,有点想笑,喂喂,见到我没别的话吗?如果你是来玩的话。

唐诗指了指大门,右拐不送。

靠,你这女人每次能不能别这么不知好歹。

苏祁觉得自己帮她也不是一次两次的,怎么回回都是这副脸色,他是欠她了还是怎么了。

在唐诗心里,已经彻底给苏祁打了负分,所一时半会是不会再对他有好的态度,她将手里的资料递过去,我没想到会又是你过来。

哟,这意思是之前也有一个谁来过了。

苏祁一听,俊脸拉得老长,明显不爽了,怎么,是不是薄夜啊?唐诗抓着A4纸的手一抖,对面苏祁就收起了腿,整个人正坐凑了上来。

他冲着唐诗笑了笑,混血的脸庞一时之间有些令人意乱情迷,怎么,薄夜可以,我不行?唐诗觉得自己已经变得刀枪不入了,从前听见这种话,她会心痛,如今再听见这类嘲讽的字眼,她已经痛到麻木了。

她笑了笑,像是没有心一般,只要给钱,谁都可以。

苏祁笑得更冷,两个人像是比谁更狠似的,他当场直接伸手抓住了唐诗纤细的手腕,两个人的手这样缠在桌子上,乍一看就跟一对小情侣一样。

男人细细眯起那双好看的眼睛,握着她手腕的手指传递给唐诗惊人的热度,她想抽开,他却不肯,唐诗,我冲谁来的,你应该明白。

他刻意压低的声线让唐诗一阵毛骨悚然,放手,公众场合,自重一点!苏祁这厮厚脸皮惯了,虽然松开了手,可是打量唐诗的眼神还是那么滚烫而又**,我挺想知道你这女人到底有多少张面具。

他竟然迷恋上了这种一点一点逼迫她,一点一点强势挤入她世界里的感觉。

我觉得你相当无趣没空陪你玩这种无聊的游戏。

唐诗蹭的一下直接站起来,要是想找人打发时间,我劝你不如去包个大学生,陪吃陪喝还能陪上床,顺路可以发泄一下你公狗一样到处发情的**。

苏祁的笑僵在脸上,下一秒他扭曲了脸色,上去一把按住唐诗的肩膀,你他妈的说我公狗?你和薄夜有区别吗?唐诗笑了,没有。

苏祁精致的脸一下子被唐诗气青了,男人上前抓住她的下巴,唐诗挣扎,这是在公司里,你放开我!你都说了我是公狗了,怎么,我不禽兽一下,多对不起唐大小姐你给我取的名字啊。

唐大小姐四个字,戳中她最痛的地方,唐诗忍着他的侮辱道,没必要和薄夜一样一次次出现在我眼前,我对你们这种一类货色一点兴趣都没有!她用力甩开他,不像以前只会用那种冷到让人发慌的眼神盯着他,苏祁觉得,唐诗变了,从某种方式上来说,她变得更加毫无畏惧了。

男人冷笑,唐诗,你还真以为自己现在算个人物了是不是……没有老子,你——下一秒,耳边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你们在做什么?丛杉手里拿着一杯刚泡开的咖啡,路过了接待厅,倒是没想到会见到这么一副局面。

他看了眼被男人强行按在怀里的唐诗,嘴角不自觉挑起一抹冷笑,倒是小看了她,一会薄夜一会苏家大少,果然人不可貌相。

长挺帅的啊,工作室有这种人?苏祁上上下下看了眼丛杉,对着唐诗道,这是你的小白脸?唐诗气红了眼睛,少侮辱人,这是我的同事!哦。

苏祁直接扭头冲丛杉道,那关你什么事?我和唐诗的事情轮得到你说话么?苏祁这个语气让唐诗觉得被人羞辱了,她从他怀里挣脱,将资料铺天盖地洒在苏祁的脸上,当初欺我骗我伤我的是你,现在纠缠不休的也还是你!你觉得有意思吗?我觉得你挺无趣的。

她说完这句话,也不收拾一下残局,直接走了,出去的时候连一边的丛杉都没去管。

虽然对于他今天过早醒过来的事情觉得吃惊,但是更令她觉得难过的是苏祁一次次上门逼迫,他们什么时候才会玩累这种猫捉老鼠的游戏?苏祁觉得唐诗的胆子真的是发育了,自从当初被绑架鬼门关走过一遭之后,她整个人都变得冷漠而又无所畏惧了。

这就是她所谓的新生活新开始吗?她就像是被人剥光抽掉了所有软肋,所以她再也不怕了,再也不会在意他们所作所为了。

他盯着唐诗走出去的背影许久,竟然低低笑了一声。

然而令唐诗想不到的是,苏祁竟然同意了投资他们,加大了赞助的力度,第二天签合同的时候所有人都在夸她简直太能干了,给他们的游戏找到了一位幕后的大金主。

唯有唐诗觉得不敢相信,苏祁怎么会突然之间给他们赞助这么多?为什么就会这样同意了?可是事实让她根本来不及多想,钱就这么拨下来了,绿恐龙都惊了,我靠,这么多钱,都可以做大型网游了。

唯有丛杉在知道这件事的时候,眼神轻嘲地看了唐诗一眼,那一眼意味不明,可是眼里的嘲讽却刺痛了唐诗的心脏几分。

她攥了攥手指,并没有开口出声解释。

原本这只是苏祁无心的一场闹剧,可是没有想到,她所以为的新生活,都只是一场戏,一场风平浪静的假象,当她觉得自己终于可以开始自己新的人生的时候,残忍的死神却跟上了她的脚后跟。

噩梦重来他怎么了薄夜察觉唐惟的不对劲是在这几天。

他觉得这个小孩子越来越叛逆,不知道为什么,唐惟眼里的那种情绪竟然让薄夜没有正面对视的勇气。

近几天安如一直用各种要求住在薄家,唐惟和她频频发生冲突,全部都是以安如哭着鼻子找薄夜要个公道为收场,可是小男孩似乎一点都不想为自己解释。

他用那种很冷漠的眼神看着安如扑进薄夜怀里,就仿佛自己的父亲在外面找多少女人都无所谓,因为他压根不在乎。

偶尔薄夜去上班的时候,安如会恶狠狠盯着唐惟,你别得意太早!唐惟冲她甚为讽刺地笑,你的东西,我一点都不稀罕。

他像是竖起了全身的刺来排斥安如和薄夜,对着薄夜每次都笑得虚伪,那眼里带着痛恨的嘲讽,一个五岁的小孩怎么会有这样的表情呢?他心里怎么会装下……那么多的仇恨呢?安如派人再次动手是在一个周末,岑慧秋出门拜访朋友去了,正好这天晚上薄夜也要带她出席一个晚宴,她就将家里的钥匙给了别人,将唐惟一个人丢在薄家,等待着自己的人上门再一次将他绑架。

晚上十点薄夜到家的时候,震惊地盯着薄家家里一片凌乱的迹象,只觉得整个人如同遭受了一道雷劈,所有的东西都被翻了出来,客厅如同遭过抢劫一般一片狼藉,薄夜深呼吸一口气,完全没想到他们家所在的如此高档而又严密的地方竟然……会遭贼。

脑海里掠过一个不好的念头,薄夜忽然间冲上楼去了唐惟的房间,大喊了一声,惟惟!可是……没有回声。

薄夜整颗心如同被人揪紧了,他脸色变得惨白,呼吸加速,心脏狂跳,因为是周末,所以佣人都放假回去了,他出门之前家里就唐惟一个人在。

他把家里上上下下的地方都搜索了一遍,红着眼睛,声音居然在颤抖,唐惟!你听见我声音了吗!唐惟,你在哪?!唐惟失踪了……他被那帮人带走了……薄夜瞳孔骤然紧缩几分,若是让唐诗知道唐惟在他家里遭受了这一切,大概拿着刀和他拼命的心都有!而另一边安如却笑得恶毒,没想到薄夜平时对唐惟那么冷淡,心里却那么在意他,果然自己这一招走的没错,还是斩草除根为好!她对着薄夜道,夜哥哥,你别着急,我们再找找……找什么找!薄夜怒吼,眼睛血红,那模样太过可怕了,安如从未见过这样慌张不安的薄夜,就像是最后一丝仅有的希望都失去的孩童,报警啊!报警啊!唐惟不见了,那也是他的亲儿子啊!他薄夜就算在别人眼里再不是东西,心也会痛啊!警察听说是大名鼎鼎的薄少家里进贼了,还把他儿子绑走了,赶紧大半夜的就出门过来薄夜家里查找证据,可是到了现场发现地上家具和物品摔了一片,一摊凌乱,原本该有的证据线索都被破坏得一丝不剩,这给他们的搜索又上升了一个难度。

看见警察摇摇头的样子,薄夜上前一把抓住了他的衣服,给我找到我儿子!找不到,老子明天就吧你们警局牌子都打下来!被损坏的贵重物品不要紧,那怎么抵得上唐惟来的重要!看着薄夜这样疯狂的样子,安如在一边捂着心口,又觉得有些后怕。

还好这次做的事情万无一失,不会有任何马脚,若是让薄夜知道了这是她做的……她怕是这辈子都没有翻身的机会了……幽闭恐惧留下阴影唐惟在黑暗中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手脚都被人绑着。

他挣扎了一下,发出了些许声音,就有人从前面转过头来,哟,这臭小子倒是没哭。

唐惟立刻摆出一副被吓死的表情,整个人颤颤巍巍地困在那里,你们想做什么?这是在一个大卡车的集装箱内部,有人拿手电筒照了照他的脸,他就一下子适时地发出剧烈的哭声,随后有人狠狠踹了他一脚,小男生没经历过这种折磨,在集装箱内部翻滚出去好远,幼嫩的膝盖很快磨破了一层皮。

唐惟忍着痛,一脸惊恐,你们……是不是……要杀人……哈哈,有人跟我们说,绑走一个你,就能向薄夜要到天价的巨款,只要他不给,我们就撕票!撕票这两个字让唐惟整个人都颤了颤,他说,你们被骗了,我爸爸不会付钱给你们的。

那伙人将他提起来,用手电筒灯光不停地照射他的脸,看着他无助挣扎的样子哈哈大笑,你一个小孩子懂什么!我们要是把绑架告示发出去,为了保全他的面子,薄夜都必须得打钱,否则就会留下一个连亲儿子都不要的名声!看来这帮人是有备而来,唐惟被强烈的手电筒灯光照射得眼泪不断地涌出,他哭喊着,放我出去!你们放我出去!怎么可能这么轻松放了你?你有一个有钱的老爹,就该承受这些东西!黑暗中唐惟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抵住了他的脖子,细长锐利,带着金属特有的冰冷质感,让他整个人脊背生凉。

拿了钱就杀了你,你要是看见了我们长什么样,就危险了。

你说,先挖你的左眼好呢,还是右眼好呢?怪不得要在一个集装箱车内控制他,原来也是怕他看见他们的正面目。

唐惟瑟瑟发着抖,你们要多少钱,我喊我爸爸给你们!真是天真的小孩子,你知道吗,外面有人花钱买你这条命!唐惟浑身一颤,是……是一个阿姨吗?金主的事情我们就不知道了,我们只知道你这块肉很肥,宰了你,能拿到薄夜的钱,又能拿到金主给的佣金,你说,你是不是很值钱啊?哈哈哈哈!那把刀就这么架在他脖子上,唐惟根本不敢乱动,甚至只要颤抖的幅度大了一点就会被刀锋锐利的边缘割伤,他声音带着巨大的害怕,你们要带我去哪?你会游泳吗?帮费答非所问地阴险笑了笑,是海边啊,哈哈哈。

海城靠近海,郊区那边有个小港口,来往的都是货船,唐惟这样一个小身板被丢下海,尸骨无存!他不停地发抖,被人捏在手里,那群人似乎发现了唐惟的害怕,就开始用手电筒光来回照射,一会关了一会猛地打开,这种刺激让唐惟脸色惨白,他觉得自己灵魂在出窍,整个人都以为恐惧而发麻。

四肢渐渐地不再听自己使唤,他还小,不懂什么叫阴影,也不懂什么叫幽闭恐惧,歹徒的笑声以及那一闪一闪的手电筒灯光让他剧烈尖叫了一下,这个场景不断地刻在他脑海里,以一种诡异的速度重播,像是洗脑循环,唐惟眼睛逐渐泛白,浑身开始不停的抽搐。

你是不是把这小子吓死了啊,哈哈。

有人一边这么说着,一边玩的更开心了,似乎用这种手段吓唬唐惟让他们觉得很兴奋,丝毫不觉得这样对待一个孩子太过残忍。

这么小一个小屁孩,估计以后都有阴影了,电梯都不敢坐了吧?还有以后?哈哈哈哈,拿了钱就把他解决了,正好也不用让他留下阴影了。

带人逃跑把钱留下绑匪的来电让薄夜和一堆特案组警察浑身紧张,就像是脑子里的弦绷紧了,接到电话那一瞬,薄夜直接从椅子上站起来,要多少钱你们直说,不许伤害小孩子!哈哈哈,冷血的薄夜也会有今天?我倒是想听听你求我们的声音,来臭小子,跟你爸爸喊一声晚上好。

凌晨四点,唐惟流泪哽咽,爸爸……救我……他已经很久没喊过他爸爸了,这一刻,爸爸这两个字就像是一把刀刺进薄夜的胸腔,他觉得全身上下的血液都在逆流,七尺男儿红了眼眶,你等着爸爸,爸爸一定来救你。

歹徒把手机拿回来,向薄夜索要了五千万的巨额,并且告诉了他交易地点,随后电话直接挂断,冰冷的提示音在薄夜耳朵里回响,他拿着手机的手竟然在隐隐颤抖。

林辞半夜知道薄夜家里出事了以后就赶过来,现在跟在他身边,见薄夜红着眼睛回头对林辞喊道,准备五千万!现在!立刻!唯有在面对即将失去重要的人的时候,所有的权利和地位都是笑话。

人要是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刚才的通话被警察录了下来,一边有人分解声音,一边有人帮他开始准备捉拿计划,得知交易地点是海城那个港口之后,他们连夜提前赶去了港口做了不动声色的埋伏。

一帮便衣立刻开始监视周围的一举一动,港口有监控录像,还有一波警察专门守在那里观察附近的变化。

薄夜是在半小时后到达的港口,这个时候离歹徒原本约定的交易时间还差半个小时,可是他等不下去了,唐惟危在旦夕,他不能拿唐惟的命去赌!五千万也好五个亿也好,能换时间一场重来吗?薄夜的心就像在被人不停地煎熬着,他站在寒风中,许久,终于有人带着唐惟现身。

他们已经做好了计划,拿了钱之后就兵分三路,带着钱的那个从海上走,其余人分离别人的注意力,最后他们在国外汇和,再瓜分赃款。

唐惟看见薄夜的时候,失声喊着,爸爸!他的每一声爸爸都无比凄惨,薄夜手里提着几个箱子,脚边也还放着几个,都装着无数现金纸钞,他盯着那群歹徒,把我儿子放过来!我说了,把钱丢过来,儿子就给你!有人拿刀重新架在了唐惟的脖子上,很快就割出一道细细的血痕,那颜色刺痛了薄夜的眼,他不管不顾将脚边装满了钱的箱子统统都踢给了对面的歹徒!对面人数不少,很快就有人上前几步把踢到他们这边的箱子收起来,现场也没有点钞,一旦失去注意力,就很可能失败。

埋伏在暗中的警察比了个手势,等他们一放松警惕就可以冲上去捉拿他们,可是就在这个时候,原本应该把唐惟放回来的绑匪们一下子改变了主意!我可不知道你薄少有没有带警察过来,所以,你儿子还不能给你!为首的歹徒拎着唐惟,脸上都带着面罩,他笑了笑,笑容令在场的每个人恶寒,所以,等我们走了,我们才放你儿子回来,万一在场要是有警察埋伏,没了你儿子,我们手上可就什么筹码都没了!他们看来有相当专业的反侦察意识,文化素质应该不低!薄夜咬牙切齿,钱我已经给你了,你应该按照约定……哈哈,你和歹徒讲约定?绑匪提着唐惟退后,警方暗中缩小了包围圈,可是他们似乎察觉到了周围有人在蠢蠢欲动,干脆直接拎着唐惟往船上跑!再见薄少再也不见一旦跑上了船,捉拿行动就会更加困难!海上脱逃的可能性太大了,不能让他们上船!警方直接下令,包围他们!都别过来!看到了身边突然间出现的警方,歹徒们大声一喝,你儿子还在我们手里!那一刻,薄夜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生不如死的滋味。

他心想,从前他对着唐诗说这样的话的时候,用唐惟不断地威胁她的时候,她心里是不是也像他现在一样无助不安?他在她眼里就是一个魔鬼,就是一个绑架了她所有幸福美好的绑匪。

薄夜红了眼眶,劝你们现在放弃挣扎!薄少,专业的交给我们来。

身后特警站上来,和歹徒交流,你已经被我们包围,不可能上船,放弃抵抗,否则事态无可挽回!他们都是一帮亡命之徒,怎么可能就这么听话?我们现在就已经无法挽回事态了,再过来,我就真的撕票了!绑匪的首领用力加深了唐惟脖子上的伤口,小孩子剧烈挣扎起来,别碰我!别碰我!爸爸!谁喊出口的爸爸,都没有唐惟现在的呼救声来得撕心裂肺。

薄夜在风中颤抖,他竟然冷得颤抖,这帮人已经毫无人性可言,要是真的对唐惟做了什么,唐诗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原谅他!给我们备船,否则撕票了!那帮人大喊一声,怎么,难道不是人质的生命安全第一吗!这个时候,变故横生!唐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一口咬在了拎着自己的人的手臂上,刀子锋利地割开了他的脖子,可是他没有怕,直接也将那人咬出血来!啊!臭小子!原本夹着他的人怒吼一声,因为痛意收了手,唐惟便趁着时跳下来,打着滚往码头的方向跑。

他不停地跌倒,便不停地狂奔,瘦小的身影带着赴死一般的决绝。

趁现在!上!等待了很久的热血警察们一拥而上,最后的最后唐惟血迹斑斑站在码头港口,那群人失去了他作为筹码,很快没有了抵抗,被警察们纷纷按住。

薄夜觉得心惊,唐惟咬的那一下,是忍着痛把自己往刀上撞。

天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逐渐升起了一丝光,黑暗即将破晓。

唐惟站在港口,面对着身后一片缓缓升起的阳光,他冲薄夜笑了笑。

爸爸,最后再喊你一声爸爸。

他是这么说的。

随后,他从兜里摸出一部很小巧的儿童手机,用自己所剩不多的力气隔空丢给了薄夜。

这里面有你想要的东西,以及一切真相。

小男生说这些话的时候,和他对视,眼里麻木得像一个死人。

他发现自己的儿子冷静地过分,比起他今天这个失去了形象慌乱的父亲来,他的儿子,冷静得有些残忍。

他脸上的表情和他现在的年纪根本不符合,那表情让他觉得,其实绑架根本不是最后的结局,而现在,唐惟才在真正地和他告别。

薄少,其实我一直很恨你,恨你的无知,恨你的冷血。

我妈妈因为你受了五年的牢狱,更因为你失去了所有的一切,所以我想,我应该是我妈妈最后剩下在乎的东西了。

他说完这段话的时候,长长地舒了口气,小男生伸手放在自己胸前,用一种薄夜看不懂的眼神缓缓地笑了,我一丁点都不想你们复合,你根本没资格对我妈妈好,你只配以后的日子里去地狱里哭!他说话的声音那么冷,那么残忍,一字一句割开薄夜的胸口,唐惟大喊了一声,别过来!他看见了薄夜背后的安如,她全程跟了过来,脸色紧张,是怕事情败露吧?冲她残忍地笑了笑,唐惟轻声道,我没死,是不是没有如你所愿?不过你别难过,我很快就会如你所愿。

这话让薄夜脸色惨白几分,惟惟,你怎么了?突然说这么多爸爸听不懂的话……真无趣。

唐惟看着薄夜这副慌张的神情,很好的取悦了他,他咧嘴笑笑之后,转头看向安如,多谢你的仇恨,多谢你绑架我一场,没有你,我都不知道要用什么来报复薄少,多亏了你,我明白了。

他往后退了几步,身后是一片大海,小小的身子在众人眼里摇摇欲坠。

警察怀疑薄夜儿子遭遇了绑架所以精神状态不稳定,也打算在一边找专业的过来替他做心理辅导。

,伤口很深血还在流,唐惟没有伸手捂住伤口,他到底是有多坚强,又……有多狠心?薄少,一场绑架,我终于明白,原来我的身体,就是最有利的威胁你的工具。

唐惟转身了,面朝大海,少年挣开双臂,逆着人潮,姿态如同天地间最勇敢的战士。

我和妈妈对你的恨已经走到了穷途末路,所以……如果我死了,你猜,我妈妈是不是从此会对你恨入骨髓?薄夜的心猛地一惊,如同利刃刺进肺腑!你要做什么!薄夜上前几步,唐惟冲他回眸笑了笑,我的生命,就是报复你的最好工具。

妈咪所有的仇恨,所有在你那里受的委屈,都由我来帮她一一连本带利要回来!最后的最后,下坠前,小孩子冲他无声地做了几个口型,他说。

再见,薄少。

是生是死,都永别。

大海,很快吞没了那个瘦弱的身影,警察甚至没来得及冲上去,下坠前薄夜朝着唐惟伸出手,却只抓住了他跳海前的一丝空气。

失手错过的那一瞬间,他看见了唐惟眼里不死不休的惊天恨意!他竟不知,他竟一直不知,唐惟已经恨他至此!他假装他的好儿子装了多久,让他放下戒备多久?又花了多少力气诱导让安如绑架他,他再将计就计报复他!他用死,用一种近乎自残的方式来报复薄夜,来让他后悔,让他痛不欲生!唐惟!薄夜怒吼,看着他没入海洋,汪洋大海,在他眼底掀起惊涛骇浪!他……比不过一个小孩子如此单纯的狠……被爱判处终身孤寂清晨的阳光穿透云层落在这片港口上,带着些凉意的风卷过每个人的脸庞,薄夜觉得自己的心脏在这一刻骤然跳停,他怔怔地盯着早已陷入一片平和的海面,像是一尊……被抽空了灵魂的雕像。

他看着唐惟跳下去的方向,许久,像是痉挛一般,整个人都哆嗦起来。

手里捏不稳那只儿童手机,便一下子摔在他脚边。

这早晨的风光那么好,景色那么美,可唯独那么残忍。

他就像是遭遇了一场遗弃,就像是全世界都只剩下了他一个人,薄夜红了眼眶,心口一缩,抽痛感便蔓延全身。

他颤抖着打开儿童手机,里面有几段录音,盯着屏幕上的播放按钮,薄夜竟然不敢点下去。

他怕,若是听见什么颠覆自己认知的东西,那他该当如何?他要怎么去挽救早就已经走到穷途末路的唐惟和唐诗?千金散尽,他只想求一场重来!警方察觉出了薄夜的慌张,帮忙去按下了播放键,便有一段对话传了出来。

对话的两个人声音都是大家所熟悉的,稚嫩的那个是唐惟,而那个清亮的女声,则是……安如。

我知道是你做的。

我说我知道是你找人绑架我。

哈哈?为什么这么说,你妈妈误导你的吧?你别乱说,阿姨不会做那种事……你真的很啰嗦。

不用再辩解什么,我知道是你花钱请了人绑架我和我妈咪,你还把那群人的家里人也另外绑架起来,如果他们敢在薄少面前说出你的一个字,你就对他们家里人动手。

所以那群绑匪都没有改过口供,一口咬定只是临时作案。

你。

你一定是听你妈妈胡说的!你要是真的有证据认定是我干的,你怎么不去跟你爸爸说?因为你就是听你妈妈胡诌的,别以为这样就打倒我。

你爸爸是不会听信你的胡言乱语的。

我爸爸?薄少那里我根本就没想过去要和他告发你,因为我觉得,他这样的人,配你这样的人,正好。

不应该放他糟蹋我妈。

你知道吗,可能你太把我当做一个小孩子,所以你输了,很多次你在薄家打电话叫人准备的时候,我都听见了。

唐惟的笑声也被录了进去,传到了各位的耳朵里。

我懒得拆穿你,因为我觉得这正好就是一个机会。

一个,让我妈咪和薄少彻底决裂的机会。

你……你到底是谁?不可能,你就是装神弄鬼!夜哥哥不会相信你的!最后他听见了唐惟踩着楼梯上楼的声音,最后一声,是他低低的笑声,带着穿透人心肺腑的力度,直直扎进薄夜的胸膛。

他觉得胸口像是开了一个洞,鲜血汩汩而出,冷风从那里吹过去,吹得他浑身上下彻骨地冷!他一把从警方手里抢过那只手机,反反复复重复播放那一段录音!不可能……不可能……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这段录音又是在什么条件下完成的?唐惟……唐惟为什么要将这段录音放给他?薄夜红了眼眶,抬头看向安如,男人的视线里带着触目惊心的恨意,把她抓起来!身边的警方一下子冲上前将安如控制住,安如惊慌地大喊,夜哥哥,你要做什么!薄夜连一个眼神都没有施舍给她,他捏着手里的手机,整个人都在发颤。

如果这段录音不是合成的,那么,他对他们母子俩干过什么?上帝,他都做了一些什么事情对他们无辜的母子俩!他伤她欺她辱她,甚至在她面前偏袒一个真正的幕后黑手!她说过的,她当初声嘶力竭一遍遍对他控诉过的,可是他没听,他当时一个字都没有相信她!薄夜只觉得全身泛起剧烈的疼痛,他捂住胸口,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像是被人伤了一千次一万次,鲜血淋漓,抽筋扒骨。

他连呼吸都是抽搐的,他点开下一段语音,听见一道稚嫩的声音传出来。

薄少,我是唐惟。

当你听见我这段声音的时候,我已经不在你身边了,很谢谢你,放着安如在身边,让她被我一次次激怒,导致她对我起了杀心。

这段话,就像是一把刀子挖出了薄夜的心脏,他脸色惨白,被震得一颤,手机再一次摔在地上。

可是声音,还在继续。

因为我想逃离你,所以必须付出合理的代价。

你看见了吗,这是你亲手造成的悲剧,你是一切灾难的起点,也是最后承受所有代价的赎罪者。

我不知道我妈妈五年前对你做过什么事情,不过我希望最好一切都是你想的那样,不然等到哪天真相再一次被我揭开转折的时候,薄少,你已经什么都不剩下了。

薄夜笑了,七尺男儿竟笑出眼泪来。

最后,用一句我从书上看来的话来祝贺你。

祝贺你从此以后坐拥无数权利,江山万里,享受无边孤寂!他的儿子亲口祝他从此享受无边孤寂!!他竟然比不过一个小孩子的恨意!薄夜觉得心都像被挖出来了,双腿一软,跪坐在地上。

他像是失去了所有的意识,呆愣地看着下面一片蔚蓝的大海,忽然间觉得,或许需要被救赎的人,不是唐诗,是他自己。

而唐诗,就是他此生唯一的救赎……最后的最后,连唐惟都弃他而去,他到底还剩下什么呢?他什么都不剩下了!他薄夜这辈子从来没这样丢盔弃甲一败涂地到连一个儿子都不想和他在一起!他真是可悲。

薄夜荒唐地笑了两声,林辞上前将他扶起来,可他跌跌撞撞又回到了海边,看着那片海,声音依旧颤抖,去找!把海给我填平了,也要把唐惟找回来!林辞伸手遮住了薄夜的眼睛。

薄夜被他用手遮住,无语伦次地说着话,你干什么,我看不见了,林辞……直到他哽咽。

林辞不忍心地遮住他半边脸,身后太阳逐渐升起,阳光照在薄夜脸上的时候,有什么晶莹的液体反射出光线来。

这一年隆冬,薄夜失去了唐诗,失去了唐惟,失去了一切和他曾经有过密切关系的人。

他站在唐惟掉下去的海边,像是在进行一场沉默的祭奠。

可是他知道,此生,已经不会再有人来原谅他了。

他所有的温情,都已经被他亲手掐灭了。

所有人都跟着心痛了,看着薄夜的表情,他们觉得天塌下来不过如此。

原来那么风光的薄少……也不过是个可怜人。

直到天光乍亮,直到天边破晓,林辞用手盖住他通红的眼睛,所有人沉默无声地等,等到薄夜哽咽停息。

小王八蛋你真心狠苏祁觉得唐惟能找到自己是一件相当神奇的事情。

当有人撞开他办公室的门,怀里抱着一个满身是伤浑身湿透的小孩的时候,他都惊了,我靠,那不是薄夜家的小王八蛋吗!怎么变成这副鬼模样!他来不及多想,就叫人先把他送去医院里,可是一路上唐惟抓着苏祁的衣角,他用力捏住,眼睛都没睁开,轻微喃喃着,不要……不要叫薄少……他刚从那里逃出来,是再也不会回去的。

苏祁看着这个小孩在自己怀中这幅样子,感觉就跟自己儿子被人欺负了似的,赶紧带着唐惟去了医院,做完手术就把他送进儿童病房。

江凌穿着白大褂对苏祁做了简短的点评,你最近善心发的挺多的,今天一个唐诗明天一个唐惟,你怎么不干脆直接把母子俩接回家住?苏祁说,那他妈苏菲菲不得跟唐诗打起来。

江凌说,我觉得哪怕打起来了,你还是偏着唐诗的。

哪能啊!苏祁翻了个白眼,小屁孩怎么说了?伤口挺深的,不知道遭遇了什么,肺部也有水,差点淹死,他这是被绑架了吗?江凌随意出口问了一句,苏祁眼神一深,忽然间跟想到了什么似的,反正跟薄夜脱离不了关系。

江凌乐了,牛逼啊,连薄夜的墙角都敢挖,他要是知道了估计要提着菜刀和你拼命。

苏祁跟个无赖似的,坐在江凌的办公室里,大长腿哐当往桌子上一放,我觉得唐诗还不知道这件事呢。

你打算和她说吗?江凌也知道唐诗和薄夜的故事复杂,不然小唐惟也不会有现在这个样子,估计是遭遇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又没让唐诗知道。

唉,怪可怜的。

苏祁想了想,先让他在医院里养着吧,钱我出。

啧啧啧。

江凌手里转着一支笔,打算做人家的便宜老爹吗?苏祁哐地一下把凳子踹过去,闭上你的嘴,我要是想生儿子,随随便便都有女人排着队给我生!……嘴硬。

唐惟醒过来的时候看见了苏祁,这个男人有一双蓝绿的眼睛,和自己的完全不一样,妈咪说过他是混血儿,难怪长得也像外国人。

他轻轻喊了一声,叔叔……苏祁在打游戏,头也没抬,就露着半边侧脸,鼻梁笔挺,嘴唇菲薄,男人的五官相当深邃,属于那种走到哪里都可以扒拉到长得帅的那一拨去的。

苏祁说,慢点,你爸爸我在推塔。

苏祁这是习惯用你爸爸我来称呼了,可是唐惟没有出声,只是眼睫毛颤了颤,就坐在那里。

乖乖地等他打完游戏。

上一次醒过来也是看见这个混血叔叔坐在自己旁边,那一次也是自己被绑架,他没想过这个人会过来看自己,本能地,有些感动。

所以他在跳海后又爬上了一艘轮船,让那里的人带自己上了陆地,把身上藏着的所有钱都交给了他们,一路颠儿颠儿跑去找了苏祁。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想找这个叔叔帮忙,之前也是拜托他去看看自己受伤住院的母亲,总觉得,这个叔叔比起薄夜来……更亲近一点。

苏祁一局游戏打赢了,心情美滋滋地扭头看了一眼唐惟,哟,小王八羔子,你醒啦?江凌隔着老远在过道里就听见苏祁喊了一声小王八羔子,心说换别人家小孩老早跟你打起来了,也就唐诗的儿子性子文静好欺负,不跟你一个幼稚的大人计较。

唐惟轻轻应了一声,嗯,谢谢你。

看他这幅样子,苏祁说,你跟薄夜吵架了?提起薄夜,唐惟全身一抖。

妈咪漂亮气质又好这副害怕的样子印入苏祁的眼底,他觉得有些心疼眼前的孩子,妈妈被迫和自己分离,家里爹不疼娘不爱的,还有一个天天想着弄死他的安如,大豪门里过日子的小孩果然都不容易。

唉,你不想说就不说吧,回头你出院了打算怎么办?你这是一个人逃出来了?我被绑架了……唐惟隔了好久才缓缓将事情的经过都说了一遍,苏祁听完整个人往后缩了缩,再也不敢喊你小王八羔子了,你他娘的这是一头小狼崽子哟!这心狠手辣的,你干爹我心肝儿直打颤呢!你他妈占人家便宜吗?江凌进来的时候就骂了一句,怎么就自称是他干爹了?苏祁翻了个白眼,我要乐意还能当你干爹呢!我不乐意!江凌笑骂,不卖屁眼儿,苏公子您就甭想了。

稀罕,谁乐意包养你似的。

臭小子过来,看看你干爹我给你新买的衣服!苏祁帮唐惟新买了几套衣服,放在一边的沙发上,他们的高级病房空间很大,江凌进来用脚勾出了门后的折叠桌子,手里拎着一堆外卖。

我靠,阿江你够意思啊,点了些什么?湘菜。

江凌笑了,特别辣,你能吃吗?江凌的年纪要小,气质更温和一些,唐惟觉得他就像是大哥哥一般,救死扶伤,为人磊落。

能!唐惟的心情有些雀跃,喊了一声,谢谢江哥哥!苏祁捂着胸口,不能啊,你喊我叔叔为什么喊他哥哥?我们俩就差了两岁。

唐惟脆生生地说,江哥哥年轻!苏祁看了几眼江凌,上上下下也没看出比我年轻在哪,我老吗?江凌和唐惟默契地点点头。

二十七岁都算老吗?苏祁哀嚎一声,完了,阿江,你们医院有整容部门吗,给我打几针水光针吧。

江凌和唐惟都笑了,他们把桌子放在唐惟的病床尾上,随后把外卖都铺开来,江凌说,你伤口还在修复,所以不能吃太辣的,我给你点了粥。

谢谢江哥哥!唉操,江哥哥喊上瘾了啊。

苏祁在一边不甘心地喊道,那你也喊我苏哥哥呗。

苏叔叔。

苏祁气的吐血,你怎么跟你妈一样这么气人?我妈咪气人吗?唐惟眨眨眼睛,我妈咪长得漂亮气质又好,不可能气人的!瞧瞧这臭小子维护他妈妈的样子,苏祁琢磨他以后要是对唐诗做点什么,唐惟会上他们家房揭瓦。

正好,等你伤养好之后我把你送去你妈那里,你妈妈还不知道你这生死走一遭吧?苏祁又看了几眼唐惟,啧啧感慨几声,小小年纪,你这以后长大了不得了啊。

薄少肯定不会把这种事情告诉我妈,他现在也没胆子告诉我妈了。

小唐惟挺了挺胸脯,我成功报复了薄夜,以后就跟我妈过二人日子去啦!再也没有坏人可以欺负我们了。

二人日子多没意思啊,加我一个呗。

苏祁一个顺嘴就直接冒了这句话出来。

你是不是喜欢我妈对面吃饭的江凌手一抖,夹的一块毛血旺掉了回去。

苏祁话说出去也发现自己这话说的太暧昧了,赶紧转移话题,反正你要是记得我,过年可以来看看我送点礼物孝敬我。

唐惟笑得特别机灵,我知道了,你是不是喜欢我妈咪啊?苏祁跟吃了炸弹似的直接从原位上跳起来,男人精致的脸上一片被拆穿的慌乱,怎么可能!我他妈,有钱,长得帅,还图没有女人喜欢?我才不喜欢你妈咪,你别多想!哦是吗。

唐惟舀了一勺粥放进自己嘴巴里,我妈咪也不喜欢你,你放心吧。

苏祁觉得自己胸口中了几箭。

江凌在旁边笑得喘不过气来,我和你说,苏叔叔也是个大渣男,和你爸爸薄夜不分上下,你别被他好说话的样子骗了。

苏祁一个筷子头摔过去,有你这么给我拆台的吗?岂料唐惟又点点头,我知道!我妈咪说过你也经常欺负她。

那……那不是他那会觉得她手无缚鸡之力就想欺负欺负她嘛……再说了,看她在自己怀里慌乱还,还挺好玩的呢!苏祁厚脸皮地说,我只是试探试探你妈咪的性格。

你把她弄哭过的。

……别说了,越说他越觉得羞耻……我妈妈现在对你没啥好印象,所以你要是想追我妈,估计很难。

唐惟咬着筷子,脸上表情还挺像那么回事的,谁叫你一开始对她那么差劲。

那叫差劲吗!那他拔**无情的时候更恶劣呢!这么一对比他对唐诗简直就是仁慈的,他都还没对……对她干什么呢!苏祁自己给自己找借口,不知道是在安慰谁,女人都是口是心非的。

唐惟很直接地打他脸,不,我妈咪是真的很讨厌你。

苏祁觉得自己迟早要被这小混蛋气死。

江凌在一边不停地笑,笑完了伸手摸了摸唐惟的脸,你怎么这么可爱啊,我第一次见到能有人把苏祁怼得放不出一个屁来。

唐惟仰着脸一脸骄傲,那是我妈咪教得好!教得好!他苏祁给她唐诗鼓鼓掌!看看她教出来的好儿子!苏祁说,你吃不吃?不吃就快点睡觉,你这伤得养半个月,回去后要和你妈咪坦白吗?唐惟一脸无畏地说,必须坦白啊,怎么惨怎么来。

啧啧。

江凌摇摇头点评道,我觉得薄夜现在挺可怜的,唐诗要是真的知道了这件事,估计这辈子都不会再想见他。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唐惟很迅速地接了上去,这一切都是他自己造成的,他不配说可怜。

看着唐惟眼中坚定的光,苏祁怔怔地看了好久,才回过神来,你这性格太极端了,以后容易做事偏激。

唐惟笑了,笑得时候眼里的光四分五裂,可我的极端也是他一手造成的。

苏祁和江凌两个大男人沉默了。

这一场罪孽,薄夜一人承担,死有余辜。

重新回家不再分开唐诗还真不知道唐惟小小身板经历了一场如此可怕的劫难,周末的时候她还在睡觉,家门就被人摁响了。

唐诗穿着睡衣去开门,没想到对上一双蓝绿色的眼睛,苏祁站在外面,一头金发,白皙的俊脸上挂着不羁的笑意,臂弯里夹着一个小孩儿,他说,喏,来把你儿子送回来。

唐惟从他怀中跳下来,改而扑进唐诗的怀里,妈咪!我好想你啊!唯有在唐诗面前,他还是那个天真无知的少年。

唐诗心口一颤,下意识反问道,你怎么回来了?我从此可以跟你一起生活了!唐惟笑着伸出手抓住了唐诗的手指,我们再也不会因为薄少分开了!他是真的已经对薄夜恨之入骨了。

唐诗像是不敢相信一般,伸手摸了摸唐惟的脸,是真的吗?天啊……你又回到我身边了……老天爷,你终于舍得让我们团聚了……苏祁还站在门外,看着母子团聚那个场面还蛮感人的,他大长腿直接往里一迈,诶,我把你儿子送回来,你没有什么对我要说的吗?唐诗很迅速抬头看了他一眼,随后装作惊讶一般看着他身后,苏菲菲?你怎么来了?我靠,自己妹妹那个小祖宗跟过来了?苏祁汗毛一抖,转过头去看的时候,唐诗趁这时直接将大门在他面前关上。

嘭的一声响,苏祁发现自己身后空无一人,明显是被骗了,转过头来对着那扇大门发呆。

行,算你狠!苏祁咬牙切齿往回走,一边走一边骂,妈的,狼心狗肺,好歹养了你儿子半个月!不就是刚认识那会被我占便宜了一下么,妈的,女人心海底针。

唐诗抱着唐惟从窗户里看见苏祁坐电梯下去了,就松了口气,将唐惟抱在沙发上,她爱怜地看着自己的儿子,笑说道,你是怎么回来的?唐惟盯着自己母亲的眼睛,深呼吸一口气,才开始讲述整件事情的经过,讲到最后唐诗已经红了眼眶,她伸手颤抖按着唐惟的肩膀,惟惟……你……她泣不成声。

原来,自己的儿子在那么努力想要回到她身边,而她,却选择抛弃过他。

唐诗一把将唐惟搂进自己怀中,没事了,不会了,以后再也不会有人分开我们了。

薄夜若是再敢上门,妈妈哪怕和他拼命,都不会让他带走你!唐惟笑了笑,安慰自己的妈妈,妈咪,我要永远和你在一起。

这个孩子是老天留给她的礼物,是她所有阴暗日子里的救赎。

唐诗摸着唐惟的脸,故意转移话题打趣道,那看来那个苏祁叔叔在医院里对你还是很好的,我们家唐惟壮了。

你的意思是我胖了?!唐惟一脸惊恐,不,我不要变胖,明天开始妈咪陪我早上跑步吧!臭美,小孩子胖一点儿没事,明天妈妈和戚戚姐姐带你出去买新衣服怎么样?唐惟一口应下,随后唐诗牵着他的手经过姜戚的房间,姜戚明显是早上才睡,到现在睡眠还不足。

她揉着眼睛,一睁眼看见眼前站着一个缩小版的薄夜,愣是吓醒了,反应过来才说,小唐惟!你怎么回来了!唐惟握紧了唐诗的手,是啊,我回来和妈妈一起生活了!姜戚对唐惟简直爱不释手,直接蹲下来玩他鼓鼓的脸蛋,哎呦,你怎么这么可爱啊,真是太贴心了,走啊,今晚去吃大餐去,我请客!好!唐惟拔高声音应了一声,随后道,谢谢戚戚姐姐。

姜戚捂着胸口重复说了好几遍这小子怎么这么萌这么乖巧,一脸中枪的表情,我受不了了,唐诗你是怎么生出来的,我要和你抢儿子!丛杉上门你是舅舅唐诗抿唇一笑,就带着唐惟去了自己房间,唐惟跳上床,妈咪,你还要睡觉吗?你睡吧,妈咪差不多该起来工作了。

唐诗看着唐惟的脸,过几天我去给你报学前班。

那个我已经学会了。

我到了年纪就能直接上小学了。

……今天虽是周末,但是距离唐诗他们工作室的游戏上市只剩下一个礼拜了,他们在加班加点地准备各种东西,老王跑去好几个地方办手续,又花钱买了好多app商店里的热门推荐位,唐诗这里也需要敲定几个设计方案,她约了丛杉中午过来一起探讨。

果然中午十一点,丛杉很准时地敲开了唐诗的家门,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这回给自己开门的,居然是个小孩子。

还是一个长得特别漂亮的小孩子。

唐惟对着门外的丛杉看了半晌,确定又半不确定地试探性喊了一声,舅……舅舅?舅舅?丛杉愣住了。

唐诗倒是还没反应过来,只顾着让丛杉快快进屋,等唐惟关了门,他才喊了一声,你是舅舅吗?感觉和以前不一样了,我舅舅不戴眼镜……唐诗的表情一下子僵住了,她慌张地看着丛杉,又慌张地看着唐惟,不知道怎么和他解释,唐奕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可是,小孩子终究要知道。

这段伤人的故事到底要如何才能说出口?唐诗的眼底逐渐浮起滚烫的眼泪,她声音有些发颤,惟惟,你去睡会觉,妈妈要谈事情……舅舅呢!唐惟像是察觉到了唐诗有事情在瞒着他,上前一脸担忧地看着自己的妈妈,伸手直指丛杉,他不是我的舅舅!我舅舅呢!妈咪,我舅舅为什么不来看我?孩童天真却又迫切的逼问如同无数锋利的针刺进她身体里,唐诗不知道要怎么去掩饰这一切,惟惟,你舅舅……她说不出口,她光是摒住哭,就要用尽力气了。

丛杉看出了唐诗的无助,忽然间淡淡地说了一声,他出国去了。

唐惟和唐诗同时转头看着丛杉。

丛杉又是闭上眼睛,深呼吸一口气,这才缓缓把眼睛睁开,他淡漠地看着唐惟,那种冷漠从未出现在唐奕脸上过。

所以,他假装不了那个他们深爱的男人。

我是他亲戚,他最近有事要出国了,怎么了,你很想他吗?这口吻虽然冷酷,却令人听不出真假来,或许就是因为没有一丝波澜的口吻掩盖了心虚吧。

唐惟红了眼睛,小孩子没想到这次回来见不成自己的舅舅,有些委屈,舅舅突然间出国了啊,要呆多久啊,我还想回来和他再去游乐园玩呢……等他下次回国吧。

丛杉还是那张面瘫脸,在唐诗对面的桌子上坐下了,他很好,不用担心。

唐诗努力望着天花板,把眼泪憋回去,唐惟缠着丛杉讲了一大堆他想念唐奕的话,最后才依依不舍地看着他说,那我喊你小舅舅吧,我舅舅要是回来了,一定要告诉我。

丛杉看着他那张稚嫩的脸,轻轻应了一声。

太过相似他是她谁唐惟终于回了房间,唐诗才哽咽着说了一声,谢谢你。

虽然只是一场演戏,但是还是要谢谢他肯演这场戏。

她一个人,真的还无法开口告诉唐惟,你的舅舅已经不在人世了。

丛杉的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漠,没什么,直接开始吧,你现在手头有几个风格走向?一听到丛杉要讨论工作上的事情,唐诗很快收拾了情绪,将自己的电脑打开,两人凑在餐桌前开始严肃地讨论设计方案,这期间丛杉也把自己的u盘带过来,两人将风格都统一了一下,随后和另外几个同事发起了视频会议。

丛杉在唐诗家里待到了晚上,要吃晚饭的时候姜戚从房间里走出来,看见丛杉的时候都吓了一跳,我靠!小三三,你怎么在这里!丛杉的眉心跳了跳,我说了别喊我小三……哎呀!姜戚直接掠过了丛杉,对着唐诗道,喏,这就是我上次说的那个长得很帅的设计师,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熟了。

丛杉简短地补充,一般般,没那么熟。

既然来了,晚上一起吃饭呗。

姜戚去洗手间敷了一张面膜出来,晚上正好要带她儿子去吃大餐嘞……丛杉没有拒绝,倒是大方应了下来,他收回视线的时候掠过唐诗的侧脸,在她纤细的脖颈上停留了半秒又迅速挪开。

真是出人意料,她竟然已经连儿子都这么大了。

薄夜没有想到会在商场里面遇到唐诗。

虽然人家压根没注意到他。

更没有想到,她身边竟然有一位……和唐奕这么像的男人!要不是亲眼目睹了唐奕的死亡,他还真的会以为唐奕只是假死,掩人耳目继续活着!可是那个男人的气质和唐奕完全不像,唐奕儒雅,现在唐诗身边的男子十分冷漠,唯有在面对唐惟的时候,他会稍微露出些许耐心。

大概也只是礼貌使然的耐心。

薄夜觉得自己的脚像是生了根一般,看见唐诗的那一刻,根本走不动道。

他就这么看着唐诗的背影,看着她身边微笑的姜戚,一脸幸福的唐惟,以及虽然冷漠,却样貌精致的丛杉。

这个男人到底是从哪儿来的?他……如果和唐奕没有血缘关系,那为什么会出现在唐诗身边?是不是唐诗没有办法接受唐奕的离世,所以找了一位和自己哥哥十分相似的人作为陪伴?薄夜心中掠过无数个念头,可最终都一一被他压了下去。

他看见唐诗笑得很开心,大概是姜戚讲了什么好笑的笑话,连向来面瘫的丛杉都少见地笑了笑。

我靠,你有酒窝你知道吗!姜戚像是发现新大陆一样指着丛杉道,不得了不得了,万年冰山居然笑了!丛杉很快又恢复了面瘫的样子,倒是唐惟还在咯咯笑,小舅舅笑起来比我舅舅帅。

哎哟,你这个没有良心的兔崽子。

姜戚说,被你舅舅听见估计要从国外飞回来揍你!唐惟便撒开脚丫子跑,姜戚在后面追,也就她这个大大咧咧的性格能和唐惟一个小孩子玩到一起,两个人在商场里你追我赶的,真不知道到底是谁更幼稚一点。

唐诗笑得一脸头疼,他们俩精力太旺盛了。

丛杉淡淡地答道,姜戚不是从来都是这样吗?听这语气,你和戚戚认识很久了?唐诗偏着头看他,丛杉依旧那副老子鸟都不想鸟你的表情,认识两三年了。

她看起来很阳光,其实也受过不少伤害吧。

还能保持一颗赤子之心,真是让人心疼。

一败涂地痛得快死隔着人群,女人时不时和身边的男人交谈几句,虽然男人表情冷漠,但到底是有教养的,一米八几的个子站在唐诗旁边,背影看过去就跟一对似的。

薄夜嫉妒了,疯狂地嫉妒了。

原来唐诗也可以这样温柔美好地站在另一个男人旁边,原来她也可以放下所有戒备和针对,可是这样的一面,从来都不肯对他展露。

薄夜像是一个小偷一般,就这样偷偷盯着她,像是想把她的背影就此刻入他眼眸,换做以前,他一定会大步上前,就算拆不散唐诗和她身边的男人,也要冷言冷语嘲讽几句让彼此都不好过。

可是现在他怕了。

在得知唐惟给他的真相以后怕了。

曾经他无视她的痛苦,一味地维护安如,可是现实却狠狠一个耳光打在他脸上,告诉他,他错的离谱。

他多少次将他们推入深渊,眼睁睁看着,却没有一次伸出手救过他们!薄夜只觉得自己心脏疼得厉害,一抽一抽的痛,林辞站在一边发现了薄夜的反常,出声道,薄少?他猛地收回神,神色恍惚,像是噩梦一场才醒过来,他喃喃着,林辞,唐诗身边的是谁?林辞没说话。

他又说,查!给我去查!哪怕已经是我前妻了,也轮不到别人觊觎!这个时候,他的助理说话了。

薄夜,唐小姐爱过您的,是您亲手不要了的。

唐小姐爱过您的,是您亲手不要了的。

一句话,如同在他头顶狠狠劈了一道雷,薄夜浑身冰冷立在原地,手指,隐隐颤抖。

听听,连他的好助理都在暗暗讽刺他活该!他老早就对他说过,薄少,希望您日后不会后悔!那个时候他是如何回答林辞的?他毫不犹豫地反击了,他不会后悔,他薄夜这辈子不可能会后悔!可现如今,他要怎么说,他后悔了。

他要怎么去承认,他其实后悔得不得了。

如果能重来,哪怕他赌上一切,也想要重新挽回这一场悲剧。

他要怎么去开口讲,他痛!他痛得快死掉了!现实和回忆决裂,所有当初的温情都成了凌迟他的刀锋。

是啊,她曾经爱过他的,不顾一切爱过的,可他将她送进了监狱,让她抑郁,让她自残,让她断掉半截手指!薄夜红着眼眶,终是缓缓闭上眼睛。

他想转身走开,看着远处那温情的一幕幕,那不再属于他的女人和儿子,他觉得心脏像是被人活生生对半撕裂了一样,撕心裂肺的疼。

林辞抬手看了眼手表,薄少,和叶总的吃饭时间快到了,我们该上去了。

男人没有听见一般,自顾自发着愣。

林辞又重复了一遍,薄夜才像是猛地回过神来,把视线从远处那幕收回来,薄夜一言不发迈开步子转身,每一步,他都觉得像是踩在刀刃上一样。

他嫉妒得快要疯掉了,为什么,唐诗,为什么你身边那么快就有了新的男人,而他,却被残忍地丢在回忆里,记不清,忘不净!要说残忍,他根本不及唐诗和唐惟的万分之一,用一种自我伤害的方式来向他进行畅快淋漓的报复!他输了,输的一败涂地!餐厅闹事没有见识唐诗并不知道薄夜其实默默看了她很久,她看着姜戚和唐惟在商场里跑来跑去,不由得出声道,你们慢点……别影响到别人,别玩了,回来!唐惟笑着躲到唐诗身后,不和你玩了,去吃大餐去!姜戚一边喊着臭小子一边带着唐诗等人往餐厅走,因为这家算得上是出名的网红餐厅,所以他们到的时候外面已经排起了长队。

丛杉啧了一声,明显不想排队。

姜戚得意地说道,莫慌,有姐姐在,我认识这家店的经理,已经帮我们留了一个位置了。

说完就带着另外几个人直接扬长进入店里,无视了外面一堆正在排队的吃瓜群众,并且走到了一个小包厢的门口。

哟,姜戚你这小贱人总算来了?一回头,一个穿着执事制服的帅哥对着她笑了笑,冷落我这么久,总算想到我了?少来恶心我。

姜戚大手一挥,对了,这我好朋友,唐诗,这是他儿子。

你好。

执事冲唐惟眨眨眼睛,你妈咪很漂亮。

这句话刚落唐惟就一脸如临大敌的样子,直接挡在了唐诗面前,不许打我妈咪主意!这臭小子还是一如既往地不让任何男人接近他妈妈,姜戚笑了笑,又对着唐诗他们说,这是我一个好朋友,是这家店的经理,也是主厨,店里的几份招牌菜都是他研究出来的。

你难得这么夸我一次。

执事又看了眼丛杉,这位帅哥是?是我小舅舅!唐惟很快速地替丛杉回答道,丛杉也没否认,就这么淡漠地应下了。

行,你们看吧,一会点了菜我帮你们置顶,唐小姐,你儿子有什么不能吃的吗?我都能吃!唐惟挺挺胸脯表明自己是个小大人了,没有什么不能吃的!姜戚噗嗤地笑了一声,那就先拿八只生蚝吧,一人两只。

对了,这边的奶油生蚝和松露生蚝也很好吃,各种做法都很棒,不过我个人还是喜欢直接吃生的,小唐惟要是不习惯,可以试试芝士奶油味的。

那就这个吧,还有那个龙虾,我也想做成奶油蘑菇味的。

唐诗帮唐惟点了菜,又将菜单给了丛杉。

丛杉点了一份烤鹅肝和一杯热红酒,又要了一份牛排,五分熟,果酱谢谢。

可以。

穿着制服的帅执事冲他们笑笑,将菜单收回来,门口有人喊了他一声,说是另外一个包间里也有两个身份重要的客人需要他去露面招待一下,他只能说道,一会再来陪你们闲聊。

去吧,生意这么好。

姜戚和他挥挥手,帅执事便走了出去,四个人便又随便聊了一会天,直到外面传来一声怒骂。

你知道我是叶总的谁吗!你们就拿这种东西来招待我们!餐厅还想不想开下去了?一听就是个娇蛮任性的女生,在外面大喊着,别以为自己餐厅厉害就觉得了不起,你们小心遭到我们的封杀!姜戚直接拍着桌子站了起来,唐诗也跟着出去看了一眼,发现先前那个帅执事被一个女人打了一耳光,还在一边道歉说不好意思,菜不合你口味请不要介意。

姜戚的火气蹭蹭蹭往上冒,将自己朋友往身后一拦,直接出声嘲笑,这家店从开业以来所有的食材都是国外进口的,主厨是有米其林三星资格证的,每道工序顾客甚至直接可以通过那个窗口观看料理全过程!你怎么不反省反省自己?没见识还要出来丢人现眼,你也就配回家吃方便面!凑到一起真是不巧对方似乎没有想到这会会冲出来一个替店家说话的人,直接抬头冲姜戚看去,看见是姜戚的时候直接笑了!哟!这不是咱们姜秘书么!那女人神色嚣张地又换了个语气,哦不对,姜秘书现在可是被公司赶出去了呢,不过是一只丧家之犬……姜戚的脸色白了又青,唐诗在她身边问那是谁,姜戚说,叫瑞茜,是个小网红。

就是上次在叶惊棠家里砸了咖啡机的那个女的。

瑞茜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姜戚,她仗着现在自己背后有叶惊棠撑腰,整个人都嚣张地不得了,刁钻刻薄,说话丝毫不留余地,怎么,我瞧着这个厨师店家还是挺帅的,姜戚你是不是想故意引起他的注意啊?哈哈哈哈,真是可怜,现在没有叶总帮着你了,你以为你自己算老几?姜戚没说话,忍着她的羞辱,将自己好友扶助,韩让,你没事吧?哟哟,你听听这语气。

瑞茜夸张地做了一个动作,真是隔着老远都能闻着骚味了,姜戚,你没必要饥不择食到这个地步吧?韩让恶狠狠喊了一声,这位小姐,你侮辱我可以,对我的厨艺指指点点也可以,但请你不要侮辱我的朋友!朋友?男女之间会有单纯的朋友友谊?瑞茜身后走来两个男人,姜戚和唐诗抬头的时候都纷纷僵在那里。

是叶惊棠和……薄夜。

该死的,怎么渣男都聚一块去了!唐诗轻喊了一声,戚戚,先扶着你朋友回去吧,连还疼吗?没事。

韩让笑了笑,清俊的脸半边已经高高肿起来,他明显是在强撑,开了这家店这么久,就没遇见过上门这样无理的顾客。

啧啧,真是女表子和贱人凑一块了,一个个看见男人就巴不得倒贴。

瑞茜笑了笑,看了眼自己做的精致的指甲,像是压根没有把唐诗他们放在眼里。

薄夜先出口问了一句,发生什么事了?我觉得他们的龙虾不新鲜瑞茜姿态高傲地走到叶惊棠旁边,神手挽住了他的胳膊,正好想要教训一下这边的厨师呢,这两位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小姐就上来帮忙了。

唐诗脸色一白,随后冷笑,倒贴叶惊棠倒贴得那么开心,居然还有脸说别人。

你水光针打进脑子里去了吧嗯?这犀利的嘲讽让瑞茜的脸一下子僵住了,反应过来她直接冲唐诗扑过去,贱人!你说我什么?!唐诗轻巧躲开,一把将她按在墙上,女人的气势比起瑞茜来不知道要高出多少倍,她用那种冰冷的眼神看向瑞茜,竟然让她有一种仿佛看见了暴怒的薄夜的错觉。

你……你想干什么!大家都看着,你还想当众打架吗!如果你再继续口不择言下去,我不介意撕烂你这张嘴!唐诗猛地松开她,走到脸色惨白的姜戚身边,走,何必跟这种人见识?没吃过龙虾,以为靠着一张嘴就可以随便败坏这家店的名声。

听说小瑞茜你最近有一家新开的西餐厅店,是不是故意来这边砸场子,好让顾客统统都跑去你们家啊?唐诗这话一出,周围看戏的人纷纷明白了,用那种嘲讽的眼神看着瑞茜,嘴里各自议论着,啧啧,没想到啊。

这女人狠起来真是不要脸哦,现在什么人都能做网红了吗?高中时候还是我弟弟同班同学的女朋友呢,那会流产打胎不要太频繁,黑历史一堆!哇靠,那两个男人是瞎了眼了吗?嘘,别说,没准有钱人喜欢玩那种,两个男人一个女人的呢……回忆破碎他很痛苦这话传到叶惊棠和薄夜耳朵里的时候,他们纷纷变了脸色,瑞茜在那里强撑,原先不屑的表情早就不见了,她颤着声音道,少在那里含血喷人!到底是谁故意挑刺,明眼人一眼就看的出来!唐诗发觉了姜戚身体的僵硬,想来是怕叶惊棠,她将姜戚和韩让都护在身后,转头对他们说道,快回去后厨用冰敷一下脸。

姜戚应了一声,扶着韩让走了,唐诗一人留在那里,转过头对着瑞茜冷笑,怎么,你还有事?是不是接下来要帮你新开的西餐厅打个广告啊?瑞茜一脸楚楚可怜的样子看向叶惊棠,大抵是想让叶惊棠帮她出气,可是她看过去的时候,才发现叶惊棠在走神。

叶惊棠盯着姜戚和韩让离去的背影,瞳孔收缩成针孔状。

她走了!她就这么在他面前扶着另外一个男人走了!她居然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很好,姜戚,你到底是翅膀硬了!坐在里面的唐惟没有忍住,出来看了唐诗一眼,喊了一声,妈咪……这一声,让薄夜猛地浑身一颤,他竟然不受控制喊道,惟惟!可是唐惟转过身来,用那种看路人的眼神淡漠地看了薄夜一眼,随后把头转回去,他依旧对着自己的母亲露出了笑容,妈咪,我们还是坐下来吃吧,不要去管那些无关的外人。

听听他的亲儿子把话说得多么狠!薄夜下意识继续道,惟惟,爸爸知道那件事情不是你们故意泼脏水……闭嘴。

唐诗将唐惟护住了,随后抬头看向薄夜,你做错了,我放过了。

我们,错过了就错过了,一点不值得可惜。

薄夜的心狠狠一缩,他看着唐诗牵着唐惟远去,竟然有一种想追上去的冲动,他太想好好和她坐下来谈谈,告诉她他真的错怪了他们,可是……可是他竟然没有勇气。

他刚想说什么,就看见丛杉跟着唐惟走了出来,高大的男子出现在他视野里的时候,他只觉得整颗心都凉了。

唐惟毫无任何害怕地扑进丛杉的怀里,那副听话乖巧的样子是从来没有在薄夜面前展露过的……别闹了,进去等菜吧。

丛杉虽然表情冷漠,但是对着唐惟还是眼神温和的。

他单手插兜,另只手按在唐惟柔软的发丝上,看着唐诗说了一句。

唐诗就听他的话应了一声,随后三个人一起回去了包间。

那模样就像是一家三口似的,薄夜觉得他全身上下彻骨的冷,那种冷意刺进骨髓里面,他盯着唐诗离去的背影,感觉整颗心都像是被人挖出来了。

明明五年前他一次次对她视而不见,他以为自己压根不会在意和她有关的一切的,为什么到了五年后的今天,光是看着她和别人走,都……这么疼?唐诗,到底是我做错了,你放过了。

错过错过,不就是这样吗?可是……他不想,他不想要放过,他不甘心!她曾经为他付出过那么多,却在这种时候说不要就不要了!薄夜眼眶红了,他喊了一声,唐诗!那声音里竟然带着哭腔。

可是唐诗走了,根本连脚步都没有停吨,她甚至连回过头看他一眼都不再给予,就像五年前他对她一样。

薄夜觉得他一颗心哆嗦得厉害,从来没有人能这样伤他,光是一个冷漠的无视,就可以把他伤得鲜血淋漓。

他知道那场绑架真的是安如主导的,他也想好好和唐诗说一次话,可是,她为什么连一个回眸都吝啬给他?她是不是恨极了他?回忆渐渐破碎,你回头看看我一眼好不好?就……一眼。

她被带走别强迫我唐诗走得极快,要不是走得这么直接,她真的怕自己直接在薄夜面前掉下眼泪来。

她不想让薄夜看见自己脆弱无助的样子,更不想让那个冷血无情的男人知道自己的痛苦。

丛杉在一边给她倒了杯热水,他们点的菜很快就上来了,唐惟在一边小心翼翼安慰她,妈咪,别想啦,我们吃生蚝好不好?唐诗笑着摸了摸唐惟的脸,好,你要吃芝士口味的吗?妈妈帮你拿一个。

随后姜戚也走了进来,身后跟着韩让,不好意思,让你们见笑话了,我给你送一份刺身拼盘吧。

哇,这是给我们的福利吗?姜戚大叫起来,好啊好啊!别客气尽管来吧!韩让穿着执事服笑了笑,和他们聊了会天又走了出去,唐诗看着韩让的背影对姜戚说,我觉得他比余萧和叶惊棠靠谱。

你可以试试啊!姜戚翻了个白眼,我还觉得丛杉比薄夜和苏祁靠谱呢!你怎么不试试!丛杉的眼神深了深,倒是没说别的。

唐诗被她逗笑了,不了不了,我还是安心把我们家惟惟养大吧。

姜戚眼睛一亮,我靠,说的有道理,你儿子这么好看,长大了肯定是帅哥。

我觉得可以等你儿子长大了,当我的小情人!唐惟说,我不要,那个时候你就是奶奶辈的了。

姜戚捂着胸口,臭小子有你这么说美女姐姐的吗!唐惟咯咯笑,又和姜戚闹成一团,看着他们没心没肺的样子,唐诗也在旁边淡笑着,将之前的纷争丢到脑后。

一顿饭吃的十分饱,姜戚打了个饱嗝去买单,刚付完钱,身后就跟上来一群穿着黑衣服的保镖。

姜戚抓着钱包,手心渗出冷汗,你们想干什么?光天化日之下也敢无法无天?姜小姐和我们走一趟便是。

为首的黑衣人恭敬道,主子在等你。

一定是叶惊棠。

姜戚后退几步,给前台收费的小姑娘使了个眼色,随后直接撒开脚丫子跑起来,不,她不能拖累唐诗,可是她也不想回去叶惊棠身边!姜戚没逃多久就被人抓住,她挣扎着,放开我!我叫你放开我!可是她终究抵不过那些专业保镖力气来的大,整个人被塞进了车子里,我不要!放开我!眼泪逐渐溢上眼眶,姜戚拼命反抗,嗓子都叫哑了,放我下去!放我下去!她手脚都被人绑住,整个人脆弱无力,车子迅速发动离开了原地,姜戚一整颗心都像是被人揪紧了。

唐诗……唐诗一定会担心她的,姜戚哭喊着,把我手机还给我!可是车厢内没有一个人理她,姜戚打不过他们,又被压制住,说话都是断断续续的,混蛋……把我手机还给我……我要给诗诗打电话……她的求救声几乎是微乎其微的,车子开到了叶惊棠的别墅门口,姜戚整张脸惨白,浑身都在哆嗦,我不进去!放开我!她以一种极其屈辱的姿势被他们压到了叶惊棠的房间。

曾经她也可以自由出入叶惊棠的别墅,所有人都以为她和叶惊棠有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可是唯有姜戚知道,叶惊棠救自己,不过是看中自己这张脸。

两年前那个下着大雨的夜晚,他用鞋尖挑着姜戚的脸笑,你的身体一点也不值钱,不过你这张脸……很值钱。

他救她出深渊,带她离开那个让女人陷入噩梦的会所,挽救她的清白,只为了姜戚能够为他卖命。

后来,她无所不用其极,勾引男人,诱惑富商,只为了替叶惊棠办事,到了再后来,她甚至都麻木了叶惊棠的冷血。

残破的我拜你所赐可是现如今,再一次看见叶惊棠的时候,望着眼前那张精致的脸,姜戚觉得自己心寒了。

她觉得自己仿佛看不清叶惊棠的表情了。

他这层冠冕堂皇的皮囊下面,到底……有着多肮脏不堪的灵魂?叶惊棠看着被按在他床上的姜戚,男人走过来,伸手,捏碎了脖颈下面的一颗纽扣。

姜戚全身颤抖。

放开我。

她说。

可是叶惊棠上来撕她衣服的时候一点都没有留情,甚至不顾那群保镖在场,姜戚脆弱地挣扎,全身都激起了鸡皮疙瘩。

叶惊棠勾着她的下巴笑,知道我为什么一直不碰你吗?他嫌她脏,因为他将她当做工具,她只是一个和别人上床的工具,目的就是得到那些他想要的生意。

所以他根本不会碰她。

姜戚眼泪无声地滑落,因为我曾经是人间一号的小姐。

有点自知之明,不错。

叶惊棠笑得愉悦,拍了拍姜戚的脸,因为你这副身子早就被我那些合作伙伴玩烂了,姜戚,我不喜欢穿破鞋。

听听,他不用下手,光是说几句话,就可以将她千刀万剐!姜戚眼睛血红,可是……叫我和那些合作伙伴暧昧的人,也是你。

他将她的美色作为利器,让她出面,让她承受。

他一直认为,姜戚为了他,不管和谁都可以上床。

可是他没有想过,姜戚曾在他不知道的背后,为了一笔生意一次次喝酒到吐血,只为了对方能在合同上签下字。

她小心翼翼守着自己,守着自己破碎不堪的名声,等来的却是叶惊棠一通毫无人性的侮辱。

他分开她的腿,姜戚哭得嗓音嘶哑,嫌我脏,就别碰我!我觉得你最近胆子大了。

叶惊棠玩味地说道,和余萧暧昧,又和那个穿制服的搞不清楚关系,姜戚,你是不是忘了谁是你的主人?我已经辞职了……姜戚哭得颤抖,我不是狗,我是活生生的人,叶惊棠,你哪怕可怜可怜我,我不想再跟条狗一样在你身边待下去了!周围一群保镖还是这样面无表情地站着,叶惊棠似乎也无所谓姜戚这副模样被别人看见,他扒光她的衣服,铐上她的手脚,姜戚已经挣扎到了穷途末路,这样被人围观地受屈辱,不如让她去死!叶惊棠,你放开我,别碰我!她眼眶血红,你要是觉得救过我一命,很了不起,那我这条命还给你怎么样!叶惊棠瞳仁狠狠一缩,琥珀色的瞳孔深处渐渐漫上令姜戚觉得胆颤心惊的情绪。

他笑了,笑起来的时候相貌堂堂,可他说话极狠,姜戚,一条狗没有和我讲条件的资格。

你这种人,死了就死了,根本不值得可惜。

寥寥数字,她如遭雷劈,脸色苍白,就像是陷入一场不会醒来的噩梦。

被叶惊棠进入的时候,身下传来刺痛,姜戚没忍住,闷哼出声。

她被眼泪模糊了眼眶,发出的音节都是残破不堪的,痛……救命。

她在喊救命,却取悦了叶惊棠。

男人刚想动的时候,目光却触及到了身下床单上点点血丝,那一刻他精美的眼睛盯住那片血迹,只觉得全身像是遭遇了什么劫难一般,竟然不能动弹!他不可置信地转头,伸手狠狠掐住了姜戚的脖子,你是处?膜是在哪补的?姜戚眼睛深处一片空洞,她没回答,只是盯着叶惊棠,那表情竟然让他觉得脊背生凉。

尔后她缓缓地咧嘴笑了笑,像是破釜沉舟,她说。

叶惊棠,这一切,如你所愿吗?她真走了彻底走了另一边,唐诗发现姜戚失踪了,整个人都慌了,她甚至着急到想去报警,从警局出来,说是失踪时间太短,没法立案,让她回家再等等。

后来深夜,她接到一通姜戚的来电。

唐诗一接起来就很紧张,你付完钱去哪了?吓死我了你知道吗!我都以为你被别人带走了!我在楼下,等会帮我开门。

姜戚的嗓音是哑的,这不像她平时充满活力的样子,过了五分钟唐诗去开门,正好看见姜戚脸色惨白地站在门外。

她眼角还挂着泪,诗诗,我……脖子上那些紫红色的痕迹让唐诗整颗心都痛了,她没说话,只是上去抱住了姜戚,许久才轻声道,没事了……没事了,没关系,回来就好……我还以为你要被他囚禁了。

姜戚在伏在唐诗的肩头大哭了一场,这个时间点唐惟已经在自己房间里睡下了,姜戚回来得实在太晚,唐诗等得也有些累,她陪着姜戚去了她的房间,两个人在被窝里缩着,姜戚还在不停地抽泣。

好了。

唐诗看着姜戚这样子,只觉得实在心疼,忘了吧,戚戚,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新城市?姜戚抬头,满眼都是茫然,不可能的,叶惊棠不会放过我的……我已经熬过来了。

唐诗看着自己好友的脸,你也一定能熬过来的。

姜戚愣愣地看着唐诗好久,我们等工作室的事情忙完了,一起辞职去外地吧。

逃吧,逃离这个城市,逃离有她们害怕的男人存在的城市。

唐诗点点头道,好!你行政能力强,我会设计。

我们去哪儿都不怕没饭吃,不要再为了叶惊棠痛苦了。

姜戚眼泪又落下来,诗诗,这个世界上,有感情就能一生一世吗?唐诗盯着她的眼睛,才轻声道,这世界上,最变幻莫测的就是感情,只要你把心管住了,就不会痛。

姜戚像是发了狠,可是我不甘心……我要让叶惊棠痛苦……就像我希望你驯服薄夜一样,虽然他是个渣,可是我希望你可以驯服他这匹野马。

从此让他陷在得不到的痛苦里一辈子。

唐诗轻轻笑了,好了,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叶惊棠他迟早会后悔,就像薄夜会后悔一样。

姜戚握住唐诗的手,两个互相安慰取暖的女人靠在一起,她睫毛一颤一颤,对着唐诗说道——我要他们失去一切,要他们深处火海遍布荆棘,要他们过得卑微渺小一无所有。

我要他们穷困潦倒,午夜梦回半夜梦醒,想起的全是我们的好!那一刻,姜戚的眼里出现了那种触目惊心的恨意,她说,唐诗,你帮帮我,你帮帮我!唐诗很坚定地看着她,如果哪一天,你走到了穷途末路,需要一个人来对你伸出手,那么姜戚,那个人不可能会是叶惊棠,只可能是我。

工作室的恋爱养成游戏上市了一个礼拜,很快获得了万千少女的好评,微博上甚至出现了一个专门有关于这个游戏的话题,无数人都在那里版聊,说自己玩游戏的经历。

那些少女心的情节完美满足了她们的恋爱需求,甚至有死宅都被吸引了,几个大男人下载了养成游戏,对着里面同样性别为男的男主发花痴。

我靠,这个总裁好帅!我要攻略医生!我觉得我弯了……完了,我觉得那个警察叔叔好帅啊,制服诱惑!好评如潮,唐诗深感欣慰,然而工作室的另一个地方就出现了变故。

这变故来源于市场部走了一个人。

真正意义上的走。

姜戚死了。

如此女人不必认真没有人知道发生了这件事,唯有唐诗是知情者。

姜戚离开的那一天照例整理好了自己,然后乖乖上了班,下班的时候趁着大家不注意递交了辞职信,解决完了自己所有的后事,随后便走了,义无反顾。

唐诗替她流过眼泪,那个时候姜戚在血泊中抓住唐诗的手,她手腕处还在溢出触目惊心的血。

她说,唐诗,不要让叶惊棠碰我,不要让叶惊棠找到我!唐诗含着泪说好,后来再无音信。

她也学着像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的样子,照例上班,每天和办公室里那群好玩的同事们一起开玩笑打交道,一起开会讨论要新出什么时装,她的保密工作做得很好。

所有人都不知道,市场部那个阳光活泼的小美女已经不在了。

叶惊棠是在一个礼拜后发现联系不上姜戚的。

那天过去之后他就直接让人把姜戚丢了出去,甚至连衣服都没有给她整理,他没有去想姜戚是怎么忍着痛苦走出去,更没有去想过,她的内心有多绝望。

他只是觉得,一个玩具罢了,最后丢弃之前不睡一下怪可惜的。

可是他沉默了一个礼拜,姜戚也没有主动联系过他。

曾经的姜戚时不时就会在微信上给叶惊棠发微信,会谄媚地喊着叶总叶总,有时候过来给他做饭洗衣拖地,就为了能让叶惊棠给她多发点工资。

他觉得姜戚这种女人,谁给的钱多,就能跟谁上床。

她就像是一只打不死的小强一样,永远都围在他耳边叽叽喳喳,用那种讨好的语气,小心翼翼喊着叶总,而面对外人的时候,又是那副冷艳性感的样子。

叶惊棠知道这圈子里有许多男人在惦记着他身边这个秘书,当他每次指挥她,使唤她,发现她只会并且只能听命于他的时候,男人的优越感会在这个时候获得无比的满足。

所有男人都想睡她,而她却成了他一条狗。

可是叶惊棠没想过,如果哪一天,这个看起来坚强永远都不会喊疼的女人,突然间开口说疼了,那疼痛该是有多……摧心剖肝。

叶惊棠烦躁地掐灭了手里的烟,看了眼手机微信上的聊天记录,发现姜戚这整整一个礼拜,不但没有找他,连朋友圈都没有更新。

他冷笑,她到底是胆子大了,敢跟他玩冷战!可是他是不可能主动找她的,于是叶惊棠就这么干脆地删掉了姜戚的微信,等待着哪天姜戚在苦苦哀求让他加回来。

想到未来可能出现的这个场景,叶惊棠冷笑更甚。

不过一个无聊的女人,丢了就丢了,有什么可惜的。

唐诗越来越习惯在工作室的工作,大家性格各异但是十分容易相处,丛杉虽然面瘫,但是也非常有才华,凑在一起开会的时候,经常想出一些常人想不到的点子。

游戏的上市也很成功,现在注册的玩家正在疯狂增加,看来大家的风格走对了,于是再接再厉,一边研究新剧情一边推出新的时装,一时之间工作室整个身价都翻了翻。

她偶尔会回想起姜戚,想到她手腕上那个深刻的伤疤,她也会抬手看看自己的旧伤,只觉得岁月弄人,原来大家都躲不过命运的加害。

时间渐长,游戏上市一个月了,现在占据着各大下载榜的第一位,唐诗也觉得十分荣幸。

只是她一想到即将要和工作室的各位分别了,就觉得有些寂寞。

没想到短短地待在这里这么久,却工作室的大家相处出了感情,若是这会辞职了,她一定会舍不得。

我不想听请你滚吧这天回到家里,唐诗发现自从姜戚走了以后,整栋房子都空了下来,每天只有她和唐惟。

当唐惟问起戚戚姐姐去了哪里的时候,唐诗对上他童真的眼睛,又说不出口那些伤人的话来。

她只能说,再过阵子就好了。

唐惟点头,像是知道了她们在准备着什么大事一样,便耐心等。

而这天晚上,一个不速之客敲开了这栋房子的大门。

唐诗看着出现在眼前的薄夜的时候,她整个人都恍惚了一下。

你……一时之间竟然说不出口任何话,反应过来的时候就是直接把门摔上,可是来不及了,薄夜伸过来一只手,直直被唐诗夹在了门缝中间!唐诗倒抽一口凉气,她知道薄夜这一下肯定是被她夹疼了,但她顾不上,她现在一丁点都不想看见薄夜,只想将他关在外面。

薄夜那只手用力伸进来,将整扇门直接扳开,男人站在外面冷笑,蜷缩起那只被夹痛的手,精致的脸上找不出一丝有关于痛的表情来。

他声音很冷,冷到唐诗整颗心都凉了,我要是想进来,你这破门再加无数道锁都拦不住我。

唐诗隔着不大不小的门缝看他,你想干什么?薄夜同样盯住她,把门打开。

休想!别逼我从工地上调车过来直接把你们家这扇门挖开。

唐诗浑身一颤,去啊!你有本事就现在挖开!她执意要关门,薄夜啧了一声,上前用力将门缝扩大,随后唐诗不受控制地被他这力道震得退后,房门变一下子大开——别进来!唐诗怒吼,滚出去!薄夜对上她愤怒的眼睛的时候,只觉得心一寒,她已经排斥他到了什么地步?薄夜压低了声音,唐诗,我们谈谈。

有什么好谈?有什么好谈!唐诗后退,你是要来回唐惟的吗?我告诉你,我已经不会再把他让给你了,你让他遭遇绑架,还逼得他跳海,你根本不配做一个父亲。

薄夜觉得胸腔像是被人用锋利的手术刀直接割开一样,血肉模糊。

我……是想关于上次的事情,想找你们谈谈……他想说他错怪了她,想说原来幕后黑手真的是安如,而他之前却一次一次忽视她。

他很想开口告诉唐诗,我……真的只是上门来道个歉。

他已经没有勇气再让逼迫唐诗让唐惟回到自己身边了,他竟然害怕他,害怕他的恨意和排斥。

可是看着眼前这副如同惊弓之鸟一般的唐诗,薄夜的话哽咽了,他居然不知道要用什么方式来描述自己现在的心情,他只是想上门……好好和她说会话,告诉她,他已经将安如抓起来了。

唐诗红着眼睛,我已经和你没有什么可说的话,薄夜,大家都不小了,没必要这样纠缠不休,多难看啊。

她在讽刺他现在这样难堪。

薄夜心想,她还是恨极了他,所以连一丝解释都不想听。

男人犹豫好久才开口,那种表情从来没在冷血果断的薄夜脸上出现过,唯有这个时候,他脸上竟然露出了几分惊慌,那个……唐诗,上次绑架的事情,我想说……他还没继续说下去,就直接被唐诗打断——我不想听,请你滚吧。

这剪短的八个字,却足够轻轻松松将他打入地狱!薄夜觉得呼吸都跟折腾了,唐诗,你能不能听我解释?听你解释?唐诗像是听见什么笑话一样大笑,五年前我说不是我干的时候,你听过我的解释吗!薄夜,你不配说无辜!你的道歉我不稀罕这番话简直能把薄夜的心挖出来,他声音都颤抖了,唐诗,你有必要这样吗?连一个道歉的机会都不给他!唐诗笑了,她轻轻一句反问,就将薄夜的心脏问出血来,薄夜,你觉得,我还稀罕你的解释吗?薄夜整个人僵在那里,灵魂像是遭受了一记重锤,不停地震荡。

别再想着道歉,往事从来都没有对不起这三个字,薄夜,你对我所做的一切,早就已经超出了光是道歉就可以原谅的范畴!最后的一绝话,她几乎是用吼的,整个人,剧烈颤抖。

眼泪从眼眶里出来的时候,唐诗发现,原来自己的心真的已经彻底死了,所以当这个自己曾经深深爱过的男人站在她面前的时候,她都悲哀得没有一丝动容。

薄夜啊薄夜,你到底把那个曾经爱着你的我杀死了丢在哪里了呢?唐诗抹了一把眼泪,走吧,惟惟还在睡觉,我不想吵醒他。

唐诗……薄夜慌了,他真的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她,浑身上下充满了对自己的恨,她连道歉都不想听,她这辈子都不想再原谅他!原来恨到几点,对不起这三个字甚至都会无所谓了。

这世界上,到底是三个字的字眼最伤人。

我爱你是,对不起,也是。

唐诗指着门,声音轻了下去,薄夜,走吧。

我和你从此再无瓜葛。

薄夜看着眼前这样的女人,她分明脆弱无力,可是却带着一股歇斯底里的抗拒,她不止一次让他滚,让他不要出现在她眼前。

可是薄夜怎么能如她的意?五年前那个深爱自己的女人,现在说断就断,问过他没有!这场感情,她唐诗没有这个资格说断!于是他反而上前一把抓住唐诗的手,女人身体狠狠颤抖了一下将他甩开,你又想强迫我吗!薄夜冷笑,我还不屑强迫你。

唐诗红了眼眶,你死缠烂打的样子真是丢人现眼。

薄夜像是被她这句话激怒了一般,用力将她顶在墙上,唐诗,我耐心有限,少在这里和我玩欲擒故纵的把戏!唐诗笑得荒唐,欲擒故纵?对你?你也配?从来都是他用这种字眼羞辱她,如今这些话从她嘴巴里冒出来的时候,薄夜怒了,他全身上下积累的情绪在这一刻膨胀到了极点,随后彻底爆发!他狠狠掐住唐诗的脖子,别不知好歹!来啊,你到底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呢?唐诗已经不会再害怕了,薄夜,我倒是想看看你的心有多硬,能把我逼到什么地步!他在她眼里就是个魔鬼是不是!她以为他就不会想着要补偿是不是!他试了,可是她的态度呢!她用这种冷漠的眼神看着他,她以为他就不会痛吗!他也想要好好和他们母子俩谈谈,也想好好弥补,可她用那种表情面对他,凭什么!唐诗,他薄夜还没这辈子这么想开口让一个女人原谅过,她凭什么用这种态度对待他!薄夜是气狠了,用力将她摔在沙发上,你是不是真的以为自己很了不起?我告诉你,我要是想关着你,你这辈子连找死都是奢望!我发善心可怜你,你有这个资本拒绝吗?你以为你是谁!唐诗笑了,笑得比薄夜还要狠,可怜我?我不稀罕你的可怜,你不如滚远点不要来打扰我的生活!薄夜按住她,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唐诗无畏地对上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干脆利落,薄夜,我倒要看看,你这次,还能拿什么来威胁我。

你拿什么威胁我,我就舍弃什么!姜戚在哪她已死了薄夜不知道自己那天是如何离开唐诗家的,他被唐诗最后那一句话伤的丢盔弃甲,他几乎是用逃,逃离她家,他开着跑车在高速上狂奔,窗户被按下,外面的风直直灌入他的瞳孔。

薄夜觉得他浑身都在颤抖,胸口浮起痉挛一般的疼痛感。

他开车回家的时候,一个人跌跌撞撞,像是受了重伤,推开家门,整个人摔在沙发里。

尔后他缓缓蜷缩起来,像是一个无助的婴儿,蜷缩成还在母亲体内的胎儿姿态,用力抓住自己胸口的衣服。

他像是一个打了败仗的将军,浑身意识溃不成军,哆嗦着深呼吸,却发现,原来痛到了极点,连呼吸都是痛的。

薄夜闭上眼睛,眼角似乎有冰冷的眼泪,男人在沉默许久之后发出一声低吼,随后,声音哽咽。

他以为自己不在意的,他以为自己可以轻松面对,可是唐诗的眼神那么痛那么狠,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是凌迟他的利刃。

他像是被分解了一般,全身上下,剧烈疼痛。

明明从来都没有去关注过这个女人,明明他恨着她,为什么,当他发现她不在意他的时候,会这么难过?男人卑劣的占有欲会让他痛苦到这个地步吗?薄夜的手指死死攥在一起,可这也架不住他手指的颤抖,他觉得自己就像是大病了一场,他说出口的那些侮辱她的话,现在都反射到了他的身上。

他要怎么说他后悔了?他不爱她的,他不爱她的,可是他为什么会这么难过?这一夜显得太过漫长,每分每秒都在折磨着薄夜的心脏。

他觉得,失去唐诗的痛苦,甚至可能超过了……当初他失去安谧。

经过薄夜一晚上的纠缠,唐诗第二天起床上班的时候迟到了,她想着要被扣全勤工资了,随后回到座位上打了个哈欠。

真少见,你居然会迟到。

芳芳在一边转着笔,我以为迟到是小三三的专属。

话音刚落,另外一个迟到的男人拖着缓慢的步伐,一脸没睡醒的模样走进了办公室,早啊……恭喜你,丛小三,你又迟到了。

丛杉只是懒懒地抬了抬眼皮,随后来到办公桌前,迅速趴下进入睡眠模式。

小月亮在一边把键盘敲得啪啪响,厉害,这已经是破罐子破摔了。

反正他每个月奖金都超过底薪。

绿恐龙撅着身后的尾巴踱步过来,女神困吗?来一杯速溶咖啡吧!唐诗失笑,接过他分给大家的咖啡,随后打开电脑,开始新一天的工作。

可是她没想到,叶惊棠会找到他们工作室来。

当她在接待厅看见这个男人的时候,想直接转身就走,但是叶惊棠出声叫住了她,她只能停下。

小月亮说有人找我,我没想到是你。

她也没坐下,就站在那里,开门见山道,叶总您找我有什么事吗?叶惊棠睨了唐诗一会,似乎想要从她脸上看出些许漏洞来,可是唐诗的表情那么自然,他找不出一丝异样。

男人只能沉声道,姜戚去哪了?唐诗的回答是死一样的沉默。

他啧了一声,不耐烦地又问了一遍,姜戚去哪了?我耐心有限……她死了。

唐诗抬头,对上叶惊棠的眼睛,你想找她?送花圈儿?还是烧纸钱?叶惊棠那双琥珀色的瞳仁慢慢紧缩成针孔状,本能让他反驳,不可能!不可能?头七都过了。

唐诗冷笑,姜戚没亲人,后事是我一个人撺掇的,她的灵牌还供在我家里。

怎么,你良心发现要来上香?叶惊棠觉得一股冷意沿着他的脊背,慢慢,慢慢地爬了上来。

这条性命我还给你不可能的,只要他没有亲眼所见,是绝对不可能相信姜戚会出事的!叶惊棠的眼睛微微眯起来,你少在这里编故事,我要听实话。

实话?唐诗笑了,她看着叶惊棠那张脸,轻声喃喃,叶总,为什么你们总是非要等到人都不在了,才找上门来呢?叶惊棠只觉得自己一颗心一下子就凉了,他盯着唐诗的脸,他认为她既然在撒谎,脸上肯定会有小细节表明。

可是没有,唐诗一直都用那种带着轻嘲的眼神,似乎……似乎是在帮姜戚出气一样。

叶惊棠压低了声音,再说一遍。

再说无数遍都是同样的。

唐诗轻笑几声,她死了,不是应该挺开心吗?叶惊棠如遭雷劈一般立在原地,他克制着自己声线的平稳,可那震惊的眼神已经表露了他的不安。

不可能!他用力反驳,似乎只要说的大声就可以扭转事实一般,她之前还好好地……是啊!她之前还好好的,您对她做了什么!忍无可忍,唐诗低吼,姜戚那天夜里回来浑身是伤,叶惊棠,你扪心自问你对她做了什么!姜戚对你兢兢业业没有二心,她对你那么好换来的是你的侮辱!叶惊棠,你的良心就不会痛吗!叶惊棠脸色惨白,整个人失去了先前不动声色的高冷样子,他倏地从沙发上站起来,看着唐诗的脸,不会的,她不可能会死……一定是你们说好了演戏在骗我……唐诗自己也红了眼眶,骗?骗你有什么好处?叶惊棠,你应该高兴地不得了吧!少了一个聒噪的女人,我要是你,我都要公告全天下庆祝一下,庆祝她姜戚死得好!死得早!死得好,死得早!寥寥数字剖开他的胸腔,叶惊棠手指发颤,他忽然觉得自己心脏像是被人对半撕裂一样,这个时候,竟然衍生出如此巨大的痛楚。

你少在那里胡说八道!姜戚不可能死!哪怕是死,我也要把她挖出来!叶惊棠失去了冷静的形象,上前抓住唐诗的衣服,告诉我,她躲在哪里?唐诗冷笑,骨灰都埋进地下了,你要不去坟地里查一查?叶惊棠觉得全身上下彻骨的冷,他控制不住,手在颤抖,连声线,都隐隐带上了慌张,你……不知好歹!要我说几遍呢?唐诗的眼神一下子暗了下去,叶总,放手吧,姜戚已经死了。

恭喜你,你摆脱她的纠缠了。

可是叶惊棠觉得自己像是被人从头泼下一桶冷水,他有好多话卡在喉咙里,如鲠在喉,不得吐露。

他只是一遍遍重复着,不可能的,姜戚不可能死……那个女人那么要强,那么能忍,怎么可能说死就死了?那个女人是他唯一的秘书,他还没说结束,她有什么资格逃走?她明明不管受了多大的痛苦都能在下一秒含着眼泪冲他笑,她不可能死的!他都没想过要是她死了,他该怎么办!不可能!叶惊棠眼眶猩红,你一定是在骗我,现在最好自己对我坦白,要是被我查出来了,你们的下场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太平了!可是唐诗只是用那种,冷漠地看一个路人的眼睛看着他,还记得姜戚对你说的一句话吗?你要是觉得救过我一命,很了不起,那我这条命还给你怎么样?那一瞬,心脏读秒,血液逆流。

叶惊棠只抽了一口凉气。

这话当时他只是把它当做了姜戚和自己在斗气……可是唐诗笑了,你瞧,她这不是,还给你了吗?合租对象新的室友这一刻,唐诗在叶惊棠眼中看见了无数情绪,从前她从来不会在叶惊棠脸上见过更多的表情,他一般冷漠惯了,很少出现情绪波动。

可是这个时候,她从他瞳仁深处看见了一片浩浩荡荡的风雨,看见了一整片慢慢摧毁的世界,就像投射了一个人的内心,他的理智正在逐渐分崩离析。

死了……她……真的死了。

叶惊棠脚步不稳后退几步,男人伸手抓住自己胸口的衣服,企图通过方式来让自己得到缓解。

但是心脏传来剧烈的疼痛,足以将他抽筋拔骨。

叶惊棠脸色惨白的抬头,看见唐诗红着眼,冲他讽刺地笑,这条命,她已经还给你了。

叶惊棠,从此以后再也不会有人出现在你生命里纠缠了,你说得对,她就是一条狗而已。

死了就死了,根本不值得可惜。

这些曾经他侮辱她的词汇,到了现在成为了她伤他的利器!叶惊棠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唐诗的公司的,他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恍惚了,陷在一种如同噩梦般的情绪里无法挣扎。

他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脑海里略过无数画面,一幕幕都是姜戚巧言令色围在他身边讨好的样子,她像是不会死的小强一样,那么努力地在活着,那么努力地成为他最需要的人。

叶惊棠根本无法想象,如果有一天这个女人真的不在自己身边了,他会变成什么样。

姜戚……我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奢求老天爷不要再跟我开玩笑了。

唐诗看着叶惊棠走出去的背影,将自己的眼泪收回来,随后转头,却正好看见丛杉手里拿着一杯咖啡,你和叶惊棠也认识?他的声音颇为冷漠。

唐诗下意识想反驳,不熟,是我一个朋友的朋友。

丛杉看了她半晌,最后应了一声,哦。

唐诗有时候看不懂这个男人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不过设计师也都是天马行空的,她也懒得去多探究。

今天下班以后唐诗回到家中,想带着唐惟出去吃东西,岂料唐惟说,我已经吃过了!唐诗一愣,你怎么吃的?唐惟摆弄着手机的游戏机,苏叔叔带我去的!唐诗听见这个名字皱了皱眉头,下次不要跟他来往了。

唐惟抬头,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妈咪,你是不是很讨厌他?对的。

唐诗想也没想就承认了,他和薄夜是一类人,我们都要远离。

唐惟想了一会道,但是他对我挺好的。

对你好,那是因为有利可图。

唐诗蹲下来看着唐惟的眼睛,记住,千万不要因为有人稍微给了你一些甜头,就傻乎乎地相信人家。

我们要懂得自我保护,妈咪不想你再吃我经历过的苦头了。

她的话其实对于小孩子来说有些残忍,但是唐惟还是记住了,好吧,既然妈咪不喜欢,我就不和苏叔叔来往了。

唐诗点点头,好,那明天我再带你出去吃东西。

不过话说苏祁到底想干什么?居然背着她偷偷带着孩子出去吃东西,这要是哪天唐惟没回来,她不就得着急疯了吗!想了想,唐诗觉得这栋房子还是不能再住了,有必要再新找一套,或者说再找一个人合租,这样稍微保险一点,不然今天薄夜上门明天苏祁来访,她实在是招架不住。

唐诗在合租软件上发布了消息说招合租的人,只要爱干净能忍受小孩就行,她房租开得并不高,只是希望有个人进来,也算是加一份安全感。

第二天,就有人通过上面的联系方式发短信给她,说有空可以见一面签合同,再把东西搬进来。

丛杉过来一起住吗唐诗没多想,看着对方工作单位什么的都是清清楚楚的,也就同意了,结果等人家上门的时候,两个人都愣住了。

丛杉提着行李箱站在门外,唐诗站在屋里,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好久,才同时发出一声,怎么是你……倒是唐惟一见了丛杉,就兴奋地大喊,小舅舅!你要搬过来和我们一起住吗?合同还没签。

丛杉声音还是那副不爱搭理人的腔调,不一定。

住嘛住嘛!唐惟上去拉住了丛杉的手,小舅舅住在这里,我妈妈一个人就不会寂寞啦!这话说的听在两个成年人耳朵里都有点暧昧,唐诗眼神变了变,你怎么会想到换房子?原来租的地方房东也是个女的,她找了个男朋友,看我不大爽。

丛杉寥寥几句话讲述了一下情况,唐诗算是听明白了,估计房东的男朋友一看自己女朋友和一个大男人在合租,相当不放心,就干脆不租给丛杉了。

看他这拎着行李箱出来也怪可怜的,唐诗叹了口气,替他把行李箱拉进来,那你暂时先住一段吧,我没什么要求的,只要合租对象身家清白就行。

身家清白?丛杉没说话。

旁边唐惟拿了一颗草莓过来,小舅舅吃草莓!惟惟。

唐诗一边帮丛杉搬行李一边道,草莓洗过了吗?没洗过不要给客人吃!洗过啦!唐惟很雀跃,将草莓递给丛杉,妈咪说了,给客人吃的水果一定要洗干净才行。

自己吃也要注意卫生。

唐诗过去捏了捏唐惟的小鼻子,你少吃点,大晚上的,水果很寒。

丛杉看着他们母子俩一来一往的互动,倒是没想到唐诗把自己儿子教的那么乖,什么道理都懂一点儿。

那我就吃四颗,这颗给小舅舅。

唐惟期盼地看着丛杉,丛杉只能把那颗草莓吃下去,随后说了一句,谢谢。

不用客气的,小舅舅是自己人,你要吃直接去冰箱拿吧,我妈咪不会说的!唐惟这明显是和丛杉玩熟了,拉着他的手来到沙发上,小舅舅会打游戏吗,我有游戏机。

说起游戏丛杉倒是有了兴趣,沉声道,我就是做游戏的。

哇!唐惟大叫,小舅舅好厉害!那你打游戏厉害吗!可以跟我比一比!丛杉罕见地笑了笑,拿来游戏机看了一眼,你在玩口袋妖怪?玩得懂吗?唐诗大包小包拖着丛杉的行李,小三三,过来整理一下呗。

她这是第一次喊他小三三,丛杉明显一个眼刀砍过去,唐诗缩了缩脖子,又对着唐惟道,惟惟,游戏慢点玩,小舅舅的东西还没整理好呢,你要不要过来一起?我来帮忙!唐惟从沙发上跳下来,妈咪,姜戚姐姐的房间给他睡是不是?唐诗点点头,是啊,你去看看里面底板干净吗?唐惟颠儿颠儿地去收拾姜戚的房间了,随后唐诗和丛杉将他的东西搬进去,又重新打扫了一下,唐诗说,不嫌弃的话这床被子今晚先用一下,明天再去商场里看看。

丛杉应了一声,随后道,原本住在这里的你那个小姐妹呢?唐诗眼眶一红,却随口说道,她啊,回去和男朋友结婚去了,所以暂时不会回来了,房子她转到我名下了,所以你不用担心。

这行为跟交代后事似的……丛杉心里默默地想了一句,但是没说出来,最后喊了一声,谢谢你。

不客气,没想到是你,倒是省下了重新和别人打交道的精力。

唐诗站在外面冲他笑笑,有事就喊我,我儿子挺喜欢你的。

丛杉睫毛颤了颤,没有说话。

何时娶我一起睡觉晚上睡觉的时候唐惟想去找丛杉,推开一条门缝,正好看见丛杉戴着眼镜在不知道和谁开视频通话。

他只是隐约听见了里面有一个特别好听的女声传出来。

丛杉,我们都谈了多久了,你能不能娶我?我们谈?什么时候?这两年难道你不是跟我在一起吗!丛杉推了一下眼镜,好看的面瘫脸上依旧是面无表情,抱歉,我没觉得我们在谈恋爱。

你他妈是不是疯啦!每天做那种游戏到底有什么好!一个女人能有几年蹉跎在你身上,你就对我不管不顾吗!丛杉继续一脸冷漠,我求你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吗?那小姑娘眼眶一红,声音都哽咽了,丛杉,你不能这样对我……她声音一停,丛杉,你身后怎么有个小孩儿?丛杉一转头,看见唐惟可怜巴巴站在门外,小舅舅,打扰到你了吗?丛杉叹了口气,转着椅子下面的滚轮过去把他抱起来,随后又抱着他来到屏幕面前。

唐惟看了眼屏幕对面,是个相当漂亮的小姑娘。

岂料丛杉抱着他对她说,不好意思,我不能娶你,我有私生子了。

唐惟还很会察言观色,脆生生改了叫法,临时喊了一声,小爸爸!两个人一唱一和,睁眼说瞎话还面不改色的,对面小姑娘哇的一声哭了,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你知道我有多喜欢你吗!你这个混蛋!我要告诉阿姨去!丛杉啧了一声,别找我妈,你们两个女人烦起来能把人烦死。

你还嫌我烦是不是?对面的女孩儿一下子就来火了,我去找你妈,让你妈收拾你!我告诉你,你娶也得娶我,不娶也得娶我!丛家的儿媳妇,有且只有我!丛杉冷笑,老子就是找个男人过一辈子也不会找你,你死了这条心吧。

对面小姑娘张嘴又要哭,丛杉直接挂了视频,随后拍了拍唐惟的脸,谢谢配合。

唐惟笑眯眯地说,是小舅舅的追求者吗?丛杉摘了眼镜,捏了捏眉心,算是吧,很烦人。

唐惟继续八卦,那你没有想过找一个女朋友吗?丛杉当机立断地回答,没有,我觉得做游戏就是我一辈子的工程。

……唐惟撇撇嘴,小舅舅,你这样没有女孩子会喜欢你的。

丛杉难得地乐了,你这是在教训我了?才不是呢。

唐惟爬上丛杉的腿,对着他笑着说,我妈妈之前就担心我舅舅的女朋友问题,现在小舅舅要是也找不到女朋友,我妈咪估计会着急死的。

你倒是管的挺多……丛杉沉默了很久说了一句,看着唐惟的脸,不如先担心担心你妈咪自己。

只见唐惟一听见这句话就骄傲地仰起头来,拍拍胸脯道,我妈咪万人迷!不存在找不到男朋友的!丛杉将他放到地上,去睡觉吧,你该睡了。

我想跟你睡。

唐惟眨巴着眼睛,我还没和小舅舅睡过。

丛杉沉默了一会,没说话。

然而唐诗第二天没找到唐惟,推开门的时候就看到一张雪白的大床上一大一小两个人睡在一起。

唐惟缩在丛杉身边,丛杉闭着眼,被子没盖全露了一截背,他和唐惟互相面朝面睡着,各自姿势不同,乍一看就跟父子似的。

唐诗笑了,唐惟,你怎么昨天睡在人家房间里?唐惟被唐诗喊醒,妈咪,你起得好早哦。

小男孩咕噜噜从床上爬起来,走到门口的唐诗身边,嘘!小舅舅还没睡醒……如此神童真是聪明岂料这个声音吵醒了丛杉,这个起床就低气压大魔王眯着眼睛,弓着腰起来看站在门口的唐诗,被子从他身上滑下来,没有穿着上衣的他乍一看倒还是挺诱人的,虽然常年坐在电脑面前,但是劲瘦的胸膛上明显有肌肉。

唐诗总是忍不住把他这张脸带入自己的哥哥,吵到你了?丛杉含糊地应了一声,伸手撑住额头,手指插入发丝,他眯起眼睛来看了唐诗一眼,现在几点?唐诗干巴巴地说,早……早上九点……话音刚落丛杉直接哐当一声摔回枕头上,整个人直接陷入沉睡模式。

又来了又来了,秒睡也是一门技能啊……唐惟小心翼翼地说,小舅舅是不是还要再睡觉?是的,我们先出去吧。

唐诗拉着唐惟出了房间,随后轻轻关上门,房间内丛杉侧着脸睡,倒是没了往日冷漠的样子,显得有些安静,鼻梁笔挺。

看得出来,这张床很符合他的品味,他明显睡得很舒服。

唐诗下午的时候带着唐惟干脆去报了贵族学校的一个学前班,招待他们的老师一听说唐诗儿子的年龄的时候都惊了,才五六岁?我们最早也要七岁开学……姐姐,我可以的!唐惟抓着唐诗的手,我该学的都学过啦。

唐惟长得又好看,为人又有礼貌,老师从没见过这样漂亮的小孩子,对他笑笑,那不如我们来做一套入学考试,要是过了,你就来我们学校和哥哥姐姐们一起读书怎么样?没问题!唐惟胸有成竹,在薄夜家里的时候,他天天有空就往他书房里钻,整天泡在那边看各种稀奇古怪的书,小脑瓜里早就装了很多东西。

唐诗带着唐惟去考试的市场,随后对唐惟说,妈咪在外面等你,你先去里面考试。

好。

唐惟给自己加油鼓劲,妈咪你放心啦,我一定可以的。

半小时后。

老师捏着试卷都惊了,她等着唐惟,这……这是你自己做的?唐惟点点头,嗯哼!老师又高声道,会解低阶奥数,会用成语造句,还会运用名人名言?写字练得还是瘦金体?你这都是自学的吗?唐惟说,倒不是,我之前在别人家里学的。

言下之意其实是之前被强行带回薄家的时候,薄夜的精英式教育对他造成了不小的影响。

唐诗看着唐惟试卷上的字,虽然稚嫩,但是的确是瘦金体的字型,没练过是不可能写出来的,她悄悄问他,是他让你练的吗?他是指薄夜。

唐惟点头,他说这款字体风雅。

从小练起来有好处。

这大概算是薄夜在唐惟身上付出过的为数不多的事情。

老师说唐惟智力开发的程度相比起一般的孩童要大,夸赞了一番就开始帮忙注册办理入学手续,唐小姐,这样,你明后天再来一次,把证件带齐全来,我们尽快帮你的孩子注册入学。

唐诗连连应好,老师笑着摸了一把唐惟的脸,怎么会有这么聪明又这么漂亮的孩子呢!过几天你就可以过来读一年级了,和学前班不一样哦,会哭鼻子吗?不会的。

唐惟的眼睛里全是求知欲,我会认真写字的!老师对他们母子俩的印象实在是好,等唐诗牵着唐惟走远了,他们还在后面偷偷议论。

这么会有这么乖的小孩,真是有福气。

他老妈看起来也很有气质啊,是不是富家千金?那她老公怎么不来,不会是那种联姻吧……真可怜,这么好一对母子,就这么被蹉跎了。

家庭火锅男式衬衫唐诗回家的时候正好接近傍晚,她带着唐惟去转了一圈超市,那便收钱的大哥哥大姐姐们已经知道了她有个超级可爱的儿子,每次来了都要喊一声,小惟惟今天又和妈妈出来买零食啦?今天不吃零食。

唐惟学着大人的模样摇头晃脑,我妈妈说了,回去做家庭火锅吃!一堆人又是笑着夸了一通唐惟,有这么一个可爱的小机灵鬼,简直已经把周围一圈人都收买了。

唐诗牵着唐惟走,身后还有人一直在说她实在是有福,有一个这么聪明的儿子。

到家的时候,唐诗和唐惟一起在厨房里洗菜,将要吃的火锅材料都洗干净放在盘子里备好,母子俩准备好了一切,唐诗看着唐惟眼睛直勾勾盯着餐桌上开始咕嘟嘟滚起来的火锅锅底,笑了一声,你洗个手搬椅子,妈妈去叫小舅舅。

好!唐惟跳上椅子,唐诗便走去原本姜戚所住的房间,敲了两声门,没人应,她边喊了一声,打扰了……一打开门,就看见丛杉背对着她正好脱下一件衬衫,男人弓着背,拉出一节干脆利落的背肌。

唐诗一愣,你……丛杉倒是把那件衬衫丢在地上,赤着上身走过来,吃晚饭了?这悠闲的姿势就跟某家大少爷似的,而唐诗就是他的保姆。

唐诗说,你不是第一天来么,我和惟惟准备了家庭火锅,买了些食材,不知道你喜不喜欢……丛杉裸着上身继续凑近她,有上衣吗?嗯?唐诗没反应过来。

丛杉指了指自己丢在地上那件,唐诗尽量不让自己目光放在他结实劲瘦的肌肉线条上,太小了,穿不进。

唐诗想了一会,隔了好久才断断续续说道,好像……是有一件。

她回去翻箱倒柜找了好久,最后在行李箱最底层找到一件TB的衬衫,拿过去给丛杉的时候,男人伸手穿过衣服袖子披了上去,细长的手指一颗颗将纽将扣起来,之后特别随意地扯了扯衣领调整位置,然后借着姜戚房间里的全身镜一看。

他啧了一声,挺好的,这男式衬衫你也有?唐诗僵了僵,才道,以前藏……藏着的。

给薄夜的,不过终究也只是一场笑话,就忘了吧。

丛杉应了一声,下面穿着一条睡裤就这么直接走了出去,他大概还是没睡够,一边打着哈欠一边问,浴室我用哪个?就左手边那个,新的牙刷牙杯帮你放在一边了,是惟惟之前去超市顺路帮你挑的。

丛杉嘟囔了一句谢谢,就抬头去看自己的新牙具。

然后就看见了一个印着樱桃小丸子图案的新杯子,以及一把粉红色的牙刷。

……唐惟迈着小短腿儿跑得挺欢腾,来到浴室门口扒拉着门问他,小舅舅,新的牙刷和杯子你喜欢吗!……丛杉口中的话硬是被他咽了下去,随后僵硬地吐出两个字,喜,欢。

唐惟笑了,我就知道你喜欢!我以前也喜欢樱桃小丸子,不过我现在喜欢名侦探柯南。

出来喝酒他的影子丛杉在刷完牙之后就坐下和他们母子俩吃火锅,他吃东西倒是不挑,有什么吃什么,也不急,就在那里慢吞慢吞的吃。

唐诗觉得丛杉整个人都是慢节奏的,又冷漠又高高挂起,自己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白天睡觉晚上工作,也就工作的时候会变成神一般的飞速效率,除此之外的时间全都用来慢吞吞加载了。

唐惟吃的很多,嘴边都占了酱,他今天很兴奋地和丛杉讲了一大堆自己考试的经历,讲完后眼睛眨巴眨巴,那意思就是等着丛杉夸奖他。

丛杉叹了口气,抬了抬眼皮伸手摸摸他的头,真厉害。

嗯哼唐惟给他夹了一块肉,谢谢小舅舅夸奖!唐诗看着眼前不停互动的两人,突然间生出一种自己这真的是在家庭聚会的错觉。

丛杉那张脸和唐奕实在是太过相似,所以导致她特别容易将他当成唐奕的影子。

想到了伤心事,唐诗眼圈红了红,又忍住了。

日子是自己在过,只有好好活着,天上的哥哥才会安心。

薄夜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唐惟要在一家贵族学校读书的事情,他一开始担心唐诗能不能交起高额的学费,后来想想他也曾经给过唐诗一笔钱,这笔钱拿去给唐惟交学费简直绰绰有余,他就沉默了一会和林辞道,派个人观察一下惟惟在学校里的生活,保证他不要被人欺负。

林辞在一边恭敬地低着头,是。

他出去后,薄夜就一个人坐在办公桌前,他把椅子转了转,面朝自己身后的落地窗,从高楼看下去的时候,就会有一种无尽的荒凉感。

自从唐诗走了以后,薄夜觉得自己心里空落落的,像是心脏被挖空了一样,整个人,只剩下一副空壳。

他不敢相信,他竟然病态地思念着自己的前妻,思念到病入膏肓。

薄少,傅三少说晚上想约你喝酒。

林辞又进来了,身后跟着傅暮终,男人双手插兜里,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好好地见过一面了,自从上次挑明说法以后,薄夜和傅暮终的关系始终很紧张。

倒是没想到他今天上门过来是做什么。

傅暮终的脸色明显要比薄夜的还要难看,很显然他最近也经历了不好的事情。

他上前,双手撑在薄夜的办公桌上前,死死盯住薄夜的脸,晚上去喝酒吗?傅暮终的声音也是嘶哑的。

薄夜看着他半晌,皱起眉毛,你怎么了?心情不好。

傅暮终烦躁地啧了一声,想找人喝酒,顺便说点话。

他和薄夜之前好歹是好兄弟,哪怕因为唐诗闹了不愉快,那现在也早就又回到了远点,看着傅暮终这幅样子,薄夜的眸光动了动,随你吧,要不要喊上江歇他们?不用了。

傅暮终摆摆手,我不出去喝,晚上来我家喝?行。

薄夜发现傅暮终今天过来就是特意通知一声,随后又立马转身走了,真是捉摸不透他怎么现在变成了这样,连带着整个人的性格都变了。

何曾料想我喜欢她薄夜是在晚上十一点到的傅家老宅,正好傅暮终的妈妈郑秋水坐在楼下,看见薄夜来,他妈妈笑着喊了一声,阿夜怎么今天想到来了?伯母打扰了,我晚上来找阿终谈点事情的。

薄夜也端出笑脸来对着傅暮终的母亲,他在楼上吧?在的在的,你晚上还回去吗?没事就住在这里吧,我给你妈妈打个电话就行。

郑秋水似乎是在回忆往事,你也好久没来找我们家阿终了。

伯母,住你家这都多久以前的事情啦。

我们都不是高中生了,晚上自己能回去的。

薄夜上前把手里带给郑秋水的礼物递给她,小小心意,下次我会多来看看您的,我妈说有空找您一块儿搓麻将。

哎哟,哈哈。

郑秋水捂着嘴巴笑,又用另一只手拍拍薄夜的肩膀,上去吧,你们哥俩再好好聚聚。

薄夜点了头便直接径自往楼上走,岂料一推开傅暮终的房门,一股酒味就直冲他而来。

薄夜皱了皱眉头,进了房间迅速把房门关上,你要死了?不怕你妈推门进来看见吗?傅暮终红着眼睛,那你把门锁了吧,我刚忘了。

薄夜叹了口气,一脚踹开了傅暮终身边的酒瓶子,干什么呢?最近遇到什么事情了?股票亏了几百万还是看中的女人跟别人跑了?傅暮终没说话,只是将酒瓶子递给薄夜。

薄夜和他一起在榻榻米上坐下来,接过他递来的酒瓶对嘴喝了一口,嘶了一声,要死了,白酒?!傅暮终整个人就像是被抽空了灵魂一般,浑浑噩噩的,盯着薄夜的脸半晌,他才低笑一声,老夜,我觉得我最近病了。

薄夜看着他的脸,心脏忽然间抽了一下。

我和你说,我现在恨不得亲手掐死唐诗,可是我又舍不得!傅暮终将酒瓶子狠狠丢在地上,可惜了是榻榻米,酒瓶没碎,只是一路咕噜噜滚远了。

和唐诗有关?难道傅暮终真的……对唐诗有意思?他一直以为他对唐诗只是临时起意,时间久了也就淡了,可是没想到将傅暮终变成眼前这个颓废样子的罪魁祸首,竟然是唐诗。

薄夜的眼神直接变了,只是没有说出自己的想法,换了一个方式试探性问道。

你……和她发生了什么?呵呵。

傅暮终摇着头笑了几声,随后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从书桌前抽出一叠照片,狠狠摔在薄夜面前。

你他妈看看这个女人到底有多贱!薄夜的目光触及到那些照片的时候,忽然间像是被刺到了一样,又狠狠缩了回去,这是什么?我妈之前给我看的。

傅暮终指着那堆照片,一下子声音都颤抖起来了,他像是气狠了,指着照片的手也在隐隐哆嗦,是唐诗和别的野男人上床的照片!而且还,不是后期合成的!薄夜整个人如遭雷劈立在原地,那一刻,他竟然不敢伸手去拿那沓照片。

他怕,看见照片上的内容的时候会失去理智,他竟然怕了!薄夜脸色也跟着变得惨白,唐诗……和别人?不可能,她虽然心狠手辣,但是他明白唐诗的傲气,她不可能在外面和别人乱来!哪怕他随意羞辱她,她也不会做出这种事情!可是傅暮终指着那堆照片笑得极狠,一字一句用尽力气,这还是我妈给我的,不然连我都不知道她干得出这种事,我觉得我到现在就是被一个女表子骗了,可是他妈的,老子竟然喜欢她!看错了人敢染指她喜欢她!!傅暮终最后三个字吼得声嘶力竭,随后他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一样,整个人又重重跌下来,他坐在榻榻米上,看着薄夜,两人的面孔同样精致,只是他的眼里带着比薄夜要鲜明许多的恨意,我觉得我从开始就看错了人!上回和苏祁吃饭还看见她搂着一个外国人有说有笑!那一刻,薄夜的眼底便有一股暴风雪拔地而起,男人的眼中略过无数情绪,他手指微微颤抖着捡起了那张照片,傅暮终在一边咬牙切齿,唐诗就是一个烂到了骨头里的女人!薄夜,我就不知道我到底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我光是想想唐诗跟别人乱搞的画面,我就气得要疯掉了!薄夜表面还维持着最后的镇定,内心早就一片剧烈动荡。

他轻声说道,唐诗她……她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她天天在我们面前装一幅清高的样子,背地里却肮脏地不得了。

傅暮终忍无可忍,早晚有一天我会让她知道欺骗我的代价!薄夜不知道自己那天是怎么离开傅暮终家里的,他只知道自己也跟着傅暮终喝了好多酒,他甚至羡慕傅暮终,可以将自己所有的情绪都直接吼出来。

而他不敢。

他不敢承认自己现在和傅暮终一样,陷入一种疯狂恨她又疯狂舍不得的深渊里。

唐诗就像是一剂毒药打进他的骨髓,薄夜觉得,他厌恶她厌恶到恨不得能亲手了结她,可是又会在看见她那张脸的时候发现自己根本下不了手。

就仿佛自己已经有了软肋,那根软肋就是唐诗存在的本身,别人一碰就疼。

他想割舍,就必须要让身体流血到痛快!那天薄夜回去,颤抖着手指给林辞打了个电话,给我查,唐诗到底和那些男人有来往,通通给我查,不管是五年前,还是现在!他几乎是用吼的,坐在车子里,觉得胸口气血上涌,整个人,都在愤怒当中慢慢失去理智。

他恨唐诗的不自爱,恨她这样放纵自己,她明明口口声声说爱他,却可以这么轻松别的男人混在一起!唐诗,你不是爱我吗!薄夜最后一下嘶吼的时候用力捶在自己的方向盘上,他找不到地方发泄,他觉得自己痛苦得快要疯掉了。

唐诗就像是一根扎在他心口的刺,不停地流血刺痛,他抓着手机,竟然红了眼眶。

堂堂七尺男儿,头一次觉得那么无力,就像是一个小孩。

薄夜竟然再一次坐在车里哽咽。

唐诗,你怎么可以这么狠,怎么可以这样对待他!他用尽一切手段也要把她困在身边,可她却拍拍屁股说舍弃就舍弃了,她怎么可以这么狠!傅暮终可以找他发泄,那他该找谁呢?所有人都觉得他铁石心肠,所有人都觉得他这种人冷血无情,可事实上呢,他在冷血无情,也被唐诗的心狠给伤了,还一点还手之力都没有!他根本不敢对别人说,他,薄夜,这海城最有权有势的男人,居然对一个自己的前妻上了瘾,还他妈傻逼似的一次次上门求人家的原谅!人家根本已经……不屑了啊。

薄夜仰头,忍着没让眼泪掉下来,猩红的眼眶都在抽搐。

他低笑了几声,笑声嘶哑,不知道是在嘲讽谁。

随后他深呼吸一口气,一脚踩下油门,车子在高速上狂奔,速度快得让人咋舌,如同在赴死。

他双手死死握住方向盘,脑子里闪过无数疯狂而又决绝的念头。

这场游戏他还没说停,他就不允许唐诗提前退出!唐诗,这辈子,你就是死,也只能死在我薄夜手里,别人若是敢染指你,我一根一根把他们手指通通剁下来!新的钢笔抵消房租唐诗在第二天又带着唐惟去了一趟学校报名处,唐惟明显很兴奋,他新买了一个书包,把所有文具都准备好了,看着唐诗在那里跟着校领导办理手续,小男孩站在一边,眼里都是期待。

惟惟,你过几天就要开学了,开学就要认真知道吗?唐诗替唐惟交了学费,随后带他在学校里逛了一圈,下午回去的时候唐惟还有点舍不得,妈咪,我是住宿还是每天返校呀?妈咪会来接送你的。

唐诗笑了笑,你还小,和人家一起住在外面我会担心。

更担心要是哪天薄夜他们出现了,而她没有在他身边该怎么办。

回家的时候没有想到丛杉居然醒着,男人穿着衬衫西装裤,单手拎着一听可乐,缩在沙发上。

懒洋洋地玩着手机,看起来挺居家的。

唐诗一直觉得丛杉这种宅男肯定是一宅能宅一个月的那种,要不是为了上班,他几乎可以天天睡觉。

听见动静,丛杉抬头看了唐诗一眼,一大一小的两人关了门走进来,唐惟跳上去说,小舅舅,我明天就读书啦!丛杉从旁边抓起一个盒子,喏,给你的礼物。

难怪他今天居然醒着,还穿成这副样子,看来是白天特意起床跑了一趟商场吧?唐惟小心翼翼地拆开来,哇!是一支精致细巧的钢笔,绑了一段红色的绸缎躺在盒子里,崭新崭新的,唐惟看得眼睛都发光了,谢谢小舅舅!你给他买了多贵的啊?唐诗没忍住上前一看,嘶了一声,这价格估计不便宜吧?他还小,不必要用很贵的那一类……买了就买了呗。

丛杉依旧玩手机,他喜欢就行了,你着急什么,又不是你花钱。

他这话说的有点冷血,不管转念一想居然还带着丛杉才有的腔调,其实他本意就是小孩子开心最重要,这点钱他不在意。

可惜了好好一句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就带着惯有的嘲讽。

唐诗叹了口气,唐惟,是得好好谢谢小舅舅,你回去练字可以用钢笔啦。

唐惟说,我老早就想换掉薄少给我的那支了!唐诗一听,换!必须换!现在就换!妈妈帮你灌墨水!丛杉在听见薄少这两个字的时候,睫毛微微颤了一下,不过男人还是带着他一贯的高冷的样子,没有多说话。

唐惟像是捧着宝贝似的进屋子练字去了,唐诗在丛杉旁边坐下,谢谢你啊,这应该不便宜吧?虽然你可能不在意一支钢笔的钱,但是毕竟也是辛辛苦苦赚来的……丛杉抬了抬眼皮看她,以前怎么没发现你那么居家人妻?唐诗红了脸,那个,要不我把钢笔的钱给你吧?丛杉盯着唐诗的脸看了半晌,倏地笑了。

这人平时不笑,一笑起来还挺帅的。

不用了,不过你可以用别的方式补偿我。

唐诗脸色一僵,就看见丛杉舔了舔自己的牙齿道,比如说免掉我两三个月房租什么的……果然!那支钢笔的价格估计是奔着五位数去的!这都两三个月的房租钱了!关系密切改变了他第二天一早她送唐惟去了学校,进去的时候唐惟在校门口和她招招手,妈咪你回去吧!我一个人可以的!唐诗站在唐惟离去的学校大门那边站了好久,忽然间觉得有些感慨,她叹了口气,唐惟已经在慢慢长大了,而她也逐渐老去了,回想起自己这二十五年的人生,到底都是怎么过来的呢?另一边,有人观察着唐惟进了校门,就开始给薄夜打电话。

薄少,小少爷已经上学去了,唐小姐带他去的是一家贵族学校,小少爷应该不会被欺负。

薄夜眸光渐深,跟着,一有什么问题就立刻打电话给我。

是,薄少。

那边的人应了一声就挂断电话,随后拍了几张偷拍到的照片发给了薄夜。

薄夜点开邮件的时候,视线落在那些照片上就直接僵住了。

像是不能动弹一般,他竟开始着了魔似的看着照片里的母子二人,唐诗浅笑,唐惟兴奋,两个人在没有他的世界里过得很好,无忧无虑。

一丝细微的痛就这么划过心头,薄夜心想,是不是真的只有离开了自己,唐诗才会彻底获得快乐。

他嫉妒的,看见照片上唐惟能笑得那么开心,就觉得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拳,连还手之力都没有。

唐惟面对他的时候根本就不会露出那种充满了幸福的表情,他分明恨他入骨。

甚至小小年纪就敢用自己的命来威胁他,父亲做到他那个地步大概也算是可悲的,居然连自己的儿子都留不住。

薄夜没说话,盯着那些照片看了许久,才退出去,他看着回到桌面的电脑界面,整个人思维放空了好久才收回来。

这个时候,林辞从门外推门进来,薄少,最近唐诗身边的男人都已经调查清楚了。

林辞说这句话的时候,明显声音里带着些许不满,他始终不认为唐诗是那种女人,当初唐诗爱薄夜爱得那么不顾一切,可到头来,却成了他们眼里那种低劣的女人。

真是,替她不值。

薄夜察觉到了林辞言语里面的情绪,只是他没有挑明,就伸手把林辞递上来的报告接过来。

最近她都和谁关系密切?和一个……叫做丛杉的设计师。

林辞忍着自己内心的抗拒说道,他们是公司里的同事,最近似乎因为搬房子的事情成了唐小姐的合租对象。

原本那套房子是姜戚的,姜戚死后这套房子就到了唐诗名下。

姜戚死后这四个字让薄夜缩了缩瞳仁,他不是没有听说,最近叶惊棠性情大变,叶氏公司上下都在说叶惊棠这几天阴晴不定性格易怒,以前他向来都是高冷的,只有最近这段日子容易发脾气。

后来他打听了才知道原来是姜戚死了。

那个曾经生前叶惊棠连正眼都没看过的女人,却在死后让叶惊棠变了个人一般。

薄夜心想,不知道叶惊棠内心有没有一点后悔,更想过,若是有朝一日连着唐诗也像姜戚一样失去音讯的话……他会不会更加崩溃疯癫。

查不到他丛杉是谁你说搬房子的是指……把心思放回报告上,薄夜压低声音问了一句,他们现在是同居关系?!林辞替唐诗辩解,薄少,丛杉是通过正常的网络合租消息才找到的唐小姐,现在两人也只是同事关系,不是您所想的那种。

我所想?薄夜冷笑,那你不如说说我怎么想的?林辞被薄夜这句问话问得脸色一变,他把头埋得更低了,薄少的心思我不敢随意揣测。

不敢?口口声声说不敢,却也敢明里暗里嘲讽他,不愧是自己的好助理!薄夜盯着林辞看了半晌,才幽幽道,去查查那个叫丛杉的家伙。

我们……查不到。

林辞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薄夜脸色一变。

他丛杉是什么人,你居然查不到?!林辞看着薄夜暴怒的脸,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薄少,丛杉的身份应该不简单,看起来只是个游戏工作室的设计师,但事实上他的过去我们根本无处可寻。

薄夜的眼神一下子深了,连带着声音都染上了些许寒意,你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吗?林辞没说话。

薄夜拍着桌子看起来,代表着他找上唐诗也不可能只是随随便便找到的!很有可能他就是有所图谋!他像是一个害怕妻子被人抢走的胆小丈夫,任何动静都草木皆兵,丛杉的背景那么可疑,就已经不是一件小事情了!他很有可能是故意找上唐诗,故意搬去和唐诗住在一起!这叫他如何能忍?唐诗整天和一个男人住在一起,连上班都是同个地方,这就说明他们几乎是一整天都是一起的,顺路上下班,顺路一起回家,这叫他如何能忍?!薄夜有些心烦意乱,凭空冒出一个丛杉,让他整个人都开始焦虑了。

以前他会像现在这样那么在意唐诗的一举一动吗?不可能的,从前的薄夜根本就不把唐诗放在眼里,这分明就是对她上了心!承认一下,有那么困难吗,何况他还欠她那么多……林辞看着薄夜的眼睛,薄少……您对唐小姐……可是他接下去的话让薄夜一通犀利的眼神吓住了。

闭嘴。

他大概是想到了林辞想说什么,于是干脆出声让他直接闭嘴。

不可能的,他像是自欺欺人一般将脑海里所有的念头统统撇去。

他只不过放不下之前那场绑架的真相而已……薄夜如此自我洗脑,随后他道,还有办法再查一查丛杉吗?可能要花点力气……林辞的回答不是很确定,毕竟之前试过了,所有关于丛杉的资料都被删了一干二净,这说明他背后有一股很大的势力在阻拦。

只是林辞这种不确切的语气,传递到了薄夜耳朵里的时候就尤为讽刺,让男人再一次爆发了。

查!继续查!这海城还没有我查不到的人!薄夜怒吼,除非他根本是从世界上凭空冒出来的!他就不信了,丛杉到底是谁?怎么可能查不到!你坐下啊坐就坐下而这边,丛杉住在唐诗家里的日子明显就安逸多了,自从他们彼此习惯了作息时间之后,三个人就跟一家人似的,有时候晚上接唐惟放学回家,唐诗都会顺路做一桌子菜,丛杉从房间出来就会看见母子两个人帮他盛了饭放了筷子,就像是在等着家中的父亲一样。

唐惟还会喊一声,小舅舅,过来一起吃饭!唐诗做饭的确很好吃,这是丛杉这几天蹭吃蹭喝的出来的经验。

有时候看着她穿着围裙,背影在厨房里转悠的时候,丛杉会有一种自己养了一个老婆的错觉。

可是悠闲的日子并不长,当唐诗觉得这样子养着唐惟过日子的生活挺好的时候,不速之客就在这个时候敲响了门。

唐诗那天在门外看见苏祁穿得跟个大明星似的笑得一脸荡漾,声音还倍儿玩味,哟!唐诗当时反应就想把门摔上,岂料这个男人腿一伸就直接把门抵住了,随后嬉皮笑脸地整个身子伸进来,哟!听说你把那臭小子管得很紧,我都没法找他玩了。

这是干脆找上门来了。

唐惟还小心翼翼在背后喊了一声,苏叔叔?你怎么来啦?他的声音里还带着一些惊喜,看来小孩子对苏祁的偏见倒是不大。

苏祁特别厚脸皮地往里面一挤,随后笑眯眯看着唐惟,你妈咪把你藏的太紧了,想我没有?唐惟看了眼唐诗的脸色,随后咽了咽口水,有……有点儿?唐诗眼睛一狠,唐惟缩了缩脖子,立马摇头,没,没有!我不想你!苏祁差点被这个兔崽子气吐血,小王八羔子怎么可以这么无情,咱俩不是革命友谊的交情吗!唐惟刚想说什么,就见里面房间里走出一个男人,穿着TB的衬衫,个子高脸白的,一张脸看起来还跟性冷淡似的禁欲,在看见苏祁的时候,丛杉微微眯了眯眼,声音不冷不热地问了一句,你是?苏祁感觉这一句就直接像是踩在了他男性尊严上面,就跟挑衅似的,男人直接来到唐诗身后,和她并排站列,像是跟唐诗一对儿似的,直接呛声,你又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唐诗家里?还从人家房间里走出来?这都是什么关系!苏祁越想越气,干脆直接扭脸对着唐诗,怎么,你背着我养小白脸儿?唐诗都要被苏祁给气笑了,先是一言不发直接无理上门,现在到了她家里还跟地主似的乱发脾气,她勾了勾唇,我养不养小白脸儿跟你有关系吗?苏祁冷笑,指着丛杉,他哪儿好了?唐惟在一边特别实诚地说,我小舅舅长得帅啊!小舅舅三个字让苏祁更加吃惊了,扭脸去看丛杉,你是唐奕那边的亲戚?唐奕两个字直接让唐诗变了表情,她推了一把苏祁,你上门来干什么?胡搅蛮缠没玩了是吗?下次请不要这样随意进出我家了。

苏祁心说唐诗现在是长本事了啊,语气都跟着狠了,那眼神看着能吃人似的,他看了一眼自己的革命战友唐惟,兔崽子,你刚才不是说有点想我吗,我来你家蹭一顿饭不过分吧?唐惟看了看唐诗又看了看苏祁,结结巴巴道,我……我妈咪说了算……苏祁恨不得上去拎着这臭小子一顿揍,怎么,你苏叔叔你帮过大忙的!丛杉觉得眼前这个男人就是来撒泼来的,不知道怎么就跟着冷笑了一声,你要吃?坐下啊。

坐下啊。

苏祁脑子里的神经嗡的一声就断了,坐下就坐下,怎么,老子还怕你!高大英俊的混血男人直接哐当一声在椅子上坐下了,对面唐诗都惊了,苏祁我……跟你还不熟吧?真要算算还有旧仇呢。

女神别走大同公墓这一顿饭唐诗整个人吃得浑身不舒服,可是对面两个男人吃得各自很正经,就跟完全没察觉出来有什么不对似的,唐惟缺心眼还在一边一会喊苏叔叔,一会又喊小舅舅。

苏祁吃完上上下下看了眼丛杉,他晚上睡这儿?丛杉摆出为数不多的冷笑,不好意思,我住这儿。

唐诗补了一句,合租。

苏祁跟丛杉较上劲儿了,那我也住,客厅打地铺也行。

唐诗理都没理他,吃完就走吧下次不招待了。

苏祁捂着胸口,你是不是记恨我上次在雨里欺负你啊,那我还帮你照顾儿子半个月呢,我们抵消了行不行?唐诗干脆利落,不行,滚。

苏祁走了,唐诗以为这算结束了,结果第二天上班一开门,隔壁探出来一个笑得特别灿烂的脑袋,哟。

……唐诗抓着包退后两步,你怎么在这里?苏祁穿着一身衬衫站在她对面的过道里,一脸满不在乎的样子,昨天夜里回去就把这边租了。

……真是阴魂不散。

唐诗忍无可忍地扭头就走,男人就是贱,现在跟不要钱似的倒贴,谁稀罕啊!苏祁看着唐诗一脸怒气地走了,还盯着她的背影意味深长的笑了笑,等她的背影消失在他视线深处的时候,男人眯起那双眼睛,俊美的脸上划过一丝深沉,他摸出了口袋里的手机和烟,点了一根烟叼在嘴里,随后拨通了号码。

是我。

苏祁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最近搬到她家附近了,有什么事情一手就能知道。

对了,你知道和她合租的那个男人是谁吗?把他的背景资料通通报给我。

男人在吩咐完事情之后挂了电话,随后扬起一抹带着痞气的邪笑。

没人知道他这次突然间上门是要做什么,抱着什么样的目的。

唐诗,有些事儿,很可能不能如你的愿了。

尽管唐诗和丛杉现在住在一起,但是两个人上班还是有先后顺路,一般唐诗起床了会试着去丛杉房间门口敲两声,运气好了丛杉没准醒得早,不过大多数情况下敲门了也是白敲,他照旧睡得迟到了才慢吞慢吞来上班。

唐诗不知道身后一直有人跟踪她,她上班打卡之后刚坐下,老王就搬着椅子来到她身边,声音有些担忧,女神啊,你昨天微信上怎么突然间跟我说要辞职呢?这话一出,办公室里的人先是都寂静了一下,随后最先反应过来的是绿恐龙,他像是被吓了一跳,整个人直接弹到了唐诗身边,什么?女神要辞职了?芳芳也停止了手里的工作,看了过来,发生什么事情了?唐诗颇有些不好意思,来上班其实也没多久,这么快又要辞职,她也有些说不出口,其实是我自身问题,我很喜欢大家的……喜欢就不要走嘛,你才来了多久……小月亮在一边挽留她,劝她别走,别辞职了,你看我们游戏越做越好,以后就是赚大钱的,你也可以外出接点外快,我们也不拦着你。

不是钱不钱的问题。

理由她很难说出口,只是现在的她有一件必须要做的事情。

而且要消耗的时间很长。

你还是想想吧,哪怕先去把事情解决了,再回来上班也行。

老王到底是过来人,一眼就看出了唐诗也有自己的犹豫,于是就把台阶放下来,也不急这几天,你说呢?唐诗应了声,说回去再想想。

这天下班后她没有直接回家,而是走到了公司后门,挑了一个人少的地方,四处张望了好久才打了个车,报了个目的。

大同公墓。

谢谢。

她说。

不远万里我去找你司机听见这个公墓的时候,透过后视镜看了唐诗一眼,随后才放心踩下油门。

看着是个挺正常的小姑娘,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吧……天边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毛毛细雨,倒是一个很适合去墓地的天气,唐诗在墓地边就让司机停下车,谢谢先生,我自己走进去就好了。

司机也没多推脱,唐诗给了钱,没让他找,下了车,瘦削的身影便没入淅淅沥沥的雨中。

她熟门熟路地走进了大同公墓,随后相当快速准确地拐了几弯,到了一个新的公墓面前。

这座公墓明显是新的,连名字都还没来得及写,旁边只有一束唐诗上次来的时候放的百合花。

戚戚,我来看看你。

唐诗站在坟墓旁边好久,才轻轻出声。

她的声音很轻,在这阵雨的浇灌下显得愈发虚无缥缈,仿佛风一吹就会散了。

她在雨中,一杆瘦骨,灵魂残破。

看着那个没有刻名字的墓碑,上面的无字碑文就像是姜戚这荒唐而又仓促的一生,转瞬即逝,最后什么都没留下,只有一片空白。

她说,我想你很久了,我决定辞职,去我们说好的那个城市了。

她轻轻地蹲了下来,看着那个坟墓喃喃,你知道吗,你离开后,叶惊棠来找过我,他来问我把你藏到哪里去了。

唐诗圈住自己的双腿,其实我能把你藏到哪里去呢,戚戚,是你自己被逼的活不下去了。

从前一直都是你给我正能量,可是抱歉,在你需要我的时候,我却挽救不了你。

唐诗近乎无意识地呢喃,我看见了叶惊棠脸上露出了那种震惊的表情,我觉得畅快,戚戚,他总算也有今天……她用力笑了一声,随后从地上站起来,姜戚,我觉得你永远都比我勇敢。

我活在薄夜的阴影里那么久,苟延残喘地活着,而你却有着去死的勇气。

我相信,那一刻叶惊棠一定被你伤了。

唐诗的双目像是放空了,有句话真没说错,男人啊,为什么总是费尽心思去得到,随后又费尽心思去伤害呢?姜戚,你知道吗,我偶尔又见过叶惊棠一次,他像是整个人都变了性格,变得暴躁易怒,很可能是因为你,真好,他已经受到报应了。

唐诗说了很多话,随后伸手在无字的墓碑上抚摸,姜戚,这些都是我的真心话,可是真正的真心话是,我希望你没有死。

如果你还活着,千万,给我一个信息好吗?不管多远,不远万里,我都去找你。

女人说完察觉头顶上的雨小了一些,刚抬头想看看天气,却发现自己的头顶有一片黑色的阴影遮盖上来。

苏祁单手撑着伞站在她身后,嘴角照例挂着玩世不恭的笑,蓝绿色的眸子被雨水晕染得有些朦胧模糊。

无数回忆从时间的罅隙里如同电光火石般掠过,她似乎透过他又见到了上次暴雨之夜遇见的那个男人。

唐诗就这么愣在了原地,完全没想过他会出现在她身后。

墓地重逢脏她的路唐诗大抵是没有想到会遇见苏祁,她盯着苏祁半晌,从唇间吐露出一句极为凉薄的话语,你跟踪我?苏祁正噙着笑,男人微微挑了挑眉,你猜。

答案不言而喻。

唐诗没说话,站在那里许久,直到雨声逐渐密集,她看见了苏祁另一半肩膀上渐渐晕染开来的湿痕。

她说,以后别再出现在我的生活里了。

苏祁眯眼笑,我要是说不呢?唐诗说,如果我活着,你们一定会找到我的话,那我大概只有死了,才能摆脱你们的纠缠。

苏祁嘶了一声,随后声音直接压低了下去,唐诗,你越来越狠了。

唐诗再次陷入沉默,而后她转开身子,主动离开了苏祁为她在头顶撑起的一片伞。

她宁可浑身大雨倾盆,也不想再次和他躲雨。

苏祁盯着唐诗离开的方向,在身后喊了一声她的名字,唐诗,我说如果。

如果你五年前的事情得以平反,你接下去会选择做什么?五年前的事情?唐诗笑了,她这颗心早已是千疮百孔,五年前的真相到底是什么,已经不再重要了。

曾经那是可以证明她清白的证据,她一度疯狂地想要一个答案,可是到了后来,一个人绝望透顶之后,就连所谓的真相也已经彻底放弃了。

别查了。

唐诗转过身来看了苏祁一眼,那一眼,眼里竟有一片废墟。

她说,认罪伏法,无可回头。

是黑是白,有何重要?她不在乎了。

看着唐诗那样的表情,苏祁的心倏地一疼,他追上去几步,你是来告别姜戚的吗?还是说,告别这个城市?唐诗没说话,只是回眸看着苏祁,她冲他笑了笑,我还在等她。

下一秒,她转身想要远去的时候,却看到了远远走来一个人,身后跟着几个助理,男人身材高挑从雨中向她走来,直到那双琥珀色的眸子被雨水冲刷的晶莹剔透,他才眯着眼笑了一声,唐诗,我只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说出姜戚在哪。

是叶惊棠。

看着他这么大的架势,唐诗轻笑了一声,看来跟踪我的人还不少。

苏祁脸色变了变,站在唐诗身后,抬头看向叶惊棠,叶总是来找唐诗,还是找姜戚?姜戚就在这里。

等不到叶惊棠开口说话,唐诗就主动给他指了一条路,姜戚的坟就在这里,叶总,您是过来看她的吗?叶惊棠的身体细微地颤抖了一下,小雨中男人的神情也显得有些凉薄,他无意识地顺着唐诗所指的方向看过去,随后用力冷笑,随便指一块没有名字的坟墓给我,就可以骗过我了吗?叶惊棠,你这种无所谓的态度到底要装到什么时候呢?唐诗在雨中摇了摇头,被淋湿的头发有些许黏在脸上,她盯着叶惊棠的脸,不要自欺欺人了,姜戚已经彻底被你伤透了。

叶惊棠想上前,女人却直接拦在他面前,一字一句,用尽力气。

不要在她坟前哭,脏了她的,轮,回,路。

现在去死亲自问她叶惊棠没想到这种话会从唐诗的嘴里说出来,整个人剧烈颤抖了一下,你说什么?姜戚临死前嘱托我,‘不要让叶惊棠碰我,不要让叶惊棠找到我’。

唐诗笑得讽刺,人都死了,您再这儿装什么深情呢,我看着可真是想笑。

叶惊棠怒不可遏,要不是苏祁在唐诗身边,他恨不得掐死她,你再说一遍?!她被你亲手逼死了,割腕自杀,你想听,我能说一千遍一万遍,叶惊棠,你这个杀人凶手!杀人凶手!叶惊棠被这句话刺得整个人都恍惚了一下,男人脸色苍白,看向唐诗,瞳仁一寸寸紧缩,她……还说了什么没有?你不如现在去死,亲自下去问问她吧。

唐诗说话毫无畏惧,随后撞着叶惊棠的肩膀走过去,身后跟着帮她撑伞的苏祁,她姿态如同一个退无可退却依旧孤傲的女王,最后看的叶惊棠一眼,充满着怜悯与讽刺。

叶惊棠觉得他整颗心都被人撕碎了。

男人仓皇地站在雨中,不知所措,直到大雨倾盆,他浑身上下遍布寒意,才猛地反应过来。

瞧,姜戚死了。

真的死了。

叶惊棠抓住自己胸口的衣服,狠狠喘了口气,随后哑着嗓子笑了一声,男人眼眶通红。

湿漉漉的地上,有不知名的液体混合着雨水,悄然无声地摔在泥土里。

唐诗被苏祁一路撑着伞送回家里,她回头看了苏祁一眼,只吐出简单地两个字,谢谢。

苏祁收了伞,在她身后站定,刚打开门,里面的丛杉就端着一杯咖啡走出来,身穿居家的高领羊毛衫,冲唐诗面无表情道,回来了?嗯。

唐诗理了理身上的水珠,之前有事儿,所以回来晚了,拜托你去接了一趟唐惟……唐惟从身后跳出来,妈咪,欢迎回家。

谢谢惟惟。

唐诗摸了摸他的脸,全程无视了身后的苏祁。

苏祁啧了一声,自觉没趣,就直接往对面自己房子走,大声摔了门进去,那声音响的这边的唐诗都能听见。

唐惟小声问道,苏叔叔搬来我们隔壁了?对的。

唐诗一边进门换鞋一边说,没事情不可以去别人家里打扰知道吗?丛杉在一边端着咖啡打量她,他把你送回来的?苏家大少送这个女人回家?唐诗应了一声,嗯。

他在追你?唐诗疑惑地抬头看了丛杉一眼,没有。

哦。

丛杉又懒洋洋地垂下眼皮去客厅里打游戏了。

妈咪唐惟小声对唐诗说,你过来,你过来唐诗把脸凑近了,之前小舅舅过来接我的时候,我们班同学都说我有个好帅的大哥哥,能不能让他多接接我?唐诗失效了,你这是嫌弃我了啊?不过惟惟,这种事情你要自己去问人哦,如果别人觉得麻烦,就不好再让他帮忙了,知道吗?好!唐惟兴高采烈去和丛杉聊天去了,然而聊天的结果就是,第二天唐诗加了会班赶到幼儿园的时候,丛杉正领着唐惟往外走。

两个人跟父子似的。

唐诗抱着歉意笑笑,你怎么来了?他拜托我多接送他。

丛杉的解释向来又直白又冷漠,就来了。

唐诗牵起唐惟的另一只手,惟惟,你还真能闹。

我觉得小舅舅来接我,比以前薄家大少派人过来接我好多了!唐惟噘着嘴,我同学都说我家里人长得好看。

提到家里人三个字的时候,丛杉的睫毛颤了颤,唐惟是真的把他当做小舅舅了,可是他自己清楚,他对于他们母子俩而言,什么都不是。

她已走了不回来了可是三人不知道的是,他们这般走出去的背影,深深刻在了薄夜的眼底。

他在远处看着唐惟被唐诗和丛杉牵着,一家三口一般过马路上车,这场面就像是一个巴掌打在他的脸上,薄夜红了眼,身边的林辞察觉到了他的情绪波动,喊了一声,薄少。

可是来不及了,薄夜竟然直接拉开车门,冲着唐诗他们的车子走去!今天是丛杉难得开了车过来,薄夜气得浑身都在发抖,大众辉腾?这车看着便宜但起码百万价格起!二十几岁的人开大众辉腾全进口?这他妈是扮猪吃老虎吧!唐惟坐在后排,唐诗刚在驾驶座上坐下,外面玻璃就被人狠狠一拳砸了进来,唐诗尖叫一声,啊!丛杉几乎是身体本能一把将她拉进怀里,而后按下车窗,看见外面薄夜那张暴怒的俊脸。

下车!薄夜怒吼!你疯了吗!唐诗整个人都在哆嗦,伤到人怎么办!你怎么还在缠我!缠你怎么了?!薄夜直接伸手进来打开唐诗那边的车锁,一把将她拽下车,老子只要没死一天,你他妈就得做好被我缠的准备!他的无理让丛杉皱起眉头,放手。

你他妈算什么?薄夜指着他,把唐诗按进自己的怀里,你他妈当她傻好骗是吗!丛杉压低了声音,话不可以乱说,小心祸从口出。

薄夜冷笑,我已经查到你的身份了,最后一次警告你,敢对唐诗出手我对你不客气!你凭什么说他!唐诗用力推开薄夜,不顾他的手还在流血,她红着眼眶看薄夜,大街上这样像什么样子!我离了婚和你没关系了,你少来烦我!薄夜被唐诗这番话吼得整颗心都凉了,他盯着唐诗,出拳砸车窗的手在隐隐颤抖,唐诗,你跟他好上了?我跟谁好上都和你没关系,要我说几遍,薄夜,我受够了你的纠缠了!这句话实在是狠,薄夜脸色惨白倒退几步,身后林辞跟上来,看见他手上的伤,嘶了一声,薄少,伤口得包扎,您流血太多了……唐诗这才注意到薄夜的指尖正淌着血往下滴,想来刚才砸车窗那一下力度不轻。

她心尖颤了颤,原来还是会疼。

她说话都说不稳了,闭上眼睛转身,留点情面吧,薄夜,这样没意思。

她尽自己所能没有把剩下那些伤人的话说出口,爱已经走到了这个地步,两个人无论再做什么都已经是回不去了。

薄夜到底要多久才能明白,有些过错已经真正的错过了,哪怕他后来不管做出多少的补救,都已经弥补不了已经在她身上造成的伤害。

何况……唐诗讽刺地一笑,我爱着你的时候,你可是恨不得把我千刀万剐呢?我在你眼里不是个千方百计爬上你床的贱人吗?薄夜,你看看你现在做的事情,不觉得,打脸吗?她说完就钻入车子里,对着丛杉道,抱歉,车窗修理费等下我来出。

丛杉说,好,不贵不贵,也就十万块左右。

……唐诗说,当我没说。

两个人就这么直接无视了薄夜的存在,发动了车子。

林辞使劲拉着薄夜防止他再一次冲上去,薄夜怒吼,唐诗!唐诗没回头。

他像个无助的小孩子,在大街上被林辞狠狠拽住,整个人往前扑着,回来!回来!不要跟那个男人走!可是车子逐渐发动了,丛杉半边冷漠的脸显得那么平静,一对比,薄夜的冲动如此慌张。

他的声音里甚至带上了哭腔,唐诗!不要走!回来!拜托,不要再给他背影了,唐诗,我难得快要死掉了。

回来!下车!唐诗!我不允许!唐诗!谁用尽一切不顾颜面当街挽留,用力想贴近她的脉搏,徒劳无功却一遍遍诉说。

他无助地像是发疯一把,林辞用力锁住他,察觉他全身都在颤抖,却还在无疑是喃喃,唐诗……用近乎,乞讨的语气。

可是车子开走了,连停顿都没有交与他,薄夜甚至眼睁睁就看她这样离开,连一点挽留她的力气都没有。

薄夜整个人脚步不稳往后踉跄了一下,他回过头,没有忍住,眼泪直接就这么砸在林辞的手背上。

男人哽咽若孩童,她走了。

看着她走你快回来人走了,什么都没留下。

薄夜觉得自己像是被人遗弃了,林辞虽然平时不喜欢薄夜对待唐诗的态度,可是看见薄夜这样不顾一切挽留却还是什么都得不到的时候,终究是替薄夜心疼了。

他说,薄少,算了吧。

现在这么痛还有什么用呢,当初那个对唐诗扭头就走的人,也是你啊。

不如算了吧,缘分一场,就这么结束吧。

你做错了,她放过了。

可是薄夜哽咽,语气声嘶力竭,我不允许!我绝对不允许有别的男人碰她!那是他的!哪怕不要了也是他的!他薄夜的东西从来没有被别人染指的道理!唐诗爱了他那么多年,怎么可能被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野男人骗走!他的自尊心一遍遍自我欺骗,不知道是在安慰谁,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她不会跟别人跑的……男人猩红着双眼,在重复无数遍那句话之后,像是发了狠,用力按住林辞的肩膀,眼神凶猛得可以杀人,把丛杉所有的后台都调出来!他敢碰唐诗,我就让他身败名裂!唐诗回到家中的时候,气息还没稳定,丛杉下车后看了一眼被砸坏的车床,自顾自说了一句,劲儿还挺大。

唐诗没说话,到了家里,唐惟也是一脸的忧郁,想来是看见薄夜惹得他们母子俩心情都不美丽,丛杉今天话挺多的,还问了一句,你和他什么过节?唐诗还是没说话,过了好久才叹了口气,不想说话了,也不想做饭,你今晚吃泡面吧。

丛小三:??咋回事儿呢咋连着我的晚饭也没了?我觉得我倍儿无辜啊。

但是情绪变到脸上表情的时候,丛杉还是依旧选择了懒洋洋地抬了一下眼皮,订外卖吧。

唐诗应了一声,岂料男人拿了手机放到她面前。

唐诗说,干什么?丛杉说,点外卖啊。

唐惟跳上去,小舅舅要请客?丛杉含糊地唔了一声。

他想了想还是解释了一下,尽管说那么多话他觉得挺费劲的,因为我所以才刺激到了薄夜,作为补偿晚饭我请你们吧。

唐惟看见唐诗还是在生闷气,就给了他一个台阶下,小舅舅我来吧!我妈咪估计来大姨妈了!丛杉直接笑了,你知道大姨妈是什么意思吗?唐惟说,我们班年纪最大的那个同学就经常这么说老师,反正就是在老师生气的时候。

唐诗看着他,以后这种词儿别学了,不好。

唐惟说,我懂了,是骂人的对不对?就跟操你大姨妈似的。

唐惟!唐诗声音都拔高了,情绪相当激烈,你怎么上学几天就学坏了?!唐惟躲到丛杉身后,我就这么一说,我没有养成说脏话的习惯,妈咪,别生气……唐诗觉得自己真的要被气吐血了,在吃完晚饭后直接拉着唐惟进行了一通思想教育。

晚饭是丛杉帮着点菜的,她也不知道吃了多少钱,教训完唐惟走出来打扫的时候,看见了一张丢在垃圾桶的外卖单。

她捡起那张外卖单看了一眼,他们点了四个菜,居然吃了八百多……唐诗越来越怀疑丛杉的身份了,如此大手笔,应该不只是一个游戏设计师。

想起他上回帮唐惟买的那只价格匪浅的钢笔,唐诗心里的疑惑很重,丛杉的真实面目到底是什么?为什么……蜗居在这一块小小的地方?第二天起床的时候丛杉罕见地没有赖床,唐诗刷完牙正好和揉着头发出来的他打了个照面,男人穿着一件薄薄的衬衫,弓着腰,眯着细细的丹凤眼,看起来挺像某个外国杂志上面的超模。

唐诗看着丛杉,许久才问了一句,丛杉,你到底是谁?丛杉转过身来,为什么问我这个?唐诗皱起眉毛,我觉得你可能不是普通人。

猜对了,我是吸血鬼变的。

丛杉懒洋洋丢下一句话,让唐诗哭笑不得。

他这是不打算正面回答了吗?不过不管丛杉是谁,只要不会对唐惟的存在造成威胁,那就一切美关系。

看他相处的这几天虽然挺冷漠的,但是性子不坏,对唐惟也很耐心,应该不会出现像上次被绑架的事情……唐诗觉得自己是受过的惊吓太多了,导致出现一个身份不明的人就草木皆兵。

今天要去公司接受一个采访,是她和丛杉一起上的,工作室里说他们俩就是门面担当,过去特别有面子,人家一看我靠俊男美女的还会做游戏多他妈牛逼啊。

于是他俩都没有迟到,为了这次采访早早地到了公司里,时间约定的是九点,但是出于礼貌他们八点半就到了,丛杉今天穿了一件厚厚的卫衣,下面一条西装裤露出两条笔直的腿,看着就像是个男明星。

采访节目冤家碰面小月亮走进来上上下下打量了丛杉一眼,丛小三,你说你好好打扮挺帅的,平时怎么就没姑娘追?芳芳在一边贼兮兮地笑,没准他喜欢男人。

丛杉翻了个白眼,你们话真多啊……毕竟我们是做少女恋爱游戏的,脑洞必须大。

最近有腐女玩了我们的游戏,说想让里边的总裁男主和那个大明星影帝在一块儿,我觉得这个主意挺好的。

芳芳转着笔,不如我另外理一条男男的线?有市场了再确定,没市场浪费那个力气干嘛,没准人家只是说说,白嫖,玩通你的所有免费剧情,等你想收费了,他们连冲个五块钱都要骂几声那种。

这种就是不要脸,占完便宜还要蹬鼻子上脸。

绿恐龙在一轮发言完毕之后又撅着身后的尾巴道,你俩准备一下吧,据说今儿来的出了节目组还有个网红,一并蹭流量热度来的,上边还说要让她当代言人。

唐诗现在一听见网红这个名字,眉心就不自觉一跳,最近这阵子遇到了一些总爱惹事撕逼的十八线网红,下意识对网红有了抵触,总觉得来的不是什么好人。

果然,等到九点客户一来,唐诗和丛杉走出去接待的时候,一看就傻眼了。

江慧玉坐在那里一脸倨傲,那眼里十足的看不起唐诗他们这种小工作室,以为他们隔得远没听见,跟自己经纪人嘟囔抱怨,什么脑残游戏啊,以后别给我接这种名不见经传的游戏代言了。

她就是觉得这种游戏无聊,怎么会想不开来给这种弱智游戏做活动。

听见她那番毫无收敛的话,丛杉和唐诗的脸色都不是很好。

但是碍于礼貌,两个人没有别的表示,上前坐在他们对面的沙发上,喊了一声,你们好。

节目组倒是和善,立刻跟着喊了几声,只有江慧玉一个人高傲得跟皇后似的,正眼都没看他们,唯有在见到唐诗的之后,她脸上露出了刻薄的笑意,哟?这不是当年咱海城第一的千金名媛么?怎么现在沦落到这种地方来了呀?唐诗握紧了拳头,忍住了江慧玉的羞辱,还是继续摆出那个微笑的姿态来。

倒是丛杉眼珠子转过去看了一眼唐诗,唐诗没说话,只是和节目组打招呼,把江慧玉彻底放在了一边,你们好,我们的采访可以开始了。

节目组小心翼翼看了眼江慧玉,生怕她发飙,看见江慧玉端着意味不明的冷笑,便只能对着唐诗他们抱着歉意笑了笑,指挥那个抬着摄影机来的摄影师道,开始吧,这边光线怎么样?可以的,打个光就行了。

摄影师让自己的小弟拿了一快打光板站到了唐诗他们那边,镜头里唐诗和丛杉两个人简直皮肤白皙细腻,根本看不出一点瑕疵来,旁边江慧玉化了妆擦了厚厚的粉底都被比了下去。

唐诗今天画的是淡妆,相当自然,笑起来的时候优雅又大方,拿着手里的稿子和大家打招呼,大家好我是《恋爱养成》的制作人之一,我叫Dawn。

我叫三三。

丛杉觉得自报家门相当羞耻,因为当初他选择艺名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干脆给自己取了个叫三三的,导致现在圈内人张口闭口喊他小三,跟出了轨似的。

首先要感谢娱乐媒体给我们的这次机会啊,还有同样受到邀请的江小姐过来一起捧场。

镜头前唐诗还是相当得体的,把私人恩怨放在了一边,随后将话筒递给江慧玉,岂料江慧玉冷笑一声,没接。

直接针对和你熟吗这态度简直就是打脸了,江慧玉旁边坐着节目组负责人,一看他们俩之间气场不对,只能赶紧出来打圆场,你好你好,我是节目组的负责人,今天想来对最近很火的游戏《恋爱养成》要一点独家内幕消息。

按着剧本上的台词来,这回轮到丛杉接,他便忍着自己不耐烦的态度道,你们希望得到一些什么剧透呢?他接茬挺及时的,后来大家情绪逐渐放开了,也就偶尔自己想点话题插进去,一场访谈时间持续了整整一小时,最后剪下来的可能就只有二十分钟。

这期间江慧玉全场都没有搭理过唐诗,别人问她的时候她都笑着回答,只有在唐诗提问的时候,她面无表情,置若罔闻。

这种针对大家很快察觉出来了,但是出于集体的气氛没有明面指出,结束的时候经纪人给江慧玉拧开了一瓶水,小玉玉啊,你今天闹什么脾气啊。

江慧玉直接笑了一声,看见一个贱人在这儿,不舒服呗。

这个贱人指的是谁,大家都清楚。

江慧玉和薄夜关系匪浅,她想针对谁,没人敢出手帮忙。

这种纵容让她更加无法无天来,喝了水,江慧玉挑着眉笑,唐诗,我说你越混越回去了,没想到在这种地方遇见你,怎么,是被苏祁和傅三少抛弃了?我靠!这么劲爆?可是唐诗一脸冷漠,似乎根本没把江慧玉看见眼里,她只是淡漠地问了一声,采访结束了吗?摄影大哥忙不叠加点头,没事儿了没事儿了,你们先忙吧。

那么怕她干什么啊?江慧玉站了出来,要是NG了直接说呗,反正她这种人,多得是时间勾引男人,偶尔拿来上节目也挺好的。

这番夹枪带棍的话,是个人都受不了这样的侮辱,可惜唐诗只是微微一笑,压根就没变脸色。

这样子,就好像她是那个不动如山的女神,而江慧玉就是个不断激怒她不断跳脚的小丑。

丛杉说了一声,走吧,结束的话就先回去了。

江慧玉看见丛杉要走了,忽然间伸手拉住了丛杉,朝他眨眨眼睛,三三,晚上有空吗,我想跟你谈点事情。

把这个男人收为己用,把唐诗所有丑陋的面目都告诉他!岂料丛杉冷冷说道,跟你熟吗?意思是不熟就别喊他三三这个称呼。

岂料旁边唐诗笑眯眯道,三三,别生气啦,心态要好。

丛杉唔了一声,大抵是在应她,随后两个人就走了,也没回头多看他们一眼。

凭什么,唐诗喊他三三就相安无事,偏偏江慧玉一喊,丛杉的眼神就特别冷?江慧玉有些不甘心,她哪里比不上唐诗了?可是为什么丛杉会偏向她?听说坊间流言,唐诗勾了傅三少的魂,也不知道是真的是假的,现在薄夜看她的眼神都不一样,果然她心机不浅!装什么清高!早晚有一天会把她这层伪装撕下来!她倒要看看谁笑到最后!不愧是**,这会子就已经把男人的心勾过来了!微博爆料上热搜了唐诗跟着丛杉回办公室的时候,正好办公室里的人凑上来,采访做的怎么样?没出什么问题吧?唐诗像是忘记了之前江慧玉给她的针对似的,一脸笑眯眯地说,没什么问题。

倒是丛杉在站在一边,狠狠喝了一口咖啡,才一脸冷漠地说,有个傻逼。

第一次从丛杉嘴里听见骂人的词语,还挺新鲜。

绿恐龙一下子来了兴趣,是谁?是那个网红吗?丛杉径自走向老王,是谁提出来让江慧玉做代言人的?老王抬头看了他一眼,当然是上面了,怎么,你要换掉?丛杉啧了一声,换了。

这个我没说话权。

老王表示遗憾,我只是个替人家打工的。

丛杉不说话,盯着老王的脸看了许久,也没办法,只能转身自己去干自己的事情。

这仿佛是一场插曲,唐诗也无心和江慧玉纠缠,在她看来,这个女人无非就是眼红她而已。

她在她们眼里是诡计多端无恶不作的贱人,为了男人什么都可以出卖,她早已懒得替自己去辩驳,这世界上,解释是最无用功的事情,因为从你需要张口解释的那一刻开始,你就知道,对面不管是曾经深爱过深信过的谁,都已经失去了对你的全部信任。

真正的朋友是从来都不需要解释的。

唐诗也抽开椅子坐下了,打开电脑,又投入新一轮工作当中,岂料这次她还没工作多久,就被人直接推上了微博热搜。

《恋爱养成》游戏工作室,神秘女神Dawn真实面貌出境Dawn,设计界的黎明破晓。

Dawn的前男友Dawn和海城富少那些说不出口的秘密情事靠,这标题跟黄色似的。

简直就是无下限,乱吸引人眼球。

小月亮刷着微博就骂了一句,媒体真不要脸,是谁在背后黑咱们啊?小唐诗的前男友为什么也会被网友扒出来了?前男友三个字让唐诗眉心一跳,他们说谁了?有人爆料说你和薄少搞不清楚关系,反正把你说的很难听。

唐诗脸色变了变,旁边丛杉就开口道,假的。

我也觉得。

小月亮把手机递给唐诗,给你看看。

丛杉眼皮都没抬,她要是和薄夜谈过恋爱,这会肯定也是个小富婆了。

有道理。

芳芳一脸悲痛欲绝,我倒是希望唐诗和薄夜有过啥故事呢,给我抱抱大腿也行啊!哈哈哈哈,芳芳,你可以用你的胸器去钓男人。

绿恐龙在一边摆弄着小小的一个人体构造模型,转动着小模型的四肢,摆出不同的格斗姿势,我说我们工作室怎么净是**丝,能不能来一个深藏不露的大佬带着我们飞一把啊,好想过上霸道总裁的生活,薄夜要是喜欢男人,我就去把我菊花卖给他。

哈哈哈哈哈哈,我要是薄夜,我宁可单身一辈子都不要你。

老王在一边拍桌子狂笑,丛杉去薄夜还指不定看上了呢。

丛杉眼皮一跳,嗯?芳芳和小月亮又发挥腐女本性,嗯,可以可以,都长挺帅的,漫画里搞基的都是帅哥。

那不是废话么,跟言情都是俊男美女一个道理,写俩**丝丑逼你看啊?主角当然得完美,满足人类的日常臆想懂不懂。

绿恐龙看了模型就开始在电脑里构图,没想到我们女神千百年难得一次上镜头,居然被人扒皮了,女神莫慌,我们工作室里有大批水军小号,一会帮你去平反。

想报复她我买下了薄夜知道那些新闻的时候也是在同一时刻,不知道为什么忽然间有好几个营销号开始狂扒唐诗的过去,并且胡编乱造了无数黑料统统泼到了唐诗身上。

当时唐诗根本就是一脸无辜,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得罪谁了,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被推上风口浪尖。

后来顺藤摸瓜,小月亮嚷嚷,靠!江慧玉这个贱人,给你使绊子呢!居然是江慧玉。

唐诗想不明白自己哪里招惹她了。

原因是江慧玉发了一通阴阳怪气的微博,说是今天去做了个节目采访,结果发现那人是圈子里出名的交际花,这几年居然随便挂了个名号出来赚钱当设计师巴拉巴拉的,言辞里面十足地反感那个女人。

她在社交网络上也算是个影响力不小的网红,这边微博一发,就有一大堆看热闹的网民纷纷去扒她到底吐槽的是谁。

于是广大网民立刻发现,江慧玉今儿不是去《恋爱养成》工作室做采访了吗!里边就有个长得特好看的姑娘,艺名叫Dawn,这不说还好,一说完都爆炸了,江慧玉只要点个火,各路网友纷纷揭竿而起,说是要见识见识这Dawn有什么勾引男人的本事。

小月亮翻了翻江慧玉微博下的评论留言,都是相当不堪入目的。

【早就听说这圈子乱了,啧啧啧,小玉玉还是离那种公交车远点吧。

】【社会我江姐,就喜欢你直性子。

看不惯白莲花绿茶婊就去撕她!不要慌!我们是你的后盾!】【小玉玉真是666,敢这么直白在网络上说的也就你一个人了。

不愧是最爽气的网红。

】【是谁呀,有人来爆个真实一点的实锤吗?】【那女的是抢了你的老公还是杀了你的父母啊,你在微博上这么骂人家?粉丝都是眼瞎吗?什么叫直爽的人设,这就是没素质没礼貌。

一口一个公交车,都是女孩子,骂人这么这么恶毒。

】【楼上那个说我们家小玉玉恶毒的,你别来看啊,傻逼玩意儿,我们玉玉还不能骂人了?】【就是,那个路人你是过来给Dawn洗地的吧?笑死我了,你是不是她本人的小号啊?】【我们玉玉既然说了,怎么可能空口编造谎言,她闲着没事黑你们?】【真的是Dawn吗?私以为那还是一个蛮有腔调的设计师。

】【说Dawn有腔调的大概脑子里进水了,玉玉说她是万人玩,你们还把她当宝贝。

】【江慧玉你无缘无故骂人,要么就是想炒作,你看看Dawn理你了吗?】【怎么,有本事让Dawn来反撕我们啊,要是觉得被泼脏水为什么不站出来解释?分明就是心虚!】【撤了撤了,楼上脑残粉理论逻辑已经被洗脑了,此地不宜久留。

江慧玉的粉丝都是邪教。

】【你他妈才邪教,滚吧猪精一个。

】【说邪教那个你妈死了,你全家爆炸。

】小月亮看评论下来真的是气炸了,江慧玉欺人太甚,芳芳,拿工作室的水军号出来!我要买水军反击!买!没这个钱还是怎么的!芳芳干脆不写剧情了,直接一连串登陆了五个小号,看谁搞得过谁!妈卖批的以为有薄夜这个靠山就无法无天!老娘把她的黑料底都捅穿!与此同时,唐诗接到了一连串的匿名问候,有的是江慧玉的粉丝,一上来微博私信就直接骂道,曹尼玛,傻逼绿茶婊,我们玉玉说你是个贱人,你全家都爆炸。

正好唐诗点开了,旁边丛杉探过来半个脑袋,看见上面的字,眼皮抬了抬,别去管。

我还行。

唐诗心平气和把那个人拉进微博小黑屋,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继续点开下一条。

下一条是一个她的粉丝,私信安慰她说:Dawn,我们相信你,你有才华有实力,比那个靠脸的网红要好多了,不要和他们同流合污,真正的粉丝都看得出来孰是孰非,江慧玉的粉丝年纪统统比较小,社会经验并不强,很容易被偶像误导产生盲目追星状态。

这话语气颇为诚恳,能说出这样纵观大局的话来的人心理年龄应该的确比江慧玉的粉丝要成熟。

唐诗打了谢谢两个字过去,对方很快恢复她,女神!你回我啦!你在看私信吗?不要难过,么么么么!真是个可爱的小粉丝。

唐诗笑了笑,丛杉在一边稀奇道,看来你还是有真爱粉的。

唐诗仰起下巴,颇为高傲地说道,好歹也是参与设计过老佛爷品牌高定的设计师,跟江慧玉之流自然不是一个档次。

就是!绿恐龙气得直拍桌子,她什么人啊!早上来的时候还好好地,下午回去就这样给我们捅刀子,真是不明白了,是不是嫉妒你?唐诗耸耸肩,也许呢。

我买了水军了!小月亮的手机叮的一声传来支付成功的消息,我找了上回帮我们游戏做推广的公关公司,帮我们买水军反黑江慧玉。

不得了不得了。

干起来干起来!芳芳兴奋地搓着手手,老娘好久没有和人撕逼了,上一会这么激动还是三年前男朋友出轨被我抓奸在床呢。

老王笑了,那估计得被你揍死。

必须啊,我好歹跆拳道黑带。

芳芳开了小号过去江慧玉的微博下面视奸,水军买了多少钱啊?五万。

小月亮头也没抬,妈的,居然还说我们游戏脑残弱智?脑残弱智你有本事别来代言!收了我们的钱居然还敢嫌弃我们!你这钱我把公款拨给你。

老王掌握全局,坐在房间最中间拍了拍办公桌道,把所有可以使用的水军账号都发上来,这傻逼网红彻底惹火我了,妈的!我要去爆她的黑料!下午三点的时候,一则有关于Dawn过去和海城那些富商之间说不清的暧昧故事传遍了整个微博,可是当天晚上接近六点的时候,另外一则娱乐消息横空出世——【那些年江慧玉倒贴过的老男人们】全文直接用江慧玉的原名,其实江慧玉嫌弃自己的真名不好听,微博上一直都用艺名江玉称呼自己,或者直接用英文名YOYO,当这则用她本人真实姓名直接爆料的微博长文发出来的时候,一时之间引起了极大的反转!!!我靠!这个长文是我们发的吗?小月亮啧啧称奇,我们水军有这么给力?丛杉把那段长文点开了,里面写满了各种八卦爆料,以及江慧玉本人和别的富二代的聊天记录,有的还是有老婆的,结果聊天里面还一口一个小老婆一口一个大老公,对话不堪入目。

更有江慧玉和别人亲密拥抱接吻的偷拍,各种角度,不知道是从哪儿来的。

江慧玉工作室在看见这则长文微博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爆发了,怎么回事!怎么会突然之间被扒出来!不应该去扒唐诗吗!是不是唐诗背后有人?不可能!江慧玉眸光凶狠,唐诗早就被上流圈子嫌弃了,不可能有人帮她!她如此自欺欺人,觉得唐诗不会有男人帮忙,可是这段长篇图文代表了什么?代表了确实有人在帮她平反!快去查!把那些id都封起来,问渣浪要后台权限!该删的都去删掉!然后再编一段唐诗流产打胎的消息盖上去!江慧玉对着经纪人怒吼,经纪人有些委屈,我觉得和唐诗无关啊,之前做采访的时候,她也对咱好好的……经纪人话还没说完,江慧玉一个巴掌摔在她脸上。

啪的一声巨响,江慧玉指着她,你他妈是不是脑子里面有水?谁是你的主子?这么想去给唐诗当狗?经纪人红了眼眶,玉玉,娱乐圈难混,咱们可以踩着别人的作品上位,但是有些事情不能乱编乱造啊……怎么,你以为自己很干净是吗!你是我的经纪人,你就参与了抹黑唐诗的一部分,这会子想临阵脱逃,想得美!江慧玉怒吼,还不快滚!看见你这个窝囊废就烦!都给我接的什么烂活动!活该之前带的新人没一个出头的!老娘倒了八辈子霉摊上你这么个经纪人!委屈的经纪人直接被江慧玉骂的眼泪飙了出来,她一言不发,抽泣着离开办公室,江慧玉坐在桌子前,不屑的眼神扫了剩下的人一圈,还不快去办事情!当天晚上七点,江慧玉的经纪人再次敲开了《恋爱养成》工作室的大门,唐诗去迎接的,看见对方脸上一个巴掌印,关切地问了一声,怎么回事?唐小姐,是我们之前对不起您,但是我想迷途知返,我这里有江慧玉的独家资料,全部都是干货,希望你们能原谅我……经纪人对着唐诗哭,我忍受不了她的性格了,我再也不想回去了……唐诗给她抽了张餐巾纸,谢谢你,你能想开就好,我接受你的道歉,不过黑料什么的我不需要,那篇长文也不是我干的,应该是有人想借我的枪口瞄准江慧玉。

我还不屑用那种曝黑历史的方式来和别人一争高下。

或者说,她压根没把江慧玉放在眼里。

唐诗给了她一杯咖啡,拍了拍她的肩膀,我们还在里面开会,如果你找我还有事,就麻烦在这边等我一下。

要是别的地方还有有急事的话可以先回去。

明天再来找我也不迟。

她从容镇定那个模样压根看不出一点儿受了黑料的影响。

经纪人红着眼睛和唐诗说了谢谢,看着她走进去,过了一会,一个高冷的男人单手插兜从里面走出来。

是丛杉。

他不动声色地眯起眼睛,听说你想报复江慧玉?经纪人心头一紧。

丛杉笑了,把黑料给我,我帮你。

渣男贱女正好一对又是一个小时后,晚上八点,剧情连续反转,当初Dawn被黑的消息已经被压了下去,重新顶上来的是江慧玉当小三拆散别人家庭的消息,而这个家庭里面那个丈夫……据说是海城响当当的黄金钻石单身汉薄夜。

什么?薄夜的家庭当初被江慧玉拆散过?是不是上次他把他老婆送进监狱那次?什么什么,薄家大少把自己亲媳妇儿送进监狱?我的天哪!什么人这么狠!五年前据说那次场面还闹得蛮大的嘞,你说薄少是不是被那个江慧玉给骗了?原本和江慧玉无关的事情,忽然间扯上了薄夜,吃瓜群众一下子开启了新的脑洞,认为江慧玉是破坏薄夜家庭的罪魁祸首。

不少女粉丝捶地,怎么可以这样对待薄夜!江慧玉不是还标榜自己直性子不装纯吗!怎么这会被实锤锤得一点反击力度都没有?照你们粉丝的逻辑来说,要是被泼了脏水,不应该迅速反击吗!你们家玉玉这么安静,不会做贼心虚吧?做贼心虚你麻痹,懒得跟你解释!你以为你是谁?玉玉有必要跟你解释吗?清者自清!哈哈哈哈,现在真相出来了,演不下去了,开始来清者自清这一套。

我真是服了你们,最开始说要实锤,结果人家爆了实锤,现在问你们要反击,你们说清者自清。

真是什么角色都演遍了,一个个都是戏精。

关你屁事!玉玉哪怕当小三我也喜欢她!远离她的生活,多关注她的作品好吗!她有作品?哈哈哈哈,你说一个出来我听听,抄袭的那首歌算不算?粉丝挣扎的样子真好笑……渣男配贱女,五年前的事情估计就是他们俩搞出来的!薄夜的原配真可怜!就是!还有脸在微博上叭叭叭别人,自己整天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圈子里谁还不知道江慧玉是个有钱就能睡的女人!当这些反击言论出现的时候,唐诗都惊了,她没想过水军会把黑点转移到她和薄夜之前的事情上去。

虽然五年前的事情的确和江慧玉无关,但是江慧玉本身和薄夜纠缠不清,她更没办法站出来说不是我干的,因为做贼心虚,怕被扒出她和薄夜暧昧的事情。

这边江慧玉整个人都气炸了,不停给薄夜发微信哭丧自己委屈,说一定是唐诗在背后搞自己,薄夜看的心烦意乱。

他自己的私人微博下面也出现了好多水军喊着要个说法,问他是否曾经婚内出轨。

婚内出轨?薄夜冷笑,一个字都没解释。

江慧玉看见薄夜没有搭理她,越发恨唐诗,咬牙切齿,花钱雇水军!我就不信了!看谁钱多!看谁黑得过谁!当天晚上唐诗加班回家的时候,唐惟正坐在客厅里,今天苏叔叔接我的。

你怎么又让他接了?唐诗皱了皱眉头,下次不要了知道吗?他说你今天忙,所以让我先跟你回来了。

唐惟撇撇嘴,你看,你也确实这么晚才回来,要不是他,我得等到八点多,一个人孤零零地在学校里。

唐惟这么说,唐诗的心又跟着软了,惟惟,是妈妈不对,你晚饭想吃什么?都行,我今天听到苏叔叔打电话,里边好像提到了薄少。

唐惟看了眼唐诗,妈咪,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唐诗心里划过去一个念头,后面出来的反转那波剧情,不会是苏祁在背后动得手脚吧?他为什么这么做,是想让她感谢他妈?唐诗将所有念头压下去,对着唐惟说道,没事,你别多想,苏祁和薄夜也有点合作关系。

唐惟应了一声,倒是丛杉依旧一脸冷漠坐在沙发上打游戏,似乎压根不在意他们这对母子的谈论内容。

大家似乎没有受到这次微博上舆论攻击的影响,可是又过了一个小时,这天夜里九点,薄夜敲响了唐诗的家门。

就是死了也是小三唐诗开门的时候看见了薄夜,想都没想直接把门关上。

薄夜依旧迅速挡住了她的动作,男人声音冷漠,出来谈谈。

谈谈?唐诗像听见笑话一样,我和你之间有什么好谈?谈我哥哥的死,还是谈唐惟被绑架?她这副针对尖锐的口吻,让薄夜心口刺痛。

男人撤出一副自嘲的笑,唐诗,在你眼里,我就这么不堪吗?唐诗仰着下巴,当初你可不就是如此不堪地看待我的么?薄夜觉得在她那个眼神的注视下,整颗心都凉了。

我来找你的确有事。

我们并不想和你交谈。

岂料唐诗还没说话,身后的唐惟就说话了。

小男生像个大人一样拦在唐诗面前,企图用他小小的身躯挡住薄夜带给唐诗的攻击。

他这样的动作刺痛了薄夜的视线,瞧瞧,他的亲儿子竟然在他面前摆出如此防御的姿态。

到底是讽刺。

唐惟盯着薄夜的脸,你如果没事的话,可以回去了。

薄夜看着那张和自己近乎一模一样的小脸,忽然间觉得陌生。

这个孩子,明明身体里也流着他一半的血,可是却从来不和他亲近,甚至拼尽一切要报复他伤害他。

他这个父亲做到这个地步,也确实可以算得上是可笑了。

唐诗站在门外叹了口气,看见了薄夜手上的旧伤,想来是之前他砸车窗的伤口还没修复好,唐诗撇开眼睛,薄夜,没必要的,你如果是为了江慧玉的事情而来的话,就请你回去吧。

她尽量把话说得很客气,可就是这份客气,让薄夜觉得他们之间已经疏远到了连陌生人都比不上的距离。

薄夜一把扒住门,唐诗,你出来,我们谈谈,关于五年前……五年前?唐诗听见这个词语,甚微讽刺地笑了笑,你想知道什么?我想来和你解释,不要去看网上的风言风语,五年前江慧玉没有插足我们……你闭嘴!一听见这句话,唐诗整个人都像是爆发一般,薄夜,五年前的事情,你最没有资格跟我解释!她突如其来的怒意吓得薄夜狠狠一跳,你……江慧玉不是小三,那她安谧呢!她安谧算不算小三?薄夜,你是觉得你婚内出轨还有理了吗!唐诗红着眼睛逼问,我当年是你明媒正娶带进薄家门的媳妇儿,你却日日夜夜陪着安谧!你现在跟我来解释当年婚姻没有人插足,你是觉得安谧死了就不存在了吗!她就是死了,也改不了当小三的事实!唐诗一番话吼得撕心裂肺,坐在客厅里的丛杉听得清清楚楚,打游戏的手徒然顿住。

五年前……?门外的薄夜被唐诗的这段话逼得灵魂都在颤抖,他看着眼前的女人那双猩红的眼睛,如鲠在喉竟吐不出一个字。

以前唐诗要是敢说安谧一个不好的字眼,薄夜必定掐着她的脖子让她去死,可实现如今唐诗说安谧是小三的时候,薄夜却无力反击。

看着她声嘶力竭,看着她眼赤欲裂,他就像是被刀凌迟一般。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痛,光是看着唐诗痛苦,他也跟着要死掉了一样。

回想起五年前的她,和五年后现在眼前这个疯癫的女人,薄夜觉得身体剧痛。

他不得不承认的是,他的确毁掉了两个女人,毁掉了他爱的安谧,毁掉了爱他的唐诗。

薄夜的手在哆嗦,唐诗,你冷静点,我们不翻旧账了好不好……不翻旧账?唐诗笑得狷狂,怎么,难道我们谈未来?薄夜,你跟我只有旧仇,没有前路!我是很渣也有贪念里面的丛杉走出来,大抵是受不了两人这般纠缠的画面,他眉眼冷漠,身子细长,立在唐诗的背后,要吵架滚出去吵,找个没人的地方随你们怎么吵。

花钱买水军,没花钱买你们现场撕逼。

唐诗和薄夜都被丛杉这段话堵得话语噎住了,随后对视了一眼,唐诗还是选择关门,你出去吧,我不想看见你。

薄夜就这样直接被关在了外面。

他整个人愣住了,没想过唐诗的态度会变得如此迅速且冷漠,就像是他曾经随意握在掌心的东西一个不小心摔了下去,他甚至没来得及接住,就直接摔得粉碎。

那种恍然无措感逐渐弥漫上自己的心头,薄夜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只知道他大概是病了。

看见唐诗那个眼神,心就会跟着痛。

他跟个傻子似的在唐诗家门口等了一个小时,再没等到唐诗第二次拉开门。

他以为唐诗只是耍脾气,可却没想过,一个曾经深深爱过你的人和你告别了以后,她走了,他要如何自处。

他被留在了原地,连同所有感情一起,被她封锁进过去的回忆里。

薄夜在她家门口进行了无数次徘徊,他甚至忍不住自己的念想想再次敲门。

他口耳之间来去匆匆太多传奇,寥寥数语讲述的都是他如何如同神祗。

可是唯有此刻他立在唐诗的家门外,恍然无措如同立在一块墓碑前,不管他曾经多优越风光无限,都输给了一扇不会再开启的门。

有送外卖的送餐员路过这一层,看见一个男人于那扇门前迂回,伸出手想试探,却如同触电一般收回。

而后他终于迅速转身离开,离去时脸色苍白。

唐诗关门后对着丛杉露出一个歉意的微笑,抱歉,让你看笑话了。

丛杉双手抱在胸前,还行。

他说话不冷不热的,除了一张脸,浑身上下根本再没有别的一点像唐奕。

唐诗被拉入他极度相似唐奕的梦魇里,又迅速清醒。

她扯了扯嘴角,算了,就当什么都没看见吧,惟惟,准备一下吃晚饭。

唐惟围着唐诗打转,母子俩站一起的时候,两个人眼神里只有彼此,谁也无法闯进他们的小世界。

丛杉坐回座位上,随后看了一眼唐诗,她看样子在努力撑着冷静,可是有时候拿筷子会传递出微微的颤抖来。

男人垂了垂眼皮,没有说话。

第二天唐诗起来的时候,家门口立着另外一个男人,是苏祁,他看样子等了有一会了,看见唐诗出来的时候,看了眼她身后,丛杉没跟出来?唐诗摇摇头,没醒。

正好。

苏祁把嘴里的烟拿下,丢在电梯旁的烟灰缸里,抓着唐诗的手带她进入电梯。

被苏祁这样突然间一带,唐诗觉得有些意外,心跳漏了一拍,随后反应过来,干什么?关于丛杉的事情,我觉得有必要和你说说。

苏祁看了眼不断跳下去的数字,随后将唐诗逼迫在一个小角落里,你不能轻易相信他的为人。

唐诗微微皱起眉头,怎么了?一个个的,薄夜这么说,你也这么说。

薄夜也说了?苏祁眉毛一挑,随后又玩世不恭地笑了,他看来挺惦记你的嘛。

这话说的有些暧昧,唐诗有些不满,没必要故意这么说,我不会再犯傻第二次。

苏祁笑嘻嘻地说,那么对我呢?唐诗冷笑,根本不会开启第一次。

……苏祁觉得自己胸口中了一箭。

总之丛杉的底子并不是很干净,具体的消息因为某些原因我不能完全告诉你。

唐诗,你得对他有点防备。

苏祁好看的眉目凑近了她,可是女人无动于衷。

眼见着电梯快下去了,苏祁只能轻声对唐诗道,而且我最近不能和你出现在同一画面里,所以只能通过电梯里和你传个话,你要小心丛杉,他不是什么好人。

虽然我也不是什么好人。

但是……他笑得玩味且恶劣,那双蓝绿色的眼睛变在那一瞬间显得尤为漂亮,男子有着一张俊美妖孽的面孔,他说话也带着一股子不羁的腔调,我承认我渣,但我也承认我对你有些想法。

走了苏祁来了薄夜苏祁说出那些话的时候,唐诗甚至忘记了呼吸,心跳一时之间乱了。

男人那双眼睛实在是太过致命,唐诗盯着它们,竟然有种深陷的错觉。

反应过来的时候,电梯门正好缓缓打开,她狠狠推开了他,语气急促混乱,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苏祁含着笑看着她步伐快速走了出去,盯着她的背影许久,又将电梯放到了地下一层停车场。

男人单手插兜走出去,一只手拨了一个号码,表情霎时间变得无比严肃,如同天神下凡,气场凛冽。

是我,丛杉那边的事情怎么说了?唐诗今天上班的时候,一进门,绿恐龙就喊着飞龙在天!一个大招朝着唐诗扑过来,将她整个人抱在怀里扛起来,女神!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老王笑呵呵地坐在椅子上看着他们闹腾,唐诗被吓了一跳,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等一下,放开我,发生什么事情了?江慧玉被换下来了!绿恐龙撅着屁股上面的尾巴甩来甩去,一路扛着唐诗把她放到工作位置上,之前不是说找她当我们的游戏代言人吗,现在江慧玉被换下来了!唐诗听见这个消息也是愣了愣,怎么回事?绿恐龙一脸得意,我也不知道,上边一大早就来了消息,说是以后再也不要和江慧玉合作了,她在外面败坏我们游戏工作室的名声!小月亮在一边啪啪鼓掌,大快人心!芳芳勾着唇笑,叫江慧玉去代言,还不如请我们唐诗呢,比她白比她高比她有气质,一点都不虚!对啊!我们可以叫唐诗和丛小三组成一对cp去炒作!小月亮眼前一亮,我们去开个微博账号,叫做‘恋爱养成工作室的日常’,有事没事写一点我们平时发生的事情上去,把小三三和女神的关系炒作一下,这样就得到更多的关注热度了!唐诗失笑,喂喂,你们当着我的面打我的主意,确定没关系吗?芳芳拍拍她的胸脯,波涛汹涌,相当自信,交给我!我特娘的在写之前是个狗仔,就是娱乐圈的八卦看多了才来写的!我来炒作你们绝对不坑!这光是听着就已经很可怕了好吗!唐诗默默地把嘴边的话咽了下去,随后道,只要别玩得太过火,工作室里的剧情还是可以炒作一下的。

有数了。

小月亮手脚麻利地注册了一个工作室的生活账号,随后找了水军推广了一波,立刻短短一个小时之内就有了五六万的粉丝。

而这个时候也正好是丛杉打着瞌睡,睡眼朦胧地来上班的时候。

刚坐下,女汉子小月亮窜起来拿着手机对着他的脸一顿咔擦咔擦狂拍,挑了两张好看的,直接发去了微博。

【恋爱养成的日常:我们工作室的迟到大王丛三三!】下面配了一张丛杉趴在桌面上睡觉的照片。

立刻下面一大堆少女狂喊着好帅好帅!可以出道了!求求你们工作室出道吧!当天下午,作为金主投资方,苏祁来了工作室转了一圈,就跟上面大佬下来乡下视察工作一样。

他顺路给唐诗带了一袋吃的,放在她桌上冲她笑笑就走了,芳芳和小月亮扒着门看着他走远,扭脸过来看唐诗,你和苏家大少是什么关系?唐诗笑得尴尬,邻……邻居?邻居?小月亮张大了嘴巴,我严重怀疑是因为他想追你所以才搬去你附近的。

唐诗对此表示一脸无所谓,没关系,三三还住在我家呢。

我靠!绿恐龙拍案而起,禽兽啊你!简直人不可貌相!丛杉从睡梦里抬起头来,什么事?你和我们女神什么时候在谈恋爱的?同居了?!绿恐龙脑袋上张着嘴巴的恐龙脑袋帽子在此刻显得特别搞笑,像是真的要喷火一样,你怎么能这样!带我一个可以吗?唐诗笑了,把蛋糕拿出来分给众人,是他要找房子,正好找到了我。

哟。

缘,妙不可言。

芳芳吃着重芝士蛋糕,我说这蛋糕怎么酸酸的呢,原来是有人吃醋刻意来送的。

唐诗在脑补苏祁吃醋的样子,心说拉倒吧,苏祁别提吃醋了,他估计连什么叫在意都不知道,留恋花丛,片叶不沾身。

一帮人因为沾了唐诗的光所以免费多吃了一顿下午茶,小月亮摸着肚子,按照这个节奏,我觉得我很快要被唐诗的追求者养胖了。

唐诗从电脑面前抬起头来笑笑,别了啊,算我求你们。

别说我了,真没有。

她跟苏祁绝对不可能走一起去,苏祁这人太危险了,根本不是可以依靠的人。

薄夜知道苏祁特意给唐诗送了一回蛋糕是在下午三四点的时候,一听就怒了,男人问自己的助理,他给唐诗送了什么?林辞说,从hof买了一些蛋糕送给唐小姐和她的同事。

薄夜沉默了许久,道,你也给我去买一些送过去。

这不就是在意人家么……林辞刚应了好,薄夜又叫住他,等下!林辞回头,疑惑地看着自己的老板。

我……薄夜的脸上竟然出现了些许可疑的表情,他像是如鲠在喉又不得不说,最后一拍桌子,你别去了,我自己去买!哦。

林辞刚想退下,薄夜又补充道,我自己去送!林辞默默望天,你去吧,我又不拦着你。

二十分钟后,hof店里出现了一名身穿西装的男子,身材高大挺拔,面容冷峻,正双手插在兜中寂静排队。

那气场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周围便不断有人在窃窃私语,那个男的是谁呀?我靠,好帅,是不是哪个大明星?我觉得他有点眼熟,不知道在哪个杂志上看见过。

得了吧,你看见帅哥都说眼熟。

薄夜不耐烦地啧了一声,这一声不大不小地传出去,顿时全场寂静。

众人心里:妈呀好可怕,不敢说话了!跟小学时候被班主任盯住一样!到他的时候,薄夜手指直指柜台,把你们的招牌都拿一遍吧。

财大气粗!!围观群众又给他贴上一张标签。

刷了卡,薄夜拎着一大袋散装的切块蛋糕出门,服务员看着他背影远去,刚刚拿卡的时候摸到他手指了,好幸福你们别花痴了,这么帅的男人肯定有女朋友的。

一个女生说道,最近玩《恋爱养成》游戏,里面有个霸道总裁,简直跟他一模一样!薄夜开车到了唐诗的公司,却在这一刻犹豫了到底要不要上去。

他一时冲动,不知道为什么居然也跟着买了蛋糕来到她公司楼下,这栋楼都是他名下房地产的一部分,他分明可以光明正大地进去,却每次都像小偷一样,做贼心虚。

在车子里沉默了好久,薄夜拎起手边的袋子下车,往电梯走去。

这边工作室的人都还在忙着干活,听见前台小姑娘跑进来喊了一声,大老板来了!唐诗吓了一跳,叶惊棠?不是。

老王盯着电脑道,叶惊棠只是我们游戏工作室的大股东,但是这整栋楼的大老板,是薄夜!薄夜?!唐诗摔了键盘,这动静让所有人都朝她看过去。

没事没事……先前已经在他们面前否认了曾经和薄夜发生过什么的八卦,现在更加不能露出一点慌张来。

唐诗理了理自己的头发,告诉自己保持冷静。

可是,她还是惊慌,打字的时候,手指在颤抖。

薄夜也没怎么冷静,一股脑儿走进来了,随后哐当一声把装着蛋糕的袋子放在他们的圆形办公桌上。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老王瞪大了眼睛,大老板您……您这是……不会是来收房租的吧,他们上个季度已经交过一次了啊……薄夜僵硬地从嘴巴里吐出一个字,吃。

随后男人再也不肯多说一句话,直接转身就走,那背影如风,猛地刮过来又猛地吹走了。

他很快消失在办公室,一群人还在傻眼,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绿恐龙先是抽了口冷气,唐诗你……你被大老板送吃的了!芳芳捂着脸尖叫,要死了!中午苏祁下午薄夜,要死了!我一定是在做梦!天啊!小月亮哐哐拍桌子,女神!你简直是我心目中的女神!这动静又一次惊醒了丛杉,男人扒拉着眼皮,怎么了?老王把他从桌子上抓起来,按着他肩膀使劲前后摇,我们家女神连续被两个高富帅送吃的探班了!天啊!丛杉这才抬了抬眼皮,谁啊?苏祁和薄夜啊!还能有谁!芳芳直接伸手进去,我靠,蛋糕都是同一家的,苏祁送的芝士系列,薄夜送的巧克力系列?要不要这么默契?绿恐龙也抢了一盒,把那个黑森林给我!严重怀疑hof收了钱来打广告。

唐诗也挺大方,给丛杉递了一盒,吃吗?丛杉盯着唐诗手里那块三角形的精致蛋糕许久,凉薄的唇中吐出两个字,不,吃。

相当,冷漠。

唐诗撇撇嘴,不吃就不吃,瘦得跟竹竿儿似的。

丛杉笑了,我没穿衣服你见过?没准以后会喜欢我这话可以说是非常暧昧了,吃蛋糕群众纷纷目瞪口呆。

岂料唐诗学着丛杉的冷笑,语速迅速没有一丝尴尬,衬衫都还是我借你的,你问我见没见过?见多了,麻木了。

……老王咽了咽口水,你俩这是同居吗?合租。

唐诗和丛杉同时出声解释。

同事看他们的眼神更稀奇了。

丛杉用手撑着下巴,看着唐诗吃蛋糕,薄夜送的东西你也吃?怎么。

唐诗继续回复道,为什么不能吃?为什么要浪费?他要是送我钱,我还能花呢。

这方面她倒是想的蛮开。

丛杉扯扯嘴角没说话,旁边小月亮暗戳戳发送了一条消息去微博上。

【恋爱养成的日常:今天工作室有人送来零食探望女神,丛三三居然不吃!真傲娇!在这里推荐hof的巧克力蛋糕,超好吃!】下面有一大堆超可爱的回复。

【2333三三是不是吃醋了?】【天啦噜你们工作室的日常真的好像游戏剧情啊!】【太可爱了!】【我也要吃!我也要探班!】薄夜听说《恋爱养成》这个游戏开了个账号,点开来一看净他妈是丛杉和唐诗的话题。

气得他想把手机砸了。

林辞在一边看着薄夜不停深呼吸,压低了声音,薄少……薄夜捏着眉心,丛杉家那里怎么说?已经通知他们家人了……林辞轻声说了一句,不过薄少,有件事,我觉得有些奇怪。

薄夜转头去看林辞,林辞说话有些断断续续,想来是自己也不确定。

调了一下资料库,我发现丛杉和他父母的DNA……都没有配上……林辞咽了咽口水,丛杉很可能,不是丛家人。

林辞这句话让薄夜拔高了声调,你再说一遍?没有出错吗?丛杉很可能不是丛家人,所以他没回去依靠丛家的后台,转而从丛家脱离出来……我想说,丛杉和唐奕那么像,会不会有什么关联?薄夜的眉头骤然紧缩,可是唐奕是唐诗的家人!唐诗的家人什么底细我都知道得清清楚楚,不可能有差错!唐家人一生行事光明磊落,当年也算是名门望族,所以五年前唐诗出事的时候前前后后会有那么多人背地里帮忙,薄夜不想去承认,却也不得不承认,唐诗当初的确矜贵。

唐家人那里不可能出差错,那么这个丛杉是从哪儿冒出来的?总之不可能是空穴来风!薄夜手指敲打在办公桌上,男人精致的眉目笼上一层寒冰,透着隐隐的压迫,尽快把丛杉这个证据找出来,我需要,把他所有的把柄都捏在手里!这已经是唐惟连续好几次看见苏祁了。

苏叔叔,您找我有事吗?你妈妈今天还是加班……算了吧。

唐惟叹了口气,我在这里等她吧,你先回去吧。

唉。

苏祁也跟着半蹲下来,平视唐惟,你讨厌我了?没有。

小男生看他的时候眸光清明,没有一丝隐瞒,只是我妈咪不喜欢你。

唐诗的选择就是他的准则。

你妈咪没准以后会喜欢上我呢?苏祁小声说了一句,没准儿。

不可能。

唐惟斩钉截铁,我妈这人可爱记仇了。

你做过对不起她的事情,不管对她多好,她都不会原谅你的。

苏祁自顾自嘟囔,一个女人怎么这么狠心。

唐惟盯着他的眼睛,因为不想重蹈覆辙。

这句话放在任何一个小孩身上都不可能从他们嘴巴里讲出来。

可是唐惟却能轻轻松松看破很多大人都看不懂的事情。

学校相遇谢谢你来苏祁忽然间有些心疼唐惟,又有些心疼唐诗,他也说不清楚自己这种心疼是怎么回事。

到底是一时之间的兴起,还是说想让她变成自己的所有物。

小男孩盯着苏祁看了半晌,你回去吧,我妈咪等下来接我看见你就不好了。

苏祁气急了,直接拉着他到一边长凳上哐当一坐。

你爸爸我就在这里坐着!她还能打我吗!唐惟在他怀里挣扎,你又不是我爸爸……是小爸爸!苏祁嚷嚷,回头又去看唐惟,男人笑起来的时候特别漂亮,尽管这种词多数用于形容女人,但是苏祁的脸也的确得用这种暧昧的词语来形容——眉眼惊艳。

我有小舅舅了。

唐惟笑了笑,冲他眨眨眼睛,所以可以不用小爸爸了。

苏祁搂着他,把他按在自己的大长腿上,觉得他特别可爱,这么可爱的小孩子怎么偏偏是薄夜的孩子呢?怎么能这样啊,你看看我的脸。

唐惟说,挺白的。

还有呢?下巴挺尖的。

……你没点别的夸人方式吗?苏祁被他的话说的都噎住了,你不是神童吗,来造句,夸夸我多帅。

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

……你他妈鼻子长得像眼睛?苏祁怒了,把唐惟放到了自己身边的凳子上,不抱了,没良心。

抱不熟。

唐惟也没再闹,就跟他你一句我一句地打发时间,学校里的人都走光了,就他们俩坐在操场凳子上瞎聊天。

苏祁坐在长凳上陪唐惟一块等唐诗,结果等啊等,等来了唐诗和丛杉。

远远看过去,两个人身材高挑,乍一眼就像是一对夫妻。

唐惟理都没理苏祁,跳下凳子背着书包冲唐诗跑去,妈咪!小舅舅!唐诗张开双臂,做好了被自己儿子跳进怀里的准备,结果唐惟直直略过了她,直接往丛杉身上一扑——唐诗觉得自己这个儿子可能是垃圾桶里捡来的。

丛杉单手把唐惟抱起来,唐惟坐在他臂弯里,把书包拖下来递给唐诗,妈咪,帮我拿包。

唐诗冷笑,不得了啊唐小惟,现在要两个人伺候,一个人背你一个人给你端东西是不是?唐惟指了指坐在长凳上落单的苏祁,还有一个人陪玩!唐诗转过脸去,对上苏祁的眼睛。

男人看了眼她身边的丛杉,没说话,只是笑了笑,比起以往来都要淡漠。

不知道为什么,唐诗居然从他那一声打招呼里感觉到了怨气?他说,哟,晚上好。

唐诗说,谢谢你过来陪我儿子玩。

他其实不是想陪唐惟玩,而是另有目的。

但是唐诗装作不懂的样子,道完谢就往回走,苏祁在背后喊了一声。

唐诗。

唐诗脚步一顿。

我和你说过的话,你一定要记清楚。

他的声音很低沉,带着平时没有的寒意。

苏祁向来不羁惯了,很少会有这样严肃的表情。

唐诗没说话,就和丛杉往回走,苏祁看着他们一家三口远去,忽然间冷笑了一声。

他不知道自己是在为什么生气,总之就是突然间变得很不爽就对了。

看着唐诗和别人远去,他忽然间想到了自己,一个人,就这样被她丢在了原地。

唐惟说,他妈妈很记仇,看来一点也没说错。

唐诗心狠起来的时候,比任何一个人都要狠。

说断就断,说舍弃就舍弃。

傅暮终为了她变成现在这副样子,他害怕自己成为第二个傅暮终。

明明是一场狩猎游戏,但是苏祁觉得,现在猎人……已经渐渐地不是自己了。

女神被人吃豆腐了今天唐诗把唐惟送到家后,就开始换衣服重新收拾自己,唐惟在一边问她怎么了,唐诗说今天晚上有个酒局,是庆祝工作室游戏上市大火的,所以她等一下就要出席。

唐惟委屈巴巴地说,还不如让苏叔叔陪我呢。

唐诗敲敲他的脑门,回来再收拾你,晚上回来早的话给你带烧烤。

好!一听见烧烤唐惟就跳起来,那你们快去吧,早点去早点回来!唐诗穿了一件很大方的裙子,外面披了一件风衣外套,就跟丛杉匆匆出门。

她穿上高跟鞋之后和丛杉的身高差更缩小了一点,两人身材高提艾走到马路上打车,引得路人频频回头。

一路打车到了包间里,绿恐龙正抓着话筒在那里鬼哭狼嚎,让我们红尘作伴活得潇潇洒洒……芳芳忍无可忍一个烟灰缸砸过去,闭嘴!绿恐龙跳到门口,可怜巴巴看着唐诗,女神,你看看芳芳,好凶……唐诗笑了笑,过去坐下,小月亮在一边盯着她的胸,没想到你身材这么好!老王乐了,毕竟是女神,说出去好歹还是咱们的门面担当!芳芳说,胸不小。

丛杉觉得自己视线没忍住,扫过她的胸口,又狠狠收了回去。

他在心里爆了个粗口,妈的,之前怎么没发现?后来进来的人越来越多,一个vip大包差点装不下,一群高管围在一起唱老掉牙的情歌,唐诗他们几个小辈就在一边摇骰子喝酒,气氛相当活跃。

靠!我赢了我赢了!小月亮跳起来,阿龙你看见没!我赢了三三!丛杉把筛盅递给唐诗,我输了,你来吧。

你们还有一条命,输了喝酒!小月亮指着扎壶,不许赖啊!唐诗笑笑,结果到了后来,笑容逐渐消失……丛杉有些无语地看着她,这你都能输?小月亮笑得捂着肚子抽搐过去,我天简直是菜鸡互啄!哈哈哈哈哈!唐诗知道自己没发挥好,便倒了一杯酒,看了眼丛杉。

他已经速度很快地把自己那一杯喝下了,表情跟没喝一个样,压根造不成任何影响。

半小时后,唐诗说自己头有点晕想上厕所,小月亮说,我跟你一起去。

两个人去了厕所,一边说笑一边走出来,就正好撞上一个男人,唐诗抬头,表情僵住。

傅暮终大概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她。

碰见她穿长裙盘头发,妆容优雅姿态冷艳。

对视那一瞬间,就像是一把火点燃了他内心所有阴暗的,不齿的,难以说出口的念想。

他上前一把抓住了唐诗的手腕,小月亮喊了一声,放开她!关你屁事?小月亮想都没想一个巴掌过去,女汉子本性到底是胆子大,那又关你屁事?刚一见面就对女孩子动手动脚?傅暮终闪得快躲开了,将小月亮直直推在墙上,又伸手拽住唐诗,老子告诉你,不但动手动脚,还敢动别的!他几乎是用扛的把唐诗扛起来,唐诗刚喊了一声就被他一手遮住,她想也没想就咬了下去,背后小月亮追了几步,你放下他!神经病啊!酒喝多了耍酒疯啊!傅暮终将她塞进vip包间的门,直接上锁!你开门!小月亮急了,转身回去推开自己包间的大门,喊了一声,女神被人耍流氓了!里面的音乐倏地一停,接下来所有人都看见丛杉第一个迅速地站了起来,跟要杀人似的直接冲了出去,一张脸冷得像是冰,路过门口的小月亮飞快简短地问了一句,在哪?VIP666!小月亮推了他一把,随后转身,一脸女汉子的暴脾气,冲里面的人道,拿家伙!妈的!当我们工作室的人是吃素的吗!警局闹事谁敢动手另一边,唐诗被傅暮终直接拖入无人的包厢,随后男人将她用力压在沙发上,大手直接撕扯她的裙子布料。

唐诗眼睛都红了,傅暮终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当初那个温文儒雅的他都是假装吗?傅暮终像是看穿了唐诗在想什么,笑得极狠,一张俊美的脸上写满了阴蜇,是啊,老子要不是想玩你,谁乐意装得跟好朋友似的!我发现你就是个女表子!没必要花那么多真心来培养感情!他这番话无疑就是在羞辱她,唐诗剧烈挣扎,放开我!被薄夜睡过,被苏祁睡过,还有照片里那个不知道哪来的野男人,唐诗,你装什么纯?什么照片?!唐诗尖叫了一声,傅暮终,你这是犯罪!少在这里装傻!傅暮终掐着她的脖子,那个照片上面的女主角就是你!露背露胸露腰露脸!什么都是你!我没有拍过上面照片!唐诗怒吼,你别碰我!她的奋力挣扎惹来男人的冷笑,早知道你是这种女人,老子就不会花这么多力气来哄一个贱人!唐诗惊恐地流泪,傅暮终,你这是要毁掉她心里对他的所有好感吗!那个曾经对她说出过那些触动心灵的话的男人……难道只是你的假装吗……唐诗眼里的失望那么明显,明显到傅暮终觉得被这个眼神给刺痛了,抬着她的下巴,少拿这种眼神看我!唐诗闭眼,傅暮终张嘴咬住她的脖子,女人的身体在剧烈颤抖,可这竟让他觉得无法控制的亢奋。

她在不停的反抗他,到后来被他双手按住,裙布撕裂,大手覆上她的身体,细腻的肌肤在他手下惊起一片鸡皮疙瘩。

身后传来一声踹门响,傅暮终还没来得及回头看,就有人一脚踹在他背上,力道极狠,位置极准!回头的时候,就看到了丛杉那张愤怒的脸,一双眼睛里全是杀意,提着他的衣领将他摔在地上。

丛杉脱下西装外套披在唐诗身上,身后有人冲进来。

打死他!芳芳撸了袖子,手里拿着一瓶空酒瓶,他妈的,相貌堂堂就可以耍流氓?老娘今天教你做人的规矩!她一点都没犹豫,直接朝着傅暮终的后脑勺砸去,血花登时飞溅开来,绿恐龙惨叫,要死人的!小月亮眼露凶光,拍现场照片!让他身败名裂!报警!我靠,你们两个姑娘家这么狠?绿恐龙开始掏手机抱紧,傅暮终想站起来,被老王上去一脚踹在墙边。

唐诗是我们大家的宝贝,我们把她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你他妈居然敢来占便宜?老王向来文雅,这一刻没忍住脾气,老子没打死你个王八蛋算好的!傅暮终咳出一口血,他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

这种人就是欠教训。

芳芳手里捏着酒瓶冷笑,女孩子更加要保护女孩子!警察来的时候,唐诗浑身哆嗦被丛杉死死抱在怀里,全过程他都没有挪开一丝目光去看傅暮终。

警察一看,我靠,这不是傅家三少吗!怎么回事!怎么打起来了!一看唐诗,又一看傅暮终,警察觉得这事儿太棘手了,连夜通知傅家人过来提人,郑秋水到了警局里的时候,知道自己儿子因为一个女人被别人打得头破血流,就气得浑身发抖。

是哪个狐狸精勾引我儿子?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她带着一帮人走进来,扫视了警局里的众人一圈,是哪个贱女人?!唐诗被丛杉搂在怀里,抬头看向郑秋水。

郑秋水上去一个巴掌高高抬起,却在落下的时候被丛杉死死钳住了手腕,妇人被他的眼神吓住,随后又道,干什么?你还想打我?小月亮是个暴脾气,一看这模样,我这儿还开着摄影模式呢,谁先动手的清清楚楚!郑秋水收敛了笑容,这要是视频传出去对傅家名声也不好。

可她要是现在被一群小姑娘吓住了,她傅家太太的面子往哪搁!她用力挣脱开丛杉,真是贱人有贱人帮忙,一群刁民还挺会威胁人。

她的眼神相当恶毒,显然对唐诗恨之入骨。

因为她,这个不干不净的贱女人,她的儿子才会变成现在这样!唐诗对上郑秋水的眼睛,眼神极冷,自己教育不好自己的儿子,就少把屎盆子扣在别人头上!你算什么东西!郑秋水毫无教养地破口大骂,一个勾引我儿子的**,也敢跟我抬杠?你这种女人我见了多了去了,一个个都是不要脸的下作胚子!唐诗忍无可忍,从丛杉怀里挣脱出来,你再说一遍?郑秋水被她这个气势有些吓到,随后又继续笑骂,哟,摆架子挺像那么回事儿的嘛?丢人现眼的东西,还敢出现……啪的一个巴掌,带着毫不犹豫地决绝,唐诗直直将它摔在郑秋水脸上!唐诗!傅暮终见到自己的母亲被打了,在一边站起来怒吼,又被警察死死压住。

你敢打我?郑秋水捂着自己的脸,一脸震惊,刺痛传来的时候,这位豪门贵妇气红了眼睛,你敢打我?!你知道我是谁吗!你这是在找死!就算是在警局里,那也一样没人敢挑战她的尊严!郑秋水身后的人一下子上来把唐诗围住,刚想动手,小月亮举着手机开始拍视频,芳芳还在一边大喊着,来来来!都看看!有本事都把脸转过来!我今儿拍这个视频就不给你们打码了!儿子耍流氓被押进警局,母亲竟然当众辱骂受辱女子,还要找人群殴她!不愧是当过狗仔队的,说话都这么带着舆论性!郑秋水脸色变了又变,气得手指指着唐诗都在哆嗦,把她给我抓过来!我看谁敢!绿恐龙平时不正经的,跳出来也挺高大的,一米八几往那儿一站,谁敢带唐诗走!警局里也想闹事,尽管试试!得饶人处我偏不饶绿恐龙这一喝简直就是平地惊奇一声雷,郑秋水当了豪门阔太太这么久,简直就没有被人这么蹬鼻子上脸过,自己儿子脑袋上还顶着纱布流着血,结果造成这事情的贱女人居然还有人护着。

警局闹事怎么了?!郑秋水怒吼,打得就是你们这帮不要脸的刁民!一口一个刁民,我看你这个老阿姨素质也没好到哪里去!难怪生出一个耍流氓的儿子!芳芳撸起袖子往唐诗身边一站,身后还有一个凶神恶煞的丛杉,身前有个身强体壮的绿恐龙,旁边小月亮拍视频,有人要上来抢她手机,被一边守着小月亮的老王一巴掌撵去怼墙上了。

你……你们……你们这是要造反!郑秋水看了眼傅暮终的后脑勺,我儿子被你们打成这样!想轻轻松松就混过去?想得美!来呀,哟,怕死你了?姐姐当狗仔队挖消息那会,你老家肥猪一样的老公还搂着小情人在国外度假呢!你得意什么你!芳芳是个御姐,前凸后翘往那里一站,身材火热气场凛冽,被惹急了她拿手机拨了个电话,五分钟后警局门口出现了一帮媒体记者。

听说傅家三少在警局闹事?这有什么,我还听说她妈妈光天化日之下要群殴人家小姑娘!哇塞这个老女人这么狠?进去进去,采访一下他们!拍照拍照!郑秋水完全没想到会有人把事情闹得这么大,现在叫来这么多媒体朋友,统统堵在警局门口,手机上通稿发得飞快,全部写的都是《傅家三少酒后猥亵,其母欲暴力封口》的标题,一个比一个吸引人眼球。

我靠。

江歇和江凌在家吃饭,掏出手机来一看,牛逼啊,老三上热搜了。

什么情况?江凌咬着筷子把头蹭过来,我靠!那个女人的侧脸是不是唐诗?江歇嘎的怪叫一声,好像是啊!给薄夜打电话!说完当哥的直接退出微博翻到通讯录,点开薄夜的号码就打过去,对面一接通,江歇哐哐哐拍着餐桌,老夜啊!你快上微博娱乐头条看看!你前妻唐诗怎么被傅老三猥亵了?我靠不能吧!咋回事啊!薄夜加班到现在,刚下班一听说这个事情,火气直接窜了上来,是谁发出去的?不知道,忽然间无数家媒体统一口径,这是要把傅老三往死里黑啊……江歇紧张地说着,连警局地址都定位发出来了,你要不赶紧过去看看!薄夜推掉所有应酬,挂了电话抓起椅背上的衣服,对着林辞大喊,林辞,送我去海城派出所!到了派出所门口的时候,那里已经围了一堆人,丛杉和绿恐龙一前一后护着唐诗,芳芳又插着腰站在唐诗身边,对着郑秋水怒目而视,怎么,你是想替你儿子出气?你儿子酒后耍流氓,你居然还有脸过来替他说话,你这么善良,怎么不自己去被几个老男人摸两把啊!不可理喻!郑秋水气得浑身哆嗦,我儿子摸她两下怎么了!她自己穿的骚怪我儿子?那我打你儿子怎么了?你儿子自己长得欠打,活该脑袋开花!!芳芳几乎要上去和郑秋水干架了,唐诗被他们护着,忽然间眼眶就红了。

才相处了这么久,她何德何能,有这么一帮护着她的朋友,曾经她受千夫所指,现在却被他们保护着。

她心口酸涩,这真的是一帮很真诚很真诚的朋友……小月亮脾气更猛,干脆转过去开始拍几个派出所警察胸口的警号,一边拍一边说,这几张嘴脸大家都看清楚,今儿个我露了全过程,十分钟后我就放去网上去。

你们家财大官大,没关系,有本事花钱问我们买视频!否则你们删一次,我们发一次!郑秋水从没见过这么难缠的女人,一想到是唐诗带来的,气得更狠了,上前去死死抓住唐诗衣服,你这贱女人,我要让你身败名裂!丛杉直接将她顶开,他一般不动怒,动怒的时候眼神分外可怕,松手!你这小白脸还护着她?郑秋水没了那优雅的仪态,和周围的人一并扑上来,给我打!打死那个贱女人!唐诗!绿恐龙一脚踹飞一个,和丛杉两个人把唐诗护在身后,丛杉打架起来动作相当迅猛,根本看不出平时懒洋洋的样子,身子快如闪电。

老王没忍住,从地上抄起一把派出所的椅子往他们身上砸,来啊!麻痹,老子几百年不打架了,今儿个陪你们玩玩!他砸碎了椅子又扳了一根椅子腿在手里,对着冲上来的人就是一顿摔。

对准人家的鼻梁打过去,挥出来的凳腿儿都带着风,惨叫声叫骂声此起彼伏,整个派出所成了群殴场所,聚众斗殴加上携带器械,一时之间竟然一片混乱。

芳芳看着像一个小女人,揍人起来毫不手软,就她先前拿酒瓶砸傅暮终后脑勺那个劲儿就能看出来她有多狠。

护着小月亮,不知道从哪个警察兜里抽出一把甩棍来,唰啦一下挥长了直接怼上去,三三你保护唐诗,阿龙你去帮老王,小月亮去门口把媒体放进来,这个老女人,留给我收拾!话音刚落郑秋水就看见芳芳挥舞着甩棍直直冲她的脸甩过来,贵妇往后一躲,声音都在抖,反了反了!你们这是要造反!你儿子都敢弓虽奸人家了,我们还有什么不敢?!门口的媒体一股脑儿被放了进来,纷纷大喊着打开摄像机,打架了打架了!傅家太太为了儿子聚众斗殴!关进去!抓他!都住手!薄夜进来的时候怒喝了一声,看见这幅极其混乱的场景,男人的脸上一片震惊,都想牢底坐穿是不是!唐诗听见薄夜的声音,整个人都颤了颤,他为什么会过来?傅暮终还在几个警察身后,按着后脑勺的纱布,有些没干的血蹭在他掌心,男人啧了一声,引起了薄夜的注意。

薄夜朝着傅暮终看去。

你干什么了?郑秋水一看是薄夜,觉得自己这回又有人撑腰了,直接往薄夜身边站,阿夜,你来了,伯母今天真是想把自己儿子带回去,这帮人不依不饶……怎么不依不饶了?芳芳上去甩棍直指郑秋水,丝毫不畏惧薄夜站在郑秋水身边皱着眉头的样子,你倒是说清楚你哪儿委屈?你儿子强女干未遂怎么也得关进去吧?你就想这么把你儿子带走?你是不是看不起法律啊!你女儿要是被别的男人欺负,你也能有这么宽的心?郑秋水气得嘴唇发抖,不可理喻,我儿子不可能……那你让他自己说!说啊!你酒后有没有对唐诗动手!有没有压着她,有没有撕她衣服!芳芳每说一个字,唐诗就哆嗦一下,像是想起了那段阴影,丛杉抱着她的手收紧,抬头,一双眼睛凶狠得像是狼,死死盯着薄夜。

薄夜不可置信,傅暮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最后的时候,芳芳把甩棍用力摔在地上,少搬什么救星,搬救星谁不会啊!小月亮站在那里冷笑,看来我得打个电话喊我哥来。

她哥是谁?十分钟后,海城最大特种兵部队——风神组的头头蓝鸣,一身军装,气场冷冽,含着冷笑走进来,排场极大,路过,听说有人欺负我妹妹?靠!小月亮的哥哥居然是这位祖宗!薄夜对着蓝鸣点头,许久不见蓝家大少。

薄少。

蓝鸣咧嘴笑笑,是过来提这个流氓走的吗?被人叫成流氓,傅暮终瞳仁紧缩,你妹妹是?喏。

妹控努努嘴,这是我家小祖宗,要是有任性的地方各位多多包涵。

这意思就是我妹妹脾气不好,但是你们端着也得端着,不端着也得端着。

蓝家大少高高在上是个太子爷,从来都是中央上面的一把手,今儿怎么来这小小的派出所了?众人看向小月亮。

小月亮虚伪一笑,哪有,也就是有人耍了流氓又想不负法律责任。

看来这位太太是压根没把我妹妹和法律放在眼里啊……蓝鸣看了眼丛杉,又看了眼绿恐龙,最后把视线转移到薄夜身上,薄少就该不会插手这件事吧?薄夜站在那里不知道要如何回应,看向傅暮终的眼神分外复杂,最后干脆嘶了一声,当事人说了算,我说了不算。

当事人?众人立马去看被丛杉搂在怀里的唐诗。

郑秋水看见蓝鸣连薄夜的面子都不给,立刻慌了,这么多媒体,压下去是能压下去,可是傅家的名声不能坏,自己儿子也万万不能坐牢……她立刻红了眼睛和唐诗说话,态度变得跟演员似的,把自己说的无比可怜,唐诗,何必抓着不放呢,阿姨之前是护着儿子心急,得饶人处且饶人,阿终也是喝多了……现在开始来苦情计了,芳芳特别害怕唐诗心一软就直接圣母玛利亚上身,放他们走了。

但是现在起码唐诗的脸色还是很差,压根就没有想要收手的打算。

唐诗,伯母她都这么说了……薄夜觉得这事情实在是丑闻,不能外传,想先把事态稳定下来,唐诗那里可以叫傅暮终事后赔礼道歉,于是想了想开口,不如我替傅暮终先跟你道歉,这事儿我们事后再……薄夜,你就喜欢当英雄吗?唐诗缩在丛杉怀里,笑得嘲讽,傅暮终出手,要磕头要坐牢还是要道歉,都是他的事情。

我是受害者,原不原谅他,也是我的事情,你以为你自己算什么人,站在这里口口声声替我解决事情?郑秋水脸色挂不下去了,别欺人太甚!这句话原样返还给你!唐诗眼里还带着眼泪,完全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竟然会被傅暮终这样侮辱,女人眼眶都是红的,不是想私了么?我告诉你,我偏不!我凭什么要遂你的愿?我可没这么大公无私,自己受了委屈被人安慰几句就算过去了,得饶人处,我偏生不饶!一个人怕我陪你睡既然唐诗这么清楚理智,没有被心软带歪了,一群朋友也都松了口气。

撕逼的时候最怕万一遇到的就是,你都打算撸着袖子干上去了,结果当事人怂了,说两句就软了。

这种人受欺负不是活该么?小月亮用最快的速度直接将视频上传,郑秋水也拦都来不及拦。

芳芳走到她面前,从皮夹子里捏出一叠钱,拿去给你的儿子好好看看脑子。

明明是个名门望族,怎么干出来的事情就跟条狗似的呢?纸钞洋洋洒洒飘在郑秋水面前,这位豪门贵妇失去了原本优雅的样子,气得浑身哆嗦,可是碍着蓝鸣在场又不好发作。

该死的,他们之间居然有人是蓝鸣的亲戚!郑秋水双手死死攥在一起,唐诗……有朝一日一定要让她身败名裂!因为她,她的儿子才会变成现在这样!既然如此,那就请各位秉公办事吧。

老王加重了秉公办事几个字,该录的口供也录了,要是没有别的事情,我们就先走了。

几个派出所人员面面相觑,他们走了,可是蓝鸣还没走啊!蓝鸣没走,他们哪儿敢把傅家三少放出来!可是不放,又怕得罪了傅家!丛杉搂着唐诗走的时候,撞着薄夜的肩膀,男人被他逼得后退两步,反手狠狠按住他,松手。

丛杉置若罔闻。

我警告你,离她远点!薄夜压低了声音,带着冰冷的怒意。

可是丛杉转头,薄夜,她最需要你的时候,你送她的,统统都是失望。

这句话,似乎带着穿透肺腑的力量,将薄夜整颗心都捏碎了。

他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女人,唐诗的肩膀很瘦,身上有着些许暧昧的痕迹,裙子也是一身凌乱,可以想象她当时的挣扎有多绝望。

可是他到了现场开口第一句,竟是要让唐诗去原谅一个对她施暴的男人。

针不扎在他身上,他永远都不知道疼。

薄夜意识过来的时候,胸口浮起刺痛,他多么残忍,让唐诗一遍遍对他失望?看着丛杉带着唐诗走的场景,薄夜攥紧了手指,眸光血红,他口齿间呢喃着唐诗的名姓,可却在这一刻,没有了喊出口的勇气。

到底要多少次的错过,才会让他们走到今天这样无法扭转的一步?唐诗被丛杉放上副驾驶座,随后一堆人跳了上来,愣是挤进了他的车子里,去我家吧,我家离警局近。

绿恐龙指挥丛杉,笔直开,十字路口左拐,五分钟。

我靠,你家跟派出所同一个小区啊?老王看了绿恐龙一眼,绿恐龙说,哪能啊,我遵纪守法好公民,祖国栋梁!丛杉一路开,顺着绿恐龙的地点,结果开到了一家大花园门口停下了。

外面警卫守着不让进去,绿恐龙挤在一堆人中间,按下车窗喊了一声,刘叔!是我!哟,小龙啊!刘叔赶紧把警戒杆放了上去,带朋友一块来玩?是啊是啊。

阿龙跟刘叔道了声好,丛杉就把车子开了进去,车上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阿龙,这整块地盘都是你家吗?绿恐龙点点头,是啊,后边还有块高尔夫球场,你们会打吗?小月亮摇头,我跟我哥打,都是挨打的份。

我也是。

绿恐龙乐了,看来咱俩还是菜鸡互啄。

我捡球的份。

丛杉技术相当好,一路把车漂移进了停车库,绿恐龙一边往前走一边说,地下车库连着我家地下一层,直接上来吧。

说完走到一扇门面前,啪的一下摁了指纹。

一伙人互相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绿恐龙说上边有他兄弟姐妹之前留在这里的衣服,喊大家上去换了,一排人就从地下一层盘旋着楼梯往二楼走,芳芳啧啧称奇,没看出来啊?你家这么有钱?绿恐龙翻了个白眼,你特么老爸不是还开娱乐八卦公司的么,不然以你以前爆料那个劲儿,早他妈被人拦路打死N次了。

老王捂着胸口,完了,小月亮老哥是特种兵头头,芳芳家里开娱乐公司的,咱们工作室太可怕了。

小三三上下班还开辉腾呢,看不出来吧?比咱都要低调。

小月亮指着丛杉,我觉得小三三更神秘一点。

007看多了吧。

丛杉搂着唐诗回头看他们,这世界上有钱人那么多,比起来比不到头的。

就比如说绿恐龙,平时大大咧咧的,压根看不出来家里如此土豪。

于是唐诗下意识问了绿恐龙一句,阿龙,你家做什么的?绿恐龙特别实诚,暴发户,挖石油的。

……那特么就不是有钱了,是超级有钱啊!老王急了,你们怎么之前都不说?!我以为大家都是臭**丝。

芳芳说,是臭**丝啊,一个月个把万工资,谁闲着没事天天嘚瑟自己家里干嘛的。

唐诗终于明白了当初自己为了工作室不受薄夜威胁想辞职的时候,丛杉那句大家不可能这么容易被打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了。

这边家里个个都是有背景的……老王的身份她早就知道了,是当初某届LOL世界比赛冠军选手,退役后下来做恋爱养成游戏,虽然是同个行业,但是风格好歹也差得太大了些……几个人换了睡衣,绿恐龙换上了那套标志性的连体恐龙睡衣,说,这边离市区比较远,你们回去来不及,晚上住这儿吧,明天我喊司机送你们回去。

哟,还有司机?小月亮盘腿坐在沙发上吃车厘子,那你之前为什么上班都开电瓶车?绿恐龙翻了个白眼,堵车堵成这样,四轮的还不如二轮的呢!说完就撅着屁股上的尾巴,客房二层三层都是,自己挑吧,我先睡了。

今天撕逼真爽,郑秋水那个女的我上回跟我哥去宴会的时候就看见过,生了一个儿子多了不起似的,总算能收拾她了。

小月亮伸伸懒腰,芳芳也站起来,我俩一块睡吧?老王嘿嘿的笑,兴奋地搓着手,加我一个行不行?芳芳反手抄起茶几上的烟灰缸冲他砸过去,滚!三个人摇头晃脑走了,剩下唐诗和丛杉坐在客厅,她现在情绪稳定不少,只是还有点阴影,丛杉把自己手臂靠在她身后,睡得着么?客厅里已经没人了,唐诗反应过来他在问她。

她看着他,尾音微微上扬,明显有些疑惑,嗯?丛杉指了指楼上,晚上要是一个人怕,我陪你睡。

在外过夜夜不归宿这话可以说是相当暧昧了,唐诗立刻尴尬地笑了笑,没事没事,我一个人能睡……丛杉看了她好几眼,随后道,行吧,那我先上去了。

唐诗也跟着站起来一起上楼,两个人挑了两间正好邻居的房间,互相道了晚安。

总觉得还有什么事情没完,可是现在脑子里一团浆糊,根本想不出她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唐诗嘶了一声,按着太阳穴两边,今天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一时半会让她没法彻底冷静下来。

回想起临走时薄夜的那个眼神,碎发下一双黑漆漆的眼睛,那眼里的眸光被分割的支离破碎。

光是看一眼,唐诗觉得她整颗心都在痛。

为什么呢,为什么她和薄夜之间……永远都差了一步?薄夜,若有一日你后悔了,你还换得回从前的我吗?唐诗这天夜里做梦了,梦见了五年前回到监狱里的情节,梦见瓢泼大雨惊雷闪电,最后定格在薄夜那张俊美白皙的脸上,他盯住她,一双眼睛直勾勾地将她锁住。

单是看一眼,她就无法呼吸。

像是全身都被铐上了枷锁,屈辱地将她钉在十字架上。

他在一遍遍喊她,唐诗,唐诗……那表情如同魔鬼,逼近她,逼近她,将她逼直深渊。

别过来……别过来……唐诗在梦中挣扎,最后尖叫一声,睁眼一瞬间,有人翻身将她压住。

视线回拢,逐渐对焦在那张和唐奕无比相似的脸上。

她伸手,如同没醒,还在梦魇中,一边落泪一边触上他的脸,哥哥……心脏深处逼出鲜血,唐诗脸色苍白,眼里都是痛苦。

她想要人救赎,可她深陷深渊。

丛杉是之前隐隐约约从隔壁听见她在喊救命过来的,推开门发现她在做噩梦,刚想叫醒她,就发生了这种事情。

眼睛对上那一瞬间,丛杉心口一刺。

她喊他哥哥,用一种失去了最亲爱的人的语气,带着颤抖,她活得一直都很痛苦吧?所以需要从一个已经死去的人的身上得到安慰。

丛杉的眼神很沉,唐诗。

声音,截然不同。

唐诗这才像是恍然惊醒,从床上坐起,你……你做噩梦了。

丛杉捏了捏自己的眉心,这阵子说的话有点多,他觉得脑子有点缺氧。

我梦见了薄夜,梦见了我哥哥……唐诗把自己缩起来,为什么,明明不是我做错的事情,所有人都要我去道歉,所有人都要我主动迈出原谅那一步……他们怎么会懂,他们只知道利用一切来保证自己的利益,可她也是受害者,她却要被逼着说一句,是我的错,我不怪你!唐诗瑟瑟发抖,抓住丛杉的肩膀,这世界一直都这么痛苦吗?清白从来都战胜不了金钱吗?丛杉盯住她的眼睛,轻声喃喃着,是的。

唐诗笑了,我必须站在比他们更高的金字塔上,才有资格碾压是吗?男人还是那句话,是的。

唐诗抹着眼泪,有朝一日,我一定会比傅家,比薄家还要强大!等到那天,就没人再敢威胁我!丛杉垂下眼睛,将原本打算伸出去抱她的手收回来,会的。

她从噩梦中惊醒,说明其实昨天的惊吓还是没过去,尤其是警局里被郑秋水破口大骂,被傅家软硬兼施,那个时候谁替她唐诗想过一丁点?你郑秋水儿子的名声重要,我唐诗的清白就不重要了吗?丛杉拍拍她的肩膀,睡吧。

声音一如往昔的冷漠。

唐诗说,不睡了,我得早点回去,惟惟还在家里。

丛杉便起身,他们还没起床,我送你。

两人是在早上六点乘着轻雾离开绿恐龙家里的,后来回到原来的小区,唐诗走进去门一推,发现唐惟不在家。

她有些心慌,自己先前说了会回来,还给他带烧烤,却因为遭遇了事情忘得一干二净,还夜不归宿,惟惟肯定担心了。

进去找了一圈没找到,唐诗的内心有些不安,丛杉进了自己房间倒是直接闷头就睡,显然他也没睡饱,现在正好补觉。

唐诗轻声走出门,却发现对面家里的门是虚掩着的。

那不是苏祁家吗?怀着疑惑的心情走上前,唐诗推开了邻居苏祁家的门,随后呼吸一滞。

一大一小两个男人躺在客厅一张龙猫懒人床上,各自穿着睡衣,居然还是家庭款的。

苏祁搂着唐惟,正睡得很熟,旁边铺着拼了一半的立体拼图,显然昨天玩得很开心。

他偏着脸,依旧是那副精致的皮囊,不过睡觉的时候倒是没了平时嚣张的样子。

怀里唐惟也睡得香甜,两个人缩在一起,毫无违和感,像是一对父子,乍一看竟然还有些搭。

他都变了是谁干的唐诗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自己到底该不该叫醒他们。

话说苏祁就这么门虚掩着,也不怕有贼进来……唐诗叹了口气,蹲下去,长发垂在苏祁脸上,男人觉得脸上痒痒的,便睡眼朦胧地睁开眼睛,正好看见唐诗蹲着打量他。

苏祁撑着脸坐下来,怀中唐惟睡得还很香,因为他起身的动作,差点从他怀里咕噜噜滚下去,苏祁赶紧伸手捞了一把,把他放回懒人床上。

抬头看唐诗,他说话声音带着没睡醒的慵懒和嘶哑,你怎么了?唐诗说,惟惟昨天在你这里过夜的?苏祁揉着眼睛站起来,脱掉了睡衣去换衬衫。

仰着下巴弓着背,背部线条相当漂亮,小腹上的肌肉就跟刻上去似的,深深浅浅,唐诗啧了一声,穿衣服,影响不好。

苏祁乐了,原本还没睡醒,被唐诗这句话说得笑醒了,你怎么这么早过来了,昨天出去干嘛了?唐诗看着自己儿子在人家家里睡得这么认真,在犹豫要不要喊醒他。

出去喝酒了。

苏祁穿衣服的手一顿,披了衬衫都还没扣上就直接走过来,唐诗退后两步,小声喊着,纽扣扣上!靠,我又不是大姑娘。

苏祁被唐诗气笑了,你跟谁去喝酒了?丛杉?看来傅暮终的事情还没传到他这边,估计他昨天夜里都顾着和唐惟玩拼图了。

工作室同事一起。

唐诗往门口走,唐惟睡着我就不叫他了,睡醒了记得让他回来。

苏祁从背后捞她,走那么快干什么?唐诗冷笑,不然你想干什么?啧啧,现在脾气真是越来越大了。

苏祁没说话,盯着唐诗的脸看了许久,将眼神挪到了她脖子上,随后瞳孔狠狠一缩。

你……他死死盯着那一处吻痕,你和丛杉做了?没头没脑发什么神经病?唐诗啧了一声,你以为我跟你一样到处发情约炮吗?苏祁怒了,拖着她把她按在沙发上,伸手用力摩擦她脖子上的吻痕,谁干的?唐诗一直想说关你什么事,但是看见苏祁的眼神就觉得可怕。

很可怕,像是……被侵犯尊严了的雄狮濒临暴怒的边缘。

唐诗推开他,伸手捂着自己脖子,傅暮终。

这三个字从她嘴巴里冒出来的时候,苏祁愣了愣,什么意思?我把傅暮终送进派出所了,至于具体被关几天就看他们家势力多大了。

唐诗的语气又迅速又冷。

曾经傅暮终是她尝试着去相信过的男人,后来这个男人亲手毁掉了她对他的所有信任。

所以现在唐诗提起他,冷漠地像是再说一个路人,苏祁思考着唐诗这些话里深意,他不傻,反应过来的时候,眸光变了又变,又想伸手撩起她的头发,被唐诗直接拍掉,别动手动脚。

苏祁哑着嗓子,只是想看看……没什么好看的,我很累,唐惟睡醒了记得把他还回来,我走了。

说完她起身,动作非常快速,现在对于这个圈子里的男人,唐诗一丁点都不想和他们有过多的纠缠。

苏祁看着唐诗出去,身子僵在那里,随后脑子里像是中毒了一般一直冒出她脖子上那个吻痕。

她描述事件的时候语气得那么快,可是当时发生的时候,她一定……很害怕吧?苏祁眯了眯眼睛,总觉得似乎唐诗出现之后,他们几个原本玩得挺好的兄弟都变了。

薄夜变了,傅暮终变了,不得不承认,他也变了。

男人的目光渐渐沉了下去,转头看向身后睡得正熟的唐惟,他的表情晦暗不明。

断绝关系若我不呢唐诗回去的时候睡了一觉,睡醒整个圈子都变天了。

傅暮终被爆出猥亵的丑闻,江慧玉被爆出插足别人家庭,一时之间圈子里流言蜚语传得真真假假,但是有知情人说,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好像都惹到了唐诗。

我靠,唐诗是谁?这名字怎么这么耳熟?五年前被薄夜送进监狱的那个唐家大小姐啊!所有人都震惊了,唐诗居然藏得那么深?真是看不出来!唐诗和丛杉一觉睡醒到晚上,唐惟推开丛杉的房门,小舅舅,起来别睡了。

丛杉眯着眼睛,眼皮都撑不开,困……都睡了一整天了……唐惟坐在小舅舅身上,你怎么比苏叔叔还要懒?苏叔叔三个字让丛杉直接睁开眼睛,甚至吓了唐惟一跳,你说什么?唐惟见风使舵立马改变口吻,没有,小舅舅您真帅!……这拍马屁的语气竟然跟姜戚有莫名地相似。

近日,唐诗的过往彻底被人曝光,有人说她是复仇来的,有人说她不屑攀强附贵,也有人说,她是为了替自己洗清罪名。

五年前的事情一下子重新被拉回众人的视线里,江慧玉买了水军,去黑唐诗杀过人坐过牢,反而起了反作用。

倒是把那桩事件彻底推了出来,一时之间众说纷纭真假难辨。

唐诗现在上下班都很小心翼翼,她一出去就会有人蹲在门口,直接递过来一个话筒,请问您是五年前的唐诗吗?唐诗烦得很,要不是芳芳知会过,那些媒体现在收敛了一点;不然估计会更疯狂,把他们工作室挤得水泄不通。

所有人都知道了唐诗有个儿子,那个儿子今年五岁,也不知道从哪儿来的。

父亲的身份也很神秘,有人说是薄夜,也有人说不可能,薄夜那么恨唐诗,恨到亲手把她送进监狱,怎么可能会和唐诗生下孩子。

为了保护唐惟的身份,唐诗这几天给他在学校请了假不让他出门,避避风头。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间所有人都来窥探她的过往。

唐诗偶尔伏在办公桌上自嘲地笑,过往到底有什么可以窥视?遍地疮痍残破不堪的灵魂,还有什么回忆供他们娱乐呢?丛杉这几日知道唐诗被无数绯闻缠身,也没多找她,两人像是约好了一样上下班时间都错开了,就怕被媒体拍到一起出行的画面。

现在唐诗处于风口浪尖,到时候被拍到了就是百口莫辩。

薄夜派了人把消息往下压,他知道唐诗并不喜欢这样,她素来低调,否则出狱后也不会换一个艺名重新来过了,如今所有的往事都被人挖出来,她一定不会开心。

只是想到他们的过去被人用寥寥数语的笔墨刊登在新闻上的时候,薄夜的心,有些刺痛。

曾经他们有过许多故事,唐诗暗恋他五年,结婚五年,整整十年,穿插这十年的是她难以磨灭的执念。

可是当这些事情变成一个个故事用极为简单的字句描述出来的时候,就显得尤为嘲讽。

那字里行间充斥着她一个人孤孤单单走过的岁月,薄夜觉得那些字眼竟然力透纸背,直到刺痛他的心脏。

他难以想象旁观者是如何看待他和唐诗之间的经历的,但是当着一切重新摊在众人眼前的时候,他有些慌。

慌唐诗从此彻底离开他的世界。

一错再错,到底要到什么地步,才能求一场重新来过?热搜被撤下去很多,据说傅暮终只被关了三天就被傅家带出来了,在绝对的权力面前,任何努力都是不值得一提的。

唐诗身后真真假假的故事,她从来没站出来澄清过,她觉得没必要,哪怕是真的,那也已经发生了,伤害既然已经造成,任何弥补都已经为时过晚。

林辞联系过唐诗一次,在一次深夜里,这位曾经由唐诗提拔过的男人给她打了个电话,唐小姐,是我。

唐诗没有着急挂,对于林辞,她并不反感。

薄少说想找您聊聊,现在报纸上传得沸沸扬扬的您的事情……唐诗轻笑,无碍,没必要交谈。

林辞语气很小心翼翼,可是唐小姐,这样会对你的生活造成困扰。

薄少就是想和你谈谈这些问题的解决办法,如果有需要,我们也会出手帮忙……帮忙?唐诗两眼空洞,让他不要再来纠缠我,对我而言,就是最大的恩赐。

另外一边开着扩音器,这声传到林辞旁边的薄夜耳朵里那刻,心脏深处便传来剧烈的疼痛感。

原来,被一个曾经不喜欢的女人讨厌的时候,心会这么疼。

薄夜自嘲地笑,林辞挂了电话,无奈道,抱歉,薄少。

她这是铁了心要和我断绝关系。

薄夜轻声说道,可是他目光很狠,双手死死握在一起,若我偏不呢?现在认错已经晚了唐诗第二天上班的时候,公司里来了个不速之客。

是江慧玉。

她这一次没有了先前嚣张的气势,大概是被自己经纪人出卖过后又反黑唐诗不成,反而连累自己的老底都被扒了出来。

于是她来的时候戴着墨镜,整个人完全就是个低调的普通人,连妆都没有上一次的浓烈。

她在接待厅等了很久,没有人过来,干脆直接来他们办公室,一圈人正围着大圆桌忙着工作,丛杉依旧趴着睡觉,倒是老王抬起头来,托了托眼镜,看了她一眼。

然而看见是江慧玉的时候,老王又把视线挪了回去,毫无波澜。

江慧玉扫视他们一圈,居然压根没有人搭理自己。

旁边小月亮是个女汉子,性子直。

至于芳芳原本就是正眼都懒得看这种女人,大家干脆都当她不存在,江慧玉觉得自己被羞辱了,可是她没想过,自己当初录节目的时候,也曾经给过唐诗这样无视的羞辱。

她压低了嗓音喊了一声,唐诗。

唐诗指了指自己,你找我?江慧玉咬牙切齿,没错。

唐诗笑了,抱歉,可我和你没什么好谈的。

江慧玉倒是没有想到唐诗会这么直白地拒绝她,整张脸都拉下来了,声音跟着拔高,你几个意思?唐诗没说话。

一工作室的人度没有理她。

江慧玉急了,直接走到唐诗位置旁边,你起来!就没见过有求于人还这个态度的,唐诗冷笑,放手。

江慧玉柳眉倒竖,唐诗,我来找你是给你面子,你别给脸不要脸!唐诗脾气好,小月亮这个女汉子可没这么好说话,直接拍案而起,我们他妈求你来了吗?再作妖直接喊保安把你请出去!江慧玉没想到小月亮敢这么明面和她撕破脸,整张脸都僵住了,跟着大喊,你们想怎么样?芳芳懒洋洋地看她一眼,你想怎么样?为什么要在微博上买水军黑我!江慧玉越来越委屈,跟要哭出来似的,你们知道我有多不容易吗!哎哟哟。

绿恐龙干脆也不设计程序了,直接抓了一把瓜子,转过身来看江慧玉,一边嗑瓜子一边眯着眼道,哭,继续哭啊,你要觉得不痛快,还能躺地上边撒泼边哭。

江慧玉被绿恐龙这话说的噎住了,小月亮笑得在那里鼓掌,是谁先买水军的?就没见过咬了人还要倒打一耙的。

你在外面说我们游戏脑残,还要买水军败坏唐诗名声,不允许我们反击?还是说怼不过我们现在就怂了?江慧玉今天是一个人来的,因为她不想把事情闹大,可是完全没想到这刚工作室的人软硬不吃,于是咬牙切齿,你们这是人多势众!人多势众?老王觉得这是他今年听过的最好听的笑话了,唐诗气量大,一开始不跟你计较,可是你非要买水军,非要黑她,人生攻击她。

你能怪谁?芳芳双手抱在胸前,有骨气有本事就不要做,做了就不要立牌坊,我还敬你是个表子!江慧玉站在工作室十分钟,就抹着眼泪踩着高跟鞋直接走了,走的时候那个眼神特别恨,似乎能把唐诗生吞活剥了。

她一走,一堆人放下手头工作开始笑,笑完了绿恐龙说,这年头真是什么人都有,居然还敢上门,结果被我们怼得体无完肤!唐诗笑了笑,你们嘴巴太毒了,都把人骂哭了。

丛杉从桌子面前把头抬起来,抬了抬眼皮看着唐诗,刚才谁来了?江慧玉啊。

老王盯着电脑屏幕,估计是来求和的,但是态度叼不拉几的,我们没给她面子。

丛杉含糊地唔了一声又趴下去睡觉,等到了傍晚才终于慢吞吞醒过来,开了电脑,开始处理手头上的事情。

唐诗下班的早,就去幼儿园接唐惟,岂料这个时候正好看见唐惟和一个女孩子打打闹闹,像是在吵架似的。

我才不稀罕你的妈妈呢!唐惟怒吼,不可能的!唐诗吓了一跳,很少见到唐惟这幅样子,只能上去问,怎么回事?你和小朋友吵架了?没有。

唐惟闷闷的说了一句,没什么好说的,妈咪走吧。

身后小姑娘小声喊他,唐同学……闭嘴!唐惟像是竖起了全身的刺,漂亮的小脸上写满了愤怒,回眸怒目而视,你不配说这话!说完他转身抓住唐诗的手,妈咪,走吧。

这态度转变地让唐诗都觉得惊讶,唐惟什么时候会有这种火气?这孩子到底还藏着多少连她都不知道的心思?回家的时候唐惟一路上都在想事情,明显心不在焉,唐诗开了车到家,他也跟着跳下车来,情绪并不是很高涨。

这和以前那个阳光机灵的他根本不像。

唐诗疑惑地问他,你在想什么?学校里发生了什么事情?闹矛盾了?唐惟没说话,两个人往前走进入电梯,电梯门关上那一刻,带着他们缓缓上升。

唐惟抬起头来,那双眼睛漆黑如同子夜,他和薄夜当真无比相似,连同那对眼睛。

那一刻,唐诗透过唐惟的眼睛似乎看到了一整片渺远寂静的机械银河,所有的星辰碎屑坠入宇宙黑洞,融进他眼里。

他沉默,凛然,带着这份年纪不该有的成熟和深沉。

他一定是遇到了什么,知道了什么,可是没说。

也不肯说。

许久之后,少年握住唐诗的手,倔强的身躯撑起半边天地,谁也未曾料想过,后来的日子里,这个年仅五岁的少年,用他瘦弱的肩膀在唐诗面前顶起一片并不宽广却坚定的身影,风雨不动安如山。

他说,妈咪,没关系,有我在,以后不会有人欺负你。

这一句话,竟像是一个许诺一生的誓言。

另一边,一个废旧仓库里。

安如双手被绑着,显然已经经历过无数次严刑拷打,整个人被绑在椅子上,浑身上下,都是冷水。

她被人用一盆冷水从昏迷中醒来,看见眼前的黑衣保镖,疯了一般大吼,放开我!你们这样对我,薄少不会放过你们的!放开我!你们这群狗!安如失去了往日优雅的表情,她在众人面前都装得像个孩子般天真无邪,可是唯有这一刻,眼底的恶劣和凶狠再也藏不下去,她大喊着,谁允许你们这对我的!薄少会杀了你们的!薄少?黑衣保镖冷笑,薄少把你关进看守所,那不是等于在保你么?你落入我们手里,可就没有那么好的下场了!不可能!夜哥哥把我关进派出所是因为他手里没有彻底的证据,所以法律还无法制裁我!你们把我偷运出来,他一定会发现!你们会死得很惨!死得很惨?黑衣保镖上前用力拎起她的头发,不如我来比比我们之间谁的下场更惨一点?安如脸色惨白,像失去理智一般拼命挣扎,放开我!薄夜不会放过你们的!他一定会帮我!我们从薄夜手里把你抢过来已经三天了,这三天里薄夜肯定接收到消息了,但是他并没有派人来追踪我们,这意味着什么你知道吗?黑衣人将她连着身后的凳子一脚踹在地上,安如呕出一口血,小腹剧痛,不可能……不可能……他一定相信我……设计谋害他的儿子,还指望人家信你?你这个女人,该说你自我感觉太良好呢,还是该说你自欺欺人根本看不清楚现实呢?黑衣人又一脚踩在她胸口,薄夜不来追踪你,说明他已经默认了我们的行动,也许就是还差决定性证据来让你坐牢,既然找不到,不如放纵你被另一批人抓走,死了更好,还省下他收拾你的力气!安如拼命摇头,崩溃的理智在这一刻将她所有思绪吞噬,她眼泪和口水一并流出来,整个人脆弱地呜咽,不可能的……我陪了夜哥哥五年,他一定可以原谅我的……不可能的……你真是喜欢做梦。

你以为薄夜爱的是你吗?黑衣人用一种看路边流浪狗的眼神看她,薄夜喜欢的是你那张和安谧相似的脸,你千不该万不该的,就是太把自己当回事,拿自己的身份去掂量薄夜儿子的地位!安如大声尖叫了一声,随后浑身抽搐,别碰我!你们别碰我!夜哥哥不会害我的,他一定会来救我的!她像是发疯了一样,不停地急促尖叫,像是无比恐惧,尖叫声一声比一声尖锐,啊——!!闭嘴!有人一脚踹在她嘴巴上,踢飞了安如两粒牙齿,她喷出一口血雾,血丝便沿着嘴角爬下来,有人用鞋尖勾起她的脸,再敢乱叫,让你现在直接死了!安如不停地流眼泪,全身都在颤抖,放开我……救命……你们,你们不能这样……要怪就怪你太贪心了,连安谧都想代替……黑衣人啧啧摇了摇头,薄夜现在根本就是在默认我们,你没发现吗?安如如遭雷劈,所有的意识在这一秒崩坏,薄夜太无情了,五年的陪伴就可以这样抛弃!唐诗,一切都怪唐诗!都是因为这个女人,才让她变成现在这幅样子!安如摇头,心中的恐惧在他们的注视下被放大了无数倍,她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不要过来,我错了……你们不要这么对我……现在认错?黑衣人冷笑,晚了!她不知道因为死了安如浑身都在抽搐,她拼命地摇头,拼命地想要逃脱,可是眼前的阴影越靠越近——黑夜,吞没了一切。

唐诗是在一个礼拜后见到薄夜的。

正好是在公司的一个剪彩活动上,老王挽着芳芳,小月亮和绿恐龙站在一起,唐诗便和丛杉打扮得跟一对似的,在人群里穿梭。

小月亮看着绿恐龙道,阿龙,你收拾收拾挺人模狗样的。

单眼皮,鼻梁挺,就跟外国偶像剧里的欧巴一样。

绿恐龙颇为自恋地说,好歹高中时候还是有女生暗恋我的。

芳芳在一边翻白眼,得了吧,我高中跟你一个高中的,姐姐当学生会会长的时候你还在屁颠屁颠给人家当小弟呢。

绿恐龙脸一拉,多久远以前的事了,你别提了行不行?老王和小月亮都笑了,说起来小月亮家里的事情,唐诗还挺疑惑的,月亮,那你全名是不是叫……蓝月亮?蓝月亮洗衣液,国家跳水队的选择!小月亮脸都绿了,我就想不明白我爹妈给我取这个名字干嘛,还是别提我的姓了,咱们继续讨论阿龙给人家做小弟的事情行不行?阿龙在一边气得要冲上去和小月亮打架,你就喜欢揭我老底!老王没拿世界冠军那会还被人家粉丝骂作国服第一菜鸡呢!老王嘎的一声,无辜吃瓜群众也能被拖下水啊,怎么就转移到我身上来了?我躺着也能中枪啊!丛杉和唐诗在一边拼命笑,原来你们老早以前就认识了。

有钱人都有一个圈子,里边的大家就算不认识,也肯定有朋友是认识的,就像朋友圈一样。

唐诗没有想过自己工作室里的人都这么低调,从来没在外面宣扬过自己家里的条件。

几个人打打闹闹,看了眼时间,差不多该去和媒体朋友打招呼了,芳芳和媒体熟,今天请来的大部分都是他爸爸娱乐公司的合作伙伴,于是她和唐诗提了个醒,这群记者都是我自己人,你可以顺路澄清一下网络上那些事情。

那些传得沸沸扬扬的事情。

唐诗冲芳芳点点头,有些感激,谢谢你。

谢什么。

芳芳挺了挺傲人的胸脯,进了咱工作室就是一家人!一家人当然要帮着自己人,对于江慧玉那种小婊砸,我一个能打十个!是是是。

阿龙和她穿的西装正是一个颜色的,两个人看来是精心挑过的,走吧,该走红毯了,女王大人。

芳芳挽着阿龙去和媒体打招呼了,唐诗也和丛杉一并走过去,老王和小月亮排在后面,人群里看见蓝鸣满脸都是杀意,要不是自己身后人拦着,他就要冲上去了。

蓝少您悠着点儿!现在是全网直播啊!老子不能忍!那是我妹妹!她身边那个男人是谁?!妹控忍不住了,打死他!妈的!那是他们工作室的老大。

据说先前是世界冠军的电竞选手。

手下帮着解释,二小姐在游戏工作室上班呢。

蓝鸣气得头发都快竖起来了,那他搂着我妹妹的腰干什么!枪呢!拿枪过来!老子毙了他!老王冷不灵觉得身后有股子杀意冲他们过来,浑身都哆嗦了一下,往后一看,又是平平无奇的样子。

怎么感觉有人盯着我?老王嘀咕道。

和丛杉走了红地毯,唐诗和他在人群里穿梭,不断遇见有女人刻意往丛杉身上靠过去,随后害羞地打一声招呼,丛先生好。

丛杉平时不笑,现在碍于大场面时不时要笑一下,虽然他笑起来跟冷笑似的,他觉得自己的嘴角快笑僵了。

唐诗在一边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丛杉脸一拉,干什么?唐诗和他走到沙发长凳上坐下,旁边服务员替他们端来两杯咖啡,唐诗道了声谢谢。

随后继续看向丛杉,你这点跟我哥不一样。

她言辞十分诚恳,丛杉微微眯起眼睛,你这不是废话么?我又不是你哥。

唐诗被丛杉说的噎住了,隔了好久才道,是啊,你不是他。

总有一天,唐惟也得接受这个残忍的事实。

唐奕待人温和,笑起来总是阳光且温柔的,他就像是一个永远都充满了活力的邻家大哥哥,善良又大方,出身名门,腹有诗书气自华。

可是丛杉只有一张和他相似的脸,除此之外就再也没有相同的地方。

他就像是和唐奕所有的性格都反过来一般,冷漠,且麻木。

唐诗看着丛杉许久,才叹了口气,唐奕离开已经很久了,坟墓同样在姜戚的旁边,他们两个人都是她生命里很重要的人,可就是因为如此重要,所以在失去的时候,才会这么痛彻心扉。

丛杉感觉到唐诗想起了不好的事情,也没去多说,只是随口一句,有些东西既然已经失去了,就好好守着你现在所拥有的。

可是唐诗只是低笑了一声。

她怕就怕,到头来,连自己手里仅剩下的这些念想,也没有守住。

薄夜便是在人群都忙着社交的时候走了出去,一眼就望见了坐在远处沙发上的唐诗和丛杉,他们穿着礼服,一裙一西装,郎才女貌,天造地设。

嫉妒,就是在这个时候从心头慢慢蔓延,直到填满他整个心房,薄夜才明白,原来有些东西已经彻底割舍不掉了。

比如,对唐诗的占有欲。

他走上前,隔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唐诗觉得有人在盯着自己,一抬头,便落入一双如夜一般漆黑的眸子。

一眼万年。

那一瞬间回忆的罅隙里弥漫出鲜血淋漓的爱恨,五年前她爱他爱得迷失自我,五年后她恨他恨得触目惊心。

她被薄夜的眼神刺痛,从沙发上站起来,表情,无比防备。

薄夜自嘲地笑,她竟防他至此。

丛杉偏偏脑袋,余光便瞄到了薄夜,男人没有做出别的表情,还是那副天塌下来依旧面瘫的样子,只是看着薄夜走近,他说,薄少,来叙旧?来叙旧三个字,无比嘲讽。

薄夜眯眼笑了笑,正好遇见,打个招呼。

唐诗不动声色拉远了距离,薄少好。

她显然是不想和薄夜有纠缠,薄夜也看出来了,就停了步子,远远地看着唐诗。

唐诗觉得薄夜这人很奇怪。

当初他巴不得用尽一切手段让她滚,现在她滚了,他又想尽办法要她回来。

男人啊,永远都是这么矫情。

唯有在得不到的时候,才会犯贱。

丛杉也跟着从沙发上站起来,摆出手臂让唐诗挽,唐诗笑了笑,对着丛杉说,谢谢。

丛杉冷漠地瞥了她一眼,没说别的,只是见到两人这样的互动,薄夜觉得心口酸涩。

曾经她心里眼里永远只有他一个人,后来她走远了,天高海阔任她飞,她就再也不只是他私人的所有物了。

薄夜垂下眼睑,想上去和唐诗说会话,勇气却在这一刻消失殆尽。

他看着她走远,垂在身侧的手指隐隐攥紧,唐诗……你身边挽着的男人,有多可怕,你知道吗?丛杉察觉薄夜的视线在身后消失,男人冷漠的眉眼这才放松些许,看了眼身边的唐诗,她正垂着脸,头发软软的垂下来,显得慵懒又娇俏,今天穿了一身淡蓝色的长裙,极具女人味。

他也已经发现了不少男人在把眼神往唐诗身上放。

唐诗,五年前坐牢的唐家大小姐……那些字眼逐渐划过丛杉脑海的时候,男人不动声色勾起一抹笑容,但是转瞬即逝,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也许……事情朝着更有趣的方向发展了也说不定。

在官方场合说完了官方的台词,媒体采访时间一到,那些摄影师和记者带着设备抓着话筒就跟春运抢火车票似的,不要命一样往里拱,有人目标放在薄夜身上,追着薄夜满场地跑,薄少!您等等!我们有几个问题想请教!有人想采访他们工作室,于是挤在人群堆里使劲把话筒伸出去,差点戳到了老王脸上,那个,请问是《恋爱养成》游戏工作室吗!我们是新浪娱乐……还有人得知幕后最大的股东是叶惊棠,扛着摄像机对着他三百六十度拍照,叶总叶总!请问您为什么这么大手笔投资一项少女游戏呢?您是否对这个游戏的未来充满规划?叶惊棠脾气没有薄夜那么能忍,忍无可忍便怒吼,都滚!老子喜欢玩恋爱游戏不行吗!记者:我靠死变态,一个大男人居然喜欢玩恋爱养成游戏!叶总不会是个基佬吧!没有人知道叶惊棠当初投资这个游戏,只是因为姜戚一句,听说最近有个工作室在开发新的游戏,是个少女恋爱的,好想去当他们的内测玩家呀。

那个时候的叶惊棠嗤之以鼻,这种垃圾游戏你也喜欢?姜戚翻了个白眼,生活中没有恋爱可以谈,玩游戏满足满足我的愿望不行吗?当时的叶惊棠不知道自己到底是魔怔了还是被洗脑了,第二天居然直接去找工作室的负责人,说要投资他们的游戏。

后来想想,自己真的是很可笑,只因为姜戚一句想去玩,就在背后花了大价钱成为了这个游戏幕后最大的股东。

现在那些话筒递过来,询问他为什么要投资这个游戏,而理由,他竟说不出口。

为了什么?为了……姜戚吗?叶惊棠是不可能承认的。

可是一想起姜戚,心脏深处便有细细的刺痛感,他投资一款和自己风格压根不符合的少女游戏只是为了姜戚,然而姜戚……已经再也玩不到那个游戏了。

叶惊棠垂下眸子,看了一圈周围的记者,本能想到了曾经自己被记者围攻的时候,会有一个穿着高跟鞋的瘦削身影在自己身边伸出手,然后对着那群记者喊道,采访请保持秩序,大家不要影响叶总的进程!请之前预约过的媒体朋友先出列!她总是这么逞强,哪怕天塌下来都无所谓。

她被人误解,所有人以为她喜欢钱,喜欢抱叶惊棠的大腿,可是叶惊棠知道,她只是因为一个软肋被自己捏在手里。

如果哪天姜戚若是不要了这个软肋,那么叶惊棠,就再也拿捏不住她。

像是陷入回忆,再次猛地清醒的时候,耳边嘈杂,入目皆是陌生的脸孔。

再也没有那道清亮的声音帮他维持秩序,也没有那抹影子替他来回奔波。

姜戚就这么,像是一道风,吹过叶惊棠的人生,在他身边打转,又匆匆离去,来无影去无踪。

叶惊棠伸出手,什么都没有抓住。

他看了眼面前那些媒体,终于深呼吸一口气,缓缓说道,我投资这个游戏,是为了我一个……朋友。

媒体记者闻到了八卦的味道,继续追问,请问这位朋友对你来说的意义是什么呢?叶惊棠没说话。

记者继续把话筒搁在那里。

隔了好久,叶惊棠才道,是一个很重要的人吧。

可能她不会知道。

媒体觉得话题突然间变得有些伤感了,小心翼翼地问,是您喜欢过的女子吗?还是说……是好久不见的知己……知己?爱人?都不是。

男人眉目精致,气质冷漠,却偏偏一双眼睛,像是一片死海,悲伤而又沉寂。

姜戚于他而言到底是什么呢?叶惊棠自己扣问自己。

却没有得到答案。

这位朋友知道您的心意吗?记者一看叶惊棠的表情,知道自己问错话了,赶紧转移话题,岂料叶惊棠正视她,一双眼睛无比伤感。

不知道,她……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那一刻,有人看见那个高贵英俊的男子眼底露出了一种名为绝望的情绪。

痛苦,就这么悄无声息地爬上他的脊背。

全网直播,叶惊棠的悲伤在被镜头捕捉,丰神俊朗,却偏偏眉眼寂寞。

而同一个世界不同的地点,有女人坐在客厅里,无意间播放了这个直播节目,看见叶惊棠说出的那几句话的时候,她捂住嘴巴,哭得像个小孩。

放过自己也放过你一场发布会结束,最终记者将视线统统放在了最近被无数绯闻缠身的唐诗身上,可是大家都像是约好一般默不作声,等到所有人都采访完毕,才将注意力转过来。

老王示意唐诗上台,唐诗便迈开步子,上前对着大家鞠了一躬。

众人目光里的唐诗姿态优雅,举止得体,妆容大方,并不像做了亏心事一般紧张局促。

她笑容明媚,对着记者道,你们好,我是《恋爱养成》工作室的Dawn。

一句话,所有人的呼吸都摒住了。

唐诗笑着看着他们,我知道最近关于我的事情,网络上有很多真真假假的流言,我看过无数版本,有人说我是五年前的杀人犯,有人说我和江慧玉有私人恩怨,也有人说我不择手段勾搭男人想要傍上豪门,虚虚实实,众说纷纭。

今天,正好借着这个场合,我想和大家谈谈有关于这件事。

薄夜的神经紧绷了,得知唐诗要在这么多人面前坦白她的过去,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比唐诗还要紧张。

他害怕从唐诗嘴巴里说出的那个过去,是他曾经最不屑,现在却最后悔的过去。

唐诗微微一笑,下面的记者媒体一下子都抬正了摄像机,她在台上的沙发上坐下,两腿并在一起,坐的姿势也十分标准,一看就是经过良好教育的大家闺秀,可见她当年文化素质并不低。

唐诗扬着下巴,三分高傲,七分亲切,这正是五年前那个唐家大小姐才会露出的眼神,才华横溢,气质矜贵,濯清涟而不妖。

我知道大家对于我的真实身份一直都有诸多猜测,我也看见过往上那位江慧玉小姐对我的言论,对于这个,有人问我为什么不反击她,我对此的解释是,没必要。

不值得。

对于一个明显带着攻击性抹黑你的言论,我觉得没必要去和别人一争高下,因为这样等于拉低自己的格调。

是了,她唐诗向来都不屑争,她握在手里的,必定是永远都属于她的。

至于说我勾引傅三少,又搭上薄少,这几件事,大家可以想想,先前我们工作室还没上市的时候,任何事情都没发生,为什么一上市,等到我们工作室火了,突然间有人开始调转枪头对准我了呢?因为我的背后是整个《恋爱养成》游戏工作室,一旦我有污点,整个工作室都会被连累。

这很有可能是对方的一个计划,我这么说,大家都明白吧?她很聪明,没有去正面解释,反而倒推这些黑料产生的理由,给大家加了个思维上的误导,让他们把目光从这些黑料到底是不是真的转移到了这些黑料为什么会被爆出来上面。

她再给一个朦胧模糊的概念,引导媒体朋友说,是因为工作室游戏上市火了,所以遭黑,让他们潜意识认为,是敌方竞争对手的抹黑。

唐诗不用一个字来解释那些黑料的真相,就让那些记者先入为主地理解成了商业竞争。

说完这些,唐诗深呼吸一口气,继续看着下面的媒体,我想说的解释说完了。

至于黑料,至于江慧玉,我并不想多理会,大家应该也明白为什么。

这种低级的抹黑手段,我连看都不想去看。

各位如果有什么疑问,还可以继续提出来,我能回答的,都会告诉你们。

她把话说得滴水不漏,完美偷换概念,将原本想问黑料的人那些话题转移成了工作室为什么会遭黑。

于是大家纷纷提问,工作室成立当初有没有遇到过什么困难?困难?也是有的。

唐诗转过脸来,正对左侧的摄影相机镜头,相当善解人意,当初我们需要大量的资金投入来支撑我研发各种程序项目,也曾经尝试着融资——就是去寻找一些对我们这个游戏有兴趣,看好我们有前景的那些公司大老板。

当然也曾经被人拒绝,不过后来还是有人觉得可以试试,便再次给我们批下来了研发基金。

被人拒绝。

说的正是薄夜。

薄夜的眼睛微微眯起来,看着坐在台上直播的唐诗,忽然间觉得,这个女人的确有一种吸引人目光的魅力,让大家不自觉把视线都放在她身上,一颦一笑,皆是风情。

他五年前,为什么没有发现?还是说五年后,她经历了那么多挫折,浴火重生,彻底抛弃了曾经的矜持,才会愈发夺人眼球?唐诗坐在台上,对于记者一个接一个的提问,显然临危不惧,没有丝毫慌乱。

她的言语十分缜密,让人找不出一丝漏洞来。

芳芳在台下啧啧感慨,我之前是个做狗仔的,最喜欢抠字眼,喜欢咬文嚼字,但是唐诗这些话说的简直挑不出漏洞来。

丛杉听着,眸光微深。

后来有人询问唐诗和江慧玉的关系,唐诗依旧是微笑,冷静地说出一句话,其实我和YOYO小姐并不熟。

YOYO是江慧玉的英文艺名。

记者有些疑惑,那为什么她会这样在微博上炮轰你?你们之间是不是有私人过节?唐诗装作思考的模样,沉思了好久,我坦白告诉你,其实我自己都不是很明白为什么无缘无故会被她骂,并且骂得那么狠。

之前和她拍摄那个采访节目的时候,她在现场就已经对我爱理不理,所有的环节但凡是我提问的,她一概不会回答我。

大概是我之前哪里惹到过她,所以导致她情绪会爆发吧。

话是这么说,但是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江慧玉针对唐诗不是一天两天了,人家好声好气和她做节目,她莫名其妙给人家甩脸色。

记者追问,那你知道一点内幕吗?唐诗犀利反问,关于什么的内幕?记者套话没成功,悻悻地闭了嘴,才有人小心翼翼道,有人说……您……您和薄少曾是夫妻,被……被江慧玉插足,所以五年前离婚……这句话一出来,唐诗和薄夜都变了脸色。

薄夜立刻看过去,眼里都是杀意,压低了声音对林辞道,把那家报社封了。

林辞低头,很快执行,明白。

可是出人意料的是,唐诗正面回答了,没有逃避话题。

是的。

她如是说。

我曾经的确和薄少是夫妻,五年前那个唐诗,就是我。

一瞬间,众人哗然。

她深呼吸一口气,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大家都看见了她眼角微红。

她分明在慌张害怕,可是还是在大众面前将自己所有的痛苦过去一一剖开,直到鲜血淋漓。

薄夜的心如同被人揪紧了,这段话从唐诗嘴里说出来,如同带着致命的力气。

他像是不可置信一般,死死盯着台上的女子,呼吸,不自觉加粗。

他一直以为,唐诗逃避那段岁月,逃避和他所有的故事,可是没想过在这么一个公共场合,她将自己的过往血淋淋地撕开,如同……在自残。

我和薄少之前发生过不少故事,但那只是五年前。

我很感谢五年前他给我一个家庭,也感谢后来当我们走到穷途末路的时候,他送我一条生路。

至于江慧玉,在这里我替她澄清,五年前,我和薄夜之间的婚姻,她并没有插足。

台下有人在擦眼泪,多善良的姑娘啊,还帮着说自己坏话的女人澄清。

我和薄夜大概是缘分已尽,所以婚姻结束。

大家也看见了,今天薄少也在场,但是不用怕,往事随风,既往不咎。

我如今能重新站在镜头面前,能重新面对你们,就说明我的人生已经重新开启,过去的,那就过去吧。

她那段话说的无比心酸,将自己五年前吃的苦头一并放弃了,就这么洒脱豁达地坐在台上,对着台下的媒体记者淡笑着说一句,那就过去吧。

坚强得令人觉得心疼的女子。

所有媒体都沉默了,直到唐诗轻声问道,还有话题吗?没有的话,我就先下去啦。

这是在全网直播,记者们这才纷纷想起来,之前被唐诗的话带得他们自己都陷入了悲伤的感情里,还有人吸着鼻子,带着鼻音问道,唐小姐,以后你会另觅良人吗?薄夜瞳仁狠狠一缩。

只见台上的女子浅笑如风,话音柔软,我来这世间一趟,痛苦过,挣扎过,从头再来过,人生那么长,最值得骄傲的不应该是爱情。

多么看透红尘世俗的女人。

薄夜觉得心口一抽,跟着就有钝钝的痛漫上来,如同生锈的刀拼了命要旋转研磨劈开他的胸腔,蓬勃而出的,是他疯狂的占有欲和掠夺欲。

他不想往事随风,他要唐诗记着他一辈子,哪怕恨!后来唐诗下台,薄夜在人群中疯狂寻她,如同失了父母的孩子逆着人潮茫然寻找,他心跳加速,血液逆流,这一刻,若是找不到她,她可能一脚就跨入新的生活,再也和他无了联系。

人群中,唐诗和丛杉浅笑,他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一字一句,男人掏心剖肺,唐诗。

我们重来过。

唐诗看了一眼薄夜,声音低哑,薄少,我们之间没有重新来过这个选择。

薄夜如遭雷劈立在原地,神情痛苦,怅然若失恍若孩童。

她挽着丛杉的手,对薄夜说。

尘世间的人爱我,都拼了命要得到我。

要伤害我。

要让我痛。

要让我死。

要把我变成魔鬼。

而你的爱和他们都不一样,从五年前开始,你娶我那一刻,我就明白了。

把我变成疯子的不是你的无情,是我对你的深爱把自己变成了一个可求不可得的疯子,让自己陷在深渊。

薄夜,你不爱我,是我爱多了。

这话语分明软弱无力,却如同刀刃劈裂他的灵魂。

既然爱多了,不如及时止损,把剩下仅存的一些爱意,拿来爱自己吧。

唐诗冲薄夜笑了笑,疏离且陌生,薄少,放手吧。

成年人的世界,所有深爱都是秘密,最先心动那个,永远都是死得最惨的那一个。

好好守着自己的心,再也不要犯贱地倒贴相送,哪怕灵魂已经残破不堪,那便缝缝补补,用时间治愈。

薄夜觉得,这一刻,才是真的穷途末路。

无论先前经历过多少次被她锐利的语言刺痛,都没有这一次来的触目惊心。

唐诗眼角还挂着眼泪,这世上没有女人比我更爱你,不信你走出门去尽管瞧瞧!可是薄夜,你也要记住,我这份无路可走的爱,是你亲手不要的。

任何话语已是徒劳无功,从她在台上说出那句既往不咎开始。

薄夜神色仓皇痛苦,拿什么,他要拿什么拯救他们的爱情?唐诗转身,挽着丛杉,她的背影在他眼里被视作天塌,你走吧,我又不是舍不得你。

本能反应将她扑倒你走吧,我又不是舍不得你。

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拿捏得住我!唐诗那天离去,造就了薄夜无数个日夜的追悔莫及。

唐诗回家的时候,是唐惟打开的家门,想来又是苏祁去接他的。

小男生眼里都是光芒,明显很骄傲,妈咪,我在电视上看见你了!唐诗笑着进门,换下高跟鞋,扶着丛杉的身子,唐惟来来回回看了丛杉一眼,今天小舅舅为什么没上电视?嗯?说起来好像也是,唐诗发现丛杉并没有接受记者媒体的采访。

丛杉只是淡淡的一句,不喜欢曝光。

就这么掩盖了过去。

唐诗进了屋子,唐惟跟着进去,她换了衣服,穿着一套睡衣出来的时候,转眼看见丛杉已经靠着沙发睡着了,他整个人侧着靠在垫子上,睡着的样子十分天真无邪。

小舅舅太累了吗?唐惟轻声问唐诗。

唐诗点点头,对的,我们不要吵到他,今晚吃点面睡觉吧。

唐惟很听话,唐诗给他下了一碗鸡蛋面,之后他哧溜哧溜地吃完后就洗澡睡觉,洗完澡出来的时候,看见丛杉还睡在沙发上,唐诗穿着睡衣,发梢还滴着水滴,犹豫了一会,从房间里拿出一根毛毯。

她手里拿着毛毯上前,轻轻地盖在了丛杉的身上。

可是岂料就是这个动作,把丛杉猛地从睡梦中惊醒,他就像是一个一直都在运转的精密机器,一旦外界受到任何作用力,就立刻触发身体的警戒系统,他猛地扑起来,抓住唐诗的手,将她整个人压在身下。

柔软的躯体让丛杉愣了愣神,反应过来才发现身下是唐诗。

此刻客厅一片寂静,月光透着落地窗照进来,两个人的姿势一上一下无比暧昧,丛杉双手撑在唐诗的脸边,对视那一刻,他心脏猛地漏跳一拍。

如同踩空一阶楼梯。

唐诗在他身下,细腻的肌肤衬着凉薄如水的月光透出如瓷娃娃一般的白皙来,她正茫然地睁着眼睛,看着像是一头突然间凶猛起来的狮子般的丛杉,张着嘴巴,大抵是吓到了。

两人就这么对视了许久,唐诗微微皱起眉头。

她像是发现了什么事情,情绪急促掠过那双水盈盈的眸子,随后片刻又化作虚无。

这样的她让丛杉有些许防备。

我……看你睡着了,怕你着凉……唐诗不想再这个沉默下去,于是先找了个话题,指了指被摔到地上的毛毯,所以想给你盖个毯子……丛杉撑着额头从唐诗身上爬起来,抱歉,本能反应。

本能反应?唐诗疑惑地看他一眼,也撑着身子支起来,随后问道,你练过?丛杉眸光一凛,但是片刻又被压下去,他含糊地问了一声,嗯?我是指,你练过什么……跆拳道柔道之类的?近身散打。

也没想隐瞒,丛杉跳下沙发,从地上捡起那根毛毯,挂在手上,随后上前揉了揉唐诗的头发,进去睡吧,我刚困死了。

这态度变化和刚才动手要打人的他完全不是同一个人。

唐诗疑惑地看着丛杉走进去,挺拔的背影瘦削却结实,像是那种经历过无数遭拳打的人才能练出来的体型。

唐诗摸着下巴,心说丛杉家里会不会是开那种武道馆的,跟日苯人挂钩?不过她也没多想,这件事就像是一个小插曲,她回到屋子里把门关上。

听见关门声,另一间房间里的丛杉才松了口气。

许久,男人看着手中的毛毯,抓着它,像是抓着一根致命的绳索。

手指,无意识地攥紧。

他吃醋了心情不好最近全网直播那段有关于唐诗坐在台上澄清的节目最近特别火热,微博上几乎隔一段时间就会冒出一个营销号大V来,夸奖唐诗的作风和气质。

网友的评论也是相当统一的。

【这气质,这回答,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谁故意在黑谁。

】【唐诗真的是五年前那个大小姐?我靠,风水轮流转啊,这回轮到五年后那些嘲笑她的人被打脸了。

】【我觉得五年前有隐情,我有个朋友是圈子里的人,他们说唐诗被抓其实证据不足,是唐诗前夫薄夜只手遮天。

】【我也始终相信,唐诗的人品不会做杀人犯法那种事情,她不屑。

】【唐诗真人比视频里面的还要漂亮,真的,超有大小姐气质。

那些江慧玉的脑残粉不知道是不是眼瞎,人家Dawn根本就没有把你们放在眼里。

】【你才脑残粉!唐诗就是个装模作样的表子!故意装出来的!】【楼上江慧玉那个粉丝跟疯狗一样,有本事不要开小号,大号拉出来溜溜,恼羞成怒算什么本事?就你们长了一张嘴巴会骂人?】【就是,之前对江慧玉还是路人,看见粉丝这么恶心,我都路转黑了。

】【你们家正主实锤都快被人扒烂了,可得好好谢谢你们这帮脑残粉上下跳脚。

如果你们不乱咬人,谁知道江慧玉还当过小三?现在好了,被人家反击一波,连还手之力都没有,江慧玉有你们这种粉丝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尽管继续骂,当心唐诗又爆一轮实锤,看看你们还怎么跳。

】小月亮看见网友自发性的帮唐诗说话,在那边啪啪拍桌子,这些评论看得我真是爽快!哈哈哈!大家都是带脑子的,能成为江慧玉粉丝的人,也估计就是小学生。

芳芳在一边吃草莓,剥了一颗给唐诗,唐诗张嘴接下,谢谢。

好吃。

芳芳说,这个是早上苏少送来的。

唐诗吃着草莓一僵,转过头去看芳芳,真的假的?骗你干什么?芳芳看了眼唐诗,他最近好像有急事要出国,然后一大早上飞机之前来了一趟公司,说是要我帮忙给你的。

那会才七八点,我也刚到。

苏祁这人还会做这种事情?唐诗表示一万个不信。

我觉得苏少在追你。

绿恐龙转着手里的笔,特意过来就为了给你送一盒草莓,这也代价太大了吧。

唐诗没说话。

丛杉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挺好的。

什么挺好的?老王转过头去看他。

我说苏祁追唐诗挺好的。

丛杉不知道什么时候醒的,撑着下巴看着唐诗,反正他有钱,你跟他在一起不吃亏。

这话说的阴阳怪气,唐诗皱了皱眉毛,我自己都没想过这件事,你不用跟我多说。

她是不会和苏祁在一起的。

再说了,苏祁也是一时兴起,指不定就是想让她放下戒备,然后再来致命一击。

只是听见唐诗那句话,丛杉口气更冷了,那你当我多管闲事好了。

得,他今天估计是想吵架。

唐诗深呼吸好几口气,忍住了和丛杉吵架的**,干脆把头低下去,整个工作室的气氛都很沉默。

小月亮小心翼翼看着丛杉今天脾气不好的样子,无声地用口型询问芳芳,三三今天怎么啦?芳芳盯着丛杉那半边冷漠的脸好一会,也用口型回复小月亮——我看他像是吃醋了啊。

小月亮一惊,去看了一眼丛杉的侧脸,没说话,两个女人对视着摇摇头,耸耸肩膀。

无能为力。

关系僵住如何缓解这一天上班上得很压抑,丛杉晚上下班的时候破天荒地比唐诗早,平时都是唐诗比他更快一步下班,男人到了时间就一摔键盘直接往外走,连打卡都没打。

奇怪,今天火气这么这么大。

绿恐龙撅着睡衣屁股上的尾巴看着丛杉走出去,张大了嘴巴,咱今儿谁惹到他了?老王和小月亮默契地摇摇头,芳芳叹了口气,估计是苏少送来的草莓吧。

唐诗正在一边收拾东西,草莓招他惹他了?芳芳笑了,三三喜欢你呀,所以苏少给你送草莓,他不高兴了。

唐诗愣在原地好一会,像是才听懂芳芳这句话的意思,整个人差点跳起来,脸色都变了,你说什么?我觉得三三喜欢你,不然就没有生气的理由了。

芳芳摊摊手,再说了,你俩住一起,天天上下班,怎么会有男人对一个成天和自己一起生活的女人没感觉呢?唐诗默默地说,我还真没感觉出来他喜欢我……小月亮抱着肚子哈哈大笑,就丛杉那个闷骚的脾气,能说出来喜欢你就有鬼了!她这群同事都特别真诚,哪怕看出来了有些暧昧的办公室关系,也不会阴阳怪气。

在芳芳和小月亮眼里,喜欢就喜欢了,没什么丢人的。

唐诗托着下巴,那我很困扰,有什么方法可以让丛杉不要这样发脾气吗?你不喜欢他?绿恐龙张大了嘴巴,整个人都惊了,我们家三三那么帅!唐诗被他说得笑了,没说帅就非得喜欢他啊,我目前真没有对他有感觉。

为了保证自己话里的可信度,唐诗还举双手起誓了。

小月亮撇撇嘴,没劲没劲,原本还期待着你俩变成一对呢,少女心满满的剧情。

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啊。

唐诗冲她眨眨眼睛,毕竟生活不是游戏。

你说得有道理。

芳芳也是个爽快性子,打了个指响道,这样吧,既然不喜欢,咱们就找个机会和丛杉坦白了,我也知道唐诗不好钓着人家那一口。

唐诗理了理头发,今晚找他说清楚吧,感情的事情,不能就这么耽搁着,由着它乱来。

哎呀,真是女神!老王双手合十看着唐诗,这拒绝人的作风也让人觉得好爽气啊!女神,你考虑考虑我。

绿恐龙一脚踹飞老王,对着唐诗道,那是个游戏死宅,女神,你考虑我,我们家暴发户,没啥别的优点,就是钱多。

唐诗和小月亮抱在一起笑成一团,笑过之后她心里却有些复杂的念头逐渐沉淀下来。

有空……是得找丛杉好好谈谈。

然而一个小时后。

丛杉一脸郁闷看着眼前的唐诗,脑门上几乎有三个问号,他沉默好久,才莫名其妙发出一个字的音节,啊?唐诗凑近了他的脸,男人的呼吸有些乱。

她问他,芳芳说你是不是喜欢我?丛杉像是看傻子一样看唐诗好久,噗的一声笑了。

唐诗脸都红了,推了一把丛杉,你别笑啊!正常点!快说呀!你喜不喜欢我!这话问得好像唐诗先前跟他告白了似的。

丛杉捂着肚子,整个人陷在沙发里面,唐诗坐在他旁边,也是双腿盘在一起,看着丛杉笑的样子,她觉得自己的脸正在迅速发烫。

妈呀,丢死人了!反正……是,是芳芳……唐诗结结巴巴,你给个正面回答呀!你要是真的对我有感觉,我会很困扰的……所以我想,我想先和你说清楚……下一秒,丛杉猛地伸手冲唐诗抓来。

大手将她下巴抬高,男人眯了眼,冲唐诗笑得像是凶猛的野兽,谁给你的胆子穿着一条睡裙在男人晃悠,还故意说这种令人觉得暧昧的话题的?唐诗身体瑟缩了一下,跟着一把推开他,不要老是这样,我很认真在跟你说……我不喜欢你。

丛杉沉默很久以后,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很烦躁地说了一句,啊,我也不知道,反正很烦。

我的确很不爽苏祁给你送草莓,不过我不喜欢你,你放心吧。

他就像是耍脾气的小孩子,一连串的把话都说完了,唐诗的话竟然被他顶得噎住了,说不出来。

两人之间的气氛一下子沉寂下来,这当中丛杉的脑子里闪过了无数的念头,最后是唐诗先开口打断了他的话。

她说,哦,好,那没事了,晚安。

说完女人像是逃跑一样离开了客厅,那身影瘦削,牵动大腿根部的睡裙裙摆,像是一把火,点燃了丛杉眼底所有的情绪。

他竟不受控制在她背后伸出手,然而,什么都没有触碰到。

关门声响起,世界落入一片黑暗。

丛杉在黑暗的客厅里沉默了很久,一言不发,像是一尊雕像。

这个夜晚,竟然对他来说如此漫长。

落井下石她的裸照从那以后唐诗和丛杉的关系像是隔了一层冰,虽然大家都没有去戳破,但是都心知肚明。

连带着身边人也都察觉出来,丛杉和唐诗的关系好像……有点尴尬。

以前丛杉会习惯性泡咖啡的时候连着唐诗那杯一并泡了,现在连泡咖啡都是独来独往。

群里聊天的时候,丛杉说完话一般都是唐诗接,但是现在唐诗不接他的茬了,整个聊天群都跟着冷了。

小月亮在茶水间瑟瑟地问芳芳,他俩是不是吵架了?芳芳这个狗仔队一眼就知道了大致情况,按照我的看法啊,估计是丛杉死傲娇了,唐诗么,就随他去了,然后情况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那……那咱们要不要偷偷摸摸撮合他们啊?在一边旁听的绿恐龙加入了蹲墙角计划,两个女人一头恐龙聚在一起,那场面怎么看怎么好笑。

结果隔了一会,工作室的老大——前世界第一冠军选手老王,一看大家伙都蹲在那里窃窃私语,也立马跳进草丛来了一波打野,啥事儿啊,带我一个呗。

我靠老大。

绿恐龙爆了个粗口,你这是闪现么啊,吓死我了。

芝麻绿豆大点胆子还用得着我吓你?老王翻了个白眼,对着小月亮道,偷偷摸摸计划什么呢?是不是计划怎么让唐诗和丛杉的关系回到当初啊?牛逼。

芳芳在一边很是赞赏,老王一看就是过来人。

老王端着咖啡,那表情就像是在喝82年的拉菲一样,按照我这个过来人的计划,把他们俩灌醉了往床上一丢不就什么事情都没了吗?我靠,太狗了吧。

绿恐龙在一边嚷嚷,你这馊主意,简直他娘的……冰雪聪明啊!小月亮立刻鼓掌,有道理有道理!回头把唐诗灌醉了,把丛杉打晕了,我们去开个五星级大酒店的豪华包间,他们往里面一关,第二天走出来保准阳光明媚。

芳芳在一边露出贱笑,我去买春药。

操,这么狠啊?老王冷汗都出来了,玩儿真大!不怕丛杉一觉睡醒拿着刀和你们拼命吗?就怕他不跟我们拼命,爽歪歪之后就没下文了。

芳芳一拍地板,干不干!干干干!绿恐龙率先应和,这周末就干!在工作室里忙着筹备下一轮新时装的唐诗和丛杉,齐齐打了一个喷嚏。

然而这个计划在还没到周末的时候就被一件突然之间发生的事情阻拦了。

微博上突然间开始流传起一组名为唐诗的裸照的照片,尺度大到令人不齿,画面劲爆到让人面红耳赤。

这组艳照打着唐诗的和野男人的标签迅速在网络上流传,微博后台甚至来不及删。

惊天丑闻,惊天丑闻!看那个女主角的脸,分明就和唐诗长得一模一样,因为这几次的媒体采访,大众都已经认识了唐诗的脸,这回在照片里看见,都觉得是她。

不可能认错!白花花的大腿和后腰让一堆男人在下面留言——【啧啧,这身材。

】【没想到啊,女神还有这个爱好。

】【真是人不可貌相,没准儿和江慧玉是一路货色呢。

】工作室的人在看见这组照片的时候,气得说话都不利索了,丛杉一开始还不知道,后来发现大家人人都拿着手机在刷屏,才觉得好奇点开来一看——竟然是唐诗的床照。

这一刻,他向来波澜不惊的脸上终于有了裂痕。

那些正面角度拍摄的脸,分明就是唐诗……唐诗脸色惨白,微博评论区已经被各路人马攻陷,还有江慧玉的粉丝过来看笑话,落井下石,甚是得意。

照片流出全网轰动气死我了!小月亮拍着桌子,一定是有人p图!女神,咱们得找律师起诉这帮诽谤的家伙!唐诗自己也是气得脸色惨白,评论区里的话不堪入目,甚至有人喊她唐老师,就跟喊波多野结衣的时候大家喊她波多老师一样。

这种侮辱性的词汇,任何女孩子都不能忍受。

唐诗眼眶都红了,什么都没想,先是发了一通微博,表明那组照片并不是她本人,但是很快就有一个开着小号的微博账号发了一通证据,说,照片并非p图,已经找人验证,那么,不是唐诗,会是谁?【除了唐诗还能有谁!她就是自欺欺人吧!这张脸跟她一模一样!】【就是!这会演不下去了吧!】【我劝你们少说点风凉话,没准之后还有反转呢,这波照片黑唐诗黑得太明显,要是被挖出来幕后主使是谁,不知道你们今天这种话还没有脸说出来?】【楼上那个唐诗的粉丝吧?你继续陪着你家主子演戏吧!】唐诗将所有的照片都保存下来,工作室的人都是设计师,先找他们看了一圈,之后丛杉淡淡地抬了抬眼皮,合成图。

相当高级的合成图,或者说,这些照片上的女人本身就和你长得很像,所以只是稍微p一下五官就可以,不用动手将整张脸换了。

丛杉已经很久没和唐诗说过话了,今天一说就是一大堆,目光锐利,你好好想想你最近得罪谁了。

得罪谁……?江慧玉?!小月亮大叫一声,你说!这是不是江慧玉搞的鬼!为的就是要让唐诗身败名裂!很有可能。

老王沉思,我们先别慌乱,丛杉刚才那个说法很有可能是真的。

我也看不出边缘p图的痕迹,说明这个照片女主角本身,就和唐诗有着一定程度上的相似,所以我们哪怕还原了原图,那也是和唐诗相似的,必须要有更有利的证据,否则只会被人笑话!联系律师吧。

芳芳开始拨电话,我爸娱乐公司这块,最重要的就是律师。

有的明星被爆料离婚了,明明是真的,装模作样还要发个律师函。

事实上只是个律师函,别的什么都证明不了。

但是律师函在,就有一定程度的威慑力。

我先帮你找个靠谱的律师,剩下的事情我们慢慢来。

唐诗有些感动,说了一句,谢谢,我好好想想最近是谁想要往死里整我。

谢什么,自家人!绿恐龙在网络上狂开小号,搜索这些人的IP地址,跟我们搞电脑工程的人玩网络这一套?老子能顺着网线把她家老底都查出来!薄夜知道这件事是在一个小时后,刚开完会,林辞把手机递上来,上面显示的就是当初傅暮终给他看的——有关于唐诗的裸照。

那一刻,俊美的男人动怒,是谁在外面爆料?!具体还在搜索那个小号的地址……林辞低下头去,薄少冷静,我们很快就能查出来。

查!薄夜暴怒,用尽所有手段也要把那个小号扒出来!现在花钱去把唐诗的黑料压下去!他这般在意着急的样子,旁观者都能看出来,他心里一定是有唐诗的。

可惜了,他不自知。

林辞看着薄夜暴怒的脸,立刻退下去,这就去办!叫傅暮终过来一趟!薄夜俊美的脸上一片阴蜇,像是覆着一层寒冰,把他手里的那些照片资源统统查出来!照片只有傅暮终有,因为那是傅暮终给他看过的,所以现在被爆出来的那些照片,一定和傅暮终脱离不了关系!幕后黑手到底是谁这几天社交网络消息简直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自傅暮终被爆出猥亵丑闻,江慧玉被爆出被金主包养又插足别人家庭后,一会会时间内,原本众人眼里的清纯女神唐诗又被爆出无数疯狂的床照。

人不可貌相啊,真是没想到……对啊对啊,一开始她在镜头前口口声声说得跟真的一样……亏我还觉得她有气质。

有气质哈哈哈,有气质的会拍床照,佩服佩服。

网友发现自己现在一旦有关于唐诗裸照的言论会被论坛后台自动删除,原本还没关系,自此发现这个事情之后,所有人情绪都爆棚了。

【什么垃圾人啊,有骨气有本事别拍床照,拍了还怕我们说?】【真好笑,当初艳照门时间冠希哥多有担当,说退出娱乐圈就退出。

反观你们一个个十八线艺人还玩删评论欲盖弥彰这一套,真是恶心。

】【笑死我了,我再说一次,唐诗拍床照!怎么,有本事把我的号也封了啊!】【楼上那个经过测试号已经被封了,兄弟们当心。

唐诗这波控评严重了,都能随便用后台封号了。

】【估计背后金主来头不小吧?】【你说会不会是薄夜啊?】【上次说的跟薄夜毫无瓜葛似的,都在演戏!估计薄夜现在花钱帮她删流量呢!】越来越不堪入目的评论出现,越是删除,越是疯狂,人类的逆反心理就是这么奇怪,当你纵容一件事情的时候,反而风头会渐渐平息。

但是当你越是想要打压,反而会越来越让人想要声张。

所有人都说唐诗拍了裸照,说她表里不一,她被全网黑得很惨,一时之间工作室都有人上门泼脏水。

唐诗不堪忍受这样的言论,丛杉他们在想办法帮她证明,但是原图还原出来之后大家发现,照片上的女主角和唐诗真的长得很像。

唐诗看着照片里那个姿势妖娆的女人,雪白的背部,翘挺的臀,显然是个能让男人疯狂的妖精,她不知道到底该怎么证明自己,难道……拿身材做对比吗?唐诗自嘲地笑了笑,忽然间伸手捂住脸。

老王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怎么了?开个发布会吧。

唐诗将脸埋入手掌,这事情必须做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哪怕是为了工作室的名声。

看着唐诗这副样子,小月亮有些隐隐的不安,唐诗你……我有办法,证明那个人不是我。

她一字一句,说的用尽力气,明明只是一句普普通通的话,从她嘴巴里出来,却像是,经历了无数风霜。

照片……?原来傅暮终那天醉酒时嘴巴里的照片就是指这个吗……?唐诗低笑,她到底是没有他狠,得不到她,就想干脆毁了他!可是傅暮终,你知道吗,如果连你也是被蒙在鼓里的,得知真相那一刻,你会后悔吗?三日之后,《恋爱养成》游戏工作室开了一个盛大的记者发布会,邀请来了许多知名的娱乐媒体,包括几家在国际上都出名的时尚杂志。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觉得工作室这是攒了一波大的,果然,唐诗出场了。

她穿着一身黑色的礼服,看起来比之前几次妆容都要严肃不少,并且神情明显是锐利的。

显然,网络上那些风言风语对她自己本身也造成了不小的影响。

那些评论实在是太污浊,让她连续好几夜都没有睡好觉。

但是,她必须要站出来,表明身份,那些照片上的女人,根本不是自己!老王抓着话筒起了个头,大家好,我是《恋爱养成》的游戏工作室负责人,你们可以喊我老王。

最近,我们工作室内部人员唐诗遭遇了许多舆论危机,网络上疯狂传出一组不堪入目的照片,并且打上了唐诗的标签,在这里,我们特此发布了记者会,来澄清一下事实!镜头下,唐诗笑容冷淡,眼神淡漠,那些看客忽然间有些心虚。

万一……万一真的不是唐诗,那他们推波助澜的,到底是什么心怀鬼胎的人?老王将话筒递给唐诗,唐诗接过,一开口,台下的人就摒住了呼吸。

你们好,我是唐诗。

也是网络上最近被骂得最厉害的,你们眼中的,所谓‘艳照门’的女主角。

下面的媒体记者纷纷开始摁快门。

我知道这是有人故意针对我而做出来的事情。

我也请了我圈内的朋友来排查那组照片,他们给我的答案是,那组照片的确是真的,而照片的女主角,也的确有一张和我相似的脸。

众人纷纷开始期待她接下去的话。

我想了很久要用什么来着证明那照片上的人不是我,但是徒劳无功,唯一有一个办法,可以区别我和她。

在我证明之前,我有话想告诉在座的各位。

唐诗深呼吸一口气,她眼眶里似乎泛着水波,明显在强忍着难过,但是她没让眼泪落下来。

她一直都很坚强,哪怕千夫所指,依旧保持着自己的骨气。

她说。

我想让你们扪心自问一下,我唐诗可是做过什么对不起你们的事情?我经历过无数打压,从来没有这么深刻地体会到人心险恶过!今天,我在这里证明我自己,等同于把我所有的尊严都踩碎了摊在你们眼前,我希望那些说过我坏话,传播那些不实消息的人,请你们回去自我反思。

你们,所有人,欠我一句对不起!薄夜姗姗来迟,挤入场地中央,大喊了一声,唐诗!可是,来不及了。

唐诗将背转过去,伸手,一颗一颗解开自己胸口的纽扣,随后,长裙悄然落地,背部那个薄夜英文名的纹身一下子跃入所有人的视线!那一刻,众人心头如遭雷劈!唐诗终是没有忍住,热泪滚落,可她这样站着,停止了脊背,将自己脱光了展现在所有人面前,将自己所有的尊严**裸地踩碎。

她用一种自己羞辱自己的方式,同样狠狠抽打了那些说她艳照门的人一个狠狠的耳光!她的背部有纹身!那是曾经她挚爱过的薄夜的名字!那段过去一直都是她心口最痛的地方,而这一次却被重新撕裂开伤口,暴露在大家的目光下。

她不想记起来的,自己身上有如此屈辱的痕迹,有自己深深爱过的男人的名字。

这就像是一个烙印刻进她骨子里。

唐诗流着眼泪笑了,爱过的薄夜的名字,竟然是证明自己清白的证据。

多可笑啊。

薄夜心头剧痛,在看见那个英文名的时候,灵魂在那一刻四分五裂。

稀巴烂。

——照片上的女主角背部光滑一片!没有任何瑕疵!所有的照片都是假的,唯有亲眼见到那一刻,众人喉头如同堵住了一团棉花,许多解释竟然说不出口。

耳边盘旋着唐诗那句话——你们,所有人,都欠我一句对不起!他们做了什么!他们把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毁了!逼得她走投无路当众脱衣服证明自己!有人会说,为什么唐诗不发自拍到微博上。

就问一句,你信吗?那个时候,所有人都会觉得这是唐诗随便拉了一个背部有纹身的人,谁知道是真是假?可是亲眼目睹了这一切,他们才知道,原来真相,如此干脆利落……罪魁祸首是所有人薄夜几乎是迎着众人直接冲上去,将自己身上的西装扒下来,在唐诗惊讶的时候,带着男人体温的西装外套铺天盖地地将她整个人罩住,薄夜搂着她,让她背对观众。

随后转身怒吼,都愣着干什么!滚啊!记者发布会结束!他踹飞了脚边的话筒,直接抱着唐诗跳下台,所有人都惊了,老王喊了一声,大老板!我靠!女神被大老板抢走了!绿恐龙嚷嚷了一声,完了完了,这剧情朝着不得了的方向发展了……台下所有人都乱成一团,大家内心的震惊已经不能用言语来形容。

唐诗背部的那个纹身代表了什么?代表了他们所有人都误会了他!他们都欠她一个对不起!当初网上的那些舆论有多可怕,现在真相就有多讽刺。

有举着话筒的记者独自喃喃,我们是不是……把唐诗毁了?所有人都不敢开口说话,这一刻,他们都是同谋。

唐诗被薄夜整个人赛进车子里的时候都还没反应过来,直到车子发动,她尖叫一声,你放开我!薄夜一把钳住她的下巴,为什么要在这么多人面前脱衣服?!唐诗笑得讽刺,不然呢,我还有什么可以证明我自己的方法吗!薄夜,不如你来告诉我!她背部那个纹身,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对他情根深种,可是这种时候,这个纹身就像是一个耳光打在薄夜的脸上。

他一直都不知道,一直都不知道她原来曾经那么深深爱过他……心口剧痛,薄夜觉得自己身体都在发抖,唐诗,你告诉我,要怎么样……这是我想问你们的话吧?唐诗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把我毁了,把我的名声和面子统统摔碎了,这是你们想要的结果吗?你们开心吗!不,不是的,这场舆论里,他不是帮凶……可是,在面对唐诗那个眼神的时候,薄夜整颗心都凉了,唐诗,你为什么不肯找我帮忙?为什么宁愿自己在那么多人面前一件件脱了衣服,忍受莫大的羞辱,也不肯开口找他帮忙!只要她开口了,对的,只要她开口……薄夜一定会帮她!唐诗没说话,只是闭上眼睛,那冷漠的表情让薄夜根本无法保持冷静,他保持着原先的姿势,掐着唐诗的下巴,一根根收紧手指。

很多时候,他恨不得亲手弄死眼前这个女人。

她不会求饶,她哪怕是死在外面,都不会跟他求饶一声!只是服个软而已……有这么难吗?唐诗,屈服于他,比性命还难吗!唐诗把脸偏过去,冷漠地说,送我回家。

薄夜冷笑,笑声嘲讽,你觉得,我有这个善心?那我不介意再从车上跳下去一次。

唐诗总算睁开眼睛正视着薄夜,那眼里带着令他觉得触目惊心的恨意,和你待在一个地方,光是呼吸着同一片空气,就已经足够让我觉得,恶心。

恶心。

她竟说他恶心。

薄夜眼眶都红了,唐诗,你怎么这么狠!他一次次都给输给了她的狠!唐诗笑得疯狂,不知道是在嘲笑谁,把我变成这样一个怪物的,到底是谁?薄夜,你扪心自问,我走到如今这个田地,可有你的出力?寥寥数语挖开他的心口,薄夜觉得自己喉间鲜血淋漓,被唐诗刺痛,竟一个字都说不出。

许久,男人硬是忍住声音的颤抖吼了一句,回帝景湾!帝景湾,姜戚送给唐诗的那套房子所在的小区。

唐诗没说话,再次闭上眼睛,眼泪顺着眼角滑落,落在薄夜的西装外套上,晕染开一片阴影。

她又哭了被强吻了唐诗到帝景湾的时候下车很快速,她是一个人抹着眼泪从薄夜车上跳下来的,身后薄夜在追,可是她很快跑进电梯,直接关上了电梯门。

薄夜跟着反应过来,一样急速地下车,摔上车门随后大喊了一声,唐诗!男人的声音由疾风送到唐诗的耳朵里,但是唐诗压根就没有去理他,直直按上了电梯门,门缝逐渐缩小,定格在她那抬头一眼,随后关上,消失不见。

薄夜整个人像是脱力一般站在电梯口,似乎是还没反应过来。

唐诗逃得那么快,根本连反应的时间都没给他……她到底是有多怕自己?而唐诗早已乘着电梯到了自己家门口,她一边开门,一边身后有个男人跟上来,伸手,握住她颤抖的手指。

唐诗浑身一颤,害怕是薄夜追到门口,抬头望过去,却看见了苏祁。

苏祁手边还有一个行李箱,明显刚回来的样子,他一回家就看见唐诗站在门口,显然心情还不错。

但是后来他看了眼唐诗眼角的眼泪,忽然间就有些焦灼,你怎么了?唐诗没有料想会在家门口的过道里遇见他,芳芳说他出国去了,那他肯定也不知道自己之前经历的事情。

他风尘仆仆回来,如今站在自己面前,问她一句,你怎么了。

从来没人问她会不会疼,到底有多疼。

背负那么多骂名,会不会难过。

她忽然间就哭了,鼻子一酸,情绪就这么涌上来了。

在苏祁面前,眼泪无法克制地落下。

一看她哭,苏祁整颗心都痛了,男人倒抽一口凉气,别哭啊,发生什么事了?她为什么会这么着急地跑上来,为什么会抖成这样?唐诗不说话,只是哭,像是一个无处藏身的小孩终于找到了安放自己情绪的场所,随后放声大哭。

她眼泪砸在苏祁的手背上,带起一股灼热的烧痛感。

苏祁整个人都僵住了,跟着开始手忙脚乱,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你别哭,我靠……天地良心,我这回没干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啊,唐诗……唐诗还在抽泣,身上还披着薄夜的西装外套,苏祁察觉她里面凌乱的衣衫,眼神一深,被人欺负了?唐诗抹着眼泪摇摇头,哽咽着,没事了,我先进去了。

她为什么总是这么逞强!明明哭成这样了,却连发生了什么都不和他说!苏祁啧了一下,随后一把抓住她的手,阻止了她想开门进去的动作。

唐诗还来不及说话,滚烫的身躯便贴了上来,甚至在她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张菲薄的唇便欺身而上,疯狂而又迅速地触及到她的唇舌。

那一瞬,如同被触碰到了灵魂。

唐诗浑身狠狠哆嗦了一下,她想推开苏祁,可是男人没有让她挣脱,任凭她使多大的劲,苏祁的手依旧死死钳住她的手腕,如同枷锁,无法逃脱。

她,被这样凶猛的苏祁吓住了。

那眼神如同野生动物一般迅猛而又可怕,苏祁从来都是含着笑和各种女人**,情商至高却从来不用情。

如此玩世甚恭的一个男人,如果认真起来,该有多可怕?唐诗不敢去看他热烈滚烫的眼神,想偏过脸去,却被苏祁捏住了下巴。

他低哑的嗓音在她耳畔,如同恶魔的低语,唐诗……他喊她名字,令她全身发颤。

别这样……唐诗狠狠推开他,苏祁倒退几步,意味深长地用手指指腹擦过自己被唐诗咬出血的唇角。

她的味道,相当美好。

唐诗眼眶更红了,一个巴掌直接摔在苏祁的脸上。

当场被抓你在干嘛苏祁压根就没想过唐诗会出手,于是不闪不躲直接收下她这一巴掌,打完了他竟然笑了,声音带着笑气传到唐诗耳朵里,打也打了,哭也哭了,还不肯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发生了什么?她根本说不出口。

那些羞耻的话语令她无法倾诉,所有的苦都是她一个人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咽血。

见到唐诗这幅样子,苏祁也没说话,沉默好久,男人才叹了口气,唐诗,你为什么每次都这么要强呢?唐诗没说话,眼眶还是红的,苏祁伸手捏住她下巴,她便如同触电一般狠狠颤了颤。

对不起。

她哑着嗓子迅速地道歉了一句,根本没给苏祁反应的时间,他一把拦住她,高大的身影挡在她面前,喂喂,不至于这样吧?唐诗冷着声音,让开。

我是好心啊,唐诗……苏祁对于她的软硬不吃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

曾经她也相信过他,感激过他的。

但是这份好感已经被他亲手摧毁了,那个下着暴雨的深夜,他将她的尊严彻底踩碎,大概从那一刻起,唐诗便已经在心里把他拉进了黑名单。

苏祁的心口一抽,下意识反击,是不是薄夜欺负你了?薄夜两个字不知道戳到了唐诗什么痛处,她抹着眼泪往家里走,用力地推苏祁,却被男人反手搂在怀里,她像是受了惊吓一般,放开我!靠,苏祁觉得自己向来在女人堆里特别管用的那张脸现在已经彻底没用了。

唐诗压根就不在乎他。

苏祁刚想来一波强硬的直接把她扛回自己家里,结果就听一道冷漠的声音插入两人的动作。

你们在干什么?丛杉站在过道尽头,明显是下了班,手里还牵着唐惟,唐惟一脸好奇地看着唐诗和苏祁,妈咪,苏叔叔?你们在干嘛?两个人就跟被捉奸在床似的猛地松开对方,苏祁后退两步,改为站在唐诗身后。

丛杉冷漠的视线扫过来的时候,唐诗有一种被家长盯住的错觉。

唐惟一脸天真,苏叔叔你是刚从外面回来吗?说完还指了指苏祁手边的行李。

苏祁尴尬地笑,对的,正好遇上了,真巧。

真巧。

丛杉冷笑,自顾自去开门,苏祁看着他冷漠的侧脸,没说话。

唐诗还愣在那里,显然完全没反应过来丛杉登场得如此突然。

直到丛杉端着那副冷冷的笑意探出头来喊了一句,愣着干嘛?进来!最后两个字说的颇有些咬牙切齿,唐诗被丛杉领进去了,随后嘭的一声,家门在苏祁面前关上。

那摔门声还吓了苏祁一跳。

反应过来的时候苏祁被气笑了,靠,狂什么狂!男人双手插在兜里吹着口哨回去了,来到自己家门口,推开门,忽然间就想到了刚才仓皇的那个吻。

苏祁意味深长地勾起唇角,眸光暧昧。

另一边,丛杉双手抱在胸前,自从唐诗进了门,他就这副冷漠的态度,嘴角还挂着冷笑,凉凉的,看着有些渗人。

唐诗有些心虚,干什么?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

丛杉眯了眯眼,和苏祁在干嘛?碰巧遇到了……唐诗说话很急促,就像是做亏心事被发现一样。

这种闪躲看在丛杉眼里,男人更是脾气不佳地冷哼一声,洗澡去!啊?哦。

唐诗一身凌乱,肩膀上还披着别人的西装外套,她脱下后来到浴室。

丛杉从地上捡起那件外套,没多想,直接丢到了阳台上。

没记错的话那件外套是薄夜给她的。

男人眼里泛着冷光,刚把衣服丢过去,背后唐惟跟上来喊了一声,小舅舅!丛杉回眸,把情绪藏得滴水不漏,随后看了他一眼,怎么了?今天家庭作业有拼图,妈妈不大玩这个,你和我一起吧。

唐惟把家庭作业给他看,丛杉蹲下来和他一起在客厅研究,隔了好久唐诗洗澡还没出来,他们作业都已经完成了。

你帮我把这个拿给妈咪签字吧。

唐惟把家庭联系本递给他,我去铺床!说完就颠儿颠儿地走进去,丛杉拿着手里那本家庭联系本发呆了好久,还是走到了浴室门口。

敲了两声门,唐诗的声音传来,谁呀?我。

丛杉的语气低沉且冷漠。

哦,进来吧,我洗好了。

唐诗穿了浴衣,正在擦被水雾染得模糊的镜子,丛杉推门进去,见她抬着手,手里拿着一块布,正垫着脚在擦镜子。

宽大的浴袍下两条笔直细长的腿,露出大腿根部细腻的肌肤,如同上好的羊脂玉。

唐诗注意到丛杉的视线,才跳下来,什么事?说完还转了一把手里的毛巾,跟二人转似的,毛巾从她这只手跳到她另一只手,随后被她熟练地挂上架子。

她转过脸来,正视丛杉,嗯?太可怕了他做梦了丛杉愣了愣,凑近了似乎还能感受到唐诗身上的水汽。

男人隔着一阵热气看他,忽然间喉间一紧。

他将手里的课本拿出来给唐诗,唐惟说要你签名。

噢。

唐诗毫无自觉,一边擦着头发,一边接过那本书,你放这儿吧,我等下就给他签字。

丛杉觉得这地方他待不了太久,整个房间都是……她身上的沐浴**味。

男人的目光深了下去,唐诗喊了一声,你们俩作业做完了吗?这声音颇像是班主任老师。

丛杉不禁失笑,要我帮忙做手工拼图呢,很快就解决了。

是嘛,这种东西难不倒游戏工程师。

唐诗道了声谢谢,丛杉没有回话就径自离开了浴室,里面传来吹风机的声音,丛杉头一次像是逃一般逃回了自己房间,关上门。

他察觉自己呼吸加速,尤其是刚才走进浴室看见唐诗的那一刻。

心跳都跟着加快了,全身如同过血一般的麻。

这不是个好征兆。

丛杉在床上翻了个身,随后将手压在脑袋下面,抬头茫然地看着天花板。

他在想,隔着自己身边这面墙壁,唐诗和唐惟就睡在他隔壁,他们相处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呢?唐诗是否也会想面对唐惟一样放下戒备面对他呢?丛杉明白的,唐诗偶尔会用那种带着满满的依赖性的目光看他,可是那眼神透过他,看的却是另一个男人。

另一个,和他有着一张相似的脸的男人。

丛杉闭了眼,脑子里却一直都是唐诗的眼神。

为什么,她从来都是用这种目光注视他,可他根本就不是谁的替身!很多时候,丛杉会觉得烦躁,唐诗信赖他,只是因为,他有一张和她死去的哥哥类似的脸。

这是一个多么可笑的事实,每次丛杉觉得唐诗那眸光深邃的时候,都会猛地惊醒。

他像是做了一场梦,梦醒后,唐诗和他背道而驰,扬长离去。

他终究不是她的哥哥,而她,也只是自己人生里一个过路人,到了最后只会以离开收场。

丛杉明白这场结局很快就会到来,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居然有些不想让它发生。

若是有一天,唐诗用那种陌生而又冷漠的眼光注视着他,那个时候,他又要怎么办呢?丛杉觉得心口愈发郁结了,干脆盖上被子,将整个人闷住。

第二天起床的时候,丛杉直接在早上六点醒过来。

他的生物钟从来没这么准时过,之前都是要睡到下午,现在居然早上六点就醒了。

他愣愣地看着天花板好久,忽然间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嘶得一声倒抽了一口凉气。

闭上眼睛就回想起他那个荒唐的梦,女主角竟然是……唐诗。

靠!向来冷漠无情的男人脸上露出了像是小孩子一般的惊慌,他拿被子遮住脸,但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大脑,那些白花花的大腿和胸部就跟电影回放似的一帧一帧……在他脑内循环重播。

他,做,春,梦,了。

梦的女主角,还他妈是唐诗。

丛杉用力捶了一下身下的床单,但是这一拳软绵绵的如同打在了棉花上。

他翻了个身,离上班时间还早,他居然破天荒地觉得睡不着觉。

肯定是昨天晚上睡之前在浴室里看见唐诗那一幕,现在就成为了一种梦魇一直缠着他,丛杉深呼吸好几口气,才把情绪压下去。

太……可怕了。

丛杉二十七年的认知里,竟然用可怕来称呼一个女人带来的影响力。

男人干脆爬起来,胡乱地抓了一把头发,凌乱的黑色碎发显得十分冷酷,他弓着背,怔怔看着窗外的阳光好久。

都做梦了放我进去唐诗那天晚上回去也没有睡好。

她胡乱地做着梦,从一开始被薄夜追赶,又变成了被苏祁强行拽住。

随后又一次重温了被强吻的感觉。

唐诗从梦里惊醒,全身上下都是冷汗。

她下意识抱住自己,唐惟在小床上醒过来,揉着眼睛,妈咪你怎么了?唐诗猛地摇摇头,没事,妈咪没事……她又扑通一声摔下去躺好,瞪大了眼睛看着天花板,就和隔壁发懵的丛杉一模一样。

她脸有点发烫。

大概是太久没有这种暧昧不明又带着追逐的刺激感的梦了。

这天早晨六点,丛杉和唐诗一起失眠了。

然而住在他们隔壁的苏祁显然也没好到哪里去,从梦里醒过来,眼睛下面一片乌青。

他也没睡好。

他从床上卧起,冷不丁打了个喷嚏。

苏祁心说是不是有人在背后骂他,转念一想肯定是唐诗。

睡不着,干脆出门晨跑,他起身,拉开落地窗的窗户,走到外面阳台,结果正好遇上了隔壁阳台的唐诗。

唐诗没想到一大清早走进阳台收个衣服,一转身就能遇见苏祁。

昨天晚上那个梦还没退下去,她整张脸立刻开始发烫,躲在衣服堆里面,你怎么在?我还不能早起了?苏祁恶劣地笑了笑,一双眼睛像是名贵的钻石,闪烁着蓝绿色的瑰丽光泽。

他有着一张太过精致的面孔。

男人盯着躲在衣服后面的唐诗许久,心中各种念头蠢蠢欲动,他说,你继续躲,这破衣服挡得住什么?唐诗收了一些内裤,苏祁在她身后笑,那条黑色蕾丝的是你穿的?唐诗整个人汗毛都竖起来了,转过头对他怒目而视,你能不能少说点话!哎哟!这炸毛的样子像小媳妇儿害羞似的!苏祁觉得全身都酥了,就直接厚着脸皮撑在阳台上,看着对面的唐诗。

唐诗收衣服的时候手也在发抖,你能不能不要和变态一样!苏祁乐了,变态?我权当你夸我了。

……这人脸皮子是用什么材料做的?苏祁盯着唐诗半晌,指了指外边一堆晾出来的衣服,他说,你内衣的罩杯不小。

唐诗气得手里一团衣服丢过去,苏祁在那边躲,两个人跟情侣吵架似的,他笑得眼睛里都是亮亮的,玩世不恭的脸要多妖孽就有多妖孽,唉,怎么打人了,罩杯大我夸你呢?薄夜是不是没有夸过你?一提到薄夜,唐诗气得更狠了,真想把阳台上一盆花砸过去,岂料苏祁像是看穿了她的念头,居然双手撑在阳台上轻轻松松一跨——凌空居然就直接翻过他们家阳台跳到了唐诗的阳台里!你!看着跟天神下凡一般从天而降的苏祁,唐诗整个人被吓得后退了好几步。

腿长。

苏祁双手插兜,从一堆衣服底下钻过来,劲瘦的身躯相当有型,腹肌就跟刻上去似的,他眯眼冲唐诗笑,不好意思,随便一跨就跨过来了。

唐诗挣扎,苏祁却看了一眼他们阳台客厅里面,确认没人后,直接欺身而上。

他按住唐诗的身子,唐诗立刻联想起昨天夜里的梦,呼吸都跟着急促了。

孤男寡女的这是……想造反啊!苏祁也察觉了。

他一贴近唐诗,就觉得,全身血液都开始沸腾。

所有男人,都想做她的裙下亡魂。

她偏偏就是有这种本事,明明身负那么多丑闻,明明艳名远播,桃色新闻满天飞,却依旧有那个本事让男人想心甘情愿为她付出一切。

为她赴汤蹈火,为她一掷千金,为她散尽家财,为她……甚至去死。

苏祁觉得自己起码表面上冠冕堂皇人模狗样,说好听点还是这个圈子里相貌堂堂的存在,可惜了每次在看见唐诗的时候,都觉得自己和普通公狗毫无分别。

从第一眼见到她开始。

就想不择手段,约到她,得到她。

两人身体贴近那一刻,所有不堪的念想从心脏深处的罅隙里逐渐溢满身体的每个角落。

苏祁声音都哑了,唐诗,你知道我昨天夜里梦见了什么吗?他说这话的时候,带着致命的诱惑力。

这个男人处处都是危险的,唐诗深知自己不能去随便靠近,可是,这一刻,千夫所指天崩地毁,她被他困在一隅天地里,铺天盖地的都是他的气息。

唐诗红了眼睛,明显是受到了惊吓,你昨天也……?一个也字,让苏祁低笑了一声,唐诗看了一眼苏祁的眼睛,觉得自己要溺死在他那片澄澈蓝绿的海洋里。

一点点下坠,直至脱力。

苏祁用力将她搂进怀里,唐诗拼命挣扎,你是不是昨天喝酒了还没醒?真是个劣质的借口。

可是苏祁没有反驳,他说,对。

唐诗挣脱不开,苏祁越抱越用力,这样的他和以前完全不同。

以前他处处留情却毫不动情,眉梢灼热,眼神却冷漠,从来没有过片刻的执着。

可是现在,他却在问她索要,索要她给他的回应,索要这份冲动的回应。

但是唐诗根本什么都给不了他。

这样一个危险的男人,从最开始的时候,就已经注定没有拥有任何人的资格。

唐诗终于推开他,你疯了。

苏祁用了好大的力气才克制住自己又没强吻她,上一次已经吓到她了,要是再来一次估计把人直接吓跑了怎么办?唐诗挣脱他,你回去吧。

苏祁看了眼自己家孤零零的阳台,我回不去怎么办?唐诗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你怎么翻过来的,怎么翻过去啊。

那我要是摔着了怎么办。

苏祁继续厚脸皮,我看你们房子挺空的,要不多出来一间……没有的,滚吧。

唐诗直接打断了苏祁接下去的话,随后大步往客厅里一走,就把阳台的门直接锁上。

——等于把苏祁锁在了阳台外面。

我靠!看着唐诗吹着口哨走了,苏祁整个人是懵逼的。

他哐哐拍着玻璃窗,你放我进去呀!我真的不敢跳回去了……你放我进去啊!拿捏软肋他们二人唐诗压根就没去管被关在阳台外面的苏祁,等时间一到,就出门上班,模样相当悠闲。

到了工作室的时候,老王表情严肃,盯着各位,看了一眼,发现丛杉没来。

一小时后,丛杉这才姗姗来迟,刚到座位上打算趴下,老王捏着他的肩膀把他刷起来。

有件事情要告诉各位。

老王咽了咽口水,据可靠消息……叶总要,撤资了。

唐诗愣住了,隔了好久才反应过来,什么?工作室其余人都惊了,小月亮也不打字了,转过脸来看着老王,你是认真的?我认真有卵用啊。

老王拍了一下桌子,叶惊棠撤资是认真的!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一时之间竟然没人敢说话。

苏家大少给的钱早用在运营和推广上面了,这会一下子撤走了一个大金主,我们工作室急需要另谋出路……老王表情严肃,我希望大家准备好心情,接下来的日子可能没有这么一帆风顺,我们也刚推广,等到盈利回本,也需要一段成长发育的期间……唐诗忽然间猛地站了起来。

女神你……绿恐龙张了张嘴巴,有些结巴,你想干什么?唐诗原本是打算干到这个月就辞职的,可是现在工作室出了这么大的问题,她不能放下这帮好朋友不管!唐诗握紧了拳头,交给我。

你有办法?芳芳疑惑地看着她,你不会连……叶惊棠都认识吧!唐诗直接从办公室里走出去,我请个假,去一趟叶氏!我靠!女神!你慢点……别冲动!绿恐龙穿着连体睡衣追出去,没追上,又赶紧扭头回来,咱们要不要……也和唐诗一块去啊?怎么能让她一个人面对叶惊棠呢!我们一起去争取机会啊!走走走!一听到绿恐龙这个说法,所有人都从椅子上站起来,唯有丛杉继续趴在那里。

老王拽了他一把,没拽动。

丛杉说,你们去吧,我不去。

切。

芳芳对着丛杉翻了个白眼,你继续睡吧,梦里有女神。

丛杉被她说得眼神直接冷下来了,两个人眼看着就要吵起来,小月亮抓着芳芳往外走,都什么时候还窝里斗!走,跟着唐诗去叶氏!我也想问问叶惊棠为什么突然之间撤资!但是唐诗到了叶氏的时候,没想到推门进去,第一眼见到的是薄夜。

所有情绪在这一刻瞬间涌了上来,她倒退两步,那一刻甚至怀疑自己走错了门。

这……明明是叶惊棠的公司。

薄夜也没料想唐诗会上门,叶惊棠还在开会,他也只不过是闲来无聊等在他办公室里,看见唐诗,男人勾了勾唇,有事?不找你。

唐诗回复得干脆利落,找叶惊棠。

他在开会。

薄夜看着唐诗想要逃跑的身影,眸光不动声色地深下来,你找他什么事?和你无关。

唐诗对薄夜说话已经形成了一种本能的冷漠防御,她不想看见他,一丁点都不想。

可是薄夜看穿了唐诗的念头,随便在叶惊棠办公桌上的按钮一按,唐诗身后的推移门便自动嘭的一声关上。

一股凉意沿着脊背慢慢爬上她的身体。

你想干什么?唐诗用手推了推门,发现不行,根本无法动弹,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

没什么好说。

男人迈着步子一步步走近,直到和她气息交错。

她凌乱的呼吸惹得他心情愉悦地笑。

唐诗还是当初那个唐诗,见了他,骨子里还是会怕。

怕,总好过恨。

薄夜说,为什么一见我就想逃?唐诗没说话,身体微微颤抖,因为我装不出和你和平相处的假象!薄夜忍着心口的刺痛,笑得毫无畏惧,一把捏住了唐诗的下巴,女人的挣扎可比以前剧烈多了,似乎他再动一下,就会直接扇过来一个巴掌。

别碰我!她低吼,我不想找你,我找叶惊棠!你求他,不如求我。

薄夜眯着眼,笑意凛冽,我知道你是为了叶惊棠撤资的事情过来的,正好我也找他有事,你不如求求我投钱给你们,这可比求叶惊棠有效多了……唐诗没说话,死死咬着牙,眼底一片猩红。

我求你?我不如去死!唐诗拔高了声音,可是这办公室是隔音的,根本传不到一丝声音到外面。

薄夜整颗心都在痛,唐诗,你就这么怕我,甚至超过了死吗!你觉得每次用语言攻击我的时候,我的心就不会痛是吗!薄夜死死抓住唐诗,叶惊棠不可能同意的,他撤资,就是为了逼你,你求我,除我以外。

没人敢帮你们!叶惊棠早就下了命令下去了,要他们工作室死!唐诗浑身哆嗦,你们以为有钱就可以无法无天吗!不好意思。

薄夜笑得残忍,这个世界,就是这么无情。

曾经你是唐家大小姐的时候,应该深刻领略过权利和金钱带给你的好处吧?薄夜凑近她,在她耳边低语——我觉得我这阵子一定是对你太仁慈了,导致你都有一种我好说话的错觉。

唐诗,我就不该对你心软,你既然都能抛下尊严来上门求叶惊棠了,那我还他妈给你留什么脸面!唐诗脸色惨白,退后几步,背顶在门上面,看着眼前的薄夜,只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越来越僵,甚至到了一种无法回头的地步。

这几天薄夜一直都在想,到底是哪里错了。

凭什么,凭什么他一个人为了唐诗痛苦的时候,她却好好地和别的男人勾三搭四!他想通了,原来是自己心软了。

可是唐诗,不配得到他的心软!唐诗想逃,她觉得自己来找叶惊棠是个错误,原本以为这是姜戚喜欢的游戏,叶惊棠不会出手,可是没想到,叶惊棠就是想把姜戚喜欢的东西一件件毁了!他这是在用另一种方式逼姜戚!逼她,告诉她,如果不想看见你喜欢的东西被摧毁的话,就是死了,也给老子从坟头爬出来!那么薄夜,又在其中充当什么样的角色呢?他和叶惊棠做了交易,叶惊棠逼迫姜戚,就正好引唐诗上门,这个时候薄夜便现身,拿捏住唐诗的软肋。

求不动叶惊棠,只能求薄夜,除了薄夜,没人再敢接手叶惊棠的东西!他们两个人这是决定好了要一起逼她和姜戚!唐诗盯着眼前的薄夜,喃喃着,薄夜,你可真残忍啊。

薄夜记起来了,当初唐诗也曾为了儿子上门,薄夜开口用五百万做交易的时候(第21章),在那个最开始的时候,她也曾眼里无光地轻声呢喃一句——你可真残忍啊……薄夜。

造个狗笼再关起来薄夜笑得讽刺,你既然都说我残忍了,我觉得我不做点事情,也挺对不起你喊我这一声‘残忍’。

唐诗用力甩开他,薄夜将她双手都抓住,随后女人尖叫一声,放开我!身体被人重重摔在沙发上,她的双手被薄夜直接扯了衣领绑起来,在身后打结。

男人的脸上带着令她觉得无比恐怖的暴怒,唐诗,现在就求我!我考虑放你们一条生路!你疯了是不是!唐诗想翻身坐起来,被薄夜死死按住,你的自我满足感是不是无处安放了?你以为我还是当初那个傻傻喜欢你的我吗!听到她说这种话,等于在诛薄夜的心,他眼睛都红了,唐诗,我这里从来不是你可以撒野的地方!唐诗被他头朝下按在沙发上,后腰上的衬衫被掀起来,便露出一截细细的腰部,以及……那个花体的英文名纹身。

NIGHTMARE每个字,都融入她的皮肤和血液。

日苯有个同样叫做NIGHTMARE的乐队,翻译过来叫做噩梦乐队。

唐诗觉得,这个名字,真的已经成为了她的噩梦。

薄夜盯着那串英文名,所有的动作都停下了。

时间在这一刻变成了一个点,又因为静止了所以无限延伸,呼吸声暂停,脉搏跳动放缓,他瞳孔涣散又一点一点紧缩,直到——听见唐诗的哽咽。

她说,不要用你的手碰我的纹身!薄夜像是触电一般将手猛地收回来。

他错愕地盯着自己的手指,那上面还残留着温热的触感,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光是看见唐诗身上有他的名字,就不受控制……那是她曾经爱过的证据,到现在却只是一个可笑的笑话。

唐诗红了眼眶,放开我。

薄夜在那一刻被拉回神,整个人从沙发上站起来。

这阵子,他一直不能理解自己是怎么了,看着唐诗远去,看着唐诗身边另有他人,他每一天都过得像是在地狱里一样。

他不能忍受一个女人对他的生活带来如此大的影响力,这甚至已经让他有了危机感。

只是一个玩具,可以随意丢弃的,为什么……会难过成这样?薄夜怔怔看着唐诗的脸,所有的心情在看见唐诗身上纹身那一刻,沸腾——又冷却,凝固成冰冷的血液。

他一方面欣喜,欣喜唐诗曾经为他做到了这个地步,一方面觉得浑身寒意——那个可以将他的名字纹在自己身上的女人,到底……被她藏到哪里去了呢?为什么现在她的眼里,一丁点,情爱都看不见呢。

薄夜用力捏住唐诗的脸,求我啊!说,你还爱我——!只要她说,只要她说出口……可是唐诗笑了。

爱?薄夜,我的爱已经被你亲手摧毁了。

那一刻,万箭穿心。

薄夜松开她,又像是怕失去一般,再次狠狠抓住她,将她整个人翻过来,男人在暴怒中欺身而上,精致俊美的脸染着一层冰霜,无比可怕。

如果你是为了想让我屈服于你,大可不必花这么多力气!唐诗眼角还带着泪,她冲薄夜笑得嘲讽至极,你直接打造一个狗笼子把我关起来不是很好?薄夜,你眼里容得下任何人,偏偏容不下我!她胆子越来越大了,竟然用这种话来刺激他!你别以为我做不出来。

薄夜一根根收紧了手指,她现在敢用这种话刺激他,不就是因为薄夜再也没什么可以威胁到她的了吗!他早就在她面前输的一塌糊涂,连儿子都失去了!我告诉你,你可以再试试继续刺激我,我现在没有什么在乎的,我什么都做得出来!抵死不说我爱过你叶惊棠走进来的时候,就正好看见唐诗屈辱地被薄夜压在身下那一幕。

岂料男人的眼神平静冷漠,只是勾唇笑笑,薄夜,你现在来老子办公室玩野战?薄夜站起来,唐诗双手还被他绑在身后,他解开了,随后径自坐在一边的沙发上。

面容精致,姿态优雅,所有凌乱不堪都只有唐诗一个人承受,而他,轻轻松松就可以抽身而退。

唐诗忍着心的刺痛,走到叶惊棠对面,叶总,关于投资我们工作室的事情……叶惊棠意味深长眯起眼睛,我以为,按照你的骨气,不可能回来求我。

唐诗脸色惨白,这是姜戚最爱的游戏,我不可能看着它被毁了!叶惊棠冷笑,她人都不在了,游戏怎么样,她还会关心?唐诗,你未免太看得起姜戚对我的影响力。

唐诗没说话,只是沉默许久,她忽然间笑了一声,那笑声意味不明,让叶惊棠有些不爽。

你笑什么?叶惊棠语气冰冷,我不信姜戚她死了,用尽一切,我也会把她逼出来。

然后呢?唐诗抬头,仓皇地看了他一眼,满满的都是失望,如果姜戚没死,你把她逼出来之后,然后要做什么呢?继续做那种畜生一样的事情吗?叶惊棠被唐诗质问地说不出一个字,女人在这个时候转身了,想来大抵是放弃了对叶惊棠的期待,我真的对你很失望,你永远都不懂姜戚的心,甚至在她死了以后都只知道逼她。

你逼她能得到什么呢?让她再死一次吗?叶惊棠瞳仁紧缩,唐诗叹了口气,开门吧,我也不想求你了。

薄夜在一边出声,唐诗……至于你。

唐诗回眸,看了一眼薄夜,我不知道你到底想从我身上获得什么,但是薄夜,我哪怕真的欠了你,我也已经还够了债。

你一次次伤害我,到底图什么呢?为什么,这些男人啊,永远都不懂爱是给予不是索取呢?薄夜看着唐诗离去,他深呼吸一口气,胸口冰凉。

叶惊棠自嘲地笑,你瞧,事情永远是事与愿违。

恨吧。

薄夜无意识地喃喃,恨总好过把我忘了。

你来找我还有别的事情吗、叶惊棠看了一眼同样冷漠的薄夜,一个男人若是要赞赏另一个男人,那必须是与自己同样优秀的存在,才能足够令同类信服。

他看着眼前的薄夜,笑了笑,为了五年前的事情?我查到了……五年前监狱里是谁对她做的一切。

薄夜抬起头来,可是我还有个事实不敢确定,以防万一我,我需要你帮我。

帮你?叶惊棠勾着唇笑,在办公椅上坐下,你是打算替唐诗平反……还是打算做别的?平反?薄夜无神地看了眼落地窗下的城市,寂静渺远,我做不到替她平反,所有的证据还指向她,但我想知道,她断掉的那截手指……如果这个真相查出来你会后悔呢?叶惊棠双手交错,抵着下巴,看向同样优秀的薄夜,他嘴角的笑显得有别的深意,薄夜,唐诗回来那么久,你有没有过一瞬间,后悔自己对她做出的一切?这句话如同一个重锤凿在薄夜心口,他整个人恍惚了一下,忽然间想起唐诗那句话。

岁月无可回头,后悔是没有用的。

薄夜依旧盯着落地窗外的景色,所以我不会后悔。

该发生的一切还是会发生,我只能掌控我现在所拥有的一切。

叶惊棠笑了。

可是唐诗,从来都不是你拥有的。

她是个例外,就如同姜戚之于叶惊棠。

她曾于漫长的岁月长河里,在薄夜的人生中存在了一段相当长的时光,薄夜口口声声说自己不爱她,可是分明,动了情。

如果哪天他肯坦白承认自己的一切,那是不是也证明着他后悔了。

他既然说自己不会后悔,就还是这样,忍着所有念想,摒住一切蠢蠢欲动。

死咬着牙,不肯低头,不肯让步,就算每一次和唐诗的碰撞都带着剧痛。

抵死不说我爱你,哪怕结局鲜血淋漓。

叶惊棠很想剖开薄夜的心,问问他,也让他自己看看。

薄夜,你看看你自己,你整颗心里面,满满当当的都是一个叫做唐诗的女人。

另寻出路上门求助唐诗离开叶惊棠办公室的时候,工作室众人正好赶到叶氏的楼下。

看着唐诗双眼微红地走出来,她抹了一把眼泪,看见了朝她赶来的同事,大家脸上都挂着担忧。

小月亮脾气急,直接喊了一声,怎么?!他还欺负你了?说完就撸着袖子直接往叶氏里面走,身后芳芳拉住她,你等会,唐诗怎么样了?唐诗声音哽咽,抱歉,我和叶惊棠起了点正面冲突。

妈的,最见不得欺负女人的!芳芳听完要和小月亮一起冲进叶氏公司的大门,绿恐龙赶紧上前去拉住两个女的,大喊着,冷静点!咱们现在冲上去能干什么!还是要不到投资啊!他妈的!他就是现在撂担子!小月亮气得怒吼,不就是要钱吗!谁家里还没点钱了!绿恐龙可怜巴巴地说,我爹不让我做游戏,一分都不肯支持我。

芳芳说,他爸认识我爸,他们俩一个想法。

小月亮嘎了一声,我……私房钱全都我哥看着给的……老王说,别想了,要是做游戏还要我们自己人投资,我这个脸都拉不下去,不如干脆辞职了呢!唐诗看着大家慌乱却有一筹莫展的样子,她抿了抿唇,低声说了一句,或许……还有个办法。

大家纷纷看向她。

唐诗没说话,沉默很久后,深呼吸一口气对着大家笑笑,没事儿,我再试试!大家都别难过……话是这么说着,可是分明最难过的是她。

姜戚的事情,她也难逃其咎。

干脆把责任统统压在了自己肩膀上,回去的时候大家明显察觉到唐诗不开心,但是也说不出安慰的话。

唐诗下班后一个人先走了,丛杉忙完抬头的时候,工作室已经只剩下一个人。

他看了一眼电脑角落的日历。

1229,即将跨年了,天气逐渐冷下来,现在无人的工作室显得无比萧瑟。

还有……两天。

丛杉眼里掠过一丝冰冷的光,随后吞没下去。

苏祁没想到唐诗会主动找上门。

他拉开门的时候都愣住了,看见唐诗站在门外的时候,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好久,苏祁站在原地嗷了一声直接窜起来,随后跑进客厅抓出一堆拖鞋啪得一声摔在唐诗面前。

男人哐哐哐拍着墙壁,嘴角还带着以往的笑,漂亮得能把女人的眼都闪瞎,进来进来!欢迎光临!……弄的跟牛郎似的。

唐诗有些尴尬,说直白点,她上门就是来问苏祁要钱的,他这么热心,她有点……羞愧。

到底还是进了人家家门,苏祁刚搬进来,也没把家里装修得多豪华,但是干干净净,东西都整齐,唐诗挺吃惊的,原本以为苏祁是个挺随便的人,倒是没想到家里这么干净。

苏祁冲了一杯热可可,端过来给唐诗的时候,上面还拉了个花。

我倒是忘了,你这是职业级别的咖啡拉花师。

唐诗笑了笑,端起热可可,苏祁脱了外套挂在墙上,随后穿着衬衫坐下在她对面。

混血的脸,笔直的腿,乍一眼看过去就跟明星似的坐在那里。

他看了唐诗好久才悠悠开口,有事找我?唐诗睫毛颤了颤,自己平时一直都刻意和苏祁拉开距离,这次也是有求于人了才会找上来。

她想了想开口的方式,随后道,最近……工作室的资金出了点问题。

苏祁还是那副高深莫测的笑意,似笑非笑的,看着帅,但气场不小。

察觉到唐诗的停顿,男人眼神深了深,随后。

——坦白直说吧。

苏祁咧嘴笑了笑,还要多少钱?没有关系来日方长唐诗被苏祁如此直白的话语给说愣住了,随后他把头低下去,似乎是羞愧自己上门要钱。

苏祁给过钱了,而且给得……不少。

只是要撑起一个游戏的运营,他们需要更多的钱财投入进去,后期收入才会更好。

唐诗沉默了好久,苏祁知道她是开不了口,依照唐诗的性子,她能低下头来都是千年一遇,而且求助对象是他。

苏祁有一种捡便宜的感觉,摸着下巴看唐诗,说不出来?唐诗舌头跟打结似的,上门要钱,她要是能说的出口就有鬼了!苏祁看穿了她的念头,上前拍了拍唐诗的肩膀。

唐诗一愣,抬头看见男人正顽劣地笑,我大概知道了,明天去给你们工作室批钱,不过我需要你们最近业务再往上一层,好让我别亏本。

这个男人知道她羞于启口,便给了她一个台阶,唐诗有些感激,自己以前的确是看不爽苏祁,也讨厌他玩弄她的性格,但是现在似乎有点改观了。

原来落井下石的人,也能雪中送炭。

唐诗自嘲地笑,钱不过是他们随心所欲的工具而已,心情好了,送给她,心情不好了,这钱,一样可以拿来羞辱她。

就像薄夜对待她一样。

唐诗低声喊了一句谢谢,起身要走,苏祁从背后捞住她。

被男人圈进怀里的时候,唐诗所有神经都紧绷了,苏祁若是用这笔钱拿捏她,那她会立刻放弃对他所有的期待。

岂料苏祁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就给我抱一会行不行?我绝对不拿钱威胁你。

唐诗挣扎了一下,没有挣脱。

她说,不行。

啧。

苏祁松开她,随后唐诗头也不回地离开他的家,转而来到自己家里,苏祁盯着她的背影,喊了一声,唐诗!唐诗背影一僵。

苏祁无奈地笑,他摊摊手,我承认我是个人渣,可是唐诗,如果一切能重来……如果一切能重来。

唐诗回眸,眼神冰冷,我希望没有遇见过你,也没遇见过你们之中任何一人。

你们之中,包括苏祁,包括薄夜,甚至包括,傅暮终。

苏祁被她这番话说得当场怔住,随后唐诗关门,对面的门很快关上,随后,楼道里一片寂静。

苏祁家房门打开着,还维持着唐诗离开时的样子。

风吹进来,他觉得有些冷,可能比起身体来,心更冷。

唐诗的心现在就跟一颗石头一样,根本温不暖,薄夜对她造成的伤害有多大,她的心就有多硬。

苏祁笑了笑,将门关上。

没关系,我们,来日方长。

可是唐诗第二天去上班的时候,整个工作室的人都聚到了她面前。

小月亮一脸震惊盯着唐诗,女神,你知道吗?唐诗看着他们这么严肃,自己也跟着被吓到了,发……发生什么事了?苏家大少晚上给我们工作室账户转了钱。

老王咽了咽口水,可……可是就在刚刚早上,大老板……也……也转钱了。

大老板指的,是薄夜。

唐诗脸色一变,他给我们投钱做什么?不……不知道啊。

绿恐龙脸色和唐诗一模一样,我说,是不是大老板觉得……愧对于你,所以一觉睡醒转性了,给我们投资了?不可能。

唐诗迅速出声否定了,薄夜这人不可能会觉得愧对于谁。

她在位置上坐下,丛杉照例还没有来,她出门的时候男人还在被窝里蒙头睡大觉,她便自顾自开了电脑,不用去管他的意图。

反正钱到了就是好事,该花的花,该用去推广的推广。

芳芳轻声喃喃着,我觉得……也可能是,大老板吃……吃醋……唐诗眼神锋利得跟刀子似的,芳芳立马缩了缩脖子,前阵子他俩不是还先后给你送蛋糕吗?有道理!老王恍然大悟,一拍桌子,有女神在就是好啊!走了个叶惊棠,来了个薄夜把钱补上了,背后还有苏家大少做靠山。

完了完了,我仿佛已经看到了我们的恋爱游戏上市,股票一路蹭蹭蹭涨……做你的春秋大梦吧。

绿恐龙笑着踹了老王一脚,人家奔女神去的,又不是奔咱们来的。

女神,你可千万别辞职,你一辞职我们全工作室老小都要喝西北风!唐诗原本打算月底就辞职的,被他们这么一说忽然间有点骑虎难下,只能笑着说了一句,我暂时还不会辞职。

她需要等工作室稳定后离开这座城市。

唐诗看了眼外面,忽然间叹了口气。

人这一辈子最不能动的就是感情,当初她孤身一人来到这工作室,如今却和工作室里的大家相处出了感情。

有了感情,就和这个世界有了联系。

唐诗把头低下去,双手紧紧握在一起。

新的一年就要到了,她,必须去往新的城市,一个薄夜他们任何人都找不到的地方。

然后,去找她。

众人聚头真假难辨这天夜里,叶惊棠约了薄夜来家里一起炸金花,旁边坐着苏祁,傅暮终,以及这海城圈子里排的上名号的富二代。

吞吐烟雾中,各人心思不明,叶惊棠先开口问了一句,听说你给唐诗他们投钱了?薄夜看了眼牌面,丢了一个一千的筹码上去,跟。

随后才回答叶惊棠的话,是啊。

钱这么多?叶惊棠眯眼笑了一声,也看了一眼牌面,随后将牌一丢,我先跑了,手气不佳。

叶总今儿是来给我们送钱的呀。

旁边苏祁叼着烟笑了一声,对叶惊棠拱拱手,谢过。

得意的你,风水轮流转。

江歇敲敲桌面,快,到萧里了。

萧里没看牌面,仍是继续闷上,丢了一个五百的筹码,蒙。

有劲。

轮到苏祁,他跟着薄夜往上加,丢了两个一千的,跟上跟上。

越玩越大!江歇骂了一句,妈的,老子有点虚,萧里给我一根烟缓缓。

我劝你打点K冷静冷静。

萧里眯眼笑了,丢过去一根他自己卷的烟,人模狗样相貌堂堂。

这一圈子都是海城出了名的富二代,撇开家世不说,眉目皆风流且放肆,他把手里筹码敲得啪啪响,台面上没钱了我借你。

滚蛋。

江歇咬牙,跟,两千!薄夜唏嘘道,都这么大?那我先撤了。

说完把牌一丢,一对三。

不要脸!妈的虚张声势!江歇和苏祁被薄夜气得咳嗽了,一边笑一边骂,我以为你多胸有成竹,敢情只是来一把嘴炮。

现在最中间堆起来的筹码已经有一两万了,好几圈下来中途逃了不少人,都觉得自己的牌撑不到那么久,完全就是贡献了好几波钱给别人。

苏祁眉眼精致,那势在必得的光芒简直能把江歇眼闪瞎,旁边已经撤了的叶惊棠对江歇说道,苏祁那孙子估计是金花。

谁还不是个金花了?江歇看了眼手里的牌,小声说道,搏一搏,单车变摩托!你这都跟谁学的一套一套。

叶惊棠笑得抽烟都咳嗽了,不断地咳出烟雾来。

旁边江歇说,自然是嘴强王者薄夜。

薄夜被点名,指了指自己,我?我没有你这种狗儿子。

去死吧!江歇骂了一声,萧里还在蒙?快看牌面了!耍什么花腔!萧里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得得得,哥今儿依你,看吧。

看完萧里眉梢一挑,不好意思,跟两千。

要死了!江歇骂了一句,我两千跳开苏祁!苏祁被点名懵逼了,你开我?你确定?江歇一拍桌面,牌拿来给我看看!苏祁把牌凑过去给江歇一眼,江歇俊美的脸上笑容逐渐消失……丢了钱江歇下台和叶惊棠抱在一起哭,被强女干了,被弓虽奸了,我就比他小了一点。

叶惊棠说,别哭,还剩下萧里呢。

江歇抬头对萧里说,萧公子替我报仇雪恨!萧里挥挥手,再见了您呐。

剩下两个人,萧里冲苏祁笑,怎么说?还是要继续上钱,还是直接开了?小爷打到现在没兴趣和你继续玩神秘那一套,直接开吧。

苏祁爽快丢过去两个一千的筹码,Q金花。

萧里不怀好意笑了两声,把牌摊开来,不好意思,蒙开的K金花……靠!苏祁直接要掀桌子了,你是不是出老千了!技不如人就说人出老千。

萧里将那重重一堆筹码统统挪到了自己面前,算一算,一两万吧,感谢兄弟给我出嫖资。

要死了。

苏祁跳下台和江歇顿一块,半个小时,我一个人就给他出了九千嫖资。

够他嫖死为止。

江歇乐了,抱着叶惊棠对苏祁道,你别以为你最厉害了!没想到吧,厮杀到最后还有一个黑马!苏祁愣住了,薄夜也愣住了。

江歇这话虽然是一句无心的开玩笑,可是这话听在他们的耳朵里,就有了不同的味道。

两个男人几乎是心灵感应似的猛地抬头看向对方——果然,一模一样的眼神。

厮杀到最后,还有一匹黑马。

黑马,是谁?跨年之夜他被抛弃12月31号,海城,冷。

这天气越来越冷了,还有一两个月该过年了,隆冬时节,路人行人摩肩擦踵又纷纷错过,大家的生活节奏越来越快,不再为路上遇见的谁谁谁而停留。

唐诗下班的时候,唐惟和丛杉已经在家了,唐惟学校放了元旦的假,最近可以连续休息好几天。

丛杉在家里开了暖气,她下班的路上鼻子被冻得有些红,进了家才觉得稍微好转。

丛杉比她下班的早,此刻正和唐惟坐在空调下面对着脸吹,一大一小两张脸被暖气吹得通红。

看见唐诗下班回家,唐惟扑过去,妈咪,今天又是我比你早!唐诗笑了笑,对,因为你读书比妈咪认真。

唐惟拉着唐诗也来到空调下面,旁边丛杉买了草莓,一边摘一边吃,这最后一天跨年夜,三个人聚在一起打了一盘游戏,随后唐诗便早早地收拾了自己进房睡觉。

唐惟死活要和丛杉一起跨年,晚上就待在他房间里不肯出来,唐诗也拗不过他只能让他去了,便一个人躺上床,刚盖下被子,手机就响了起来。

是一串陌生号码。

唐诗最近对这种陌生号码特别警惕,果然一接通对面就传出一阵特别烦躁的酒吧电子音乐的声响。

有个服务员对着话筒喂喂几声,唐诗皱起眉头冷漠地回答,请问有什么事?服务员那边声音很吵,他也是卯足了劲儿在对着唐诗喊,您好小姐,您的老公今天在我们这里喝多了不省人事啊,劳驾您过来接一趟。

老公?唐诗冷笑,不好意思,我单身。

服务员一下子明白了,感情这是俩小夫妻吵架闹变扭呢,就在那里循循善诱地哄,可是你老公备注上边就写着老婆啊,唐小姐是不是?名字也对吧,大跨年的别闹了,麻烦您来myst一趟,把先生接走吧!唐诗没说话,沉默好久,那边服务员对着手机喂喂了几声,她才说道,我没有老公,你打错电话了。

不可能啊,唐小姐……您……您丈夫这在这儿都喝趴了……唐诗没多想,直接挂了电话。

现在来这一出,她要是再傻乎乎贴上去,那就是犯贱。

对面薄夜看见服务员把手机还他,将手里的酒杯砸在地上,她哪来的这个胆子挂电话!这位客人,您……您喝多了……喝多了让她来接我!薄夜像是一个小孩子一般吼着,继续打!让她来接我!我……我给您拨通了,您自己说行不行?看来这夫妻俩闹得矛盾有点大啊,服务员不敢再插手,只能这么说,先生,我现在再重播一次……唐诗睡下去没多久电话再一次过来,她刚想把话说明白,薄夜的声音就从手机另一端传过来。

唐诗,接我回家。

一句话,恍如五年前。

他喝多了,像是使唤仆人一样对她说,接我回去。

她就屁颠屁颠地去接他,然而看见的场景不外乎就是他搂着一堆女人,醉生梦死。

唐诗的手指紧了又紧,我和你没关系了,少来使唤我。

薄夜低低地笑了,酒意上头,他整个人的意识都是混沌的,唐诗,别闹了行不行?你要什么我给你什么行不行?工作室缺钱了,我给你,别让苏祁插手行不行?你很烦。

唐诗三个字,让薄夜整颗心都冷下来。

以前的唐诗是不会这样和他说话的。

唐诗……你到底想要什么呢?我们能不能……能不能,重来?薄夜说,你不来接我!我就去你家楼下!你疯了是不是!唐诗忍无可忍,随便你怎么样,不要再来烦我!薄夜,我和你早就没有任何关系了,下次有空把手机里面我的备注一并改了,大半夜不要再来纠缠我!她那么冷酷,冷酷到一点回头的余地都没有。

薄夜哽咽,唐诗,我道歉行不行?我……道歉?唐诗笑得猖狂,道歉是没有用的,去死才行。

薄夜如遭雷劈,明明周遭酒吧一片沸腾,可他觉得浑身上下彻骨的冷,时间在这一刻被按了暂停键,所有的一切都静止了,唯有她刚才那句话,不断地重复回响,敲打着他的灵魂。

2017年12月31,他被唐诗丢在了2017。

烟花绚烂欢愉短促对面唐诗迅速挂断了电话,薄夜再打过去的时候,已经是一片忙音。

他像一个丢失了心爱玩具的可怜人,恍惚若孩童。

跌跌撞撞地起来,顺手抓起一边的外套,背后服务员大喊着,先生!您小心脚下……先生!薄夜冲出去,来到地下车库,不顾一切发动了车子。

他现在这状态无疑就是酒驾,可是薄夜管不了这么多,一脚踩下油门,直直冲着唐诗所在的小区去。

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只知道,他想告诉她,他想坦白。

唐诗,我们停止这样无止休的互虐好不好?唐诗,别再伤害我了……他痛得快要死掉了!而与此同时,唐诗刚挂下电话,外面窗台就传来一声重物落地的声响。

她整个人都被吓了一跳,拉开窗帘的时候,迎着月光苏祁扑她打开的窗口,混血的脸如同弯月下的吸血鬼,冲她咧嘴笑了笑,哟!新年快乐!此时此刻,午夜十二点,帝景湾小区的上空升腾起无数丛绚烂的烟花,那些烟花盛大而华美,在夜空中绽放。

许久没有人在海城放过这样美丽的烟花。

烟花凋零之后,有一排字缓缓散开。

【唐诗,新年快乐。

】苏祁映着背后的烟花,站在窗台上冲唐诗笑得天地失色,如同一个风月人间的妖孽,他说,好看吗?唐诗阴暗的内心如同被这烟花照亮了些许角落,可是在短暂的绚丽过去之后,急促冷却下来的欢愉让她用力深呼吸一口气——被这残忍而又冷酷的现实拉回了所有意识。

你疯了吗!唐诗开口就是一句,从阳台上爬过来不怕摔死吗!苏祁说,那我现在怕得要死,你能不能让我进去?唐诗看了眼他身后,的确进退不能,只能给苏祁让步,苏祁姿势相当干脆利落地跳进唐诗的房间,随后转身,身后的烟花已经结束了。

楼下一排警车在滴嘟滴嘟,还有小区的物业管理人员大喊,14楼那两户居民违反规定放烟花啊!下来罚款!唐诗和苏祁的脸都青了,苏祁说,这……这不能放烟花啊?你不知道现在海城的市区禁止鸣喇叭放烟花吗?唐诗骂了一声,罚款你去交!一千五一个人!我靠。

苏祁往后退了一步,我在国外呆久了,不知道啊……楼下警车还在徘徊,苏祁和唐诗一人裹了一件大衣,迎着夜里的冷风,偷偷出门下楼来到一楼门口,对面业务看见他们就是一顿破口大骂,现在的小年轻!玩起来不顾居民安危的啊!不知道扰民和污染吗!交钱!跟保安过去签字罚款!唐诗冻得有些哆嗦,穿着一件座山雕,里面就是睡衣睡裤,苏祁更加单薄,因为冷,白皙的脸显得更加白了,能……刷卡吗?保安颇为不屑地冷笑,刷卡?你以为全天下围绕着你转呢?苏祁双手一摊,那我没钱。

没钱去取!你,在这留着。

保安对着唐诗说,意思就是唐诗在这儿等着,苏祁去取钱。

苏祁颠儿颠儿跑去取钱了,大半夜的,夜风呼呼地吹,唐诗被冻得直达喷嚏,这个跨年夜过得太糟心了!对面暗处车子里的薄夜也这么觉得。

这个跨年之夜,绝对是他有史以来最糟心的一天。

看着唐诗和别的男人在阳台放烟花,又看着唐诗和别人下来交罚款,跟小情侣似的,那场景看在他眼里怎么看怎么刺眼。

他要怎么说,他真的很嫉妒,疯狂的嫉妒,苏祁耍着花样逗唐诗开心,他就恨不得上去撕了他的脸。

可惜了因为商业的关系,他竟然还没办法和苏祁撕破脸。

苏祁回来了,交了钱,两个人又被保安一通教训才被放走,一路上唐诗还在责怪苏祁,都怪你,冻死我了……我哪儿知道这地方连烟花都不放……原本还计划得好好地,烟花多感人啊,没准儿唐诗被他感动的一个没想明白就从了他呢!现在两个人跟傻子似的在夜里吹了半小时冷风,人都要吹傻了。

得,萧里那个孙子的臭主意就不能信!薄夜看着他们上去,手指死死攥紧。

唐诗和苏祁道了别,就自己开了家门,岂料这个时候身后出现一道黑影,直接将她拖入了一边的安全通道!唐诗甚至来不及说什么,就有人欺身而上。

熟悉而又冰冷的唇,她心狠狠一收缩,立刻推开他。

薄夜将她压在安全通道里,疯了一般死死按住她的肩膀,他碰了你哪里?苏祁他碰了你哪里?!和你有关系么!唐诗用力地推他,薄夜继续强吻,吻不过,就死死抬着她的下巴,唐诗,没了男人你是会死吗!对!没了男人会死!我宁可死也不要你这个男人!唐诗气急了口不择言,眼眶都红了,薄夜,你放开我!你想的美!你老早想和苏祁跑了是不是!薄夜将她顶在墙上,眼眶血红,唐诗!你告诉我,到底要怎么样才可以停止这一切?你告诉我!唐诗闭上眼睛不去看他,也是这样,薄夜就越是愤怒。

唐诗!凭什么!你凭什么这样对我!薄夜低吼,眼泪都跟着出来了,他居然在唐诗面前哭了,声音都带着哭腔,重来行不行啊?唐诗,我把我现在有的都给你啊?好好跟我回去行不行?我承认我之前对你狠,我现在不会这样了,你别跟着别人跑行不行啊?唐诗眼泪也出来了,曾经爱过的人,得不到,就会变成这样撕心裂肺。

薄夜,我们之间怎么会走到现在这样呢?世界这么小,若有朝一日重逢,她要以什么祝贺薄夜?以沉默,以眼泪。

我真的……我哪怕在你眼里再不是东西,我的心也是肉做的,我也会痛!我看着你身边那群男人,我痛得快死掉了!唐诗,是个人都会犯错,你不能就这么走了,不给我一点机会啊……新年快乐积重难返唐诗笑得满脸都是眼泪,薄夜,你现在过来跟我说你想重来,你不觉得很可笑吗?她不会痛是吗?薄夜,她当初那么多次濒死,都是他亲手造成的!唐诗的表情让薄夜觉得穷途末路都要到了。

他手指隐隐颤抖,唐诗,我真的不能忍受……你曾经将我一次次推入深渊,有问过我的感受吗?唐诗冲他笑得嘲讽,把我送入监狱,不闻不问,让我断掉一截手指!又让我深陷舆论中央,不置一词,逼得我当众脱衣服!薄夜,这事情一件件一桩桩都是你亲手送我的,你当初对我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心就不会痛吗?她不能保持冷静,哆嗦着攥住薄夜胸前的衣襟,我的人生!我全部的人生都因为你毁了!你告诉我重来?薄夜,积重难返,积重难返,摔碎至破碎的人生你如何还我?如何还我!喊到最后已经是声嘶力竭,唐诗全身都在颤抖,眼泪无法控制地一颗一颗滑落。

她的情绪到了临界点,所有对于薄夜的怨恨在这一刻集中到了最**,如同滔天巨浪将他吞没。

薄夜竟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唐诗……别喊我的名字!唐诗狠狠地将他一把推开,她身上还残留着薄夜的体温,可这体温,更是让她觉得羞愧,这人曾经将自己置于死地,而她却还在惦记他!她狠狠打了自己一个耳光,重得耳朵嗡嗡响,薄夜愣住了,猩红的眸子里,瞳仁寸寸紧缩。

唐诗没打他,打了她自己一个耳光……可这耳光就像是打在他心口,薄夜觉得自己的身体就像是被人用刀切割开来了,鲜血淋漓。

唐诗无意识地喃喃着,不要回来,不要回来……一边呢喃着一边落泪,如同疯癫,如何清醒?唯有自虐。

她被自己打肿的半边脸显得通红,薄夜想伸手去触碰,却在这一刻胆小地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她……为了他自虐到这个地步。

薄夜嘴唇都在哆嗦,唐诗,我们别这样了好不好?我帮你重新去查五年前,我帮你投资,不要再拒绝我了好不好?唐诗没说话,那眸光冷得让薄夜整颗心都凉了。

五年前?薄夜,这种话从你的嘴里说出来,我连一个字都不想相信。

她迈开步伐,迈开离开他的步伐。

薄夜拉不住她,一段感情走到山穷水尽的时候他才恍然醒悟。

唐诗……他不想她走了,他承认他好像是有点喜欢她,可是唐诗,能不能不要走?能不能再给一次重来的机会?薄夜嗓子都压哑了,唐诗,我知道我之前对你不好,可是那也是我一直都自欺欺人,我真的很痛苦,伤你我痛,放你幸福我也痛,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办了,怎么会这样啊,唐诗……唐诗没说话,背影僵了僵,随后去推开安全通道的门。

唐诗,不要走好不好?你要我怎么做都行,要我现在把一切还给你都可以!我什么都给得起,唐诗,我也是第一次喜欢人,你不能刚等我醒悟了就走了啊,你别留我一个人过新年……隆冬寒夜,他的心脏一片冰凉。

可是他没想过,那些没有他的日子她是怎么过来的?轻轻松松一句第一次喜欢人就把一切都盖过去了?薄夜,她也是第一次被人伤得这么惨!薄夜,你可真残忍啊……这句话,他对她说过无数遍。

当初不要我的是你,现在不肯放手的还是你。

唐诗没有停顿,径自往前走,可是薄夜,我没有那么大的命去承受你给的一切了。

她走了。

临走时她说,2018新年快乐,薄夜。

新年快乐,薄夜。

薄夜仓皇后退几步,脸色惨白,神情恍惚,靠着墙壁,血液逆流。

没有唐诗的2018,终于到来了。

二人失踪薄夜出动这个跨年夜注定是不眠之夜。

唐诗回去窝在被子里哭了好久,哭尽了二十五年的委屈,所有的不甘心,所有的怨恨,是该放下了。

下次再见你,谈笑风生不动情。

她这天夜里很晚才睡,苏祁也在隔壁翻来覆去,折腾到了很久,第二天起来的时候眼圈都是黑的。

唐诗上班的时候路过丛杉的房间,敲了敲房门,记得起来上班。

里面没有回音。

游戏工作室没有元旦放假这一说,元旦玩游戏的学生多了,他们要随时维护服务器。

到了地点,老王笑着给每人发了一袋旺旺大礼包,唐诗吓了一跳,怎么是这个?这叫回味童年。

老王拆了一盒旺旺仙贝,新年快乐啊唐诗。

新年快乐。

唐诗笑着和工作室每个人打了个招呼,依旧是江湖规矩,各自送了不同口味的速溶咖啡,随后就各自坐下,投入新一轮的工作。

这天他们等了好久,还是没有等到丛杉来上班。

奇怪了。

小月亮嘀咕,小三三虽然老爱迟到,但是不至于不来上班啊。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绿恐龙开始给丛杉打电话,但是打了半天,没人接。

不至于出事吧,他在我家里睡得好好地。

唐诗想了想,是不是有事儿忘请假了。

有可能。

芳芳这么说着,就停下手头工作,有丛杉别的联系方式吗,你们都挨个问问。

唐诗翻了一遍,发现她除了微信上一个丛杉的名字以外,没有任何他的联系方式。

工作室一圈人几乎都是这样。

丛杉消失了,在新年的第一天。

唐诗有些着急,等会我下班回家里去看看。

也行。

但是毕竟是二十七岁的大人了,不至于真的出什么事儿,大家虽然担心,但也没多焦虑,丛杉话虽少,人家靠谱着呢!晚上下班的时候,唐诗加了会班才回去,到了家里的时候,发现唐惟和丛杉都不在家。

一声警铃在脑子里猛地拉响了,唐诗冲出去找了一遍,没找到,立马抖着手给唐惟拨打电话。

唐惟有一只儿童手机,这阵子过得比较安稳,没有人过来抓唐惟,所以唐诗也没有当回事,现在唐惟和丛杉一起消失了,这让她立刻觉得不安全。

是不是唐惟连累了丛杉?她忽然间很茫然,就这么直接一下子瘫软在了沙发上。

唐惟去哪了,丛杉去哪了?她恍然无措,无迹可寻。

她太过于渺小,对于这个社会上那些呼风唤雨的权贵根本没有还手之力,她愣在原地许久,隔壁的苏祁下班路过她家,看了眼大开的家门,进去发现唐诗一脸颓废地坐在沙发上。

怎么了?苏祁吓了一跳。

唐诗猛地抬头,对着苏祁无意识地喃喃着,唐惟和丛杉不见了。

苏祁心一紧,丛杉没了不是大事,但是唐惟那小兔崽子没了就事情大了!他一把捞起唐诗,别急,跟我去看一趟楼下监控,我陪你一起找。

唐诗被苏祁跌跌撞撞抓着出了门,楼下保安一看又是这俩!上回大过年的半夜放烟花也是他们俩!最近小年轻挺会玩啊!保安大叔说,怎么回事?我儿子找不到了……唐诗心情焦虑,麻烦能帮我看一下监控录像吗?唐惟不见了。

林辞这个消息传到薄夜耳朵里的时候,男人猛地一惊,布满血丝的双眸看向自己的助理,唐惟不见了?!他儿子还能出什么事?唐诗在外面还有什么敌人?那一刹那间无数问题掠过薄夜的脑袋,男人当机立断,现在去查家附近的监控。

另外把丛杉家人的行踪也给我调出来!是,薄少。

事关唐惟,林辞也有些担心,立刻就下去吩咐人办事,薄夜看着他离开,办公室又陷入一片静默。

手指头的烟就这么烧光了,直到他的手指也被烟火烫伤,薄夜才猛地回神,将烟蒂按灭在烟灰缸里。

远远看去,烟灰缸里的烟蒂已经满到装不下了,薄夜这一整天一根接着一根的抽烟,办公室都是一阵烟雾。

他很烦,自从唐诗走了就开始烦,一直不停地抽烟,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快废了。

林辞很快就把消息查出来了,发了一份邮件到薄夜的邮箱里,薄夜点开,眼神一点点深下去。

他拨了个号码给叶惊棠,喂?是我。

有点事儿,需要惊动你们家中央的老头子,不知道肯不肯帮忙。

对面叶惊棠也在自顾自喝酒,听见薄夜的声音,眯眼笑了一声,什么事?我现在赶过来。

和唐诗身边那个丛杉有关。

薄夜盯着屏幕,不停地滑动页面,妈的,我儿子都被他拖下水了!哟!你儿子。

叶惊棠一边穿衣服一边笑,在公司里等着爸爸来爱抚你,别急。

滚!薄夜直接挂断了电话,再次看了一眼上面的信息,俊美的脸上覆着一层阴寒。

唐惟就没见过这么大的阵势。

以前待在薄家的时候,虽然富贵,但是薄夜平时并不喜欢仆人太多,有的时候能自己动手都自己动手,家里也一切从简,和他本人冷漠的风格相符。

但是眼前这个景象颠覆了唐惟对于有钱的认识。

说不上是有钱,应该说是……严谨。

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跟拍戏似的标准。

唐惟愣了,小舅舅,你家……军训啊?大舅舅唐奕家里都没这样啊!丛杉看了眼坐在自己臂弯里的唐惟,依旧是那副面瘫脸,别在意,都是我爸搞出来的名头。

哇,他们这动作都和机器人一眼。

大厅里来来回回走的下人们穿着光鲜亮丽,言行举止就跟都是同一批场次里面训练出来的一样,相当标准,看见唐惟,低下头喊了一声,小少爷好。

又被人喊做小少爷,显然没有薄家仆人们的和善,这群人喊小少爷冰冷机制,像是机器。

唐惟没说话,看了眼丛杉,明显有些被吓到。

没有人情味儿。

这是他来到丛家之后的第一反应。

和薄家不一样。

唐惟看了眼四周,小舅舅,你带我过来……干什么呀?丛杉没说话,楼上就有人踩着高跟鞋走下来,表情威严,妆容浓重,一看就是个不好惹的豪门贵妇。

她走到丛杉面前,上上下下看了眼唐惟,这就是你说的在外的私生子?我不害怕丛林门主私生子三个字让唐惟倒抽一口冷气,丛杉察觉到了小男孩的身体僵硬,转头对着自己的母亲道,你吓到他了。

你这是什么态度?丛杉的母亲林乔把眼睛眯起来,眼里的威严让唐惟有些害怕。

那眼神和薄夜看自己的眼神完全不一样,薄夜到底还是带着血缘的疼爱的,而眼前这个女人,冰冷的像是机器……小男孩本能对于这种情绪产生了抵触,他们不喜欢他,他也不会喜欢他们。

丛杉冷着眉目,我倒是想知道,你把我请过来,要做什么?他加重了请这个字眼,说是请,其实不外乎就是要挟他。

用唐惟的安危要挟他。

林乔冷笑,若不是请,你还知道回来?这个家有我没我一个样。

丛杉看了一眼林乔,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站住!林乔眼中皆是冷血,秦珊珊的事情你怎么说?秦珊珊是谁?丛杉回头,和他的母亲一样冷酷。

林乔被自己儿子气得没喘过气来,捂着胸口,就是那个和你谈了好久恋爱的女孩子!啧,那个女人又作了什么妖?丛杉抱着唐惟往前走,不熟,忘了。

简简单单四个字,背后的林乔气得脸色乍变,你给我站住!你今天走出去,就别想再回来!我也没想过回来。

丛杉冷笑,就这个家,我还真觉得恶心。

你求着我回来,我都不会回来。

丛杉!林乔的身体摇晃了一下,身边立刻有仆人扶住她,喊了一声,大夫人……把他给我按住!林乔脸色煞白,我今天就要教教我儿子‘丛林’的规矩!丛林,jungle,地下最大的神秘组织。

唐惟在网页上也曾看见过关于丛林的消息,他脸色惨白,抓着丛杉的袖子,小舅舅你……现在开始不要说话。

丛杉浑身上下气场冷得可怕,跟在我身后。

他将唐惟护在身后,然后看了眼周围逐渐包围起来的仆人,男人神色极为狠厉,怎么,你想对我这个亲儿子动手?丛林向来没有血缘一说!只有听话的,和不听话的!林乔眉目刻薄,指着丛杉,生出这样叛逆的你,就是我最大的错误!再也没有什么,比被自己亲生母亲说这种话还要可笑的了。

丛杉低哑地笑,既然生了,那就是你自己做的孽,无论我活成什么样,都是你活该!林乔身子再次晃了晃,似乎是不敢相信丛杉会说出这种话,她眼睛都红了,不孝子!把他给我抓起来!小舅舅!唐惟哭喊了一声,身后伸出一只大手来,一把将他拎起,小男孩没受过这样的惊吓。

丛杉回头,毫不犹豫一拳打向那个企图带走唐惟的男人,他将他顶在墙上,用手抓着他的头发,抬腿将他的脸撞向自己的膝盖!鼻血飞溅,那个男人断了一颗门牙,呕出一口血。

林乔浑身哆嗦,反了反了!丛杉!你这是要造反!丛杉将唐惟从那人手里抢过来,表情凶狠,少让你的人碰他!唐惟被他护在怀中,一脸惊恐。

发生了什么?小舅舅为什么会和自己的妈妈吵起来?为什么会严重到要动手?亲情都可以置之不顾的吗?你把那个野种给我放下!林乔气狠了,口不择言,指着丛杉道,你连妈妈的命令都要违逆吗?!野种两个字不知道是哪里刺激到了唐惟,他红着眼睛大喊了一声——我不是野种!稚嫩却坚定的声音让在场所有人都怔住了,林乔似乎也被唐惟说的话给吓到了,反应过来对着唐惟怒吼,反了你!还没进丛家门,就敢对长辈大呼小叫!您先说我是野种的!被丛杉抱在怀里的唐惟明显是在害怕,可他哪怕是害怕,也坚持着自己的一些原则,是您先不尊重我!如果您被人骂做野种,难道会很开心吗?您侮辱我,我为什么还要乖乖尊重您!一番话字正腔圆,声音颤抖却口吻坚定,林乔指着唐惟,气得手指都在发抖,好啊你,伶牙俐齿一张嘴,休想我们丛家会认你!我本来就不姓丛!我姓唐!唐宋元明清的唐!唐惟也是和林乔杠上了,瞧瞧您现在这副样子!真是自己拉低了自己的格调!这臭小子说什么?他居然说她没格调!林乔气红了一双眼睛,身边人很快上来抓唐惟,看样子是要关门进行一通家庭教育,说白了就是家门一关——直接打一顿。

但是丛杉的身手相当好,轻轻松松躲开那几个仆人的攻击,随后一脚踹起腿边的凳子,将凳子踹得翻了个面冲他们飞去,林乔被下人护着往旁边闪,丛杉!你要为了这个孽种和丛林决裂是不是!我没那心情当什么丛林门主的少当家!丛杉声音像是淬了冰,带着森森的寒意,您要是再敢逼我,我不介意鱼死网破!鱼死网破?林乔像是听见笑话一般,好一个鱼死网破!你吃丛林的花丛林的,你父亲想把你培养成丛林一把手,你居然敢给我说撂担子?丛杉,我他妈就是养条狗,也比你有良心!二夫人三夫人那几个儿子虎视眈眈,丛林门主的位置他们都盯得紧,你叫我怎么坐得稳!哦?狗都比我有良心?那你去养条狗呀,再把它培养成丛林少当家好了。

丛杉笑了,多好啊,还能做个logo,从此以后丛林的标志就是一条狗。

丛杉!林乔对于这个不争气的儿子真是气得浑身颤抖,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把他给我拦住!不许让他跑出丛家这个门!丛林少当家的位置,你坐也得坐,不坐也得坐!你不坐,今天我叫人就是把你腿打断了,也给我坐着轮椅当上去!林乔甚至不顾这是自己辛辛苦苦养大的亲儿子,指使着周围一堆下人,愣着干什么?吃白饭的啊!把大少爷给我拦住!别顾忌,打!打残了躺床上当植物人,都好过他在外面做什么脑残游戏烂泥扶不上墙!丛杉向来冷漠,性格波澜不惊,但是也被自己母亲这番话气得手指隐隐发颤。

能说出这种话的人,心是有多硬?丛杉握紧了拳头,对着唐惟道,抱歉啊,连累你了。

唐惟被他抱在怀里,死死抓着他的胳膊,我不怕,小舅舅,我不怕……他明明在瑟瑟发抖,却还安慰丛杉说自己不怕。

唐诗到底是将唐惟抚养成了一个很优秀的小男人。

丛杉忽然间在想,如果这个儿子真的是自己儿子该多好。

带你回去回她身边然而这种念头也只是一瞬间的一闪而过,丛杉摸了摸唐惟的脑袋,随后对他说道,抓紧了。

你一定不要伤到自己。

唐惟在他怀里抬头,我们俩不见了,妈咪一定会很担心我们,你千万别受伤,她会难过……唐惟一番话竟然让丛杉这个大男人鼻子一酸,他用力按了按唐惟的额头,将他的头按向自己的肩膀,闭上眼,不要看。

唐惟抓紧了丛杉的衣服,眼泪出来了,小舅舅,我没事,你别受伤……他在哭的时候,都是想着丛杉的安危。

丛杉想起了唐诗,她有一颗赤子之心,哪怕被人践踏侮辱,对待身边的人依旧如同阳光一般细心体贴。

他了解过唐诗的过往,才知这个女人曾背负了那么多不公平的待遇,可她依旧善良,哪怕被人陷入死地,睁开眼,眼里还是澄澈透亮的光。

大抵是因为她的性格教养,才让她有一身这么硬的脊梁。

五年牢狱走来,没有被摧毁成一个厌弃世俗自疯自癫的疯子,而是随时都有着从头再来的勇气。

想想,这个女人真的是比自己要勇敢多了。

丛杉低声道,好,我们早点回去见你妈妈。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唐诗也成了他们的一种安慰。

原来冥冥之中,他们一直都被自己想要保护的人保护着。

因为想要保护,所以强大到撑住一切。

身边有身手凶猛,经历过严格训练的下人冲丛杉扑过来,后面还跟着不缺手里拿着甩棍的众人,原本冠冕堂皇的丛家下人,门一关就脱去执事的衣服,露出的都是凶悍的身材——丛杉被逼到角落,单手还按在唐惟的头顶,另只手狠狠挡住了那人敲下来的一击——剧痛蔓延,他咬牙闷哼,随后趁着那人出手,一脚踹在对方没有防护的肚子上,那人飞出去还撞倒了两三个人。

霎时间场面一下子变得无比混乱!丛杉凌空踩了两步墙,借力一脚蹬在下人的肩膀上,随后双腿以一种相当漂亮的姿势干脆利落地狠狠一扭,只要力道再大一点就能把人脖子扭断!林乔见惯了血腥场面,却被人群中奋力出击的自己儿子给震动了灵魂。

他从小接受丛家的严厉训练,包括一举一动都代表着丛林的规矩,林乔只希望自己这个儿子争气,可以当上丛林的少当家。

可是没想到,儿子成年以来越来越叛逆,不惜离开丛家抛弃一切金钱名誉,他厌恶了机械冰冷的丛林,若是再呆下去,他必定成为一个冷血的怪物。

他可以说不喜欢,但他替她这个母亲想过没有!丛林的夫人不止她一家!还有别的几房夫人!若是别人的儿子当上了丛林门主,肯定会对他们赶尽杀绝!她生了这个儿子,却当不上少当家,颜面何存!丛杉杀红了眼,当场卸掉了冲上来的下人的胳膊,用力一扭,那人惨叫一声,胳膊脱臼了!手一松,手里的甩棍便落入丛杉手里,他干脆利落地舞了个棍花,单手拿着武器,另一张手从未离开过唐惟的脑袋。

唐惟知道丛杉花了不少力气,他一直都很冷漠,像是没有情绪的波动,可实现如今他喘得那么激烈,明显体力消耗了不少。

他觉得自己拖累了丛杉,从一开始,要是他不被丛家人抓住,丛杉就不会被逼回到丛家,要不是他太过弱小,丛杉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吃力。

他想强大,想保护妈咪,保护小舅舅。

可唐惟没想过,丛杉如果不是自己的亲舅舅,那他如此相信他,以后要……怎么办。

察觉到唐惟的恐慌,丛杉得了空,伸手抚摸唐惟柔软的头发。

他喘着气,别怕,我会带你回去。

带你回去,不顾一切,回到那个叫做唐诗的,温暖的女人身边。

抢我儿子砸你家门此时此刻,丛家一楼大厅,情况危急,千钧一发。

所有人都包围了丛杉和唐惟,蓄势待发,林乔站在一边看得触目惊心,丛杉,我再问你一遍,你是不是不想回丛家!对。

丛杉笑了,你要么把我当场打死,把我尸体扛回丛家。

除非我死,否则不会再回这个令人作呕的地方!他极为少数的情绪波动,都用来刺伤自己的家人。

唐惟抓着丛杉的衣服,小舅舅……他声音颤抖得厉害,你别出事……别死……丛杉忽然间想到唐诗那个死去的哥哥。

他是唐惟和唐诗心目中完美的哥哥替身,若是连他也死了,唐惟那张小脸上肯定会露出皱巴巴的表情,像是被抛弃的小兽,实在令人不忍。

他要把这场戏演下去,演到曲终人散为止。

哪怕一辈子,都当唐奕的替身。

丛杉发了狠,下手愈发犀利凶猛,林乔看着这样的儿子心惊,她拉不住他了,她已经掌控不了自己的儿子了!真是可笑,为了一个别的女人生的孩子,她的儿子居然要和她翻脸!我告诉你,你要是死了,你手里那个野种,也一样活不了!林乔指着唐惟怒骂,小小年纪,多智近妖!一看就是个孽种!长大了还了得!唐惟被她骂得浑身一哆嗦,丛杉一脚踹飞一个男人,不负重伤咳出一口鲜血,他擦着嘴边的血,浑身是伤抬头看了林乔一眼。

那一眼,像极了丛林大当家当初被人包围,伤痕累累时惊心动魄一瞥,像是丛林野兽被逼到最后用尽力气厮杀一般凶狠。

林乔倒退几步,被自己儿子那个充满杀意的眼神吓得一颤,回过神来,脸色煞白,你竟然为了一个不知道哪来的野孩子用这种眼神看我?丛杉,你眼里还没有我这个母亲!丛杉没说话,低吼一声,身边人竟然不敢靠近他半分。

唐惟抓着他的手,丛杉脖子上有道伤口,鲜血滴下来,滴在唐惟的脸上,他瞪大了眼睛,不停地替丛杉捂着伤口擦着血,哭着喊,小舅舅,不疼……不疼的……那哭声让机器人一般的丛家下人都动容了。

从来没有人去担心过丛杉,也从来没有人问过他,被丛家压抑了这么久走过来的路,流过的血,到底痛不痛。

唯有一个五六岁大的孩子,在他伤痕累累的时候,用瘦弱的小手替他压着伤口止血,含着哭声说一句,不疼……林乔像是被眼前一幕震惊到了一般,觉得胸口的心脏急速跳动,从来没有……跳的这么快过。

这个时候,丛家大门发出一声剧烈的震响,像是有人从外面狠狠撞击了一下他们的家门!林乔脸色巨变,快去看看出了什么事情!可是,来不及丛家的下人做出反应,更加剧烈的声音连续传过来,让人心慌。

伴随而来的是地板都跟着震颤了,随即丛家那扇金碧辉煌的大门轰得一声化作碎石坍塌,两个土方拆迁车和一辆挖掘机硬生生将他们丛家的大门撞坏了!代表着丛林上上下下尊严的大门……被人攻破了……在这一刻,颜面坍塌,天崩地毁!无数飞尘扬起一阵阵烟雾,林乔气得声音都撕破了,谁!是谁敢和丛林过不去?丛林下属立刻做好准备攻击,这可是头一回被人家欺负到了自己的地盘上来,还耀武扬威的!灰尘逐渐撒去,震颤逐渐平息,烟雾中走出一个高大挺拔的男人的影子,黑眸黑发,眼神利如刀刃,容颜俊美如同天神下凡,可是周身气场却如同地狱的魔王。

他不是丛林的人,却有着比丛林的人更加凶狠的兽性!他说,怎么,你抢我一个儿子,我砸了你们家大门,不算过分吧?丛大当家好久不见所有人都怔住了,连带着丛杉和唐惟。

薄夜就这么堂而皇之地直接找拆迁车把丛家的大门砸了,还光明正大从废墟门口走进来,脸上照例挂着冷笑,直直看向贵妇林乔,怎么,要对我儿子动手?丛杉的表情一下子变了。

林乔也变了脸色,指着唐惟怒吼,你到底是谁的种?唐惟死死抱住丛杉,小舅舅……他从头到脚喊的都是小舅舅!林乔气得脑子里嗡的一声响,她本能觉得就是这个臭小子骗了自己的儿子,不要脸的野种!居然敢欺骗我儿子!还妄想进我们丛家的门!给我打死这个短命鬼!我看你们谁敢!薄夜一声低吼,所有人都愣在原地。

他气场实在是太过强大,一时之间大家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办,莫名地对眼前的男人有些心虚。

薄夜身后一下子窜出来无数人马,各个装备优良,肩膀上有个著名的标志,特种部队风神组!他竟然也能喊动风神组的人?那不是小月亮哥哥的特种兵部队吗?丛杉眼里划过一丝疑惑,随后被他盖住,唐惟看着突然间出现的薄夜,低声喊道,薄少……薄夜看见自己儿子被吓得惨白的脸,心都痛了,他的儿子居然在别人家里受委屈!当场就扭头对着林乔,把丛林的大当家喊出来!我倒是想问问你们丛林和我们薄家有什么过不去,居然敢绑架薄家的孙子!不说出个理由来,我今天拆了你们丛家整栋别墅!薄家!海城大名鼎鼎的薄家!字字句句摔在地上都一砸一个坑,林乔看着眼前的男人和身后的特种兵部队,知道他是有备而来——薄夜甚至特意让叶惊棠和上面打了个招呼,借用一下他老人家在中央的势力,调来了几辆军用的坦克车。

这他妈都横行霸道到人家家门口来了!林乔脸面都挂不下去了,她当了丛林组织的第一夫人这么久,还没被人蹬鼻子上脸过!老爷不用出面,就你,我们丛家还真没放在眼里!是吗?薄夜冷笑。

不出几分钟,就有人高喊着,大夫人!大夫人!老爷说不能对薄家人出手——!!林乔浑身一颤,怎么可能?老爷向来不怕白道上的任何组织,除非……除非眼前的人,连着他们那一块都有涉略……那就是……通吃!薄夜冷笑,丛林的钱洗白还得经过我这一手,你说,这里谁有说话权?‘丛林’不是非你薄家不可,薄家大少这样相逼,可就不够厚道了!一道强劲的声音传来,苍厚有力,像是在战场上厮杀过无数次的死士,人群缓缓让开一条道,走出一个脸上有刀疤的中年男人。

那道疤从他额头开始,直直划过眼睛,可以看出是个很老旧的疤痕,却依旧狰狞可怖。

他紧闭着一只眼,想必是看不见了,而另一只眼睛里的光却犀利而又凶悍。

只一眼,薄夜便知,丛林大当家,是个血性的!丛杉看见那个强硬的中年男子的时候,身体也微微一颤。

丛铮!他冷血无情的父亲!幼时那些带着血腥味的记忆再度袭来,丛杉脸色惨白,从来不喜形于色的他竟然露出了,些许恐慌的表情。

这个男人,从小到大都是他的噩梦。

丛铮要将他培养成一个血淋淋的机器,将他所有的感情都扭曲扼杀!薄夜盯着丛铮许久,低沉地喊了一声,丛大当家。

薄少,好久不见。

丛铮从人群中走出,也以同样的目光回视薄夜,既然我们两家一直都是合作友好的,今日何必要打破和平呢?薄夜能在他们那个圈子通吃,是靠着Jungle打下的人脉;所以同样的,丛林Jungle某些洗白,也通过薄夜的手段。

一直以来都是达成协议的两家,今天被薄夜的举动彻底撕毁了共识,拔刀相见!丛铮那番话说得轻巧,却隐隐带着警告。

薄夜感觉到压力,仍不屈不挠,若非你家大夫人抢了我儿子,我也没必要来走这一遭。

丛大当家,有时候把人逼太紧,下场可能就不如你的意了。

是个有秉性的男人,可惜了。

丛铮眯眼笑了笑,脸上那个疤痕被拉动,一瞬间张牙舞爪分外渗人,儿子?我愚钝了,这个小孩,不是丛杉带来丛家的吗?只有前路再无归途我不知道丛家大少把我儿子带来Jungle有什么目的,但是,他,就是我薄夜的儿子!骨肉至亲!他,就是我薄夜的儿子!骨肉至亲!唐惟被这句话震动了,靠在丛杉怀里,隐隐发抖。

丛铮转头看向丛杉,声音又低又沉,逆子,你还有什么想反驳的吗?抢了人家的儿子说是自己的私生子,难怪薄家大少要带着杀气打上门来!这让他如何站得住脚?丛杉脸色惨白,一个解释的字都说不出来。

其实关于私生子的事情,他也没承认过,就上次视频的时候,顺手和唐惟演了个戏来打发那个叫秦珊珊的女人,可是谁知道这女人转身就把消息告诉了他母亲林乔,于是林乔就信以为真,把唐惟强行带走,要挟他回到丛家!丛杉没解释,站在那里一声不吭。

丛铮知道这事儿是他们丛林先失了分寸,抓起一边的玻璃杯准准地砸在了丛杉的额角,力道大得玻璃杯当场砸碎,碎片飞溅,划伤丛杉的眼底!鲜血淋漓,一触即发!那伤口和眼睛只有几毫米的距离,可是丛杉都不眨一下,硬生生受下了。

这事情,的确和他有责任,有些解释他不想费劲去说,但是把唐惟拉下水,是他连累了他。

丛杉转头看向薄夜,男人一步步走进他。

他放下唐惟,对他说,去你爸爸身边。

唐惟回头看着丛杉,眼泪出来了,小舅舅……他天生敏感,一定察觉出来了什么,或许他已经隐隐知道丛杉其实和他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了。

薄夜没说话,牵起他的小手,唐惟出乎意料地没反抗,看了薄夜一眼。

人得学会分好坏,这个时候薄夜挺身而出的确是帮了他,所以唐惟说了一声谢谢。

随后丛铮看了眼还在流血的丛杉,用力狠笑一声,丢人现眼的不孝子!还不跪下!跪下!他的亲生父亲要他跪下!丛杉低笑一声,不知道是在嘲讽谁,我要是不呢?那就打到你两条腿都断了为止!姜还是老的辣,丛铮气场尤为狠厉,冷血无情,连带着薄夜都被他这股子杀意震到了,这样对待自己的儿子……?难道丛铮无动于衷吗?林乔这会儿没了之前的强硬,抹着眼泪来到丛铮身边,老爷,杉儿不听话也有我的一份……知道有你的一份还不滚!丛铮连自己的大老婆都一起骂,要不是你没长脑子把人家儿子当自己孙子,我丛家今天脸面会跌到这份上?一个女人还想翻大浪,你他妈当我死了是不是!林乔脸色煞白,老爷,您这话是要诛我的心啊,我都是为了您好……滚!丛铮居然让自己的下属直接架住了林乔,丝毫不顾外人在场,也不管这是自己娶回家的老婆,直接让人把林乔拖下去,林乔哭喊着,老爷,您不能这样对我,我对您真心一片……真心一片?丛铮冷笑,对我,还是对丛林大夫人的位置?!林乔眼睛血红,声音带着哽咽,转头看向丛杉,杉儿,你帮帮妈妈,和你父亲说句话,你不能眼睁睁看着啊!可是丛杉的冷漠无动于衷,这一出家庭的可笑闹剧,他已经受够了。

他,谁都不想帮。

他甚至不想和他们有任何关系。

唐惟身体颤抖,薄夜便伸手遮住他的眼睛,他说,不要看。

薄少,我没事……唐惟忍着自己的害怕说道,我想要……想要小舅舅好好的。

唐惟一句话,是要薄夜保住丛杉。

薄夜手边的拳头攥紧了又松开,终是抬头看向丛杉,这事情我暂且不跟你计较,丛大当家,你们的家事,薄某就不参与了。

不不不,犬子愚钝,还劳烦到了你家小少爷,让他受了惊吓。

是我们丛家的不对。

丛铮这辈子最要的就是面子,在外人面前,必须得保全气节。

他说,拨冗来丛林月底的游轮节一趟,我丛某亲自招待!恭敬不如从命。

薄夜颔首,还有,我儿子挺喜欢丛大少爷的,所以不存在受了惊吓这一说。

下次碰面,希望丛杉能一并过来。

这是要保他。

丛铮没去想薄夜为什么会开口替一个抢了自己儿子的人说话,但是眼中还是划过凶狠的情绪,开口道,薄少的心意我收下了,若是没事……没事我就先带着我儿子回去了,误会一场,丛家大门,薄某必定亲自掏钱替你们修好。

他倒是不要脸,一句误会一场把一切都盖过去了,包括砸了人家家门。

看着薄夜带走了唐惟,丛杉的拳头握紧。

他一旦踏入丛林这个组织,只有前路,再无归途。

丛铮狠狠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声音冷得像是冰,让丛杉从头到脚都寒了。

他说。

丛杉,我的好儿子。

你捅的篓子,可别怪我无情。

新爱不抵陈年之恨唐诗是在半小时后接到了唐惟的电话,随后一路红着眼睛来到薄家,跌跌撞撞进门,就有一个瘦小的影子冲进来扑到她怀里。

唐惟声音还带着一股后怕,妈咪……惟惟,你吓死妈咪了知道吗?唐诗摸着唐惟的脸,没出事吧啊?小舅舅呢?小舅舅?薄夜听到这个称呼眯起眼睛讽刺地笑了笑,唐诗,你连你儿子都要骗?什么劳什子的小舅舅!丛杉就是个唐奕的替身!唐诗脸色煞白,你闭嘴!可是晚了,唐惟已经什么都知道了,从接触到丛杉家庭的一切,到现在薄夜这句一针见血,他什么都知道了……丛杉不是自己的小舅舅……也和他的亲舅舅唐奕没有任何关系……那么……他的亲舅舅到底在哪里?为什么不出来?为什么妈咪要和丛杉演戏一起骗他?小男孩的脑子那么聪明,闪过无数疑问,所有的可能都被否定以后,剩下的不可能便尤为触目惊心。

唐惟嘴唇发颤,妈咪……我舅舅呢……?唐诗想开口解释,可是偏偏一张嘴便哑了声。

她,无力诉说那个残忍的事实。

她抱起唐惟,走出薄家大门,身后薄夜喊她,唐诗,丛杉根本不是什么小舅舅,孩子需要真正的父亲是我……真正的父亲……唐诗笑了。

丛杉哪怕和唐惟毫无血缘关系,也比你这个真正的父亲来得好多了!字字诛心!薄夜瞳仁紧缩,他以为他帮她把儿子平安带回来,可以抵消一点她心头的旧恨……可是,新爱不抵陈年恨,他忘了唐诗曾被他如何摧毁,如今要她回来,难如登天!苏祁停了车过来,正好看见唐诗抱着唐惟从薄家大门抹着眼泪出来,他上去焦急喊了一声,唐诗!唐诗抬头,他便上前,寒风中苏祁解开了自己宽大棉袄的扣子,随后向两边拉开,将他们母子二人统统罩在自己怀里,用两边的衣服包裹住。

唐诗没忍住,眼泪又出来了。

这一幕场景,刀子一般生生劈裂了薄夜的身体。

苏祁笑了笑,看了眼自己怀里的小不点。

哟小兔崽子,没事就好。

唐惟破涕为笑,和苏祁抬杠,哼,我是主角!我才不会出事!他们打闹逗趣,都像是一个个耳光打在薄夜脸上。

曾经深爱过他的女人,现在躲在另一个男人怀里取暖,连他的儿子,都和那个男人如此亲密。

他以前所拥有的一切,在这一刻以一种决绝的姿态通通弃他而去。

弃他而去,奔赴另一个人。

他到底亲手埋葬了多少希望和温暖?薄夜跟着唐诗追赶出来,却在看见苏祁那一刻硬生生止住了脚步。

寒风吹来,凉透人心。

新年伊始,他像是经历了一场灾难,那些当初不被他重视,被他丢弃的一切,到现在就成为凌迟他的工具,连同回忆一起,想一遍,痛一遍。

薄夜想,从来没有人可以把他伤成这样,甚至没有还手之力。

安谧呢?若是五年前的安谧呢?薄夜不敢去想,他不敢去承认现在他心里唐诗的分量是否已经超过了安谧。

他甚至不敢去查五年前。

叶惊棠曾经在某个夜里笑着对薄夜说,薄夜,你对于唐诗,永远都是最怂的那一个。

他说的很对,薄夜不是不查,是根本……不敢查。

很多证据和五年前已经不一样了,他调查虽难如登天,但是不是不能查,是他根本没有勇气迈出这一步。

若是唐诗无辜……他该当如何?若是安谧的死真的只是一个意外,那他,到底要怎么面对那个被自己毁掉全部人生的女人?他会后悔吗?他已经后悔了!他说不出口,不敢去承认自己的胆小懦弱。

可是面对唐诗的时候,他就变成一个逃兵,不断地给自己洗脑,五年前,他没有做错。

他若是错害……唐诗曾经对他满腔热血的深爱,就是毁在他自己手里!薄夜倒退几步,凉风穿堂而过,惊起万千洪荒。

这一刻,他心头凉薄如废墟,被隐藏在千年不化的厚厚雪山之下的真相,或许已经隐隐露出了冰山一角。

他握不住穿堂风,就像握不住唐诗的手一样。

唐诗走了跟他走了薄夜站在那里,呆愣地看着唐诗跟着苏祁走了。

哦,走了。

薄夜整个胸膛空荡荡的,心就像是被人挖走了一样。

他失魂落魄地回到家中,正好岑慧秋走下来,看见自己儿子这幅样子,又大惊失色,惟惟呢?刚刚还在的……唐诗带走了。

薄夜说话声音都是低哑的,就在刚刚。

岑慧秋手里拿着一根纤细的金项链,上面挂着一个纯金的小天使图案,她明显是想送给唐惟挂上的,听说唐惟走了,又只能将项链收起来,轻轻呢喃一句,噢,那……那等下次。

下次。

下次,又会是什么时候呢?又或者说,还会不会到来呢?唐诗走到家中,一片疲惫。

以往这个时候,丛杉都会戴着一副眼镜,就跟大学教授似的端着一杯咖啡,然后另外给她也泡一杯,一边吹空调一边冷冷瞥她一眼。

现在他没跟着回来,家空了,像是进了贼丢了东西似的。

倒是换做苏祁现在穿着大衣立在客厅外边,对着唐诗道,不欢迎欢迎我啊?唐诗叹了口气,只能自己去给自己泡咖啡,顺路开了空调,鞋架上有拖鞋,你随便拿一双进来吧。

苏祁脱去外套,一看鞋架上男士拖鞋,这谁的?丛杉的啊,还用说吗?唐诗端着两杯速溶咖啡出来,苏祁一看就把眉毛皱得老高,垃圾速溶咖啡,不喝不喝!……唐诗忘了这人是专业级别的咖啡拉花师,就把两杯倒在一杯,也不嫌弃,手势利落,稀罕。

这是生活细节品质!绝对不能屈服!苏祁说起来还一套一套的,唐惟也脱了厚厚的棉袄在客厅毛毯上坐下,冲苏祁笑,苏叔叔喜欢喝什么咖啡?苏祁刚想说咖啡品种,转念一想这臭小子估计也听不懂,只能摇摇头道,就反正不是速溶的。

范围有点广噢,看来自己得去好好学学关于咖啡这一块的专业知识。

唐惟又换了个方式找话题,今天你为什么会来找我?苏祁被唐惟问的一愣,心说因为你妈咪哭唧唧的老子心疼呗,又一想这要是说出去多跌份儿啊!不行不行!随便编个借口。

他说,正好遇上你妈咪了,顺路捎了一程。

唐惟站起来,端端正正冲他鞠躬,谢谢苏叔叔!哎别别别,你这使不得……苏祁笑着把他搂过来,咱俩谁跟谁啊,别谢了,拿点我感兴趣的来谢谢我。

唐惟说,我给您买咖啡!好!苏祁伸手捏了捏他的脸,说好了,我们就是好朋友了。

好朋友!唐惟拍拍胸脯,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得嘞!哟!上钩成功!苏祁满脸都是贱兮兮的笑,对着唐惟道,既然是朋友,你就不能喊我苏叔叔了。

也是,唐惟看穿了苏祁的想法,但还是勾着唇,不行,妈咪说我们之间辈分差得有点大,只能喊苏叔叔。

靠,软硬不吃。

苏祁撇撇嘴,喊哥哥行不行?苏叔叔。

不对,是苏哥哥!苏叔叔。

哥哥!诶。

靠,被一小毛孩儿套路了。

不要开脱是我错了丛杉在这天夜里没有回家,像是凭空人间蒸发一般,失去了所有消息。

工作室上班也不来了,干脆家也不回来了,整个家都冷清清的,要不是苏祁常来串门,唐诗都会觉得又回到了娘俩过日子的时候。

唐惟没有告诉唐诗他在丛家遇到了什么事情,只是会放学后坚持等一会,丛杉经常接他放学,现在这个人变成了苏祁。

丛杉不见了,像是突然间出现,又突然间消失了。

所有人都不知道他背后的家庭条件,也对他的身份一无所知,他那么神秘,来无影去无踪,等到寻不到他的踪迹,大家才惊觉,原来对丛杉如此陌生。

明明在一起工作了那么久,熟稔的程度居然只有一个微信号,一串电话号码。

而这两样东西,偏偏又是,最容易被丢弃的。

丛杉平时雷打不动地上班迟到,工作睡觉,等到了夜里又以非常人的速度脑洞大开,大家只是觉得他这个人怪异,却没想过,这怪异的背后,真实的他,是什么样的。

唐惟再也没等来那个和自己舅舅长得相似的男人。

哪怕他每天都会朝着家门口望一望。

丛杉当初答应过他的,一起回到妈咪的身边。

他相信他,就算他不是他真正的舅舅,他也信他一定会履行诺言。

苏祁这阵子来唐诗家里相当频繁,他明白自己之前作出的补救有点回报了,唐诗没有当初那么抵触他,但是对于他一直出现还是感到困扰的。

于是某天夜里苏祁在她家蹭吃蹭喝结束后,厚着脸皮大言不惭地说,唐诗,你要是觉得我烦了,你和我说,我……我觉得你现在就挺烦的。

唐诗当下直接打断他。

俊美的男人捂着胸口,笑意还是不羁潇洒的,偏偏拿捏着心痛的语调,你怎么能这么心狠,你看我这几天做牛做马……做牛做马来我家蹭吃蹭喝?唐诗被他气笑了,别是做猪吧?苏祁被这个女人怼的愣是一句话都没说上来,随后一梗脖子,干脆当听不懂,伸手摸了摸唐惟,反正他没反感我,你得听从孩子的。

是不是呀小唐同志?小唐同志端着饭点点头,欢迎苏叔叔来我家!以后常来,家门大开!得,苏叔叔这个称呼是改不掉了。

这天夜里下了大雨,唐诗有个U盘忘在公司,晚上要加班加点继续赶工,就只能折返回去公司一趟。

回去路上她觉得身后有什么阴影,大半夜的女孩子一个人出门的确有点危险,可是此时此刻,她竟然想不到一个人来帮自己。

这个时候,身后猛地钻出一个身影,用力捂住她的嘴巴,将她拖向一边没有人的草丛,雨水很快打湿了他们二人的衣服,唐诗吓得全身紧张,回头一看,顿时惊了。

傅三少……她的喃喃声混合着雨声传到傅暮终耳朵里,他终于放开她。

男人抬头看了她一眼,那一眼,眸光破碎,他眼角似乎是红的。

他说,唐诗,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可是,我真的不知道用什么方式补偿……他被骗了,他妈妈也被骗了。

那照片里的人不是唐诗,可是……悲剧已经造成了!那天唐诗在大众面前脱去衣服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亲手造成的祸已经挽回不了了!他心痛,他想补偿,可是怎么办,他只敢这样暗中偷窥唐诗的生活,根本不敢出声和她说话。

他也在错误中亲手将自己和她的关系推向深渊,他从来没这么狼狈过。

他小心翼翼,只为了一个女人低头,唐诗,对不起,我承认我是被嫉妒蒙蔽了眼……唐诗说话了,声音很冷,我不会原谅你的,你走吧,我快到家了。

唐诗,别!雨水哪有心脏冷?傅暮终心都揪在一起了,我知道我错了,是我被骗了,我也没想过会这样,我当时以为你是那种女人……你到现在还在为自己开脱。

唐诗瞥了傅暮终一眼,错已经犯下,我没有那么大度到像个圣母一样原谅你,不过我也不会惦记你,就这样吧。

她这意思是,以后也不会把他当做朋友,就当做一个陌生人吧。

你太绝情追不上了傅暮终不依,拦住唐诗,两个人就这么淋在雨里,他不管不顾,一把按住唐诗的肩膀,我知道我有责任,可是唐诗,我真的没想过会这样……我当初对你动手,也是因为我没忍住,我……别说了。

唐诗轻轻拂开他,那动作却叫他无法反抗。

给彼此留点颜面吧。

她说完转身再次没入雨中,傅暮终没了去拉扯她的勇气。

他想,他在唐诗的人生里,或许……是该退场了。

托傅暮终的福,唐诗回去直接感冒了。

还带起了发烧。

到医院的时候又是江凌,那个江歇的帅弟弟,他看了一眼体温计,我靠,四十度二!牛逼!比上次还牛逼!坟墓买好了吗?我推荐个熟人给你,你别来医院看病了,找块地躺下吧。

唐诗心说长这么帅怎么偏偏损人这么起劲呢?结果下一秒,就跟上回一模一样,哐当一下晕了。

江凌抱着唐诗跟抱着皇后娘娘似的,一路喊着,都让让啊,这边有个人晕了,准备病房!唐诗醒过来的时候,就看见薄夜坐在一边,她以为自己这是出现幻觉了,这场景有点似曾相识啊?可惜了人都不是当初那个人了。

薄夜从手机上抬起目光来,看了唐诗一眼,醒了?唐诗没说话。

薄夜叹了口气,这回挺自觉的,醒了那我走了。

谢谢,走好。

唐诗接得很迅速,比起前一次来,她要老练太多。

到底要经历多少次千锤百炼,才能修炼出一身从容,哪怕狼狈登场,别离时刻也依旧冠冕堂皇。

薄夜脚步一僵,回过头来看唐诗,她还发着烧,退下去不少,但到底还是有些温度的,嘴唇发白,想必是渴了。

薄夜出去买了水回来放在她床头,她没要,男人沉默地转身,这次是真走了。

他在期待什么呢?期待唐诗会叫住他吗?薄夜忍着心头所有蠢蠢欲动离开病房,正好遇到过道里的江凌,一身白大褂风度翩翩,哟,老夜走了啊?嗯。

薄夜淡淡应了一声,人已经醒了。

唉,人醒了你走了?江凌喊住他,再呆一会吧,晚上一块吃饭?再说,吃饭约好了地点再喊我吧。

薄夜不敢在这里待太久,他怕自己忍不住回去看唐诗,回去找她,她在离自己那么近的地方,可他却不敢伸手触碰。

你是不是……江凌沉思半刻,和你前妻吵架了?一语中的。

薄夜回头,算不上吵架,只能说……单方面被厌恶了。

江凌笑得优雅,你也有今天?这是打算来嘲讽自己了?薄夜被他气笑了,你这幸灾乐祸什么语气啊?我挺欣赏唐诗的。

江凌向来大方,说话也坦坦荡荡,不是那种暧昧的欣赏,是对于有才华的人的欣赏。

老夜,虽然我和你认识很久,但我还是想替唐诗打抱不平一句,五年前的事情,你做的太绝情。

绝情,他的好朋友说他绝情。

可是当时……对,当时你认为你看见了真相。

江凌凑近他,用一种坚定的口吻,可眼见真的为实吗?薄夜,我当初就对你说过,趁着人还在,去把该弥补的弥补了,别等人家不在了,你才追悔莫及。

其实他现在已经后悔了,可是五年前的真相,他竟然不敢去查。

江凌像是看穿了他的懦弱,拍拍他的肩膀,老夜,唐诗不容易,你先别说她五年前到底杀没杀人,五年牢她都坐了,她还欠你什么呢?是黑是白她都咬牙忍了,还把你儿子养这么大,做人,真的要有点良心……你在中央,看不清感情,可是我们旁观者看得很清楚。

你不弥补她,还想着逼迫她,只会让她更恨你,这真的是你想要的吗?这真的是他想要的吗?不,他不想要唐诗那种痛恨的目光!薄夜恍如初醒,看着江凌,可是我……现在,还来得及吗?江凌目光看向唐诗所在的病房,不知道,或许,已经晚了吧。

薄夜,有些东西强求不来的,在你掌心的时候,你没握紧,现在飞走了,你追不上了。

追不上了。

苦苦等候一句借过这天唐诗收拾了东西出院,又正好遇上薄夜,薄夜其实是刻意等在这里的,或许他需要和唐诗好好解释,可是唐诗平淡地走来,迎着他的眼神,只是淡漠一句,借过。

借过。

他苦苦等候,等来一句她的借过。

那一刹那,薄夜觉得自己原本好不容易才拼凑起来的心碎了……看着唐诗从他身边擦肩而过,明明距离那么短,却像是隔了一万光年。

他用尽一切,都再回不到她身边。

唐诗出了院就先趁着下班时间还差一点赶着去了一趟公司,丛杉还是没回来,工作室少了他,也觉得有些无趣。

唉,想念丛小三在的日子。

小月亮趴在桌子上,完了,咱工作室的门面大帅哥消失不见了。

要不报个警吧?芳芳看了眼绿恐龙,阿龙又在看人体模型的构造,察觉到了芳芳的眼神,立刻接嘴道,不,不会吧,我觉得三三就是失踪一段日子,总会回来的。

你怎么知道?老王看了他一眼,万一出什么事了呢?咱也别乱猜,三三办事向来很稳,再等等。

唐诗不知道是安慰别人还是在安慰自己,看着自己旁边空落落的位置,想起当初第一次见到丛杉的时候,他从一大堆草稿纸里面耸动着探出头来,然后睡眼朦胧地递给她一条速溶咖啡。

那么近,恍若在昨天。

又那么远,一切都消失不见。

没有了丛杉,咱设计时装的重任又要压在女神肩上了。

老王飞过去一条速溶咖啡,赏你的!别辞职,速溶咖啡都是你的!唐诗要是也走了,工作室估计会受不了这么大的打击吧?唐诗笑着接住老王的咖啡,臣遵旨!工作室日常的微博好久没更了,这天小月亮打开发了一条消息:三三不见的第七天,想他。

《恋爱养成》工作室的首席大帅哥三三不见了!天啊,好担心啊!是出了什么事了吗?生病了?还是工作调走了?好好地怎么不干啦,我们都是奔着他去的!就是就是!那现在cp只剩下Dawn一个人了吗?她会不会寂寞?大佬还缺人吗,大学生实习不要钱那种。

缺了丛杉,就像是缺了一个重要的劳动力,大家发现那些高难度的劳动量只有丛杉在夜里能完成,其余人一起分担的时候也累得够呛,一边想念丛杉一边骂他,靠!这臭小子什么时候回来!是不是不要我们了!小月亮说得还挺委屈,男人都是薄情的!说断就断!说散就散!再这样我要发动我爸娱乐公司挖老底的实力,把他家地址挖出来了啊!去他家门口堵他!我赞成,你快去吧,堵到他,把他绑起来强行带回工作室,按在电脑面前,不完工不给吃饭。

老王转了转笔,芳芳快去,丛小三回不回来就靠你了。

这么狠?芳芳骂了一句,不了不了,万一他是黑道上的大佬呢,那我惹了他不是要挂了。

还是乖乖等他回来吧。

某个阴暗角落,男人擦去嘴角边的血,掏出藏在壁画后面的手机,忍着疼打开了看了一眼。

有很多人问他为什么不能来上班,他不能回复,一回复就会被家里人查到。

看了眼最近工作室的官博,一看就是小月亮的口气,说丛小三不来了,工作室都很想他。

男人罕见地笑了笑,往下拉,看见一条评论说,只有Dawn一个人了,会不会寂寞。

他手指停留在页面上好久,随后迅速关掉了页面,将手机放了回去。

Dawn,唐诗,那个女人。

老天有眼替天行道这天夜里薄夜收到了一通短信,上面的消息显示的是有关于安如的照片。

自从上次安如被人从派出所劫走之后,因为她做出的事情,让他不想再管她死活,所以薄夜并没有再派人去追踪、可是当安如的惨照被发送到薄夜手机里的时候,他整个人狠狠一震。

看了眼那排号码,他几乎没有多想,就让林辞快速地下去查,查这组号码的ip地址。

林辞给的结果还是如同上次一样,在海外。

这已经不是第一组在海外的ip地址了……海外的人,绑走了安如,还给他发送这个照片,到底是什么意思?下一秒,又有一条短信发过来,同一个号码,相隔十分钟而已。

【替天行道,老天有眼!】短短八个字,让薄夜霎时怔住,替天行道,老天有眼?这句话背后的意思是什么……?难道安如身上也有什么他不知道的隐情?这天夜里,一群黑衣人来到薄夜家门口,将一个编织袋重重丢到他们家花园里,随后扬长而去。

早晨薄家下人过来打扫的时候,看见花园里有个编织袋,还在蠕动,吓了一大跳,打开来,竟然是个血淋淋的人。

这人的脸看着还有点眼熟,不是先前常来薄家的安如吗!怎么会这副惨样?还……还活着吗!下人颤颤巍巍地去探她的呼吸,发现还有微弱的气息,赶紧把她扛起来,一路上大喊着,薄少,薄少!薄夜在看见眼前那个浑身是血的安如的时候,整个人都震惊了。

他马上就联想到了之前收到的那条短信,安如……被人绑架之后,到底经历了一些什么?赵医生把她的命保住,然后带她去地下一层休息。

把安如抓在手里,等她醒来,应该可以逼问出一点什么。

薄夜没有再多看安如一眼,随后径自拿起自己桌子上的手机,直接离开了薄家。

这一个小插曲似乎只是新年伊始偶然发生的事件,压根没对他的日常生活造成什么影响。

唯有他走后,有人偷偷从薄家背后绕出来,发了个消息。

【报告主子,薄夜出发去上班了,他们已经把安如接了回去。

】【继续蹲守。

】【是!】叶惊棠听说了安如伤痕累累被人丢回薄家大门的事情,正好薄夜来公司找他谈事情,他笑着问薄夜,你把你的老相好又接回去了?不算。

薄夜揉了揉揉眉心,等她醒了有事情要问她。

看来只是利用。

叶惊棠自己给自己泡咖啡,自从姜戚走后,他竟然习惯了喝速溶咖啡,姜戚买给他的咖啡机,他再也没用过一次。

你这次分得很清楚啊,想通了?当初不是很喜欢安如么?叶惊棠端着杯子抿了一口,琥珀色的瞳仁美得出挑,还是说发现了安如只是安谧的影子。

薄夜用手指敲敲办公桌的桌面,男人身形修长,穿着西装相当相貌堂堂,说重点,拜托你查的事情怎么样了?他之前就已经托叶惊棠去调查五年前的事情,毕竟在中央有关系的话,调查可以更方便点。

有些消息放出来让人知道的是这样,但是其实背地里真正的又是另一副样子。

说起来,他还有些隐隐紧张,总觉得自己在一步步重新调查真相,一点点靠近五年前的唐诗。

看着薄夜的表情,叶惊棠心里笑了笑,薄夜,你紧张的样子,唐诗知道吗?但是他没有把这句话问出口,反而说,哟,有求于人是这个态度啊?叶惊棠笑了,转身从旁边书架上抽出一叠文件,用手指按住,然后看着薄夜,我帮你都用了中央的权利调查五年前,你有没有什么报偿给我?想要什么好处?薄夜依旧是那副高冷的模样,哪怕自己是需要别人帮忙那个。

叶惊棠恶劣地笑了笑,算了算了,爸爸对你这种男人没什么想法,改天真的想搞基了再找你。

薄夜巴不得把那杯咖啡全泼在他脸上,一把抽过文件,说话跟放屁一样,要是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我再考虑考虑把上次的生意让你两个点。

你穿裙子当我女伴然而叶惊棠给的东西的确相当颠覆薄夜的认知。

五年前那件事情的所有线索,统统都被记录在了档案里,该有的都有,连同没有公开的也存在于上面。

薄夜看了一遍,和自己五年前发现的一些有些出入。

第一个疑点:当时商场的扶梯正好在清理,所有人都知道维护期间是不能去乘坐扶梯,为什么唐诗和安谧会出现在扶梯口?第二个疑点:那个正在清洁请勿靠近的标志到底是被谁拿走了?为什么当时没有安放?第三个疑点:出了事故之后,警方有去现场检查,竟然排除了是扶梯失灵造成的意外伤害,因为当时扶梯根本就没有处于运行模式。

商场所承担的最多只是没有及时安放正在清洁的标志的责任。

再说,静止不动的扶梯,也不可能伤人。

所以的的确确,安谧是被人推下去的。

第四个疑点:监控录像有拍到唐诗伸出手对着安谧的那一刻,所以这一幕也是当时薄夜把唐诗送进监狱的重要证据,她在众目睽睽之下出手,导致安谧一尸两命。

这一幕,到底有什么隐情?薄夜看着报告上面的那几排字,只觉得头都大了。

苏祁是**,叶惊棠家里有中央的势力,他其实原本也可以找苏祁帮忙,但是本能的他拒绝让自己对苏祁低头。

一旦寻求他的帮助,就等于自己输给了他似的。

你想通什么没有?叶惊棠托着下巴,天天来我这里报道,为的就是这个真相,薄夜,你五年前为什么不来?薄夜把资料放下,站起来,叹了口气,为时未晚。

不,已经晚了。

叶惊棠用一种很深沉的眼神看着薄夜,当悲剧发生的那一刻你选择了听从别人的话开始,你就已经在唐诗的人生里迟到了。

所以现在,哪怕真的真相和五年前不一样,哪怕你的的确确查了出来,也已经晚了。

薄夜心口刺痛,烦躁地啧了一声,别跟我说这些。

这些只会让他更懦弱。

叶惊棠无声地笑,承认吧,你爱上唐诗了。

没有。

薄夜迅速反击,他像是在努力做什么证明一般,我只是……暂且,目前,对她好像有点兴趣。

你努力自欺欺人的样子真好笑。

叶惊棠是向来不忌惮薄夜的,所以说话依旧带着一股子嘲讽,他看着眼前的男人,忽然觉得,不管怎么样,薄夜总归是比自己幸运的。

起码他想重新得到的女人,还活在这个世界上。

起码他现在还能做出那些补救,哪怕微乎其微。

可是叶惊棠呢?他还剩下什么呢?姜戚一死,他所有的资格都被命运剥夺回收,他付出再多,也换不回一条已经离开这个世界的生命。

看着薄夜的侧脸,叶惊棠凝视,许久才道,薄夜,有些时候,放下你那可笑的尊严吧,爱一个人没爱到,难道有什么丢人吗?丢人吗?薄夜叩问自己,是否真的丢人。

可他至死都不肯承认,只是固执地对叶惊棠说,我不过重新查一查五年前的真相,好安慰自己无处安放的灵魂。

他调查真相只是企图自我安慰,从未想过如果另一种结果粉墨登场拉开序幕,那个时候,他和唐诗的戏……又能唱到几轮。

月末的时候,丛林大当家丛铮果然如同自己所说给薄夜发去了一张邀请函,月底有个丛林游轮电音节,所有的一切都是安排在游轮上的,并且注明了薄夜可以另外带几个客人,他们都是guest,所以不需要另外付钱。

薄夜收到邀请函的时候,叶惊棠也一并收到了,毕竟丛林想洗白,白道上中央上的人也得讨好,所以几个官二代们统统在guest名单里,薄夜问叶惊棠什么时候过去。

叶惊棠懒洋洋地说,没有女伴,不过去了。

薄夜想了想,我也没有。

叶惊棠乐了,那这样,薄夜。

你穿裙子,当我的女伴。

薄夜一张俊脸刷的一下拉了下来,冲着叶惊棠冷笑,老子没有那兴趣爱好。

叶惊棠说,我也没有,不过你戴假发穿裙子应该挺好看的,毕竟你不丑……话还没说完对面薄夜直接咔擦一声挂了电话,嘟嘟嘟的通话切断提示音传来,叶惊棠笑着将手机收回来,看了眼日期。

姜戚……你离开这个世界已经两个月了。

他抬头去看桌子上放着的那张邀请函,想到了曾经参加这种场合,身边都有一个娇艳迷人的姜戚,挽着他,笑靥如花。

可是一眨眼之间,他手边空荡荡的,居然什么都不剩下。

叶惊棠自嘲地笑了笑,伸手撑住自己的脸,随后另只手抓住自己胸前的领带。

他拽了拽,感觉到喉咙口被收紧的压力。

姜戚,你瞧,我明明不爱你,却为你思念成这样。

什么货色一起出席月末丛林游轮电音节将近,苏祁因为家里是**的关系也收到了邀请函,他一收到guest的当时就出了家门转身来到隔壁,敲响了唐诗的家门。

干什么?唐诗拉开门很直白了当地问。

喏!苏祁把自己的邀请函给唐诗看,知道这个丛林游轮电音节的主办方是谁吗?丛林?Jungle?唐诗脑子里闪过一个不好的念头,这个姓……你猜的没错。

苏祁压低了声音,丛杉,就是这个‘丛林’的人。

唐诗整个人惊得脸色都变了,为什么你会有邀请函?我?苏祁一下子又开了个玩笑,有钱长得帅,人家自然发邀请函给我。

唐诗觉得自己问这种问题给他简直是多余的,下一秒就想关门,岂料苏祁看穿了她的想法,很快用脚顶住一条门缝,你等会!我还没说完!快说!唐诗看了眼苏祁,把这个丛林的消息告诉我,是为了什么?你还挺聪明的嘛。

苏祁扬了扬好看的眉目,喏,邀请函上写着我可以带女伴,所以……emm,想问你能不能跟我一起去?唐诗刚想说拒绝,结果苏祁说,确定吗?没准可以见到丛杉哦,就可以解开你对他身份的疑惑了,而且听说他好几天没去上班了,工作室里的大家都很担心吧?你不如去见见他,问问他出了什么事。

这个男人永远都握住了她最想要的是什么。

唐诗抿了抿唇,犹豫好久才说,好,我答应你,但是……我知道。

苏祁双手举过头顶,我不乱来,行吗?只要你做我女伴,找到丛杉了,我就帮你喊他。

成交。

唐诗迅速将门关上,没事我就先睡了。

哐当一声,苏祁又被关在了门外。

蓝眸金发的混血美男撇撇嘴,真无情!不过想了想总算把她骗来当自己的女伴,嘛,也不算太亏!唐诗回到房间就和工作室的众人说起了月末游轮节的事情。

【小月亮:哇塞!唐诗你能进去吗!】【芳芳:我记得主办方还邀请了一些媒体,我爸的公司也有收到邀请函,小月亮想来的,我带你话一起。

一个人去我就不去了,没意思。

】【小月亮:没关系啊,我可以跟着我哥哥一起去。

到时候那边见吧。

】【老王:对哦,你哥是蓝鸣,不让进估计就直接带着一帮人说一句特警扫黄,整个电音节就毁了。

】【绿恐龙:你们真厉害,像我只能花钱买进去的……】【老王:你更牛逼,直接自己花个几万块买门票?挖石油的暴发户有钱程度真是无法想象。

】【绿恐龙:我家里人买的呗,买十张还送一张呢,他们就买了十张,现在去的只有四个人,老王你要吗,我送一张门票给你。

】【Dawn:哈哈,那不是我们整个工作室都去游轮节了吗?】【老王:我几百年没去蹦迪了,走呀!就当大家放个假。

】【芳芳:我靠!我正好可以写我们游戏女主角去游轮上偶遇男主的剧情!真刺激!来一发!】【小月亮:你满脑子都是什么糟粕!】月末来临,唐诗和工作室的众人一起请假去逛街,到了商场里去买衣服,结果正好遇上了薄夜出来带着女伴在挑礼服。

想来也是在为了第二天的游轮电音节做准备,唐诗看了眼薄夜身边的女人,啧了一声。

竟然是苏菲菲。

苏菲菲显然也看见了唐诗,用胳膊戳了戳薄夜,随后目光看向唐诗。

唐诗对苏菲菲无感,只是例行公事地笑一笑算是打过招呼。

薄夜发现唐诗无视自己,心里不免有些烦躁,压低了声音,你快点挑,挑完我买单。

稀罕你买单似的。

苏菲菲骄纵惯了,这一次能成为薄夜女伴也是让自己爷爷出面,问薄夜讨要来的。

薄夜对于她爷爷还是很尊敬的,老爷子出面了,怎么也得给几分面子。

就像上次陪苏菲菲吃饭。

苏菲菲挑完礼服,我自个儿买,您别出手啊。

她对薄夜的态度变了,以前她追着薄夜不放,结果薄夜身边净是程依依那种女人,看着就来火。

她堂堂名门千金,什么时候被这样对比羞辱过?薄夜好久才说,那你自己买。

两个人都是懒得管对方的态度,苏菲菲觉得自己可能对薄夜的喜欢也就到此为止了,自从发现这个男人金玉在外败絮其中之后,她也没有以前那种热情缠着他。

自己刷完卡买了单,苏菲菲问了一句,是不是跟你以前包养的那些妖艳贱货不一样啊?薄夜没说话。

苏菲菲笑得更厉害了,哎哟,我要是唐诗,知道你是这种人,我得悔死。

薄夜冷笑,闭上你的嘴。

苏菲菲不依不饶,不让说?你自己看看你以前玩的都是什么货色。

什么货色都轮不到你。

薄夜眯眼嘲讽,省点心吧,换个路线我也不会对你多注意一丁点的,你别自己给自己加戏了。

白色婚纱欠她一场苏菲菲几乎是含着泪花当场就走,把薄夜一个人丢在商场里,唐诗他们挑的专柜就在薄夜专柜的隔壁,她看完了整场闹剧,随后选了一件白色的礼服进去试衣间。

走出来的时候,芳芳和小月亮纷纷赞叹道,女神!真是太美了!唐诗穿了一身露肩的白色礼服,黑发如瀑,眉眼动人,小月亮说,我要是个男的,我肯定要爱上你了!薄夜一个人从隔壁专柜走过来的时候,经过这家店的门面,就正好看见了穿着一袭白色礼服的唐诗。

她正眸光浅浅对着自己的好朋友轻笑,五官精致如画,气场优雅高贵,偏着半边脸,下巴至脖颈那一段的弧度带着惊人的美。

像是一只矜贵的白天鹅。

薄夜的眼神幽深。

当初和唐诗结婚的时候,他们是背地里偷偷领的证,他连一场像模像样的婚礼都没有送给唐诗,她怀着一颗热火滚烫的心嫁给他,却无数次被泼冷水。

后来她终于心冷成了一块石头,一块结着冰的石头。

所有女人都幻想过自己结婚有多盛大豪华,她们都梦寐以求一场梦幻般的婚礼,可是薄夜从来没有给过唐诗这份感动。

他将她当做一个玩具,随意侮辱,冷眼相待。

后来的后来,山穷水尽的时候,她在他耳畔说,这辈子,后悔爱过你。

现如今看见唐诗穿着一件白色礼服,薄夜因为她的美丽而驻足,不禁在想,五年前若是他们结婚公告天下,十里红妆百年一梦,千里空巷万人相送……婚礼上的唐诗,一定比这个时候还要耀眼。

可惜,爱情没有重来这一说。

他痴了一般看着唐诗穿白色礼服的样子,就仿佛这一刻,她是他的新娘。

唐诗察觉到旁边有一道火热的视线,抬头一瞬间,就看见薄夜满目震惊站在那里,那眸光,**裸的,如火一般燃烧着。

她被他眼里火烧一般的情绪给惊到,往后退一步,薄夜察觉出了唐诗的抗拒,将自己视线收回,连同脸上那些惊艳的表情一起深深压入心底。

众人也看见了薄夜,看见了,总归不能不当回事,于是小月亮喊了一声,大老板好。

你好。

薄夜颔首,还是那副高冷的样子,就像刚刚的失去理智只是一个错觉。

他这一生都被自己的理智深深克制着,哪怕痛到深处,用尽力气也要保持着一份令人觉得可怕的冷静。

大老板,也是来挑衣服的吗?芳芳小声问了一句,她看见薄夜之前对着唐诗出神,知道他是为了唐诗才停下脚步。

薄夜淡淡地应了一声,嗯。

大老板也会去?老王看了薄夜一眼,只见薄夜走到他们所在的专柜前台旁边,用英文和前台小姐小声沟通了几句。

随后他转头,是的,游轮上见。

游轮上见!绿恐龙挥挥手,看着薄夜走了,在那边和芳芳说,啧啧,霸道总裁就是霸道总裁!真有腔调!别看了,一般被喊做霸道总裁的都是渣男。

芳芳乐了,指了指唐诗,喏!还是看女神吧!美不美?天仙下凡!买吧,就这件!老王在一边掏卡,今天的礼服费用工作室报销!真大方!小月亮在一边鼓掌,唐诗别客气!挑贵的买!别手软!可是当老王去付钱的时候,服务员告知他,他们所有的费用,刚才那位先生都已经签下来了,并且账单会在结束之后发到他名下。

老王呢喃,大老板帮我们付钱了?绿恐龙正在试穿一件西装,听见这声音也凑过来,什么?大老板买单了?前台小姐点点头,你们尽管试穿吧。

唐诗将礼服包下来,随后问了一声,我这件大概多少钱?六万七,小姐。

服务员笑笑,不用担心,账单我们会亲自发给那位先生的。

六万七啊。

唐诗回答道,谢谢,我知道了。

有空还是把这笔钱打给薄夜吧,毕竟,她不想无缘无故受他的恩惠。

这令她觉得耻辱,明明被他毁了一辈子,却还要受着他给的甜头。

一群人买了衣服拎着那些奢侈品牌子的袋子出来,觉得还在梦里。

我靠……我一定在做梦,今天这些东西花了二十多万……居然都是大老板买的单……早知道我就再多买一双高跟鞋了,反正大老板请客。

小月亮眨眨眼睛,你说,大老板是不是奔着我们家Dawn来的?芳芳这个前专业级别的狗仔队一下子就闻到了八卦的味道,你说得有道理!没准就是这样的!他之前还对着女神穿白色礼服的样子发呆了好久呢!我靠不得了不得了!绿恐龙拎着购物袋在一边嚷嚷,女神,您在我们工作室,从此我们不愁吃不愁喝了!八卦爆料目光相接然而他们那么兴奋,对比之下唐诗的心情却是甚为凉薄。

薄夜,等到如今你的示好,算不算可笑?丛林游轮电音节如期展开,工作室众人约了地点碰头,看着唐诗披了风衣,里面一袭白色长裙,挽着苏祁如同天仙下凡般走来,芳芳整个人都震惊了,什么!你的男伴是苏家大少!小月亮挽着自己哥哥蓝鸣,尖叫一声,哇!哥!是苏祁啊!好帅啊啊啊好像好莱坞的男星……蓝鸣把自己妹妹的脸使劲扳过来,看你哥我!不许看别的野男人!芳芳跟着自己爸爸进场,于是就剩下老王和绿恐龙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绿恐龙先说了,那个,老王,你要是不介意,我也能搂着你进去。

……滚!老王脸都绿了,我才不想和一个男人手牵手蹦迪!太丢人了!然而最后还是——我靠,你看那里,两个男的一起来参加的。

咦,不会是那种关系吧?戴眼镜那个好受啊,身边那个高大的像是攻……这年头基佬都长得这么好看吗?等我去勾搭要个微信号。

绿恐龙和老王脸色铁青,一路走进去跟要杀人似的,阿龙说,都怪你贴我这么近,人家都以为我是基佬。

老王翻了个白眼,我多稀罕你似的,要不是小月亮跟她哥走了,哪儿轮得到你站在我旁边。

我特么……绿恐龙被老王怼得没声音了,行行行,女神!他挥挥手,向着场地中央的唐诗打招呼,唐诗脱去风衣外套,苏祁很绅士地替她拿在手里,随后两人去和电音节的主板报那边合影,工作室的人一块挤了上去。

来来来,带我一个。

这群搅屎棍天天都喜欢凑热闹,小月亮看着苏祁,苏少好!你好你好。

外人面前苏祁还是一副完美男神的样子,笑的尺度也把握得正好,旁边摄影师在说,来,冲这儿看!众人一起笑着拍了一张合照,唐诗和苏祁站在最后,如同一对金童玉女。

今天听说请来了百大DJ的前几位,每个人一次演出都要花费几十万才能请到,身价甚至可以笔上娱乐圈一些小明星。

虽然电音圈这个圈子没有娱乐圈大,但是同样水深,而且随着电音节举办的次数增加,民众心里对电音的接受能力也越来越大,不再仅仅只限于某些相当low的什么劲爆电子dj歌单。

今晚Skrillex是不是会来?芳芳尤为激动,不行了,我是他的脑残粉!我想去后台嘉宾休息室求合照!芳芳的父亲在一边安慰自己的女儿,一会爸爸喊工作人员带你进去。

唐诗和苏祁拍完合照就和工作室众人待在一起,晚上七点节目才算开始,现在大家都有说有笑地在场地里游走,一边吃东西一边谈论八卦。

苏祁虽然不常来,但是居然能融入他们的气氛,并且连连爆了很多娱乐圈的猛料。

什么?季存操粉?完了完了,我对他的印象彻底崩塌了。

富商萧里抢自己好兄弟的女朋友?这么厉害?江慧玉还陪睡过啊?真是看不出来。

小月亮啧啧称奇,两腿一劈,一袋大米!众人捧腹大笑,笑得直不起腰来,气氛十分活络,远远听去就有一片清脆的笑声。

薄夜走入场地的时候就被这个笑声吸引了,抬头望去的时候,就看见原处唐诗站在薄夜身边,两人侧脸皆精致优雅,她此刻正淡淡地笑着,眼里带着放送的情绪,和自己好友们毫无压力地相处。

这样的表情,她从来都没对他展露过。

薄夜想到自己最近调查出来的结果,就想上前和唐诗聊聊,可是刚一迈动步伐,又硬生生停下。

他想起了唐诗看他时那种防备的眼神,和现在的完全不一样,如果此时此刻,欢声笑语的她扭头对视他还是这样,那不是尤为讽刺吗?隔着人群,他观望唐诗,如同立在了她的彼岸。

苏祁察觉到了有人把视线停留在他们身上很久,下意识转过头去,就正好对上薄夜那双深如幽潭的眸子。

一黑一蓝的两双眼睛在空气中对接,电光火石般划过无数情绪,最后苏祁不动声色地自己情绪收回,下意识搂紧了身侧的唐诗。

唐诗被他的动作惊动,问道,怎么了?没事。

苏祁表面还是笑得云淡风轻,轻轻松松将情绪掩盖了过去,对面薄夜也倏地收回视线,身边跟着林辞,来来往往,无数人和他打招呼。

苏祁看着薄夜消失在人群,才缓缓舒了口气。

薄夜那个眼神……分明就是爱而不得的眼神,他明明爱上了唐诗,所以才一点点深陷,可他自己不察觉,一直自欺欺人。

他若察觉……唐诗会接受他的坦白吗?姗姗来迟那年真相唐诗转身的时候,正好遇上了苏祁的朋友,就是那个苏祁一直挂在嘴里的萧里。

他身边有一位眉目相当惊艳的女子,看见唐诗,也冲她笑,久闻大名。

你好你好。

萧里对着苏祁努努嘴,哟,心想事成啊苏公子,怎么约到的女神当你女伴?你他妈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苏祁笑着轻轻拍了他肩膀一下,等下后台见吧,正好有我喜欢的dj。

有数了。

萧里扬了扬下巴,丹凤眼眯起来,淡淡地情绪掠过他的眼睛,尤为惊人。

他们在这里打招呼,后面也有人围着薄夜不停地做采访。

薄少今天也过来了?为什么是一个人来?听说你之前是有女伴的,这一次女伴为什么没有出场?苏菲菲?薄夜想了想,因为这次嘉宾名单里有老朋友,所以过来看看。

媒体敏感地嗅到了八卦的味道,又纷纷起劲,请问这位老朋友是谁?和薄少关系那么好的人,为什么之前没有听说?莫非是主办方丛家?薄夜这次不再回答,媒体们吃了个闭门羹,一扭头看见叶惊棠搂着小姑娘笑着走进来,再次去围攻叶惊棠,一个个嘴里喊着叶总叶总,话筒伸得老长,那模样真是相当拼命。

这帮媒体也太拼了吧。

老王在一边看了啧啧感慨,这是你家的吗?芳芳说,是啊,我家最**的一批狗仔队还爬过墙上过顶,就为了偷拍某个大牌出轨,结果还没来得及发通告,就被大牌花了超高价买下来了。

看来狗仔这门职业虽然累,但是到底也赚钱啊,有别人的把柄在自己手里,所以永远都是开价钱的那一个。

唐诗在人群中穿梭,寻找着丛杉的身影,这一次来,工作室的大家都抱着可以找到他的念头,正好问问他为什么不来上班了,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可惜了,人群中再也没有那张和唐奕相似的脸。

唐诗觉得自己该醒了,丛杉是丛杉,不是任何人的哥哥。

苏祁忙着和萧里谈生意,时间到了,dj一个个都上场,各自一个小时的solo时间,最后阶段还有所有演出嘉宾一起B2B的时间档。

一上场,电子音乐被放出来那一刻,所有人的肾上腺素飙升到了最佳状态,跟随着节奏开始摇摆。

唐诗穿着高跟鞋有些累,和苏祁打了招呼走到外面看海景,夜色渐深,现在是寒冬季节,所以天很早就暗了,现在外面一片漆黑,唯有海边偶尔路过的灯塔和甲板上室内的灯光相呼应,剩下的便是辽阔广袤的黑暗。

海风带着咸咸的味道吹过来,吹起她耳边几缕头发,唐诗看着下面那一片漆黑的海,想着白天它是如此静美,可一到了晚上就像是一只血盆大嘴,将一切都吞没。

她在这个时候愈发感觉到生而为人的渺小,这片一眼都望不到尽头的海洋实在太过庞大,而她只是沧海一粟,哪怕某天消失,也不会有任何人发现。

她陷入沉思,直到身后有人出声喊她,唐诗。

回眸一刻,撞入薄夜漆黑的瞳仁,时光在刹那间被按下暂停键,远处灯塔印在他眼底如同星星之火,细碎却闪烁,唐诗往后退一步,腰靠在了栏杆上。

她不想和薄夜单独相处。

薄夜思考着该如何和唐诗开口,他说,我,关于五年前……我现在……唐诗一听到五年前这三个字眼,便如同受了刺激,闭嘴!她还不想听他说!五年前的事情,他一个字都不配提!我知道,现在再去调查晚了,可是唐诗,我是真的……他当初那么认定是唐诗动的手,是因为他亲眼看见了唐诗对安谧伸出手,这一幕根本无法辩解,从而也造成了薄夜的认定。

可实现如今有些东西早已被推翻了,他想重来……你现在过来和我说我是无辜的,你觉得,有用吗?唐诗瘦弱的身体靠着船的栏杆,五年牢我都坐了,薄夜,你拿什么还我?我……他欠她的,已经还不清了……如果能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解释他当初看见的那一幕,是否一切就可以扭转了呢?我知道,哪怕晚了,但是有些真相属于你,我就一定要调查出来……你说这些漂亮话的样子真是令人觉得可笑。

唐诗眉眼淡漠,真相,我不在乎了。

薄夜,不要再多费力气,哪怕你还我一个清白,我也不会因此而感激你,省省吧。

原来被人误解就是这种感觉……薄夜喉咙酸涩,要怎么解释他并不是在引起她的注意?他只是想……想补救他们已经走到边缘的关系。

这个时候有另一道坚定有力的声音传来,唐诗!唐诗抬头,看见苏祁从另个出口出来,正好在薄夜另一边,他手里还拿着她的风衣外套,晚上气温降了,别着凉。

唐诗冲他感激地笑了笑,苏祁的出现正好解决了她和薄夜单独相处的尴尬,刚想走上前,身后传来一声细微的碎裂声。

这声音实在是太过渺小,然而由于突然,导致唐诗往后看了一眼,下一秒,她原本依靠的那个夹板栏杆忽然间猛地一松——唐诗!两个男人几乎是在同时发出一声咆哮,唐诗整个人不受控制往后倒去——栏杆断裂,身后是一片汪洋大海!薄夜在这个时候迅速上前,他对着唐诗伸出手,而这一幕,却仿佛让他像是领悟到了什么一般,紧跟着电光火石般擦过脑海的,是五年前他亲眼看见的,所谓唐诗推安谧的那一幕!他伸出手——五年前的唐诗伸出手。

薄夜的瞳仁猛地紧缩,时空倒错,旧影重叠,血液逆流,全身生凉!所以五年前的唐诗,并不是对安谧伸出手,而是安谧倒下去了,她是伸手去抓她的那一个?!她为什么当时不解释?!不,她解释了,她说不是自己推的,可他没信!大脑将那一幕认作是唐诗推安谧下楼,所以他从主观上就直接将她判了罪!唐诗绝望了,与是连带着后续的解释也咽入喉咙,带着所有的心灰意冷被他关进了监狱!大脑里急速掠过的无数念头,而事情发生却是在一瞬间,就在薄夜思考迟疑的那一刹那间,身边有一个黑影迅速冲上前,紧跟着劲瘦的身影就这么没入浩浩荡荡的海洋之中!毫无犹豫,甚至连一秒的停顿都没有!扑通扑通,连续两声重物落水的声音传来,跟着薄夜大喊,唐诗!苏祁!落入水中快点救她风声掠过唐诗的耳朵,下一秒迎接她的是大海那张血盆大嘴,将她瘦弱的身躯顷刻间吞没——这么冷的天气从游轮上落水,海水刺骨地冷,唐诗整个人被冰冷的海水包裹挤压,一不小心就咳进了鼻子里。

刺痛和窒息感传来,唐诗奋力挣扎,隐隐听见上面有人在喊自己,可她失去力气,整个人想往上游,却在不停往下坠。

这一刻,有一个身影猛地窜入水中,姿势迅猛,如同一道箭矢射入了这漆黑的海洋,冲破汪洋大海,朝她身边游去,随后手狠狠一抓,将她用力往上抓——唐诗呛了好几口海水,腥咸的滋味让她头昏脑涨,从海面冲出去的时候,她将头高高扬起,用力地咳嗽。

身边有个人同样浮在水面,一边拍打着她的背部,一边说,没事吧?唐诗还在咳嗽,肺都快咳穿了,她和苏祁两个人全身泡在水里,冷意来袭,寒彻肌骨,她哆嗦着,我的腿……好像抽筋了……冻得吧,等下带你上去。

苏祁在一边伸出手抹了一把自己的脸,水珠从他脸上往下滑,顺着尖尖的下巴滴回海洋里。

白皙的脸在夜幕的衬托下显得有些苍白,可他那双眼睛却如同大海一般幽深,唐诗仿佛看见了有液体自他瞳孔一端流转至另一端,有一种妖冶的美感。

湿漉漉的金发黏在额头上,苏祁将它们往后撩起,喘着气说,没事就好。

夜幕下,海平线和远去的夜空连成一条线,刺破这片黑暗的唯有一座微亮的灯塔,她和苏祁两个人游在水面拍打,上面有人在大喊,告诉我位置!你……你……苏祁直接打了一个喷嚏,你的九点钟方向!那边有人放下皮艇朝他们开过来,苏祁拍打着水面告诉对方位置,随后回头看了唐诗一眼,你会游泳?唐诗指了指自己,基本自救能力还是有的,我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傻白甜。

苏祁翻了个白眼,白激动了,还想来一场英雄救美,结果你居然会游泳。

唐诗也打了个喷嚏,好冷啊,这冬天的水太寒了,真佩服那些冬泳的人……水下面温度稍微好一点。

苏祁把头跟着往下伸,就露出半边脸在外面,主要是上半身在水面上方,身上的水蒸发了,温度低。

他说完将脸埋入水中咕噜噜吐了一串泡泡。

唐诗笑了,一边笑一边也把身子往下沉,的确,水面下更暖和一点,你能不能严肃点,我这是落水了。

苏祁一边吐泡泡一边说,你这上上下下看不出一点惊慌失措的,怎么也得喊几声救命吧?过来,哥哥给你展示一下蝶泳。

唐诗一边笑一边拍打水面,原本好好地落水,结果因为两个人都会游泳就变成了一场有惊无险的闹剧,最后皮艇划过来的时候,老王和绿恐龙一看唐诗就乐了,嚯,你坠海还坠得挺开心啊?唐诗说,少贫,扶我一把。

这么能耐自己游回去呗,还要我放船下来救你,工作人员都没我积极。

老王伸手抓唐诗,绿恐龙就去抓苏祁,是的,那工作人员要下来,硬生生让老王把船抢来了,他说,我的人,我来救,别人都靠边!我看薄夜站在那里都跟灵魂出窍似的,全船人员我们工作室跑的最快!你还有这么帅的时候?唐诗从水面爬上船,出水那一刻寒意猛地将她包裹,她哆嗦着,好冷啊,好冷啊……苏祁也被绿恐龙拉上岸,他身上披着一块浴巾,冲唐诗道,冷?来我怀里取取暖。

唐诗笑了笑,随后带着笑意二话不说就是一脚——哐当一声又把苏祁踹入海里。

她挑着眉,湿漉漉的脸上挂着一副相当好看的笑意,白皙的脸庞俊俏的眉眼,端得是一副出水芙蓉好姿态,那眼里跟天上发光的星星似的。

看着苏祁第二次落水,她冲他笑,还敢耍花腔吗?苏祁在水面打喷嚏,来人呐!救驾!!我错了!咦你们怎么开走了?唐诗你别走啊!带上我啊啊啊!我爱她时已经晚了唐诗和苏祁平安回到船上的时候,围在那里的众人都是松了口气,芳芳和小月亮准备了两件浴袍,看着他们上来就立刻上前帮他们披上,唐诗的身体很冷,海水里浸泡了那么久的确不好受,小月亮又给她一杯热水,快,我带你回房间去缓缓。

绿恐龙也给了苏祁一杯热水,你也回去吧,谢谢你救我们女神。

工作室的人都把唐诗当做自己家人,苏祁当时能够选择义无反顾跳下去救唐诗,就等于提升了工作室众人对他的好感度,一时之间芳芳在那里啧啧地摇头晃脑,有钱长得帅还能舍命救女神,从了吧。

站在人群外面的薄夜此时此刻却是另一幅姿态。

仓皇,无助,他脸色苍白。

不知道像是经历了什么,明明掉下去的是唐诗,可是后来,心碎的却是他。

他仿佛一下子知道了太多东西,大脑都接受不了如此复杂的程序,直到传来一些痛意,他才猛地回神。

五年前……五年前……薄夜的手指在颤抖,他发现自己向来都无所谓的勇气像是被人彻底剥夺了。

五年前如果唐诗不是推安谧下去那个,而是选择伸出手抓住安谧那个……那么所有的真相是不是都要推倒重来?他愣在那里,忽然间觉得彻底的寒意包围住他。

新年伊始,游轮上空绽放出漂亮的烟花,薄夜抬头,看着那烟花在他眼里忽明忽暗,他就想到了之前唐诗掉下去那一幕。

那一刻的犹豫,身边便有人先他一步冲下去,后来看见她和苏祁站在一起,薄夜便不敢再上前。

人群中,远远观望。

他觉得他在唐诗的人生里总是迟到的那一个,从最开始,她爱他的时候,他不爱她。

后来她离开了,他却觉得胸口缺了一块。

直到如今看她和别人谈笑甚欢,面对自己却冷眼相待——他才明白,有些情绪一直纠缠自己,纠缠到如今他辗转反侧,才惊觉,习惯和爱是在不动声色地入骨。

他好像爱她。

一个人的心可以分成两部分吗?他没有忘记安谧,却爱上了如今的唐诗。

这算是精神的背叛吗?背叛谁?安谧……还是唐诗?薄夜笑了笑,从最开始,他背叛的就是唐诗。

他给她一个家庭,却在外面有着自己的心头旧爱,这份屈辱,她含着血咬牙忍了,他却将她的忍耐当做了理所当然。

可实现如今,所有的意识如此清清楚楚,骨肉分离摆在自己面前的时候,薄夜已经找不到任何理由来反驳。

他嫉妒,他愤怒,他恨不得摧毁她的一切,却在最后发现一件很可悲的事情,他爱她。

想起当初叶惊棠那句带着轻嘲的疑问,他问,爱一个人没爱到,难道很丢人吗?原来当时身边所有人都看出来他爱她,而他却自欺欺人骗了自己这么久。

薄夜没说话,只是抬头,看着唐诗和工作室的众人一起进去,他站在人群外面吹了很久的海风,随后默默走到夹板旁边,看着她摔下去的地方,瞳仁与夜色连成漆黑一片。

目光放在那截断掉的栏杆的时候,薄夜的眉心微微一跳。

那断掉的横截面不像是老化而导致的松动脱落,干脆利落的切口更像是……人为。

所有的恐惧感在这一刻重新袭回他的脑海,薄夜脑子里闪过无数个念头,那一刻,男人脸色骤然,风雨欲来!有人……在暗中对唐诗下杀手。

而且这件事情实在是太有风险,如果提前来到甲板上的人不是唐诗,那么这个陷阱就会提前暴露,能做到这件事的人,一定有着十足的把握,保证掉下去的人……必须是唐诗!那么这种带着针对性的目的就相当可怕了……如果唐诗不会游泳,她今天,是不是就……薄夜不敢再想下去了,眼眶猩红。

这个念头得到确定的时候,那些不知名的细节和线索便在薄夜的脑子里清晰地浮现,他倒退两步,随后立刻拿出手机拍下那段栏杆的照片,发送给林辞。

【给我查查这个横截面是由什么造成的。

】【是,薄少。

】薄夜抬头看向天空,大海和夜空在远处融合成一体,零碎的星星挂在上面,孤零而又寂寞。

夜……越来越深了。

你是不是有个哥哥游轮电音节还在继续,唐诗落水的消息让主办方一度非常担心,亲自过来给唐诗道了歉,并且还送了很多礼品作为补偿,最后的最后,丛林大当家丛铮也出面了,正匆匆往唐诗身边赶。

唐诗重新洗了个热水澡换了身衣服,正在吹头发,一边小月亮陪着,你没感冒吧?还行。

唐诗吸了吸鼻子,没有,别担心。

这个时候,门外响起一阵敲门声。

唐小姐在吗,我们是本次电音节的主办方,听说您不小心落水了,正好过来表达一下歉意。

唐诗转过头去,小月亮说,去开了?去吧。

唐诗把吹风机放下,小月亮去开了门,门口丛铮便上前,男人已到中年,可是身上那股子凶猛强劲的气场一点不熟当年,只一眼,就可以察觉出这个男人当年是从枪林弹雨里杀出来的。

他脸上的疤丑陋却狰狞,让人看着有些战栗。

小月亮还好家里有个老哥就是特种兵出身,让她也有些习惯他们这类作风强硬的人的气场,才没有被当场吓到,只是轻声喊了一句,丛大当家。

月亮啊,晚上好。

丛铮对于小月亮并不陌生,风神组组长蓝鸣的宝贝妹妹,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他也给她几分面子,替我向你哥问好。

哪里哪里,我哥哥也让我代他向您道好,有机会明天遇见了聊会天。

小月亮场面姿态做得足,丛铮也没说别的,就转头看向唐诗,唐小姐,对于今天游轮设施安全性这一事……唐诗吹干头发转过身来,看向丛铮,先是被他脸上的疤给吓了一跳,但是很快她反应过来,刚想开口,却抬头发现丛铮的表情猛地变了!那一眼,丛铮瞪大眼睛,见惯了生死场面的男人竟然露出了震惊的表情,牵动他眼睛上那个疤痕,触目惊心!他竟然话不成声,你……你……唐诗指了指自己,难道自己脸上有什么奇怪的东西让丛铮吓到了?小月亮也当场愣住,这……这是怎么回事?!唐诗一句话都还没说,眼前的丛铮就已经变了表情,身边人都惊了,小心翼翼喊着,大当家……丛铮上前几步,那张威严的脸上写满了错愕,失声问唐诗道,你是谁?!唐诗被他这声话问得浑身一颤,好久才回过神,你好,我是唐诗,这次是以苏祁的女伴身份过来的……苏家大少的女伴?!她?!丛铮的话音里还是带着震惊,他仔仔细细看着唐诗的脸,忽然间问道,你……你在这个世界上,还有没有,别的兄弟姐妹?唐诗皱起眉头,丛先生你好,这个是我自己家事,我想我不能完全告诉您。

丛铮语气急切,完全看不出刚才压迫人的样子,他盯着唐诗的脸,忽然间倒退几步。

中年男人喃喃了几句,你……你没死,真好……这句话从他嘴巴里说出来的时候,身边一群下人的眼神就猛地变了!随后大家都纷纷抬头去看唐诗,这一下子像是被无数人围观似的,小月亮上前把唐诗拦在身后,你们想干什么?唐小姐,我们‘丛林’没有冒犯的意思,只是想问问你最近家里情况……还有……不好意思,可能我让您想起你了您以前认识的人。

唐诗低下头去,姿态不卑不亢,但是我家世清清白白没有错漏,您认错了。

家世清白……丛铮盯住她,忽然间问她,你是不是还有个哥哥?迟到正义刻骨铭心这句话一问出来,唐诗的脸色就刷的一下变了,她站在那里,露出了和丛铮一样震惊的表情。

我……她花了好大的力气才把胸口起伏的情绪压下去,随后轻声说道,丛先生,这些问题是我私人问题,您问,言过了。

丛铮一反常态,对着唐诗说,我没想到会对你早成什么不好的影响,既然你不想说,就当我没问,对了,丛一!丛一上前,手里拎着一大堆东西,丛铮把它们交给唐诗,这……是我们给你的补偿,毕竟游轮出事,我们的责任很大,希望你可以原谅这次的意外事件……场面上的话说了很多,唐诗也就用那些话回他,看着丛铮走了,她整个人才松了口气,像是一股一只压迫着自己的力道消失了。

小月亮看着唐诗这幅样子,眼里也是怪异的,你和丛大当家之前认识吗?不,我们不熟。

唐诗淡漠地丢下一句不熟,随后看向小月亮,我是不是,长得很像你们认识的一个人?我不懂。

小月亮摇摇头,一脸茫然,可能是丛铮那边的人吧,我和我哥接触的那个圈子里,没有人和你长得像。

唐诗沉默,眼神渐深。

半夜三点,所有的灯火在这一刻偃旗息鼓,游轮静静地在海洋里行驶,船上已经一片寂静,所有人都睡下,随着海平面飘浮起荡,宽阔的甲板上洒着一层因为天冷而结下来的霜雾。

一切,都那么静谧。

这个时候,有一道人影出现在了甲板之上,行踪诡异,瞻前顾后,其实是在防止被人发现,脚步极为轻巧,动作却迅速,一眨眼就来到了当初断掉的那截栏杆旁边。

栏杆已经被人重新装了新的固定上去,那么那截旧的应该被人拆下来放在别的地方了。

最聪明的选择是会直接丢进海里,这么一来天高海阔,所有的证据都无处可寻,但是这也是最容易暴露的一个做法。

可以逆向追踪来倒推一下,因为如果那截栏杆是自然老化脱落的话,没人会特意将它丢进大海里,这么一来,欲盖弥彰便非常明显。

所以若是找不到了这段栏杆,反而会让人起疑,认为是有人在掩盖什么。

真正深藏不露的做法,就是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自己都给自己洗脑这只是个普通的栏杆,事后也随意它被人如何处置。

真正的杀人犯,心态都正常地如同捏死一只蚂蚁。

那么专门打扫清洁夹板的员工会将这段铁栏杆放去哪里呢?身影溜进了夹板下方,这么大的游轮,应该会有一个杂物间,果不其然,底下有一件小小的摆放杂物的房间,连锁都没上,看来大家对这个房间的警惕性实在是不高。

毕竟谁也不会想到这个杂物间能有什么决定性的证据。

身影灵活轻巧地钻了进去,随后打开了手机后面的手电筒灯光,将光线调到最低,随后慢慢的,仔仔细细的,在这间杂物间搜索。

这一刻,在身后又有一个高大的影子出现,那一瞬间,两个人似乎都察觉到了对方的存在,随后同时出手,那一刹那黑影交错,惊起杂物间无数尘土飞扬!灰尘洋洋洒洒地飘荡,两个人电光火石般看清楚了对方的脸。

唐诗错愕地看着薄夜,怎么是你?薄夜显然也没回过神,你怎么在这里?随后,像是有什么默契一般,将手收回。

薄夜看着唐诗的身影,刚才他看她蹲在地上寻找什么,迅速果断地问道,找那截栏杆?唐诗猛地回头,你知道?薄夜的视线尤为深沉,我知道,那截栏杆的横截面不像是正常断裂的,而是被人提前就切割过,承受不了多少重量。

他……竟然也察觉到了吗?唐诗没说话,收敛了眉目,既然目的是一样的,就暂时先和薄夜处于同一阵营。

她没有天真到觉得自己这次落水只是个意外,那么傻白甜的女主大概只存在于别的里,放在她身边这么险恶的人心环境下,估计活不过一个开头。

她察觉到了有人要对她下手。

唐诗这个时候眸光极为清冷坚定,意气风发,竟不输给薄夜这个男子。

她原来……也是知晓身边一些隐隐约约危机的人,到底是他小看她了。

薄夜低笑,唐诗从来不是温室里的花朵,她能察觉,这并不意外。

你发现了什么?唐诗回眸看了一眼薄夜,看样子他不像是那个对她下手的人,否则以薄夜的本事,为什么偏偏挑这种时候这个方式下手?你不怕是我做的?薄夜低声问了一句。

你做的?唐诗笑了,笑得嘲讽,你要杀死我,多得是办法让我死一千次一万次,我领略过你的心狠手辣,今天这种藏着掖着又恶毒的手法,不像是你的干脆利落一刀杀。

薄夜听她说这番话,心里不是滋味,他明白自己之前很可能错害了她的一生,可是伤害已经造成了,他……要如何弥补?我,拍了照片。

薄夜将自己的手机递出去,之前这段栏杆还没修好的时候,我趁着没人拍了一下横切面的照片,我喊林辞去查了一下,这个切口造成,像是使用电圆锯磨光机等切割器的手法。

电圆锯,磨光机?这种机械,藏在身上应该并不方便,看来有人提前偷偷运进来,或者说,提前动了手脚?唐诗还是那副疑惑的样子,没说话,仔细看了眼薄夜手机里拍摄的画面,还好他有备份,不然现在都没办法对比切口。

随后她又蹲下去去找能和这个画面吻合的另外一截栏杆。

找到了。

唐诗在一堆废墟中找了之前她摔下去的栏杆的残损部件,上面没有灰,看样子是的。

的确和扶手是同一个材料做的。

薄夜看了眼周围厚厚一层灰,刚藏进去的,把废弃物品藏在这里,就是木隐于林,是个有反侦察意识的。

唐诗没说话,眼神盯着薄夜接过去的残损废片,许久才道,不找了。

嗯?薄夜疑惑地回头,你这意思是放心了?不想找了。

唐诗眼神很深,那眼神让薄夜认定,她一定是想起了什么,所以才突然间这么停止了。

再说了,和薄夜这样单独相处,她也不舒服。

从最开始还会怀揣着某些不切实际的希冀,到了现在的心如死水,她的确得好好谢谢薄夜送她一场空欢喜,练就她现在一身坚硬。

我先回去了。

唐诗打定了主意就不想再查下去,随后提前和薄夜说再见,薄夜轻声喊她,声音低哑,唐诗,你总是这样,在真相唾手可得的时候就选择不要了吗?她不是不要,她是看透了。

就像当年出事她可以替自己做最后的辩解——安谧不是她推下去的,她是出手帮忙拉她起来那一个。

可是她选择了不说,选择了咽回肚子里,看见薄夜当时触目惊心的眼神,她整颗心依然绝望。

再多解释,也是枉然。

这更像是一种报复,唐诗对自己狠,所以对薄夜更狠。

她将所有真相都自己藏着,所有的代价都自己撑下,在吃过那些常人都不能吃的苦头之后,若是有朝一日,薄夜忽然间发现她是无辜的——那一天,便是他万箭穿心悔不当初的那一天。

就是现在。

你瞧,她成功了,迟来的真相那么陌生又那么狠,薄夜根本没有反击之力。

他很想质问唐诗,你如何做到那么狠,把所有真实的故事通通瞒下,骗过天下人,骗过他,就等他后悔莫及的那一刻!她为什么总是能做到在真相在即的时候抽身而退,她不要了,她宁可要伤害,都不要真相,反而把它作为报复另一个人的利器!唐诗站在那里许久,才回眸看着薄夜,是啊,因为正义只有在迟到的那一刻,才是最刻骨铭心的。

我谢谢你曾救过我唐诗走了,带着所有的疑问走了,尘埃落定。

她选择放弃去追寻到底是谁在背后动手脚。

或许是她疲倦了这些尔虞我诈,想要快点结束工作室的事情离开,又或者说……她已经明白了是谁。

是谁在背后对她下杀手。

游轮电音节在第三天的时候结束,娱乐圈通告发了一大堆,那些百大dj也都实至名归,每个人都觉得来一把十分满足,主要游轮也是个非常完美的猎艳场所,无数男女擦肩错身,只为在电子音乐的掩盖下求一场狂欢。

唐诗和工作室的众人一起从游轮上走下来,小月亮还在那里激动,哇塞,我好喜欢小马丁呀!真人也很可爱!我比较喜欢Skrillex。

芳芳说,实力派!棉花糖现场也很炸啊,最炸的就是ZOMBOY,一出场所有人都在沸腾,dubstep就应该玩死墙!绿恐龙看来没少蹦迪,蹦迪电音圈子的条条道道都很了解,他站在芳芳身边,注意到了另一边的唐诗心情不佳,下意识问了一句,女神,怎么啦?唐诗抬头,正巧这个时候薄夜从她身边走过一起下游轮,她被他带了一下,脚步有些踉跄。

唉!苏祁适时地从她身后伸出一只手,下楼梯小心。

谢谢。

唐诗抽身退出他的怀抱,看着薄夜的背影许久,转头看向苏祁。

她说,谢谢你那天夜里跳下来救我。

苏祁应了一声,可是唐诗很快就走了,她跟上了工作室的众人,背影消失于人群。

渐渐地,渐渐走远。

唐诗是在一个礼拜后提交了辞职手续的。

老王都惊了,看着那个辞呈,他说,不要吧,女神,我们工作室刚刚起航,没了三三又没了你,不行啊……唐诗看着老王的表情,周围人也在阻拦,可她去意已决,这座城市已经没有什么值得她留恋的了。

何况已经一拖再拖,另座城市还有一个人在等她。

唐诗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老王,我是真的需要有自己的事情去完成。

惟惟已经回到她身边了,什么都可以结束了。

她想走了,说她薄情也好,说她狼心狗肺也罢,就当这二十五年人生都随风,新的一年已经开始,不管是爱还是恨,都一把火烧光了吧。

唐诗辞职的时候没哭,搬东西的时候没哭,走出工作室,一阵冷风吹来的时候,她红了眼眶。

人都是有感情的,工作室里的众人待她如此真挚,现在要走,等于从她身体里生吞活剥。

过往一幕幕重现脑海,唐诗想,以后没有了陪伴,有这些回忆慰藉,尚且可算安慰。

她抱着一个盒子,里面有一大堆文件,是她工作上需要用到的东西,唐诗打车回家,才发现箱子底部不知道什么时候放满了各种味道的速溶咖啡。

然后看见大家给她的一张纸条,上面写满了众人的签名,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写好给她匆匆塞进去的。

【Dawn,感谢你给我们工作室带来的新的黎明破晓。

——老王】【等你想回来那天,记得找我们哦!微信常联系!——小月亮】【女神,下次想喝咖啡了和我们说,我们给你寄一箱过去!还有那包猫屎咖啡是要现磨的,你记得买一台咖啡机,这是我爸的朋友出国带回来的。

还有还有,以后若是可以少熬夜就好了,你太瘦啦,要多多关心自己,找到男朋友了记得带给我们看看!——绿恐龙】【唐诗,受到欺负了和我们说,我们会帮你出气的。

——芳芳】唐诗坐在家里的沙发上,将脸埋入手掌中,终于离开了工作室,却像是失去了重要的东西一样,原来感情就是这么不知不觉地生根发芽的,他们对她好,她也会舍不得他们。

唐诗在这天夜里搬空了这栋房子,随后将房子挂上售卖网,唐惟拖着一只小书包跟在唐诗背后,看着她把车子后备箱打开,将一些贵重行李搬上去,他说,妈咪,我们要搬家了吗?对的。

唐诗伸手摸了摸唐惟的脸,我们要搬家了,不会留在海城了。

那我们去哪呀?我们去找戚戚姐姐好不好?唐诗将唐惟手里的书包接过去,去坐车里,我们等下就出发。

她将所有的东西都收拾好,随后一下关上车子后备箱,刚绕道前方,旁边就闪出一个人生——你去哪儿?是苏祁,他穿着一身西装,想来是刚从什么重要场合出来回家,精心打扮过的样子无疑是英俊的。

唐诗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恰巧碰到苏祁,正好是在家楼下,还真是躲不掉。

他盯住唐诗,你要搬家?唐诗看了他一眼,声音有些淡漠,是的。

突然之间要搬去哪儿?唐诗……苏祁刚和唐诗拉近关系,还不想就这么快跟她分开。

可是唐诗把自己的手抽出来,对着苏祁笑笑,不想在这座城市待下去了,以后天涯海角随便扎一处地方安家吧。

她这话,是不打算把以后的计划告诉他。

苏祁有些着急,是因为薄夜逼迫你离开吗?不是的唐诗,你相信我,有我在他不会……苏祁。

唐诗还是那副温和的语气,看苏祁的时候,眼神也是正视他,给人尊重的态度,自己又不缺乏家教,她声音温软,却每个字都戳进了苏祁的心口,有些事情,给彼此留点面子吧。

苏祁愣住了。

许久,男人呼吸急促了几分,有些颤抖,你……她,是指什么?她,又知道什么?他看着唐诗的眼神,忽然间开始不安,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唐诗,我之前虽然对你不好,但是我现在是很认真的……我感谢你救过我一次。

唐诗很迅速打断了苏祁的话,依旧是不温不火的语气,可是苏祁的心却一点点凉下来,因为你那次选择了跳下来救我,所以,我没有把纸捅破。

她看着苏祁,眼神清冷且坚定。

苏祁倒退两步,忽然间捂住脸自嘲地笑。

他忘了,唐诗和那群女人从来不一样,她多冰雪聪明的人,肯定能察觉到什么。

苏祁,很多话我就说到这里,谢谢你对我好,我都记在心里,但是,也到此为止吧。

她要断的时候从来都是干脆利落,就像当年和薄夜之间,既然爱情已亡,哪怕再多委屈都不多说一个字,坐牢便坐牢,什么下场,她都受着。

苏祁的手有点颤抖,可是唐诗那个眼神干净得让他根本说不出口介绍一个字。

很多事情,其实她都懂……她早就察觉了,却替他瞒到现在,只因为,他那次奋不顾身地跳下去救她。

离开海城一切从头这座城市在夜晚繁华却又寂寞,唐诗开着车子带着唐惟离开了,苏祁在他们家楼下站了很久,直到后来下起大雨,男人全身都被大雨淋湿,浇个彻底,他才猛地抬起头来,一把手遮盖住自己的眼睛,另一只手狠狠抓住自己西装上的衣领,用力扯住。

唐诗……我是不是做错了一件事情……让我们的关系永远都不会回转?而此时此刻,行驶在高架上的唐诗早已不能知晓苏祁的真实内心,现在她的心情尤为放松,离开了这座城市终于得以喘息,她看了眼旁边因为长时间坐车而睡着的唐惟,嘴角露出了不经意的笑容。

喂?是我,我们现在从高架出发,大概再两小时之后到达吧。

唐诗拨打了一个电话,随后就继续开车,雨幕中黑色的汽车如同一道破开黑暗的利剑,从海城出发,驶向白城。

薄夜等人知道唐诗不在海城了是在第二天,他一上班,林辞就传来消息说,唐诗辞职了。

辞职了?还能去哪?薄夜当场就说,快查查她接下来一步打算去哪!可是十分钟后林辞拉过来的单子却让他浑身一惊。

唐诗那套房子正挂在网上售卖,这意思就是她连住的地方都不要了,她这是要离开海城了?薄夜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把那套房子买下来,还有加快查她现在在哪!林辞说,海城……查,查不到了……查不到了这四个字让薄夜全身一颤,唐诗这是想走了,想把一切完结了,然后彻底离开!她把房子都卖了,是根本就不想在这个城市待下去了!她装得多么平静无常,可是内心策划这一场离开策划了多久?薄夜不期然想起一句话,一次次力竭声嘶说着要走的人都是希望能被挽留的,而真正要走的人,从来都是悄无声息的。

或许就会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简单收好自己所有的行李,从此和你告别,再也不会出现在你的世界里。

如今的唐诗,早已过了一次次呼喊的冲动,她的确干脆利落地走了,没有一声再见,也不需要和谁说再见,这座城市里的所有人,都只是她的过客。

薄夜陷入一种莫名的恐慌中,他说,查……查唐诗的车牌,看看这辆车最近在哪里出现过。

林辞应了一声之后就下去,薄夜从办公椅子上站起来,看着身后那一大片落地窗,心头荒芜如一片坟地。

唐诗,天地之大,要躲开一个人何其容易,若我真的失去你的消息,下次重逢还会来临吗?唐诗是在这天半夜来到白城的,下了高速收费区就导航去市中心,刚开进中环高架下面,就有一辆拉风的红色野马停在那里,开着双跳,一闪一闪的,就像在跟她打招呼似的。

唐诗也把车开近了,按下车窗,对面野马驾驶座上坐着一个眉目艳丽的女人,冲她挑一挑眉,哟大忙人,总算海城忙完了,舍得来找我了?少贫。

唐诗冲她笑了笑,随后把唐惟喊醒,惟惟,快看谁来接我们了?唐惟睡眼朦胧地揉揉眼睛,大叫一声,哇!戚戚姐姐!小王八蛋没忘了我啊!姜戚笑着和他挥挥手,随后两辆车一起掉头,她开在前面,唐诗开在后面,由她领路开向现在住的小区。

到了荔园的时候,姜戚把车子停好,随后给唐诗让了一条路,两个人停好车子下来,唐诗牵着唐惟,绕到车子后面去拿东西。

给我吧。

旁边传来一道清冽的男生,唐诗抬头一看,眼睛一亮。

这不是网红餐厅的店长吗?韩让笑着接过唐诗手边的行李,你们带的东西不多啊。

是啊,本来也没什么可以带的。

唐诗将车子锁上,唐惟在一边说了一句,谢谢哥哥。

不客气。

韩让提着行李往前走,看来他之前是坐在姜戚的车子里一起来的,姜戚在前面带路,我以为你们大包小包一大堆呢,所以喊了个苦力过来帮忙。

韩让提着行李箱,人家不是你,搬一次家要拖拉拉搬家公司发两辆车。

唐诗一听就笑了,几个人走进地下车库的电梯,随后看着数字往上跳,你家住在四楼?四四四,死死死,不大吉利啊。

姜戚满不在乎地说,没关系,这房子是韩让的,再说了,哆来咪发,第四个就是发,发发发!得,说不过你。

唐诗笑着对韩让说,打扰了。

打扰什么打扰。

姜戚又摆摆手,这家伙家里的房地产遍布全国,国外都还有个小岛呢。

也就是随便挑了一栋给我们住,你不用管的。

唐诗惊喜道,韩让你这么厉害?之前怎么没看出来?这世界上多得是深藏不露的有钱人。

姜戚这句话倒是没说错,唐诗想到了自己工作室里的伙伴,各个都是低调的名人。

韩让姿态十分谦虚,丝毫没有那种富家子弟的嚣张跋扈,我从小在外面放纵惯了,开餐厅才是我的梦想,对顾客态度好一点没什么丢脸的。

也是这个理,在其位谋其职。

几个人到了楼层就拖着行李进去,这整整一层就都是韩让的,里面直接打通了,一层都是装修好的客厅卧室,韩让进门后,又把唐惟抱进来,给你买了小的拖鞋,等下进去挑个房间。

哇!我有独立房间啦!唐惟满眼兴奋,谢谢让哥哥。

别客气,去挑吧,东西我帮你放。

韩让在一边跟着唐惟看房间,唐诗倒是和姜戚坐在沙发上彼此对视了好久,才噗嗤一声笑出来。

姜戚说,你瘦了。

你也是。

唐诗冲她眨眨眼睛,叶惊棠当初花了很大的力气找你。

有你在,我自然不担心会穿帮。

姜戚撩起耳边的头发,他没有为难你吧?他能拿我怎么样呢。

唐诗笑着拿起茶几上切好的水果块,唏嘘道,哟?这是谁准备好的?韩让呀,除了他还能有谁,这切好的水果造型一看就是五星级厨师的手笔。

姜戚用牙签插着一块切成小白兔造型的苹果,怎么样,是不是特别厉害?这是把你当皇后伺候着呢。

唐诗冲她压低声音,挺好,你要不要从了?正在考虑呢。

姜戚一本正经,嚼着苹果,诶,你给我说说你和薄夜的事情。

一说这个唐诗的表情一下子就塌下来了,有什么好说的,无非就那点事儿。

你这次走了他知道吗?姜戚一边吃苹果一边很八卦地问,按照薄夜的性格,估计能把海城翻个底朝天。

我不关心。

听见姜戚提到薄夜,唐诗的睫毛颤了颤,但是很快还是维持着一幅镇定的样子,不想再想他了,吃够了苦头。

聪明就学乖一点。

姜戚拍拍她的肩膀,要不这样,我帮你去模拟一场车祸,也假装你被人撞死了,然后薄夜就绝望了。

唐诗听她出的馊主意都要笑死了,别,我还想好好活着,我这辈子行得正站得直,还不用偷偷摸摸地过日子。

拍摄杂志你来一试这边两个人还在聊天,那边韩让把箱子通通都抱了进去,随后走出来和唐诗说,行李我帮你放好了,挑了个有阳台落地窗的房间给你,可以吗?可以,谢谢。

唐诗冲着韩让拱拱手,多谢韩大侠鼎力相助。

吾辈的荣幸。

韩让也学着唐诗的姿势模仿武侠人物的语气和她说笑,在聊什么呢?聊唐诗的旧爱新欢。

姜戚吃着苹果,嘎巴嘎巴响,薄夜啊苏祁啊那些霸道总裁们啊……你说这话是想死了啊。

唐诗过去抓她头发,我还没揭你和叶惊棠的老底呢!韩让在一边笑,男人穿着一件高领毛衣,下面是一条牛仔裤,乍一眼跟韓国小鲜肉似的,你俩打吧,我先回去睡觉了,有事再喊我。

韩总您休息吧!姜戚夸张地喊了一声,诶,韩总您走好嘞!韩让笑骂了一句转身去休息,唐惟出来说了一声晚安也回到自己的小房间里,他是小孩子,大半夜长途跋涉已经很累了,于是客厅里一下子就安静下来,只剩下唐诗和姜戚两个人。

姜戚看着唐诗道,琢磨好了来白城干嘛了吗?想玩大数据。

唐诗说的有些神秘,最近在工作室设计衣服,接触到了很多不同领域的东西,想试一试。

什么都难不倒你这个高材生嘛。

姜戚拍拍唐诗的肩膀,行,有目标就去做吧,我过几天去给一家网红店当模特拍摄,你闲着要不要一起?可以啊。

唐诗从沙发上站起来,明天再好好聊聊以后吧,我们俩在一起就什么都不怕了。

现在夜深了,我开车也累。

去睡吧。

姜戚盘腿坐在沙发上,我还不困,你先进去吧。

那晚安。

唐诗也不跟姜戚多客气,说了声让她早点睡就径自去房间关上门,客厅只留姜戚一个人沉默。

她关了灯,又回到沙发上坐下,像是一尊雕像,连同周围环境一并凝固了,融入黑夜里。

静谧的呼吸在这个房间缓慢进行着,许久姜戚将自己缩起来,圈住身体陷入沙发里面,将自己慢慢,慢慢地缩成了胎儿的姿态。

第二天睡醒是在中午十点,唐诗睁开眼睛的时候,昨天夜里没有拉上的窗帘处就透进一室的好阳光,暖洋洋的晒进来。

冬日的太阳十分舒服,唐诗对着阳光眯了眯眼睛,自己身处一个崭新的环境,总觉得新生活会伴随着这第一缕阳光开始。

她先是在网上投了简历,随后就出门陪着姜戚一起拍杂志,到了娱乐公司的时候,唐诗和姜戚一起走进去。

姜戚穿了一身黑色的西装裙,整个人看着无比冷艳;而身边的唐诗则是一身白风衣,恍如天神下凡,眸光清亮,五官自带仙气,两个人一黑一白十足惹眼,一路上不少人对着他们吹口哨。

看见没?刚进公司大门的那俩妞,简直正点!我看见了,我觉得这两人还有点眼熟呢!不知道在哪见过。

来娱乐公司的,估计是哪家小明星。

回头去打听打听。

唐诗和姜戚来到拍摄场地的时候,里面走出一个摄影师,看见姜戚就上前拥抱她,哟,我的七小姐,总算来了啊!好久不见啊老金,这不是年前就答应你了么,总得来一次。

姜戚走进影棚里,今天有几套衣服?五套,慢慢来吧你,得花不少时间。

金一回头看见了唐诗,眼前又是一亮,这位……这位小姐是?喏。

姜戚过去把唐诗带到金一面前,这是我最要好的小姐妹,叫唐诗。

来唐诗,这是金一,你喊他老金就行了,是我的好朋友,以前就一直叫我出面拍片子,可惜我没什么兴趣爱好。

最近闲着没事干就来了。

你不是说给淘宝拍吗?唐诗小声说道,怎么忽然间变得这么正规啊?我要说是给时尚杂志拍片子,就你这个不问世俗的低调个性,哪能把你骗过来啊。

姜戚笑着推了她一把,对着金一道,老金你看看她!气质行不行啊!老金推了推眼镜,刚看见她就觉得她的气质符合咱一集一故事的那个女主性格,要不试试?他这是直接把她当做圈内人了,唐诗只能尴尬摆摆手,不,我今儿就是陪戚戚过来的。

拍杂志大片什么的,没试过,也不好轻易乱来。

要的就是乱来!金一喊了一声,Asuka!Asuka过来给这位唐小姐化个妆!一会我们拍一下定妆照看看!唐诗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化妆间里就冲出一个长头发的男……女……?不是,这人是男的还是女的?Asuka一开口就是超级阳光的正太音,搭着他双眼皮下面的泪痣,一股子青春气息扑面而来,哟!你好!老金,是这位吗?是是是,你快带她去试试妆,我这儿先和小七拍起来。

得嘞。

Asuka打了个指响,跟我走吧女神。

唐诗被化妆师喊作女神还有点不好意思,刚想说什么,Asuka回头问老金,她今儿是不是来面试那个封面故事的女郎啊?有眼光。

老金一拍大腿,我第一眼就觉得她适合呢!交给你了。

Asuka笑着说了一声没问题就直接一把抓着唐诗进了化妆间,一进去唐诗就看到许多专业的化妆设备,包括角落里堆着各种卷发棒,有玉米卷的有梨花卷的还有烫直的,几面大镜子前面放着一堆零零散散的化妆品,乍一眼看过去全是大牌化妆品,价格匪浅。

能这样毫不在意化妆品的也就化妆师了,Asuka按着唐诗坐下,摸了一把她的发质,早上刚洗的?唐诗有些紧张,回答道,嗯。

用了Victoria'sSecret的香氛?Asuka又闻了一把,AmberRomance的调调。

说的全对。

唐诗对眼前的人感到有些敬佩,就这么一闻就能闻出香水的名字,你很厉害。

谢谢小姐姐的夸奖。

Asuka看样子就很年轻,他舔了舔唇边的虎牙,你更适合‘性感炸弹’那一款。

Sooooo……hot唐诗耸耸肩,well,或许我驾驭不住。

Asuka从一边拿起一瓶喷雾喷在她脸上,我要开始化妆咯,你可以接受吧?唐诗点点头,其实我一开始不知道姜戚带我过来面试……我只是陪她来看看的……emmm,听起来的确像是小七会做出来的事情。

Asuka笑起来眉眼弯弯的,无敌可爱,她大概也猜出来你这个人比较矜贵,一般不喜欢主动出面,所以才想了个法子把你骗过来。

其实老金的杂志一直都很有水准,所以别怕会坏了你的口碑。

我不是娱乐圈的人。

听他那番话这是直接把唐诗认作成了娱乐圈艺人,她出声解释,所以来的时候才有些犹豫……这样……Asuka对着镜子的唐诗看了好久,你可以来娱乐圈试试的,我说真的。

你的脸,很有辨析度。

一般见过你的,都不会忘记。

多谢夸奖。

可惜了她对娱乐圈的事情从来没有什么兴趣,她更喜欢安安静静设计自己喜欢的东西。

这边Asuka花了两小时给唐诗化妆,那边姜戚也在争分夺秒地拍摄杂志内页,金一之前说话还客客气气的,一旦开启了工作模式,整个人就换了个芯子似的,不停传来他的吼声。

打光板!打光板!我说了几次了!小陈你他妈挪一下打光板会死啊!模特站在阴影里拍鬼片吗?姜戚你这个肢体语言,幼儿园小孩子都比你丰富!僵硬成这样,怎么不去坐轮椅?搭档男模那个表情!谁要死鱼眼了,你要是不会就去把双眼皮割深一点再来!一通狂吼。

结束的时候姜戚这才松了口气,跑过去看自己的片子,怎么样啊?还行吧,回头修一修,哎哟累死我了。

金一挑着摄影机的参数,真累,还不如去当工口摄影师呢。

有道理,你要是去拍av了,我就去给你当女主角。

姜戚一边吐着舌头开玩笑。

她的美貌有些惊人少贫。

金一听了姜戚的话,抬手就去打她,你只要肯给我保持硬照水准就算我求你了,别整什么幺蛾子!姜戚吐了吐舌头,一张脸全靠后期修,我相信你们的!p出五大杂志的感觉来!等她这里事情一结束,那边Asuka也把唐诗打扮好了,换上一身新的衣服就走出来,金一在那里啪啪鼓掌——好看!太有仙气了!你真不打算来娱乐圈混混吗?金一拿着照相机先拍了几张,随后挑出镜头来,啧啧,真是美。

没什么兴趣。

唐诗笑了笑,今天也不知道是这么大的场合,一开始姜戚和我说的时候,我还以为只是私人的那种小店铺拍模特照……哎呀,这点细节就别在意了。

姜戚过去一把抓住唐诗往前推,快,进棚子里,背景还是这个吗?asuka看着雪白的背景,不舒服,要不换成那个民国时期的墙纸,唐诗穿得正好是旗袍。

有道理。

金一打了个指向,后面的人就开始疯狂地换背景图,唐诗有些尴尬地站在那里,她觉得这是赶鸭子上架,完全没想过被姜戚这个小骗子变着花样骗来了这里,现在还被推上了镜头面前。

唐诗有些紧张,摆动着自己的肢体,我,真的不行……,那个金老师……哎呀!我说你行就行!金一开始换镜头,姜戚一看就来气,你拍我的时候都没用这个白炮给我拍!拍你,手机后置摄像头拍拍都是看得起你!金一对着姜戚笑骂,贵重的人才配用贵重的摄影镜头!得。

姜戚翻了个白眼,你们就鼓捣女神吧,怎么拍怎么美!民国墙纸的背景下,乍一眼如同回到那个炮火纷飞的动乱时代,什么时候都可以赞颂爱情的伟大,唯有那个时代,爱情这两个显得触目惊心。

战争,军阀,明争暗斗,家国不保,人人自危,这个年代的人们都是最华美又最残酷的,仲国被打开的大门迎接涌入一堆新的潮流,却同时流入了无数黑暗和战乱。

唐诗身穿暗红色的旗袍,身段是柔美又清高的,担得上傲骨铮铮一词。

眸光清亮,不似民国时期旁些女人婉转奉送,在夜上嗨大舞厅里扭动腰肢只为求得一处安稳可栖息。

她侧着身子,垂着半边脸,被盘起的头发干脆利落,偏偏又有几缕垂于耳边,端得是一幅矜贵佳人的好面貌。

金一赞不绝口,让灯光师把光线调暗一点,那昏黄的灯光落下来,就投在唐诗的脸上,光阴斑驳,时光从斑驳的影子里抽身而过,却将她的美永恒停留在这一刻。

唐诗没说话,那眸光深邃,如同穿越重重历史而来的民国名媛,只一眼,仿佛耳边响起纷飞的炮火,火星在空气里震荡,烟尘飞扬朦胧了她的脸庞。

她穿着被时光打磨地暗淡而又褪色的暗红色旗袍,皓腕处搭着一串羊脂膏般的翠镯子,一双柔荑纤细优雅,却配合着她清冷的目光,偏生出一股不屑一顾的身段。

不知从哪里看过一段话,沉鱼之姿必得配上战火的时代,一段爱情痴心熬尽才能称得上是倾城之恋。

眼前的女人,便是如此。

如同时光里走出的旧人,摩挲出温柔的泪花儿,轻轻一触,便一下子碎了,化灰了,纷飞了。

所有人在这一刻都被唐诗的美所震撼,金一拿着摄像机,竟忘记了拍摄。

他的镜头,根本不够承载她惊人的美。

太美了……她到底是经历过什么,才能有这样的做派,这样的眼神?交换秘密是男是女姜戚也愣住了,隔了好久才狠狠拍了一把金一的肩膀,愣着干什么,拍啊!金一忙不叠加地摁快门,可是,根本不够,还有什么,还有什么可以记载她的气质?唯有时间。

唐诗在一生痛苦困扰里被磨练出这样清冷的眼神,如同蚌珠被沙土打磨,最终孕育吐出那一颗温润的珍珠。

她这一辈子,被伤害,被欺辱,被世间磨平了所有棱角,却偏偏又自生了棱角,如此佳人,是乃倾城。

拍摄的时间很快,只消一个小时便结束,唐诗根本不需要其他人来指导,就有着强大的硬照功力。

可是金一恨不得把自己一张内存卡拍爆了,他说,唐诗,你来当我们的签约模特好吗?唐诗换下衣服,冲他们笑笑,我不爱露面,还是找戚戚吧。

这么低调。

真美……要是出道,估计是大明星……周围的工作人员窃窃私语,姜戚脸上也挂着高兴的笑容,唐诗能被大家所认可,说明她的气质和相貌绝对有征服力,不去娱乐圈还真是浪费了这一手好牌。

但是转念一想,娱乐圈那个大染缸,是是非非,黑黑白白,唐诗肯定不愿委身在这是非之地,不如不出道,就做她自己。

摄影结束的时候,金一问唐诗要了微信号,随后对她说道,如果你哪天想来做模特出道试试,请一定要率先考虑我们公司!哟,这是提前预定了啊。

姜戚在一边咧嘴,那我呢?你之前不是说只爱我吗?哎呀,男人心海底针,我现在独宠唐诗!金一笑着和姜戚打趣,你的内页拍完了,唐诗的封面女郎也拍好了,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顿饭?姜戚没拒绝,他们这么热情,唐诗也不好驳了他们面子,只好应下来,于是一车人开着面包车去吃夜宵,选了一家自助烧烤的店,要了一间包厢,各个戴着口罩神秘兮兮地走进去,生怕被偷拍。

坐下的时候,Asuka来到唐诗身边,很习惯性地伸手捏了一把唐诗的脸,你皮肤挺好的,回去记得卸妆,保持好这个状态。

唐诗对于他这么唐突的动作有些尴尬,毕竟男女有别,又不好直说。

转念一想可能因为Asuka是天马行空的化妆师,所以估计比较热情。

饭局上金一还在夸唐诗,顺带数落姜戚,这么好的人选,为什么不早点和我说!我现在告诉你,你就该偷着乐!姜戚翻了个白眼,改明儿我直接自己把唐诗推出道了,我就是她经纪人,你,想得美!小丫头片子野心还挺大啊!旁边有人笑着补了一句,大家闹成一团,Asuka看见唐诗喝完了橙汁,又给她倒了一杯。

少年有着一张青春俊俏的脸蛋,丹凤眼下面一颗泪痣,笑起来的时候尤为好看,他舔了舔自己的虎牙,你不喝酒?这么自来熟?唐诗微微拉开了距离,不好意思,我不大会喝。

你别那么紧张啊,我不是什么坏人!Asuka说完就拿起唐诗的手机互相交换了微信号,回头你要是有什么新造型或者新创意可以跟我说啊。

我听小七说了,你也是设计师?我们化妆这行业其实全包了所有的服装造型,也算是和设计搭边。

唐诗也跟着笑,那下次可以一起合作。

她向来不会当面驳人的好意。

随后Asuka意味深长笑笑,好啊。

吃饭到一半,唐诗说想上厕所,姜戚给她指了方向她便站起身,Asuka也站起来,我也一起去,顺路陪你。

Asuka之心,路人皆知!姜戚摇头晃脑地说道,放弃吧!隔壁海城的薄夜都追不到我们女神,苏家大少苦苦努力都没有办法,你就别做无用功了。

你脑子里就这点想法。

Asuka眯眼笑了笑,随后跟上唐诗的步伐,唐诗虽然不反感他,但是对于他这几次示好有些接受不来。

大概是自己老了,过了对这类好看的男孩子心动的年纪了吧……唐诗自己吐槽自己也算是个感情上的老人家了,难怪总是带着防备。

她进厕所,Asuka也进厕所,出来的时候两人在洗手池边上碰到了。

于是干脆一起洗,只是洗着洗着,唐诗察觉到了有什么不对。

这……这可是女厕所啊!!她一下子退后几步,惊恐地看着Asuka,像是看变态一样,声音都发抖了,你刚刚在女厕所上的?对啊。

他表情正常,像是做惯了这种……变态的事情。

唐诗指着他,你……你能不能有点道德底线!Asuka被她这种指责骂的愣在原地,随后想起什么一般笑了笑,又习惯性舔了舔虎牙,你说这人长着一张这么好看的脸,怎么就做事情这么禽兽不如呢?结果人家说,不好意思吓到你了,我是女的。

哦,女的。

唐诗应下几秒,发呆几秒,随即猛地反应过来,又是后退两步,不可置信地问道,你说什么?!女的?!Asuka是女的?!唐诗还是不敢相信,上上下下看她好几眼,笔直的腿,劲瘦的身子,细细的腰,青春无敌小身段,她这么一说,倒是有……有点像个女孩子的身材。

你多高?Asuka又笑了,一米八,童叟无欺。

这么高!唐诗又后退几步,已经逼近墙角了,你是真的还是……骗人?Asuka上前,单手撑在墙壁上看她,不敢相信?那你伸手摸摸……摸……摸什么摸!耍流氓啊!唐诗被男人挑逗过的次数不少,每次都是表面假笑内心冷笑,但是被……被长得这么帅的女人挑逗还是头一次!蹭的一下红了脸,唐诗一把推开她,你太可怕了,我一开始还以为你是男的……啊这个无所谓,好多人以为我是男的。

Asuka满不在乎地说道,性别有那么重要吗?也不是吧,很多男人能做的事情,女人一样也能做。

这倒是,从来没有男强女弱这个道理。

Asuka笑笑,伸手去架唐诗的脖子,这下你总该知道为什么我对你那么亲切了吧?都是女孩子,靠的近一点,坐一起挤一下也不算什么大事,唐诗心里稍稍放松,只是看着她那张脸,还是有些反应不过来。

Asuka长发扎了个小辫子绑在脑后,很多造型师也都喜欢留长发,所以唐诗也没去在意,只是没想到是个女孩子,还……又高又帅。

她和她一起走回来的时候,姜戚笑笑,你俩干嘛去了?上厕所这么长时间?交换秘密去了。

Asuka眨眨眼睛,姜戚捂着胸口,哎哟我的小姑奶奶,你别电我,你电我们女神去吧!Asuka又扭头看唐诗,我刚刚还把我女神吓到了,现在不能再作死了。

我猜你一定又用男人的身份对我们女神耍流氓了。

金一也学着姜戚喊女神,你那个花花肠子,我们都知道!时光静好他们三人一帮人坐下来吃饭又闹到很晚,唐诗自从知道Asuka其实真的是女孩子之后,也算是放低了对她的防备,只是一看见她那张俊俏的脸,还是有些忍不住。

这世界上原来有个性的人那么多,让她觉得无比新鲜。

晚上散伙的时候,Asuka很主动帮她叫了车子,我搭老金的车子回去吧,等下车到了你们上。

唐诗说了一句,谢谢。

Asuka笑着摇摇手,别了,现在应该不会觉得我危险了吧?是我的错,一开始应该表明性别的。

说来还有点好笑,一般人见面都是表明身份,Asuka出去见新朋友,得表明自己的性别。

她帮唐诗叫的车子很快就来了,唐诗和姜戚坐上车,另外几个人和他们道别也纷纷离开,姜戚兴奋地说,吓了一跳对不对?唐诗点点头,回想起之前误会她耍流氓的一切,我很吃惊,我以为是哪个小正太呢……她17岁的时候就站上国际舞台了。

姜戚神秘兮兮地说道,老佛爷的御用造型设计师,从化妆到做衣服,全包!年少有为,声名赫赫。

这么厉害。

唐诗还是有些诧异,那真是个不得了的人物。

慢慢你就知道了。

姜戚笑着说道,这世界上最多的就是深藏不露的人。

越是低调,越是有本事。

是啊,唐诗又想到了工作室的众人,已经离开海城了,却不停地想起海城的故人,大概人都是念旧的,尤其是美好的感情。

对于薄夜,自己还怀念吗?唐诗叩问自己,下意识攥紧了衣摆。

不,她还没忘,起码午夜梦醒,那些让她冷汗淋漓的噩梦里,总有薄夜的存在。

如果哪天自己可以做到对他一切伤害都无动于衷的话,也算是彻底告别过去那个因为他进退不能的自己了吧。

下车的时候,韩让等在小区门口,唐诗和姜戚一下去,他就迎上来,西装裤白衬衫,富家公子的做派,笑着打招呼,才舍得回来?我们去吃夜宵了。

姜戚笑着过去挽他的手,动作很熟练,顺路说了好多刚才吃夜宵时候谈到的话题,是一家自助烧烤。

带上你,自助烧烤不怕不回本。

韩让和姜戚手挽手跟一对小情侣似的,在前面插科打诨,背后唐诗也就淡笑着跟着他们走,月光将他们三人的身影慢慢拉长,缓慢的步伐里时光悄悄溜走,这一幕,唐诗总觉得时光静好。

姜戚有人陪伴在侧,她也有自己疼爱的儿子,如果以后能这么长久下去就好了。

择一城终老,也算是此生无憾。

我还给你们带了盐烤三文鱼。

韩让惋惜地摇摇头,看来是得浪费了。

什么?!姜戚一听还有一顿小灶,立马眼睛放光,不不不,我吃!我吃!唐诗在身后笑,别吃坏肚子。

不存在的!和他们一起进了电梯,出去的时候姜戚是一个冲出去的,嘴里嚷嚷着三文鱼三文鱼,就跟小馋猫一样急不可耐。

韩让和唐诗慢慢跟在她身后,唐诗下意识说道,看她在你身边还像个小孩子就觉得很满足。

是吧。

韩让也眯着眼睛,这辈子能保护她永远像个小孩,也算是我的愿望。

现在这样就很好了。

唐诗和韩让进了门,姜戚已经捧着韩让做好的盐烤三文鱼去了房间里,她便一边换鞋子一边和韩让说,如果你们能好好在一起,我也放心了。

姜戚她以前不好吗?韩让皱着眉头,之前上一次,在我餐厅里,我看到对面两个男人,她好像很怕其中一个人。

是那次偶遇薄夜和叶惊棠。

都是她和姜戚的要害。

唐诗叹了口气,是啊,所以我看见她在你身边,还能保持这份孩童一般的性情,觉得很幸运。

希望以后那个男人不要再带给她伤害,你带她跑得远远地,不要再回来。

我随时随地都可以做到。

韩让关上家门,或者说,一直在等她有这么想法。

只要姜戚想走了,只需说一句话,天涯海角,他都能带她去。

任何地方,不再回来。

新的城市追踪调查唐诗开始了新的工作,在这座新的城市里,她和姜戚回到了起点,一切从零开始。

忘掉过去的薄夜和叶惊棠,她们是自己人生的主人,再也没有人来指手画脚逼迫她们做别的事情,姜戚闲着就去走秀拍杂志,唐诗则待在家里编程做大数据,她最近很着迷工程代码,那些简单而又干脆利落的数字组合居然能运算出那么多公式,网络世界全靠这些进制数码运转,多么神奇。

姜戚开着玩笑说唐诗应该去当个黑客师,以后就是代码大手,编个程序就能破解人家的保险箱密码。

会做设计的人脑子也聪明,天马行空的想象力让唐诗愈发想要钻研这些数字的奥秘,她甚至专门买了一套软件编程的入门级资料,整天就埋头在上面学习。

这天姜戚拍完买家秀回家,唐诗还在房间里攻读,韩让笑着从厨房里出来,今天怎么样?我靠。

姜戚抬头吓了一跳,你把手里的菜刀放下再和我说话。

韩让乐了,我也不会对着你啊,菜刀是我的生命。

有瘾啊!你怎么睡觉不抱着一把刀呢。

姜戚在门口换鞋子,晚饭吃什么?奶油海鲜面,芝士焗蜗牛,虾仁滑蛋。

韩让报了一连串的菜名,姜戚的眼睛都在发光了,你简直太贤惠了。

韩让装作小娘子状,那你把我娶回家行不行?我天天伺候姜大爷您。

好!好!姜戚从茶几上抓了一颗番茄给他,赏!黄金万两,真丝百匹!韩让跟她闹了一会,严肃道,说正经的事情,姜戚,你现在是不是闲着?姜戚和他走到客厅里坐下,是啊,你有工作给我介绍吗?韩让咳了咳嗓子,随后正视她,我爸以我的名义投资了一家酒店,那边缺一个执行经理,你要不要去试试?姜戚专业读的也是行政管理的专业,当初在叶惊棠身边办事,手段强硬作风利落,要拿秘书来说她绝对是超一流的水准,这会儿韩让给她一个职位,她还有些受宠若惊,真的吗?我可以过去面试。

不用面试。

韩让一挥手,那里都是我说了算的。

姜戚激动地直接把他扑倒在沙发上,爱死你啦韩小让!你怎么这么深藏不露!韩让被她抓着领带差点喘不过气来,直咳嗽,咳咳!等会……我……我本身就在那里是个特……特邀厨师…………你说好好的大总裁不去当,想不开做什么厨师啊。

唐诗在这天夜里发现了一个新的代码,这串代码在任何公式里都是百搭的,就如同某种口红色号在女人间的流传程度,唐惟最近换了一家学校上学刚适应新生活,已经入睡了,她便是这用这串代码输入在了自己的电脑屏幕上。

然后这串代码通过网络信号发射到北极的信号塔,再一次经过大西洋网络,横跨了地球最后重新回到了唐诗的这台电脑里,随后按照她代码上的指示,她打开了墙壁上的一盏灯。

原来电视剧里说的是可以实现的!唐诗大为诧异,当初有看一部美剧叫做《生活大爆炸》,那里面就有一对科学家做了一堆程序最后发动指令,那串指令伴随着全球各地的信号塔绕了地球一圈随后自动掌控了他们家的一盏立灯。

从此以后他们就可以只需要在电脑上输入一串代码,就可以自由掌控他们房子里的任何电器开关,虽然信号饶了地球一圈,可事实上这段时间相当短暂的,甚至只是在几秒钟的时间里就会发生——没想到唐诗如今也实现了这个做法。

而此时此刻,另一个城市的薄夜,他正坐在家中,戴着一副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真是难以想象他会撕毁如此优雅的皮囊,在面对唐诗时,极恶穷凶。

他正把手放在一台静电容的键盘上疯狂敲击,传出来无数清脆的响声,随后男人像是确认了什么,按下了Enter键,这才松了一口气,走下沙发去冰箱里拿了一听可乐。

薄夜今晚没有回家,最近他住在自己独立的别墅里,因为生意上有些事情要忙,所以他尽量避开了家里繁忙的家事,一个人独处。

这个时候,手机震动,是林辞发来的邮件。

薄夜拎着可乐来到电脑前,切换屏幕,对林辞发送了一个视频通知,对方接收后,就有人出现在镜头面前。

薄夜还没看见人脸,就听见刷拉刷拉的声音。

林辞正捧着一碗泡面对着摄像头和薄夜打招呼,薄少好。

隔着屏幕都能闻到香辣牛肉面的辣味了,薄夜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框,有些无语,你把面吃完再跟我说话。

别啊,薄少。

林辞刷拉拉把面吸进嘴里,我最近在查国外那组ip地址,所以有些来不及吃东西。

为了唐诗,林辞向来全力以赴。

薄夜有时候甚至觉得,林辞还留在这里做他的特助,全是看着唐诗的情分。

那你说,有什么进展?那两个号码都是来自于同一个发射源。

林辞看了眼薄夜,继续道,而且,安如被人残虐成这样,我觉得不是唐诗在报复她,因为你收到短信的当时唐诗都是有不在场证明的。

而且说实话,林辞本身也不会相信唐诗会干出这种事情。

她那么骄傲,怎么犯得着用这种手段。

所以你的意思是,海外有人在报复安如?是的。

林辞也戴上了一副厚重的眼镜,并且那个人,知晓您和唐诗的所有情况。

知晓所有的情况?否则她怎么会知道安如正好被你抓了起来呢?你是因为唐惟那通录音才知道安如是罪魁祸首的,所以才会对安如失望把她抓起来,那么海外的那个人又是怎么知道的?这个神秘人一定有眼线,能够知道我们所有的一举一动。

薄夜沉思,你觉得会是谁?或者说,这个人,到底是敌是友?目前倒是没有做出什么对我们有威胁的事情,神秘人的目标似乎只是想报仇,那么我们要想想,何为报仇?为何报仇?薄夜不知道为什么,一下子就想到了五年前。

故弄玄虚神秘人士意识到这个想法的时候,接下去的一切就变得有些触目惊心。

薄少,您因为商场上的作风倒是得罪过不少人,所以我一开始也想过会不会是我们的竞争对手在故作玄虚,但是你看,这个神秘人的行动直指安如,甚至发出了‘老天有眼’这种字眼,说明TA恨的是安如。

林辞说了好长一段话,那么就把我们都从事件里面撇开,如果ta为了报复安如,大可以找一个没有人的地方直接把安如解决掉,为什么那么大费周章地把安如虐待成这样,又偏偏留着她一口气,送到您的别墅门口呢?薄夜的脑子在飞速运转着,所有能够想到的可能性都被他一一抹杀,那么剩下来的便是……这说明,ta恨安如的事情,是和你有关的。

包括那一句老天有眼的话,也是在引导您,您不是局外人,是局中人。

他不是局外人,是局中人。

什么事情,到底是什么事情,让那个神秘人恨着安如,又要偏偏引导自己去找背后的真相?您和安如有关系,是因为安谧。

安谧走了,您才代为照顾安如。

所以如果撇去安谧,没有什么事情是您和安如一同都被牵扯的。

那么继续思考,和安谧有关,最突出的,便是牵扯到了五年前……林辞的声音一下子压下来,甚至显得有些阴森可怖,薄少……是有人在拉着你往五年前的事情上重新搜索啊……这一句话,叫薄夜如遭雷劈!那么……五年前,是不是真的有错害?这位神秘人一路指引薄夜,到底想要他查出什么样的真相?唐诗呢?五年前被他送进监狱的唐诗呢?如果五年前的事情尘埃落定,为什么还有人拼命地想要把这个旧账翻出来?薄夜有些不敢往下想。

可是结论意见太过明显。

——当年,唐诗是冤枉的。

这个来路不明,亦正亦邪的神秘人,铺着路让他重新去搜查当年的真相,他不知道ta在当年扮演着什么角色,为什么沉寂了五年才重新开始平反,可是所有的思路都在指向那一场谋杀——那一场唐诗为主谋的谋杀。

若唐诗真的是被愿望的……薄夜的手开始发起抖来。

林辞眼神很沉,沉沉地注视着薄夜,薄少,当年的事情一定另有隐情,我们手边已经有太多的资料证明那个时候还有另外一个可能。

另外一个可能。

一个唐诗清白的可能。

薄夜猛地抬头,嘴唇发颤,好久才问出几个字,林辞……你觉得,这会是唐诗的朋友,帮她在谋反吗?是不是她的朋友别有用心故意引导他?不。

林辞垂下眼睑,轻声说道,薄少,如果是唐诗的朋友,针对的不应该是安如,而是您。

如果是唐诗的朋友在帮着唐诗平反,那么伤害唐诗最多的人就不是安如,她只是个后来者,根本不会受到这样的虐待。

因为真正的罪魁祸首还好好地活着,没有任何影响。

这不应该。

真正让唐诗痛彻心扉的,将她关进监狱的,用莫须有的罪名将她一生都摧毁了的——是薄夜啊。

当初多狠现在多疼薄夜心脏冰冷,整个人都开始缓缓颤抖起来,到底是谁,到底是谁一次次在试探着他们的底线?林辞说的没错,如果是唐诗的朋友,他们反而会直接对薄夜出手,哪怕伤不了他,也一定会影响到他日常安全的生活,而不是在安如身上下狠手!这个神秘人不是唐诗的朋友,那么ta到底是谁?当年的事情,除却唐诗便是他,可是却偏偏安如也被牵扯了进来。

当年若是另有真相,ta为什么不说?出于什么原因不说?薄夜大脑剧痛,无数线索连在一起,却又缺乏了一个致命的环节,那就是,动机。

这个神秘人,站在什么立场,出于什么动机,才选择做了这一切?这是一个自诩替天行道的正义人士吗?所以才会中立的,毫无偏差地选择ta认为的正确的对象出手,又慢慢的让薄夜意识到过去曾经错害了唐诗,难道这个世界上有这么善心大发的人吗?薄夜不信。

重重谜团背后一定有什么在牵扯着他们!ip地址是在伦敦。

林辞看到了薄夜脸上震惊的表情,可是当他还没没得及说下去的时候,镜头另一边,那个高大英俊的男人却忽然间红了眼眶。

他伸手捂住自己的脸,许久才缓缓地将头抬起来,那一眼,瞳仁里碎裂了一片无路可走的情绪,他颤着声,先把这组ip地址放在一边不管,林辞,有那么多人在我耳边口口声声让我去查当年的真相,我是不是……真的做错了?林辞没说话,只是那视线很沉,让薄夜有一种喘不过气的错觉。

仿佛镜头另一端,不是林辞,是唐诗。

是那个,被他无所事事却又一个顺手,毁了她一生的女人。

薄夜瞳孔涣散了,顷刻间又收缩了,明显是因为什么陷入了过去的回忆,又迅速被拉回冰冷的现实里。

薄夜狠狠打了一个哆嗦。

他说,林辞,如果当年唐诗是无辜的,那我……那我该拿什么补救她?那我还剩下什么值得还给她的?林辞在镜头另一边缓缓对薄夜说,薄少,有些东西……一旦失去,就再也收不回来了。

当初不止林辞一人,海城上流圈子里但凡认识听说过唐诗的,都帮她前后奔波打通关系过,可是那个时候薄夜选择了忽视,现如今姗姗来迟的真相一点点铺在他眼前的时候,他后悔了。

后悔有用吗?没有的,去死才行。

薄夜的心像是被人硬生生对半撕开一样,鲜血淋漓在胸腔弥漫,他猛地抓住自己胸口的衣服,红着眼睛,像要落泪,可是偏偏忍住了没有落泪。

他就这么呆愣地看着林辞,像是看着一个陌生人。

隔了很久,久到薄夜自己都觉得像是过了一个世纪。

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光是这几个字眼,就已经用尽他一辈子的勇气,给我,彻底,调查,当年真相。

唐诗……唐诗……薄夜的手指在哆嗦,已经没有办法攥成拳头,他看着自己掌心的断纹,整个人都像是跌进了一个深渊。

当初对唐诗有多狠,现在迟来的打脸就有多疼。

他后悔了这是报应他终于开始清醒悔悟,自己当年犯下了多大的罪。

早已超过了唐诗背在身上的所谓杀人犯的罪名。

他才是真正的杀人犯!他毁了唐诗的一辈子!视频通话结束后,林辞给薄夜发送了一份文件,是一些案情的疑点和有关于那组ip地址的消息,林辞所有的记录相当清晰明了,他一定花了很大的力气去整理搜集。

林辞对于唐诗的事情,向来赴汤蹈火。

那不是男人对女人的暧昧,而是对于唐诗的尊敬。

连林辞都在拼了命的帮唐诗洗脱罪名,当初那么多人说不可能是唐诗,可是为什么,他偏偏没看见?!为什么……?!薄夜合上电脑,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灵魂,站起来,恍惚了许久。

许久,他像是压抑了很长时间,抓起客厅里的装饰花瓶,摔在地上摔了个粉碎!男人发出一声毫无意义的低吼,在这个时候,语言已经失去了作为文字的意义,那些单薄的字眼早已无法替他传达什么了,唯有靠着本能的嘶吼,发泄,才是真的来自最原始的愤怒,将他的理智狠狠撕碎。

他愤怒,愤怒自己摧毁了她五年,更愤怒自己竟无能成这样,一场别有真相的案件,竟然要到了数年后,让一个神秘莫测的人来替他引导,他才能有所察觉!薄夜摔完东西一脚踹翻了一边的茶几,他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发心里的烦躁发泄出来,不知道到底要让自己如何冷静。

他骗不了自己,他暴怒,他嘶吼,因为他……害怕!害怕得要死!当年的真相已经不再是他记忆里的所谓失手杀人,那他到底要怎么办?颠覆了他所有的认知,甚至推翻了原来的凶手,他要如何收场?他错害了唐诗,他怎么挽救唐诗岌岌可危的人生?不,他根本已经没有机会了!唐诗已经跑了!跑的远远的,早就已经离开他的世界了!他可悲就可悲在,到头来察觉到一切的时候,身边已经一个人都没剩下,所有人,都对他大失所望!他母亲开始全球旅游不再过问他的消息,他儿子用尽计谋从他掌心溜走,而他的前妻——他恨了那么多年却恨错了人的唐诗,也已经带着儿子彻底离开了海城!他还剩下什么!到头来什么都没有!他可悲吗?他可笑!他活该!薄夜无助地捂住自己的脸,在一片狼藉中半跪在毛毯上,靠着茶几,伸手遮住自己的眼睛,却没有忍住热泪,从他眼里滚落。

他呜咽得像一条困兽,忍无可忍,再也无法招架现在内心的各种情绪,波涛汹涌将他吞没。

他很想嚎啕,很想嘶吼,可是怎么办,他的救赎已经被自己亲手给弄没了。

若是唐诗的名声得以平反,她就获得了新生,那谁来救救他呢?谁来……谁来拯救绝望的他呢?那天夜里,薄夜整整一夜没有合眼,无声地流完眼泪就开始发呆,甚至不小心碰到了地上的花瓶碎片,锋利的陶瓷割裂他手心的皮肤,嵌入纹理,血肉模糊。

薄夜像是察觉不到痛一般,茫然地举起自己的右手,看着手掌心的伤口处汩汩而出的鲜血,触目惊心的红。

他盯着那个伤口许久,咬牙,一鼓作气拔出那片镶嵌极深的陶瓷碎片,血珠飞溅!原本麻木的身体却在下一秒,措不及防的痛意悉数回归,牵扯出心脏深处的剧痛,他脸色苍白,像是失了魂。

伤口处没有止血,鲜血便汹涌着从那道伤口处涌出,他痛,可是心更痛。

他在想,当初唐诗走投无路到割腕自残的时候,是不是也有他现在这么痛?不,不可能的,他现在手上的伤,哪比得上唐诗右手手腕处数十道鲜血淋漓的疤!她当时的痛在此刻以一种反击的姿态统统回到了薄夜身上,他想起了唐诗一个人在监狱里受着非人一般的侮辱折磨,而他却在这花花世界翻云覆雨,对比对明显,多嘲讽。

这一刻真相来临,如同凌迟他的刽子手,薄夜闭上眼睛,眼前却全是唐诗曾经的音容笑貌。

五年的婚姻,五年的夫妻情谊,他送给她一场莫须有的罪名,当时他会不会想过若是错害,那么自己会受到多大的报应?没有,他根本就没有替唐诗考虑过一丁点!薄夜眼眶红肿,掌心处鲜血斑驳,因为流失了大量血液,薄夜的脸显得有些苍白,他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在慢慢的倾仄,扭曲,连同他整个世界一起,逐渐坍塌,逐渐奔赴一个黑白的尽头……薄夜再次醒来是在医院里,林辞和江凌坐在一边,看见他醒了,江凌在一边开玩笑,你怎么不干脆再往下割一点,直接割腕呢?割掌心干什么?掌纹断了赔财运啊,你自己担着。

薄夜伸手,怔怔地看着自己右手上被包扎起来的伤口,他想说话,嗓子却哑了,我……是你的特助因为你整整一天没有回音所以担心,就上了你的私人公寓找你。

妈的,一进门东西摔了一地,满地还都是血,不知道的以为进了贼被人捅了。

江凌看着薄夜,好看的眉目一扬,这可不是你的作风啊,什么事这么想不开?印象里的薄夜十分冷酷,且尤为果断利落,发现一件事不对的时候就会立刻抽身而退,还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么失魂落魄的样子。

除了……唐诗。

江凌便试探着问道,不会是和唐诗有关吧?薄夜眸光一颤,江凌便知道自己猜对了。

得了吧,你现在为了唐诗要死要活成这样,当初怎么不自己多动动脑子?江凌半看玩笑办叹了口气说道,薄夜,你别再因为唐诗的事情纠缠人家了,人家,也不稀罕。

是,她是不稀罕了。

她连人带影都从海城消失了,连苏祁都不知道她的下落。

走得这么干脆狠绝,她当然不稀罕他!这算报应吗?不,报应应该远远还不够吧?可是……他……他后悔了还不行吗……他现在,光是听见唐诗这两个字,心脏就疼,就疼得要死掉了……往前看吧有空降兵江凌和林辞敏感察觉到了薄夜现在情绪的崩溃,两人看了一眼,随后叹了口气,江凌伸手拍了拍薄夜的肩膀,薄夜最近瘦了很多,他压低了声音,老夜,往前看吧,唐诗她也有自己的人生。

这隐晦的意思就是让薄夜不要再去打扰唐诗了。

薄夜没说话,眼睛漆黑一片压下来,情绪冷到了极点就化为了虚无,他现在一双眼睛空的像是无机物,什么,都看不到。

江凌和林辞出去了,就留他一个人在病房里,仿佛全世界都只剩下了他,他听见自己的呼吸循环往复,时间在这一刻逐渐凝固了流动,缓慢而又沉重……薄夜没说话,背影僵直得像一块墓碑,坐在病床上许久。

许久,一声细微的声音传来——啪嗒,冰冷的眼泪水落在了他的手背上。

姜戚第二天去了韩让那家酒店,一进去就有人踩着高跟鞋噔噔噔走出来,我听说是上头来了个空降兵?在哪儿呢!我看看!姜戚站在韩让身侧,出乎意料地没有上去和那人辩解,只是浅笑,韩让,她是谁?企业集团的继承人韩让一脸懵逼,很诚实地回答,一个公司职员。

……答了和没答一个样。

她倒是忘了,这位大少爷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顾做厨师!正好旁边前台小姐走过来,对着姜戚打招呼,姜小姐是吗?正好,过来跟我们办手续吧,韩公子早上好。

早上好啊爱丽丝。

韩让冲前台小姐笑笑,戚戚拜托你了。

交给我吧。

看来这位爱丽丝小姐的职务和秘书有点像,不过是前台的,应该管不了多少内部的事情。

姜戚把周围办公室一圈的人都扫视了一遍,果然只有站在她面前那个眉目嚣张的女人最有气势,看样子也是这边的大头,应该背后很多人拥护她。

她撇撇嘴没说话,仗势欺人拉帮结派这种事情,叶惊棠公司里就没少见识。

不过她向来独来独往一个人,背后说她坏话的人有,想要巴结她拉近关系的人也有,姜戚向来是对这种事情置之不理的,她一个人能完成的事情,就没必要去交一些麻烦的朋友。

韩让把她送进人事部办手续,站在门外,就看见之前那个嚣张的女人走到韩让身边,那个是你女朋友?韩让态度实在是太好,对于这种没有礼貌的女人也还是带着笑的,不是。

不是你为什么亲力亲为到这个地步?那个女人冷笑,我倒要看看她有几分本事。

我有没有本事,也不是你能看出来的。

姜戚拿了一份文件合同出来,随后站在韩让身边,和你无冤无仇上来就这么一顿嘲讽,当人家都看不出来你心里酸呢?姜戚——你!哎哎算了,戚戚。

韩让偏过脸去,才开始正式解释那个女人的身份,她叫汪玲,是这里一个资历很老的总经理,我们公司的股份都有她的一份,严格来说还是个小股东。

你别和她正面起冲突。

姜戚颇为不爽,凭什么?保护秘密闭口不提退一步海阔天空。

韩让当着所有人的面,宠溺地揉了揉姜戚的头发,去吧,汪玲除了性格不大好,别的都还不错。

而且她对事不对人,你工作能力强,她很快就会对你改观的。

他细心解释的样子让周围人一片诧异,韩大少爷对一个女人居然如此有耐心……韩让走了以后,一帮员工还在姜戚背后窃窃私语,大概是在猜测她到底是什么身份,到了后来姜戚刚抱着箱子在位置上坐下,就有一大堆人过来偷偷问她,请问你和韩大少是什么关系啊?姜戚一头雾水,好朋友啊。

众人一脸:你他妈懵我们呢,好朋友人家看你眼神能甜成那样啊?!愈发觉得姜戚这是故意装作神秘秘的态度,大家散去后各自用眼神交流,这一场风波才算是无声的过去。

姜戚在这里上了一天的班,感觉那批人看自己的眼神都是怪怪的,想来是因为自己毕竟是空降兵,让很多人怀疑很正常。

她晚上下班的时候正好回到家里,结果发现家门没关,以为是进贼了,进去一看,发现是唐诗和唐惟端着一台电脑在客厅叽叽喳喳,明显是一进家门就凑在一起了,压根没有把关门当回事。

姜戚笑了,换了鞋子问他们,你们母子俩在干嘛?在研究这个代码!唐惟转过脸来,脸上驾着一幅平光的防辐射眼镜,乍一眼和薄夜特别像,姜戚吓了一跳,感觉自己眼前就坐着一个小薄夜。

唐惟发觉姜戚呆愣的样子笑了笑,推了推脸上的眼镜,姜戚在外面咆哮,我靠!妈的真的一模一样!唐惟说,什么呀?上回薄夜和叶惊棠谈生意的时候,就带了一副眼镜。

姜戚进来看着唐惟的脸,真是一模一样,就你刚才那个动作。

唐惟笑得更开心了,毕竟是我的父亲呀。

小孩子想得很明白,父亲是父亲,但是辛辛苦苦把自己抚养大的是妈妈,他不否认薄夜是自己父亲这个事实,但是除此之外薄夜的一切,他统统不接受。

姜戚叹了口气,你怎么偏偏是薄夜的小孩呢,那么惹人嫌的男人,居然生了个这么漂亮的儿子。

唐诗从电脑面前抬起头来,这只能说明我基因好。

得意的你。

姜戚抱着唐惟过去看电脑屏幕,吓了一跳,我靠,这是什么?是全球的信号塔分布图。

唐惟在一边说道,有了这些,我们就可以知道,哪些信号是从哪里出来的,初步搜查ip地址就是用这种方法,大致可以确定范围。

唐惟又推了一下镜框,姜戚小姐姐你以后要小心咯,等我学会了就可以反向追踪你每天发出去的信息地址,连国外的ip都可以查到!这么可怕?还有没有**?姜戚笑着捏了捏唐惟的脸,你小小年纪能学会这些,真是聪明。

那必须!唐惟看着姜戚的眼睛,小男孩带着一股子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成熟和沉稳,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想要守住一个秘密的最好方法就是千万不要说出口。

任何通过网络传播的东西,都会留下蛛丝马迹。

天才儿子太过神奇头头是道。

姜戚粗神经,没有听懂唐惟话里的深意,只是夸奖道,唐诗,你生了个天才儿子。

唐惟在一边道,那必须!以后只要我在,就没有人敢伤害妈咪!嚯?那如果你妈咪和薄夜见面又决裂了,你会帮谁?当然是我妈咪。

唐惟毫不犹豫地回答,他一字一句,声音稚嫩却坚定,如果有朝一日薄夜站在我们的对面,哪怕是我的亲生父亲,我也不会手下留情。

唐诗抬头,乍一眼被唐惟那双漆黑的眼睛所吓到,可是下一秒小男孩又笑得眉眼弯弯,一脸天真懵懂的样子,是吧,妈咪?啊?额……嗯……唐诗看了眼自己的儿子,没有说别的。

夜深了,几个人各自回房睡觉,唐惟也回了自己的小房间,客厅里陷入沉默一片寂静,韩让是半夜才回来的,一进家门,就看见有一个身影坐在客厅里,瘦小,却笔直,盯着眼前的电脑屏幕,手指不停地在敲击着键盘。

韩让眯了眯眼睛,看清楚了电脑屏幕上是一排排的代码。

他就这么站在门口看了那个背影许久,直到看见他敲下一个Enter键,顿时屏幕暴起一片五彩斑斓的雪花,像是磁暴一般,所有的电磁在狂欢,1和0进制的数码创造出了一片机械银河。

看完了屏幕上整片磁暴,唐惟才回头,看了一眼韩让,在门口等了多久了?韩让才惊觉,这个孩子原来早就发现他了。

他要上前,唐惟伸出手指抵在唇边,嘘,小声点,妈咪和戚戚姐姐已经睡着了。

他的声音如此稚嫩,可是那眼神却沉着冷静如同一波古潭。

六岁孩童,竟有这种心智……韩让脑子里无端的就出现了当初用来古人形容诸葛亮的词语,多智近妖。

他放轻了脚步声,慢慢走到唐惟身边,伸手摸了摸他的后脑勺,你会玩编程?唐惟垂下眼睑,基础的还是会的。

当初他在薄夜家里的时候,就经常借着薄夜的电脑来学习各种代码工程,甚至编出了一个指令代码,等到薄夜进来的时候,他就可以按下enter键,迅速将屏幕切换成奥特曼的画面。

五六岁的小孩子,天天守在电脑面前做别的事情令人怀疑,但若是为了看奥特曼,那就显得尤为正常不过了。

他就是这么骗过薄夜的耳目,然后借助他书房强大的资料和书籍来自己充实自己的知识水平,而在薄夜面前,继续装着一副懵懂的单纯样。

韩让出自真心地夸奖,你很聪明,你妈咪知道吗?唐惟笑着摇摇头,我妈咪不知道,她若是知道,一定会自责。

自责自己没有带给儿子正常小孩该有的童年,让他迅速早熟又习惯独立,唐诗若是知道了唐惟的心智,一定会很自责。

他那么细心,一定会想到这个,所以在唐诗面前依旧个毫无心机的小孩,哪怕上一次在薄夜面前跳海被她知道,她也只认为是孩子太过讨厌薄夜,所以想要离开他,慌不择路选择了跳海。

你想死吗我成全你韩让看着眼前的小孩子,轻声道,唐惟,天才是你的财富,但也会招来祸患,你知道吗?心智太过超然是双刃剑,唐惟小小年纪如此聪明,神童一词当之无愧,可是同时也会伴随着不好的影响,更甚者,会影响到他以后人生的走向。

唐惟点点头,我知道。

所以他在众人面前都装得很好。

他小心翼翼揣着自己所有的心机,又懂得适时进退,有才能而又不嚣张,这样一个小孩的胸怀,到底是有多沉稳?韩让啧啧称赞,你让我很佩服。

我也很佩服你。

唐惟看着韩让的眼睛,轻声道,明明是大公子,却可以出入那些普通人又简陋的场所。

你明白你所想要的是什么,不被金钱迷了眼,我很佩服你。

那么这个,就作为我们彼此的秘密。

韩让伸出手指和唐惟勾勾手指,我们约好了,以后也不要到处张扬,低调可以保护一个人,你不想被曝光吧?唐惟知道韩让这是变着法子在教导自己以后人生路该怎么走,欣然同意,和他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骗。

两个人在夜里互相交换了心事,随后韩让说,好了,你该睡了,每天思考那么多事情,大脑运转是很累的,何况你就算再成熟,身体还是小孩子的。

万一吃不消了怎么办?好。

唐惟跳下沙发,将电脑上所有的图标都放回原位,又把系统清理了重装一遍,确定没有留下运作痕迹之后才将电脑关掉,垫着脚进了房间,合上门缝前和韩让挥手,小声道,让哥哥晚安!晚安。

韩让微笑。

第二天姜戚照例去上班,韩让起得早顺路送她去公司,于是这个举动又让姜戚成为了酒店管理部门上下围观的焦点。

听说没?她早上来是韩大少爷送的。

我都亲眼看见了!哎哟!真的啊?她和韩少爷什么关系?口头上说说的是好朋友关系,估计是暗地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吧?我觉得有可能,韩少爷送女人来上班头一次,他本人都一年不来一次公司,这一次居然为了她三番五次过来……别得罪那个女人,指不定背后给你穿小鞋呢……谁给谁穿小鞋啊?一道尖锐的声音传进那一堆窃窃私语的人的耳朵里,几个人纷纷一个哆嗦。

这声音正好让上班经过的姜戚也看过去,她往那边看了几眼,就发现汪玲手里夹着一叠文件,站在那里,高跟鞋,白领装,耳边短发干脆利落,姿态一丝不苟——冲那群人严厉道,姜戚有没有背后给你们穿小鞋我不知道,倒是听到你们在背后开坏她!姜戚一愣,汪玲这是在替自己出气?天天闲着没事就知道背后议论人,有本事我把姜戚喊过来,你们当着她的面说说试试?不把业绩提上去,就顾着背地里说坏话,难怪也就这点眼界。

汪玲冷笑一声,回位置上工作去!那几个人缩着脖子蹑手蹑脚回了原位。

姜戚看着这副场面,愣住了,没想到汪玲会出声帮她说话,转念又想到了当初韩让说的,汪玲这人,对事不对人,工作专注,想来也是公私分明的。

她知道把自己岗位上的事情办好了,汪玲也不会为难她。

于是最近姜戚办事儿特别勤快,一开始对她意见声挺大的汪玲现在开始慢慢习惯她的工作模式,两个都是雷厉风行的人,姜戚工作起来说一不二,干脆利落,那作风深得汪玲的心。

原本一开始以为她是个软弱的空降兵,倒是没想到小姑娘身子骨瘦瘦弱弱的,在岗位上这么硬气。

这天姜戚扛着一身疲惫下班,下午的时候开会,她穿着高跟鞋愣是站了一个下午,脚踝后面已经磨出了水泡。

到家的时候她叹了口气,刚想歇息,就发现里面的情况不对。

家门……又是打开着,可是客厅没传出任何声音。

姜戚走进去,才发现那个让自己一度陷入噩梦的男人坐在客厅沙发上,冷峻凛冽的眉眼,和她梦中毫无差别。

姜戚如同踩空了一级楼梯,转脸就看见唐惟被叶惊棠的手下按着,唐诗看样子还没回家,估计是出去买菜了。

姜戚声音都在抖了,叶惊棠笑了,怎么,要不要打个招呼?已经死掉的姜小姐?他是怎么查过来的?!姜戚身子颤抖得厉害,可是这个时候唐诗和韩让一个都还没回来,这让她无比慌张。

没有依靠,独自面对叶惊棠,她需要莫大的勇气。

无意识攥紧了手指,这个小动作被叶惊棠捕捉在眼里,知晓她紧张,男人残忍地冷笑,看见我太开心了,连话都不会说?可是姜戚开口第一句却是,你把唐惟给我放了!叶惊棠的心口一刺,很好,许久不见,陌路重逢,第一句话,竟然关心的是别人儿子的安慰!姜戚,你没有一点悔悟吗!欺骗他那么久,瞒天过海那么久,从来没有人可以对待叶惊棠像耍猴一样,可是唯有这个胆大包天的女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他的底线!叶惊棠随随便便打了个指响,身边就有人冲上前把姜戚按住,姜戚说,你先把唐惟放了!很好,现在口口声声还是在关心别人。

叶惊棠有时候想问问姜戚,想扒开撕裂她那狼心狗肺的五脏六腑,问问她,在她眼里,到底有没有他的存在!假死骗过天下人,连他都敢骗!姜戚,你现在没空担心别人。

叶惊棠不动声色地咧嘴,那笑容在姜戚眼里宛若恶魔,她眼眶通红,叶惊棠……从她嘴里念出他的名字,带着触目惊心的凄凉。

叶惊棠竟被他自己的名字刺痛了,只因他的名字由姜戚念出口。

我给你两个选择,一个,乖乖过来,回到我身边,当我的下人。

第二个……让这个臭小子跟着你一块真正地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吧。

叶惊棠琥珀色的眸子倏地眯起来,瞳孔压直如针,你不是很想死吗?我成全你如何?狂妄自大局势逆转姜戚被叶惊棠这句话惊得全身冷汗都下来了。

他的意思,要么死,要么回去!她还没开口说话,被压制的唐惟却说话了。

他笑了,叔叔,为什么你和薄夜一样,总是这么狂妄自大呢?叶惊棠被这个少年突然间的说话声给怔住,之后又猛地回神,眼神凶猛而犀利,小子,你知道你说这话的下场吗?何况薄夜是他的亲爸爸,他怎么敢直接喊他爸爸全名?到底是没把薄夜放在眼里……叶惊棠想到了唐诗走的那段时间,薄夜失魂落魄撕心裂肺,可是人家带着他的儿子远走高飞,日子过得好好的,将他的痛苦弃之不顾,任凭薄夜求一千次一万次,都始终没有过片刻的心软。

叶惊棠冷笑,那个时候自己又对姜戚想着什么呢?其实他查到她没死的时候真的有一瞬间是惊喜的,那种惊喜的情绪还没来得及徘徊多久就瞬间消失,顷刻间被一种背叛了的感觉所充斥。

姜戚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居然真的敢假死!她居然敢动从他身边逃离的念头!他为了她辗转反侧的时候,她却活在另一座城市高高兴兴过日子!她配吗?她根本不配得到他的怜悯!从回想中抽身而出,叶惊棠看着唐惟的脸,这个小子有着一张和薄夜一样的面孔,或许某种角度来说,血性上也和薄夜相似。

薄夜的大胆放肆无所畏惧,他倒是遗传了十成十!姜戚看着叶惊棠用那种危险的眼神注视唐惟,生怕叶惊棠一个冲动,都不顾这是自己好兄弟的儿子直接下手,赶紧大喊着,你放开唐惟,我跟你……不用了。

稚嫩的声音打断了他们两个的交流,唐惟抬起头来,那双漆黑的瞳仁如同夜里的星空,亮得惊人——叔叔,您刚刚说了什么?要么让戚戚姐姐回到你身边,要么让我和她一起死?叶惊棠沉默不许,心脏却剧烈跳动。

唐惟咧嘴笑了笑,那笑容和叶惊棠之前残酷如恶魔的表情竟没有差别,这个小孩,有的时候心思已经直逼叶惊棠薄夜那种冷酷的成年人!!他的声音清脆稚嫩,为什么你们总喜欢一次次逼迫人呢?真的觉得我们是会被威胁的那一个弱者吗?他在无声地反击。

叶惊棠刚想说什么,唐惟就笑得凛冽,那一刻,六岁孩童残忍如修罗,可惜了,我已经厌倦了有人逼迫我,也厌倦了有人拿着我的命来威胁别人,您这股子恶心的劲儿啊,真是和薄夜一模一样。

一模一样。

不如这样,我倒是想试试真正的消失是什么滋味,您让我和戚戚姐姐一块死了算了?唐惟笑得时候还露出了两颗虎牙,分明是明媚天真的笑,说出来的话却比叶惊棠方才的威胁狠心无数倍!他……竟然大言不惭地选择了后者,让叶惊棠对他和姜戚下手!局势早已逆转,现在被威胁的人已经不是唐惟和姜戚,是他叶惊棠!唐惟亲手给了叶惊棠杀掉他的机会,就在逼他动手!他若不敢,那他就是舍不得!舍不得姜戚!薄夜的儿子……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如同强大的怪物的模样?!不会让你把她带走唐惟那无所畏惧的表情印入叶惊棠眼里,男人被一个小孩子逼得瞳仁狠狠一缩,刚想开口说什么,门口有声音传来,戚戚?一抬头,唐诗脸色剧变!她看着室内的叶惊棠,反应过来的时候冲他大喊,放开姜戚和唐惟!叶惊棠当时就笑了!薄夜满世界找你,老子他妈一个电话的事情!自己家事儿都没理明白,就少来掺和别人的事情!唐诗站在那里,没有上前,也没有退后,一字一句,我说让你放开他们!做梦!叶惊棠笑得极狠,把眼睛眯起来,姜戚,我今天必须带走!我不会让你把姜戚带出这个门!唐诗毫无畏惧地上前,来到唐惟身边,看见那些人大手按在唐惟的肩膀上不让他挣扎,唐诗眼神如刀,叫你的狗把手放开!她已经没有什么好怕的了,从前薄夜拿东西威胁她,让她瞻前顾后被人捏住命脉,如今已经不会再重蹈覆辙了!唐诗这般坚定的样子让叶惊棠有几分错愕,随后男人恢复了一脸深沉的样子,是个有骨气的,可惜了,他们早已站在她们的对立面了。

你保不住自己,遑论保姜戚!叶惊棠冷笑,松开唐惟,把姜戚带走!休想!唐诗走到门前把门摔上,要么,现在松开她;要么4楼你们带着姜戚跳下去,我绝对不拦一下!她直接进了厨房将天然气打开,要么一起死!你试试我敢不敢!你疯了!叶惊棠站起来,只是一个姜戚而已,这个女人……这个女人做事都不考虑后果吗!唐诗只是在拖延时间,或许等到韩让来了局势就可以逆转,韩让一定有办法和叶惊棠抗衡,她只要把时间拖长……叶惊棠从沙发上站起来,不顾唐诗的阻拦,身边人吧姜戚按住,他当机立断,把人带走!唐诗上前用身体挡住那些黑衣人的步伐,女子如此决绝,让叶惊棠忍无可忍,别逼我连你一起收拾!姜戚被叶惊棠这句话吓得浑身冷汗,你不准伤害唐诗!瞧瞧,瞧瞧她们彼此依靠相依为命的样子!他在她们眼里就是个魔鬼是不是!有黑衣人不耐烦唐诗的纠缠,上前一拳打在了唐诗的肚子上,唐诗整个人脸色惨白,闷哼一声,重重摔在了地上。

姜戚眼睛都红了,唐诗!叶惊棠你这疯子,强行带我走,还打女人!你们根本不是男人!叶惊棠被姜戚的指责骂的脸色铁青,连对唐诗最后的怜悯都不剩下了,啧了一声,不知好歹,把姜戚带走!妈咪!唐惟从后面追上去,看着唐诗趴在地上,整个人像痉挛一样剧烈颤抖着,随后呕出一口血。

唐惟声音细长尖叫,妈咪!你别出事啊!小男孩想去扶唐诗,奈何唐诗现在根本没有力气,她整个人陷入剧痛中,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眼睁睁看着姜戚被叶惊棠带走,她双眸血红。

胃部挫伤有人送她唐诗闭眼再醒来的时候,看见的是韩让憔悴的表情,她开口就是对不起,眼泪就落了下来。

韩让叹了口气,你也没对不起我,当时的情况,你也拦不住叶惊棠。

唐诗捂着肚子,韩让又说,胃挫伤,你在医院休养几天,我去找姜戚。

唐诗不停地对韩让说,一定把她带回来,叶惊棠带她回去肯定不会对她好,你一定要救她出来。

韩让对着唐诗笑笑,谢谢你替我这么关心姜戚。

姜戚是她这辈子最要好的朋友,要是出事了,她绝对不能不管她。

唐惟在一边特别心疼唐诗被牵连,妈咪,我们是不是又要换地方了?小孩子那么聪明,肯定猜到了他们前一次搬家是为了逃离薄夜。

唐诗的眸光闪了闪,最后沉下来,按在唐惟的头上,不,不换。

她已经没有什么好怕的了,新的生活已经拉开了序幕,只要往前走,往前走,就不会再回去!韩让陪着唐诗到了下午就走了,大抵是找人查到了姜戚的踪迹,他走的时候脚步很急,唐诗也看出了他的焦虑。

韩让对姜戚真心,一定可以保护她不受风雨。

唐诗握紧了拳头,转而看向唐惟,惟惟,我们是该强大起来了。

小男孩看着唐诗,用一种连成年人都无法揣测的眼神,如夜一般漆黑,凝视着她,他说,好。

既然已经从过去的牢笼里逃脱,那么哪怕身后的阴影再次追上来,他们也不会再畏畏缩缩了!唐诗和姜戚的事情很快传到了薄夜的耳朵里,林辞看着文件上地址,在一边小心翼翼地问他,薄少,我们要不要去……?要不要去找唐诗?可是薄夜犹豫了。

现如今他再回想起唐诗,会觉得有些害怕,当这一些真相摆在他面前的时候,他竟然害怕起面对唐诗。

更或者说,他害怕面对的,其实是当时自己犯下的罪孽。

那组ip地址照例是找不到头绪,可是当年的隐情已经被人缓缓地牵扯了出来,薄夜看着上面一排排文字,脑子里掠过无数的可能性,但是都被他统统抹消了。

他派人去查看安如的状况,但是安如陷入沉睡,如同植物人,再也没睁开眼睛过,他心里再多疑问都得不到安如的亲口解答,就团成一团缠绕在他心口,吞吐如刺,伤及肺腑。

林辞察觉出了薄夜的进退两难,在一边没说话,只是沉默着,气氛一下子死寂下来,隔了好久薄夜才开口,她们……没事吧?姜戚被叶惊棠强行带走了,唐小姐没有事,但是貌似……林辞犹豫了一下。

薄夜眼神一眯,貌似什么?貌似唐小姐被叶惊棠带去的保镖伤到了,住进了医院……林辞将他那段犹犹豫豫的话说出来,然后是一个陌生男人送她去医院的,那名男子的身份我们到目前也没查到是谁,薄少,您看……薄夜瞳仁一缩,陌生男人?没事就好可他害怕可是紧随着这种刺痛感袭来的是一种难以明状的落寞,薄夜自嘲地笑,唐诗身边肯定不缺男人,没了自己,无数追求者前仆后继,她有人照顾,那是好事。

是好事,是好事……既然是好事,为什么会心酸成这样?薄夜手指在他没察觉的情况下死死攥成拳头,林辞一个外人都察觉出了他的压抑。

他想再去找唐诗,奈何已经失去了面对她的勇气。

若是时光能重来,他还会任由他们之间发展成这样吗?继续下去,他痛;割舍唐诗,他更痛。

唐诗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已经生根发芽在他心里,薄夜一旦想起这个名字,那便牵一发而动全身,他只能让自己控制住不去想她。

可是……有些感情是根本不受自己大脑控制的。

薄夜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他像是经历着一场劫难,最后说出口的却是寥寥数字,如同带着血淋淋的腥味,查查是哪个保镖动的手……他得把那个动手的人从叶惊棠那里要过来。

林辞应了一声就退下,随后薄夜又叫住他,像是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口。

林辞试着自己问道,薄少您是想……叫我去查查那个送唐诗去医院的男人吗?薄夜脸上怔忪了几秒,那几秒像是和这个世界失去了联系,随后他才回神,林辞注意到他眼尾有几分红,忽然觉得,唐诗走后的薄夜,已经不是以前那个薄夜了。

从前他谈笑间风起云涌,现如今虽翻云覆雨手段尚且如昨,却在一碰到和唐诗有关的领域的时候,变成了这样一个,畏畏缩缩,进退不能的孩童。

到底是造化弄人,薄夜原来也会有这样害怕的样子。

他已经花了很大的力气压住自己想去上门找唐诗的勇气,怕就怕见了面又是她的冷眼,语气生疏一句不熟。

林辞退了下去,薄夜一个人在办公室发了很久的呆。

一切已经再无回转的余地,他要如何再去把旧人讨回来?他要放手吗?不……他绝不放手!这几天Asuka约唐诗出去吃饭,说是有一家时尚杂志的总经理也想找她谈谈,因为之前唐诗拍的内页他们偷偷发了一张未发布的给那个总经理看,他十分欣赏唐诗的画面感,就让Asuka找个时间点带唐诗出来见见。

唐诗一开始拒绝了几次,后来Asuka又锲而不舍地邀约,她实在是不能拒绝,只能出门,顺路带上了唐惟。

小唐惟穿着一身卫衣运动服,唐诗牵着他走上大街,一路上无数人围观这对母子,青春靓丽又搭档默契,简直跟明星一家似的!等到唐诗带着唐惟来到咖啡厅的时候,就看见Asuka坐在一个靠窗的位置上,身材瘦削,手指细长,对她正笑得灿烂。

泪痣在阳光照射下有些发光,笑起来小虎牙和酒窝,尤为可爱和玩世不恭。

唐诗纵是见惯了薄夜苏祁这类美男,还是被Asuka的脸惊艳了一下。

回过神来又自己暗示自己,这是个女的……是个女的……是个比男人还帅的女人……挖掘试镜希望你来她在Asuka的对面坐下,Asuka看见唐惟,整个人都惊了。

hey,这个小帅哥是谁?Asuka来来回回看了唐诗和唐惟的脸,不会是你……我叫唐惟,是我妈咪的护花使者。

唐惟笑得甜甜的,五官秀气,冲Asuka打招呼,Asuka哥哥好!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小孩儿!Asuka忽略了唐惟的叫法,或者说已经被习惯这么叫了,冲唐诗道,天啊,你儿子真好看!唐诗微微一笑,叫来服务员帮唐惟点了一杯热可可,随后冲Asuka道,谢谢夸奖。

我来迟了,不好意思……正好大家交谈的时候,一道声音插入他们之间,唐诗看见冲他们走来的那个男人的时候愣住了,这男人的脸也有点熟悉……和……和她的好闺蜜克里斯尤为相似……尤金冲唐诗笑笑,初次见面唐小姐,我是o杂志的总经理尤金,从Asuka那里知道了你,所以就想认识一下……唐诗压住自己心头的震惊,对着尤金道,您好先生。

喊我Eugene吧,翻译一下就是尤金,不介意的话。

尤金在Asuka身边坐下,又相当热情地对唐诗说,想喝点什么?hey,boy。

他伸出手和唐惟打招呼,唐惟也觉得尤金和克里斯特别像,字正腔圆的用英文对他说了一句初次见面。

尤金夸奖道,你很聪明,英文底子很好。

唐惟不想承认这是薄夜的精英式教育对他造成的影响,只是笑,叔叔也很帅气。

嘴真甜,你妈咪帮你点热可可了吗?嘿小子,长大的话男人要喝纯美式的咖啡。

说起咖啡,唐诗恍惚了一下,想起工作室原来那群人,她刚进去的时候就被发了一圈速溶咖啡,这日子仿佛还在昨天,可是一切都已经回不去了。

唐诗迅速回神,和尤金开门见山道,你好尤金先生,这次找我请问是有什么事情吗?是这样的,我们公司需要拍一个一分钟左右的广告短片,和那些高定的牌子出的一个短视频合集,正好我最近在考虑人选,Asuka和我推荐了你……尤金停顿了一下,带着试探性说道,不知道你有没有意向来试一下镜?唐诗想了会,又看了唐惟几眼,随后抬头冲他们带着歉意地笑了笑,抱歉,我可能不是很想高调地曝光……所以……emmm,sorry。

尤金略带惋惜地看着唐诗,可是我们这次合集的背景故事相当适合你的气质,唐小姐真的不来试一下吗?或许会为你的时尚之路打开新的大门。

我问了一下Asuka,你曾经也是做设计的,所以大家其实差不多都有同一个圈子的涉及,对你也有帮助。

他很殷勤,唐诗有些抱歉,可能我并没有Asuka夸得那么好,我也只是个门外汉。

当幕后的设计师可以,但是若是要我走上T台,我可能做不到职业超模那种水准。

再次请求重新入境尤金摇摇头,有些超模的挖掘也是偶然性的,并非每个人天生就有规定好的路子,我把我们的创意和你详细说一说,你再做决定好吗,拜托了。

唐诗没有打断他,尤金便说了,其实的确是一个她很喜欢的背景故事,一个弹电吉他的摇滚不良少女,从酒吧放纵,后来心甘情愿沦陷于一个男人的手掌,再后来被困于厨房和卧室,她虽越来越平淡收敛,却又觉得自己已经失去了对这个世界的热情。

直到后来有一天她在马路上看见一个弹着电吉他的街头音乐组合,男主是个不羁的男子,轻佻又桀骜,耳钉和眼睛闪闪发光,那一刻她觉得自己的心脏重新活了过来。

随后回家一把翻出了那蒙尘的电吉他,冲上街头,加入那个组合,后来真正和那个乐队队长坠入爱河的故事。

其中的各种服装搭配以及背景都是杂志社那些常合作的衣服品牌商支持,也算是变着法子打广告。

这么长一段故事要浓缩成短短六十秒的视频精品,还要高逼格高水准,做来一定不简单。

唐诗有兴趣,但她还是坚持不露面的方式,我或许可以再后台给你们出力帮忙,不过其实你们并不缺专业人士。

这还是委婉地拒绝了。

尤金不想放弃,在他眼里唐诗是这个剧情的女主已经没跑了,一定要让她肯来加入他们。

于是他循循善诱,其实剧情还可以再改,你有什么不满意的吗?不不不。

唐诗摆摆手,我对你们挺满意的,不需要再去修改什么。

只是尤金先生你们找错了人,我不想抛头露面……尤金和Asuka齐齐叹了口气,唐诗的性子硬,她决定的事情,很少可以更改。

既然已经拒绝了人家如此热情的请求,别的事情就不好再驳了人家的面子,尤金想要唐诗的联系方式,她给了,随后端正大方地和他们道了别。

Asuka看着她走远,道,她可能并不想曝光。

是不是和身份有关?尤金摸着下巴,回去改改,不如我们让女主全程带着面具?你去努力交涉吧,我怎么样都行,只要是唐诗来演。

Asuka舔舔自己的虎牙,我就可以把她打造成女神。

她儿子也很酷,要不要一起建议入境一下?我觉得可以。

Asuka拍拍尤金的肩膀,o,一切都靠你了。

唐诗是在五天后又收到了尤金的请求,说他们对剧本做出了改进,可以将一些露脸的情节删除,打造一种朦胧暧昧的感觉,让唐诗来体验一下。

他三番两次如此热情,唐诗实在是不好意思拒绝,想着自己去了随便上一下镜,到时候还有别的专业的超模过来,肯定也就会让专业的留下。

没想到她过去化完妆穿了那些大牌赞助商的衣服后,一站在镜头前,导演就在那里赞不绝口。

天啊!她这张脸简直是为了银幕而生的!为什么不是选择出道?唐诗对于众人的夸奖处之淡然,只是淡漠地笑着,不……我之前有帮嘉人拍摄过一次封面女郎,对于出道还真没多想。

何况她也不缺钱。

她有别的技能傍身,自然不想去娱乐圈那个大染缸。

Asuka双手抱胸看着唐诗的造型,从头到尾都是她亲自设计的,哥特式的头发,烟熏妆,哑光棕色口红,如同欧美那种叛逆又鲜活的少女,一个眼神,轻佻与厌世就直直印入镜头里。

遍体鳞伤找回自己唐诗觉得那个就是曾经不顾一切挣扎却被薄夜刺得遍体鳞伤的自己。

后来她站在镜头前,昏黄的灯光下,她弹奏着电吉他,一个人轻唱着一首曲子,虽然曲不成调,眼里的满足却显而易见,仿佛拥有了全世界。

导演组被她如此自然的演技直接代入,尤金在一边和Asuka互相对视,还好把她骗来了!不然简直缺少了一名大将!唐诗因为在片子里初期扮演一位哥特式少女,所以发型相当不入流,刘海遮住了大半边脸,要不是认识的人根本看不出来是她,唯有一张饱满莹润的唇,可以想象出这个女人有着如何精致的五官。

她后来辗转,整个剧组包下了一个酒吧供她拍摄,顺路一路上找来了很多男模当她的背景板,在酒吧灯光下游离。

她游走于无数男人之间,戴着一副蝴蝶造型的眼罩,一双眼睛妩媚妖艳,换上红色口红,打转间檀口幽吐兰芳。

身段细长优雅,气场楚楚动人,忽明忽暗的灯光将她的身影打造的像是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让人想抓她在手掌心,却又不舍得捏碎了她的柔软。

唐诗穿着一身性感的吊带小黑裙从酒吧这个角落走到那个角落,偶尔上来一个陌生男人拥她入怀,她小憩于人家怀抱又迅速离开,抽身而退时眼神滚烫,似乎是在**说,下一次再找你。

这一段剧情只有短短的十秒,却掠过了无数画面,眼罩下女人面庞精致,那微张的唇,湿漉的眼,在导演组高超技术的拍摄下永恒停留于镜头之中。

后来男主上场,唐诗与他对手戏,辗转反侧,丢了心身。

镜头一转到了他们恋爱同居,清晨阳光勾勒出她从床上坐起时姣好的身形,她为了这个男人褪去一身骄傲和自我,困于他身下,唐诗无端的就想起了当年的自己。

她也曾是这海城出名的高贵名媛,却为了薄夜低下了自己的头颅,在后来的日子里将自己的尊严悉数粉碎了,一颗心被踩烂了还要捧着奉上,生怕人家不喜欢她现在这般残破的样子。

唐诗的感情代入,导演组自然察觉了,纷纷按着快门和录制,后来连带着尤金都被感染了,被拔掉一身刺屈服于男人的少女,还是当初那个少女吗?光线被调成了灰白色,昭示着主人公内心的逐渐崩塌,后来她不顾一切往外跑,在下着小雨的街头遇到了另一位主人公,眉眼带着不羁放肆的笑,用力拨动着手里的弦,电吉他发出的声响让她全身过血一般的麻,随后,意识沸腾……重新听到电吉他那一刻,她找回了最初的自己。

后来唐诗抓着电吉他,长发飞扬,不过摄影师角度都找的很好,从来没有一张正脸,都是发丝缠在脸上半遮的镜头,她放肆大笑,弓着腰,脊背瘦削,手里的吉他嗡嗡震响。

最后镜头拉长远去,留下唐诗一抹模糊的正脸,眉眼似乎回到了最初那个叛逆的少女,不羁潇洒,却又带着成长过后的看透和放下。

尤金觉得,唐诗拍摄的这组广告片,会让整个城市的男人疯狂。

横空出世全城哗然一个星期后,嘉人的封面面世,画面上一位穿着暗红色绣金线旗袍的名媛女郎,犹抱琵琶半遮面,眼神致命,光是坐在那里一瞥,便叫人觉得这是人间惊鸿。

全城哗然!!封面女郎是谁?是之前未曾出现过的素人吗?为什么会有如此高超的硬照表现力?金一的电话一时之间被打爆了,无数时尚杂志社都在疯狂轰炸他,所有的话都围绕着一个问题——你们那期封面故事的女主角是谁?!金一守口如瓶,唐诗既然说了不想来这个圈子,他就替人家死守秘密,查不查得到,就看他们的本事了。

然而这期封面出后的第二个星期,大牌杂志o联合各家奢侈品商家发布了一期六十秒的视频,简短精炼,将一整个爱情和自我的故事梗概在内,画面依旧是他们家惯有的高质量水准,光与影完美融合,分镜切换相当犀利,最后拉长远去,模糊在唐诗的脸上。

有心人发现这个短片里的女主角和嘉人那期杂志上面的女郎有着相似的脸部轮廓,这个发现让整个城市的时尚社都疯狂了!!天啊!这名横空出世的女人到底是谁?如此高超的演绎力,为什么先前都没有人挖掘?金一把一些大牌商家的聊天记录发给唐诗看,并且说道,你不出面真是很可惜,所有人都在找你。

唐诗只是笑笑,就当做一个小兴趣爱好吧,我不喜欢太高调。

何况她若是被挖出来,那些身后肮脏不堪的背景暴露在大众面前的话,怕是又会引起一波舆论的爆炸。

这位神秘莫测的女人让整个时尚界都为之倾倒,不少人转发了这个视频,附上天花乱坠的夸奖,称她是时尚界的明珠,是未来的希望。

网友好评如潮,视屏的点击量一下子破了百万。

【上一次看见这个令我心动的视频的时候,还是G天神给EL拍摄香水的时候。

】【我天,这个女人简直是尤物啊,有谁知道她的微博吗?】【这表现力居然是新人?不可思议,没有挖掘她真是太浪费了……】【求科普这位神秘动人的小姐姐,我要成为她的粉丝了……】【妈的我一天点开这个视频十多遍,看都看不腻,感情太强烈了吧?】【最后那个模糊的正脸啊啊啊啊!我要疯掉了简直美爆了,我要吹爆这位小姐啊啊啊!给你打call!】Asuka随意截图了一些网友的评论转发给唐诗,她说,尤金十分欣赏你,说你下次要是想出道了,随时找他。

时尚界的大腕o背后撑腰,这待遇说出去都是令人眼红的。

另一个城市,薄夜无意间点开了这则视频,忽然间呼吸都顿住了,他瞳仁紧缩几分,不可思议地看着镜头上的画面,那一颦一笑,一痴一闹,分明……分明是唐诗的轮廓!看她在视频里短短几秒却能通过细节把感情渲染得那么强烈,可能这个故事引起了她的共鸣……薄夜看完整段视频,才六十秒,可他觉得像是过了一辈子那么长。

随后,又不受控制点了一遍重新播放,继续看她眼波流转,看她从夜店疯狂到为爱甘心让步,最后又重新找回自我,这一切的故事……像不像,像不像当年那个爱他爱到把自己都赔进去的唐诗?薄夜抓着手机的手在隐隐颤抖,没有多说别的,只是沉默着,自动播放开始,那短短一分钟的视频让他三魂七魄尽数动荡,就仿佛画面上那个女人征服的是自己。

后来薄夜走出去的时候,看见林辞趴在桌子上用电脑看唐诗的小视频,整个人都怒了,你看她干什么?林辞吓得哐当一下差点翻到,随后推了推眼镜,听说有个广告片女主和唐小姐很像,我就来看看……没有按暂停的大屏幕上还在播放她的一举一动,眼波流转相当有味道。

薄夜俊美的脸当场一拉,关掉!林辞:……薄少我不是……以后不许看!薄夜咬牙切齿,能把这个视频买下来吗?这……这得几百万吧……林辞小心翼翼地说,薄少,唐小姐没露全脸,广告拍得挺好看的。

挺好看?!薄夜重复了一遍林辞那三个字,当助理的头一次整个人都慌了,赶紧换个说法,也……也不算难看……薄夜没说话,沉着脸色出了门,那表情跟能杀人似的。

林辞看着他出去,觉得还没回过神来。

不……不就是不乐意唐诗的美让那么多人看吗……之前上哪儿作死去了?叶惊棠在看见唐诗那段小视频后当场笑了,旁人不知道这女主角是谁,但是圈子里和唐诗有过来往的都能认出来,他笑着把视频转发给薄夜,你前妻成为大众女神了。

这是最近网友新颁发给她的称号,说那个戴着眼罩的女人是他们的梦中情人。

包括那张嘉人的封面,民国时期一身旗袍,炮火纷飞中一段倾城之恋,另外换做任何一个人,都拍不出她那样的质感。

光是靠着这辆副广告就可以出道,可是唐诗偏偏选择了继续深埋在大众之间,这种沉稳的性格实在是难能可贵。

叶惊棠说,是不是很开心?薄夜骂了一声,你再烦一个字我拉黑你了。

叶惊棠还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我反正已经把姜戚带回身边了,至于你的唐诗,我就不知道了。

他倒是优哉游哉!薄夜一路气得开车直踩油门,高架上飚着车子到了o的内陆代理公司楼下,一关车门,走近前台就有人迎接。

您好先生,请问……前台服务员一抬头愣住了,好……好帅的男人,好像在哪见过?再想一想,忽然间就记起来了,说话都跟着结巴了,这不是薄少吗!立马低头,薄……薄少好……请问您有预约吗?我和你们的尤金先生是旧识,麻烦通报一声,说我现在就有事找他。

好,您稍等!服务员忙不叠加去播尤金办公室的电话,接通之后干脆利落报告完,就领着薄夜往电梯走,薄少,尤金先生在12楼等您。

多谢。

薄夜的眼神冷漠无波,服务员觉得自己也不算丑,怎么……怎么他看都不看自己一眼?是个朋友她还好吗传闻中薄少有一个深爱了很久的女人,有人说她死了,也有人说只是被他保护得很好,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前台小姐一路随着薄夜进去,整颗心都在怦怦跳,那个大名鼎鼎的薄夜现在站在自己身边……简直,简直是中了五百万彩票!然而薄夜一路直奔尤金的办公室,一路上未曾将视线停留在她身上片刻。

前台小妹又有点失落,果然,传闻中的霸道总裁不是那么好撩呐!薄夜推门进去,正好看见尤金坐在沙发里,转过身来,冲他眯眼笑,你也是为了我们最近的广告片女主角而来?一个也字,薄夜一愣,声音随之压低,还有谁?苏家大少。

尤金不知道他们之间的过节,只是如此随意地把名字念了出来,他冲进来的时候表情和你一模一样。

薄夜站直了身体,果然,苏祁也意识到了……如果你们是来问我要这位小姐的联系方式的话,恕我直言,爱莫能助。

尤金向来说一不二,她当初能来拍摄广告,已经是我极大的荣幸,如今不能再把她的消息告诉外人,这会影响到她正常的生活。

这意思是,哪怕薄夜我和你是老朋友,也不能把她的消息告诉你。

薄夜握拳,他不是不能去查唐诗在哪,只是他知道,他若是再一次出现在她面前,只会迎来她的冷漠。

所以……哪怕在接近她的地方,稍微打听一点她的消息也是好的。

那她,最近生活怎么样?薄夜这话说出口的时候,竟带着嘶哑。

尤金被他这句带着悲伤语气的话震得一愣,随后慢慢回过神来,你和她曾经认识?无数字眼在唇齿间辗转反侧,最后出口的只有寥寥数字,是个朋友。

他不敢说出过往,血淋淋,太伤人。

她挺好的。

尤金没有多怀疑,就对薄夜道,我们约了她出来的时候,她的气场和姿态就令我很惊艳,看样子最近生活也没什么烦恼,眼睛十分清亮。

薄夜一颗心又酸又痛,不知道该是开心好,还是该痛苦好。

开心她再也不会像以前一样抑郁症复发,又痛苦这是因为离开了他,所以她才能活得如此幸福。

哦对了,她还有个儿子。

尤金想起唐诗的儿子就笑了笑,看来挺喜欢唐惟的,是个很聪明的儿子,会说英语,看来教育得不错。

而且,时尚感很强,我觉得他长大也是块当超模的料子。

薄夜没说话,那一刻,脑子里想起了唐惟面对他时那带着防备的眼神,忽然间就觉得,他这个父亲,真的是当得很失败。

小孩子好像跟你有点儿像。

尤金在观察了薄夜许久之后,开玩笑地说了一句,五官是有点像,大概你们都长得挺好看。

薄夜酸涩地笑,忍住自己声音的颤抖,谢谢夸奖。

随后他简单地和尤金道别,走出办公室的时候,竟如同一级迈入了一个深渊。

他为了她舍弃一切听到尤金说出唐诗近日那么好的样子,他开始不安,不安她从此真的抽身而退,离开他的世界。

都说一段感情若是处于平行线的状态会很痛苦,因为永远平行,永远不能相见。

可是薄夜觉得,当两人的关系变成两条相交线的时候才是最令人撕心裂肺的,因为那唯有仅仅一次的交错之后,便背道而驰,各自朝着各自的方向奔赴,再也不见。

他神色恍然地出了办公室,一个人进入电梯离开尤金的公司,走的时候前台小妹看着他的背影,忽然间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那个男人的背影……看着好落寞啊。

这天夜里,韩让很早地回来了,带着满身疲惫,唐诗正好和唐惟编完一整套工程,看见他回家,给他倒了一杯热水,你没事吧?戚戚的事情怎么样了?叶惊棠不肯放人。

韩让喝了一口热水,捶了一拳沙发,该死的,我父亲和他们家交好,无法撕破脸,这是最令我觉得痛苦的地方。

唐诗有些失望,但是又不想放弃希望,于是鼓励他,没关系,有你在,姜戚肯定会很相信你的。

我就痛恨我不是公司的高管,如果我是,就有权利利用自己的公司和叶惊棠的企业对抗。

韩让猛地抬起头来,看着唐诗,一字一句,唐诗,你说我,该不该回去接手我爸的公司?唐诗被韩让如此犀利的眼神给惊到,你不是一直都不喜欢商场上的事情吗?你最喜欢的是做菜……不,当厨师根本什么都得不到!韩让忍无可忍低吼,因为我到了这个年纪还顾着自己生活开心就好,没有完全继承我家的家业,才没有和叶惊棠正面冲突的本事!他……可以为了姜戚放弃自己最爱的兴趣,可以将他自由潇洒的性子彻底收敛,就如同上战场一般,哪怕为了姜戚,他也要杀回去!韩让一动不动注视着唐诗,他说,我不会再让姜戚回到叶惊棠身边的,绝对。

倾其一切,也要把她从别的男人手里带回来!唐诗叹了口气,拍了拍韩让的肩膀,尽力就好,别太大压力,戚戚肯定也会想方设法让自己逃出来,我们一条心。

韩让没说话,唐诗让唐惟多陪他玩玩,他们俩之间的事情,她掺和不了。

走回房间,倒头摔进床里。

姜戚真是幸福啊,有能为她赴汤蹈火的人,相比起她已经幸运很多了。

真希望她以后能够得到幸福。

门外,唐惟看着韩让,轻声道,让哥哥,你打算回去接受你爸爸的公司吗?韩让带着心酸的笑意,摸了摸他的脸,对的。

唐惟说,你上班的时候可以带上我吗?如果我放假的话。

韩让一愣,你想学什么?我想学你们是怎么谈生意的。

唐惟很认真地对他说道,我想训练自己的思维能力。

你……韩让嘴边吞吐的话到头来还是咽了下去,随后笑道,好,那我们一起学习。

等着吧,终有一天,他们都会有能力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

午休失踪猥琐大叔第二天韩让就直接去了他爸爸的公司,唐诗送了唐惟上学之后就继续待在家里。

只是她翻来覆去找不到自己的平板电脑和外接的一个机械轴键盘,这两样东西她平时不常用,但是今天收拾屋子想起来了,竟然怎么也找不到。

难道忘在之前海城的房子里了吗?唐诗有些疑惑,也只能叹了口气,现在她人在白城,就算真的忘了东西,也不可能回去海城拿。

算了,就当没有吧,反正平板电脑里也都是游戏,键盘没了还能再买一个。

然而另一边的学校里,趁着所有人都在午睡,唐惟背着书包去了厕所,从包里拿出平板电脑和键盘,打开蓝牙,让键盘接入电脑的系统,随后又拿出自己的平光防辐射眼镜戴上。

将马桶盖翻下来盖住,整个人就小小一只坐在上面,对着平板电脑开始敲键盘。

他不停地输入程序代码,又不停地删除,像是遇到了难关,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他上了论坛,结果遇到了一个披着马甲而且特别神秘的ID,他说出来的话字字都一阵见血,而且将一些程序里的弱点统统指了出来。

唐惟觉得他很有意思,自己也跟着注册了一个号,随后私信问他,一道防火墙的程序要如何攻破。

结果十五分钟后,这位神秘的网络黑客在线上回复他,【我靠,你这么厉害?居然发现我当初编的防火墙的错漏?】原来这套程序当初出自他手……【惟:嘿嘿。

】【R7CKY:不得了嘛小伙子,有前途,来来来,老师手把手教你,方便远程吗?】唐惟刚想说什么,结果电脑上就出现了一道指令,下一秒直接有人顺着网线将他的电脑黑客控制了,所有的一举一动都听着对面那个人的指示。

他的声音也传了出来,磁性的,还挺好听,我告诉你,你这边的X是不能代入的,因为一旦代入等于破坏了整个公式,所以……唐惟一听就懂了,有些激动,但是怕被人发现,只能压着声音,你小声点,我在我们学校厕所呢……我靠?你还是个学生?声音听着跟……跟幼稚园小学生一样。

对面的R7CKY嘿嘿嘿地贱笑着,让叔叔猜猜,这么嫩,是不是小萝莉呀?唐惟无语,手动破解了他对于自己电脑的控制,然而也只是仅仅解除了键盘的限制,随后打开面板在屏幕上敲字——【猥琐大叔,你这样是不对的,我还是祖国的栋梁。

】德行,你还祖国栋梁,祖国栋梁闲着没事学黑客技术啊?对面男人笑了笑,回头你来国外找我玩吧,你这小子挺有意思的,要是穿裙子来见我就更好了。

唐惟脑补了一下自己帮着两个麻花辫穿裙子的场景,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但是他现在这个年纪,都还没到变声期,就是个稚嫩的娃娃音,男声女声也不是特别明显,对面萝莉控大叔一发出嘿嘿嘿的笑声,他就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你快解开对我电脑的控制,我要自己去运算一下。

喏,这算是我布置给你的任务,自己想办法解开。

键盘的锁定我给你开了,你可以自己去电脑后台输入代码破解。

对面的声音往上挑了几分,好了臭小子,叔叔去找小萝莉玩耍啦。

说完声音就断了,随后电脑黑屏了一下,就又立刻弹出了输入代码的界面。

看来这是他在试探自己的本事。

唐惟深呼吸一口气,随后开始疯狂敲击键盘,屏幕上无数数字符号以肉眼可见的增长速度一排排增加往下拉,小男孩全神贯注看着屏幕,丝毫没有注意到时间的流逝。

两个小时,整整两个小时他把代码破解之后,门外传来老师焦急的喊声,唐惟?你在里面吗?唐惟一惊,立刻把东西统统藏进书包里,然后故意发出了一声很大的声响,外面的老师赶紧来到男生厕所的最后一间。

唐惟门没锁,老师一推门进来,就看见这孩子红着眼睛趴在地上,还在揉着自己的脑袋,看起来一脸委屈。

你……你这是怎么啦?老师吓了一跳,那么磕着了?唐惟因为长得漂亮,又会说话,全校老师都把他当做心肝宝贝,他午休时间消失了那么久,这会儿才出现,老师一下子上前把他扶起来,没伤着吧?唐惟委屈地说,原本想背书,但是午休大家都在睡午觉,就来了厕所偷偷背,结果背着背着睡着了……老师哑然失笑,看着他背着一个大书包,志气满满的样子,就摸了摸他磕伤的地方,下次想背书的话来办公室吧,也不会吵到同学,老师们不会嫌你烦。

好。

唐惟甜甜地答应了。

唐诗在去接唐惟放学的时候听老师说了这件事,几个老师又是夸唐惟又是笑,唐诗都有点不好意思。

臭小子,去厕所背书怎么就睡着了?看来你最近读书一点都不用功。

才不是呢,就是太用功才想要背书的!唐诗牵着唐惟往外走,忽然间觉得背后有什么人在跟踪自己,但是转头一看,又没有了那种隐隐不安的错觉。

她快步急速地带着唐惟上车,发动了车子,努力告诉自己要冷静,很可能那批人就是薄夜或者叶惊棠派来的,她不能慌张,自乱阵脚。

韩让这天回家得很晚,穿着一身西装,比以前都要正经,风度翩翩,唐诗打趣道,你早该穿着这样去姜戚面前,她肯定丢了叶惊棠屁颠屁颠跟你走。

韩让笑了,是吗,那下次等她回来我穿这样。

不是说吃家庭火锅吗?我带你们去超市买食材。

和韩让相处那么久,两人一直都关系温和,唐诗也没说别的,同意了,坐上韩让的车子,唐惟就凑过去问他,你今天上班怎么样?很严肃,差点喘不过气。

韩让松了松自己的领带,下周末带你去看看。

到了超市里,唐诗和韩让走在购物车两边,唐惟坐在购物车里面拿东西,这照片被人排下来发到薄夜手机里的时候,男人差点把手机摔碎了。

她身边怎么又出来一个男人!俊美的男人暴怒,给我定位她在哪儿!尽管报警我杀了你唐诗和唐惟在超市里推着购物车逛,身后韩让拿着手机等,后来买单的时候,韩让说我来吧,唐诗一把把他推远,我们母子俩的事儿我们自己来吧,别客气了,下回你请我们。

该算得还是算得清清楚楚,大概也是她良好的作风之一,划清楚暧昧关系,从不平白无故占人便宜。

掏钱的时候身后忽然间传来一声尖叫声,唐诗回头,下意识挡在唐惟身前,可是紧跟着有一个身影冲自己冲过来,一把夹住了自己的脖子,然后将她整个人用力一扯!一把冰冷的刀贴在她的脖子上,唐诗回眸,发现那人表情狰狞,触目惊心,我总算找到你了!你这个贱女人!原来最近那种被跟踪的感觉,不是错觉!周围围观群众发出一声尖叫,有人举起手机报警,可是那个人存了你死我活的念头来,连报警都不管,只为了向唐诗复仇!他连命都可以不要,只要唐诗陪葬!那人用力掐住唐诗,唐诗脸色苍白,你到底是谁?她实在是记不起自己还有什么得罪的人……你还记得我女儿安如吗!那人的刀片贴近唐诗的脖子,锋利的刃隔开肌肤脆弱的皮,细细的鲜血顺着刀身淌下来,唐诗浑身冰冷,你是安如的父亲?你还有脸说!中年男子将她往后拽,围观群众不敢上前,韩让死死抓着唐惟,唐惟大喊着,妈妈!妈妈!你这个贱人,害了我的女儿安谧不说,如今连我的安如都要害死!她们的父亲安国咬牙切齿,眸中是对唐诗触目惊心的恨意,我要你死!哪怕我今天也活不下去,那就一起死!!他就是做了一起死的准备来的!你让我失去我的安谧,现在还找人绑架安如,把她打成植物人,你该死!你该死!他像是疯子一样不停地咒骂,保安不敢贸然上前,安国高声喊着,老天有眼!我这是替天行道!我要杀了这个作恶多端的女人,所有的罪孽都由你而起,你活该!唐诗疼得眼泪往外流,可是她强撑着自己的理智,你冷静……伤害安谧的人不是我,找人绑架安如的也不是……你以为我会信你这番鬼话吗!安国狠狠一拳打在唐诗的肚子上,随后又将她摔在地上,手里拿着刀,不管不顾对着唐诗直直扎下去,那力道能直接把她的身体刺穿!唐诗一滚,他没刺中,又上前抓着她的头发将她整个人提起来。

你这该死的臭女表子,我忍了那么久,等到没有薄夜没有苏家大少护着你,就是你死的日子!!一个巴掌迎面而来,唐诗被打得喷出一口血雾,耳边嗡嗡作响,她的意识陷入昏迷,有群众想上来拉开,可惜了安国又一把刀架在唐诗的脖子上,谁敢上来!老子捅死她!报警啊!尽管报警!我今天不活了,我要当着警察的面一刀刀捅死你,你这个杀人犯,你这个畜生不如的女人!血迹飞溅你还不清唐诗被安国就这么死死按着,周围人群都红了眼睛,却一个都不敢轻举妄动,薄夜来的时候跟着警察大部队来的,听说超市里发生了歹徒行凶,还挟持人质的事件,他当时心就紧绷了,来到里面的时候,看见被架在刀边的女人,薄夜大喊了一声,唐诗!薄夜。

安国的眼神如同一潭死水,没有任何生命的气息,从他失去两个女儿开始,他的人生已经没有了活下去的意义。

复仇……唯有复仇!杀了这个害惨了自己的女人,才是他唯一的愿望!薄夜在看清楚眼前的中年男人的时候,整个人都震惊了,轻声喃喃着,安叔叔……不要叫我安叔叔!安国怒歇斯底里地吼,这个可怜的父亲失去了自己两位女儿,一大一小,一个死亡,一个陷入昏迷变成植物人,都只是因为爱上了眼前这个男人!薄夜,你也难逃其咎!告诉我,为什么当年害死安谧的这个女人还活着?一句逼问直直扎在薄夜心口,薄夜道,叔叔,您别继续了,再下去就没有回转的余地了,把刀放下……少跟我来谈判什么东西!安国眼睛通红,眼球浑浊,遍布血丝。

可以想象,绝望把这个原本光鲜亮丽的中年男人逼到了什么地步!你根本不懂我失去女儿的痛苦!你为什么不杀了唐诗!五年前为什么不杀了她!她才是杀人凶手!刀刃嵌入脖子,大量鲜血触目惊心地涌出,唐诗只觉得浑身都在越来越冷。

后来安国抓着她的脸把她往墙上撞,剧痛传来的时候,五脏六腑似乎都被撞在了一起扭曲打结。

她觉得浑身毛孔都在收缩着,力气渐渐被抽空,连呼吸一口气,都觉得是吸了一口血。

血丝顺着她的嘴角往下落,薄夜见到这副场景,全身上下的神经都绷紧了,旁边警察做了爆破准备,让薄夜继续吸引安国的注意力,好让他们有机会找他没防备的时候拿下他,薄夜便上前,开口道,安叔叔,您报复错人了。

安国一惊,唐诗甚至觉得脖子旁边的刀都抖了抖,可是安国没有松开她,咬着牙不肯认输,你现在就是在拖延时间吧?啊?薄夜,你眼前,我手里这个是害死我女儿的杀人犯!是当年杀死你爱人的罪犯!你少来跟我放烟雾弹!我今天做好准备和她一起死!我是不会放开她的!唐诗眼眶通红,气若游丝,若我说,真凶不是我呢?安国见到怀里那个女人的眼神,神经都乱了,他混乱的说,不会的!不可能!都说是你亲手推下去的!唐诗含着血笑了一声,是吗?我这辈子做的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当初对你女儿伸出手,如果我没那么善良……这脏水就不会泼到我头上来。

横竖都是一死,唐诗竟在这个时候毫无畏惧,既然你觉得你要替你女儿报仇,那么你来呀,对我下手,把我脑袋砍下来啊!安国是个无知又可怜的父亲,只知道自己的女儿下场很惨,却不知道自己女儿的真实面目。

被蒙在鼓里,胡乱报复。

唐诗笑了,动手啊!不是说了做好准备一起死吗!怎么,事到临头发现自己还是小命要紧吗?女儿不是你的一切吗,你不会是在害怕吧?就你这样,也配当父亲吗!你这个臭女表子!职业的特警已经知道这是唐诗故意在激怒安国让他露出破绽,好让他们有机会上场,但是这种激怒犯人的方法还是让他们吓了一跳,唐诗被安国一下子又抡在地上,后背脊椎骨处传来针扎一般的痛感,唐诗觉得自己的骨头都要断了。

随后安国一脚踩上来,正好对准她的胸口,狠狠一下,唐诗躺在地上喷出一口血雾!唐诗!薄夜恨得红了眼,安国,你住手!你真的想去牢里坐一辈子吗!你心疼?安国将唐诗像个破碎的洋娃娃一般拎起来,刀尖抵着她的脸,你当初做的事情可是比我还要残忍一千倍一百倍!老子当初找人在监狱里弄断她的小手指,你都没放一个屁!怎么,如今我踹她两脚,你就要心疼了吗!这段话让薄夜如遭雷劈立在原地,随后,胸口泛起滔天巨浪!是他……竟然是他!是他一度敬爱的叔叔,安谧的父亲!薄夜不敢相信,声音都在发抖,是你叫人去监狱里欺负唐诗的?是我怎么了?她弄死我的女儿,我就让她在监狱里生不如死,这不是很公平吗!安国像是失了理智,张狂大笑,薄夜,这一切还不是你的在纵容!是你当初说的要她生不如死,是你说的不管她死活!没有你的放话,我哪敢出手!我可要谢谢你给我这个机会!唐诗的眼睛血红,这一刻,身体的剧痛不抵心头撕裂,原来是安国,是安国买通那么多人在监狱里对她施下暴行,是安国弄断了她的小手指,而这一切是薄夜在纵容,无动于衷!所有的刀子当着他的面明晃晃地往她身上扎下去,他都能做到风轻云淡!他一句不管她死活,就让她付出了那么惨烈的代价!唐诗恨,恨得灵魂四分五裂,薄夜的错害,安国的加害,所有人的麻木不仁,毁了她一辈子!薄夜对上唐诗的眼神,整颗心都冷了,颤颤巍巍地出声,唐诗……他……竟然在发抖。

后来安国举起刀子的时候,身后有特警猛地扑上来,连着安国和唐诗一起铺在地上,薄夜立刻上前,安国却像是将死的人回光返照一般,硬生生把身上的警察掀翻下去!随后他像是得了失心疯,开始分不清楚眼前的人,对着薄夜说,唐诗,你这个贱女人,我要你死!薄夜刚安置好唐诗,就对上他迎面刺来的刀尖,可是下一秒,身后有女人冲上来,反身抱住他,刀刃呲的一声——没入她细瘦的背部!薄夜被她挡着抱住,失声痛喊,唐诗!那一刻,泪珠随着高喊声一并飞溅,安国一刀不解气,又是一刀扎上来,唐诗呕出一口血,抱着薄夜的手逐渐失去力气。

她身体冰冷,血液大量地离开身体。

刺痛伴随着意识的昏迷,安国被特警再次制服,她看见那个向来冷漠无情,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男人抱着她,颤抖得像是个仓皇哭泣的小孩,一声一声,带着哭腔,救她啊!叫120啊!救她啊!警察——!!唐诗用最后的力气抓住薄夜的衣服,带着血迹的手指在他的衬衫上染出鲜红的血花,她说。

薄夜,我要你欠我,这辈子,下辈子,生生世世,都还不清!大梦已醒错已成舟唐诗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见了她这一辈子遇到过的所有人,从最开始她的父母和哥哥,五年牢笼里的那些犯人,唐惟,傅暮终,苏祁,工作室众人,最后停格一张脸上。

一张五官精致却冷漠,有着一双如同子夜般漆黑的眸子的脸。

唐诗想醒来,却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大脑,她的脑子似乎已经不听自己的话,她发动了指令想清醒,大脑却依旧陷入沉睡。

眼睛,睁不开。

双手,动不了。

她觉得自己这个状态很符合植物人,她的感官已经活了过来,甚至偶尔,能听见外面说话的声音。

可是她睁不开眼睛,看不见任何东西,一遍遍重复着梦魇,一次次,从深渊里坠亡。

她这个情况要怎么办?一周后,薄夜站在江凌的办公室里,满脸都是焦急,男人依旧光鲜亮丽,可是眼神却无比灼热,她昏迷一个礼拜了。

她现在,身体是在逐渐恢复的。

江凌分了一根烟给薄夜,他是医生,平时不抽烟,只有真的遇到压力舒缓不过来的时候会想着抽烟,可见他现在的心情也不是很好。

但是她的大脑还是陷于昏迷的意识。

江凌抽了烟,把烟雾吐出来,随后转头看向薄夜,老夜,我说实话,你这事做的不地道。

岂止是不地道这三个字能够形容的。

江凌因为是薄夜的朋友,所以给他面子。

薄夜没说话,沉默了好久,点燃了香烟却没有去抽,就这么任凭它在他指尖燃烧着,燃烧着,如同燃烧的是他的生命。

后来江凌的那整根烟抽完,薄夜的烟也烧完了,两个男人才又抬头对视,薄夜说话了,出声竟无比嘶哑——那你说我……我要怎么办?唐诗能不能醒来,你我都没有办法决定。

江凌把烟按灭在烟灰缸里,薄夜,她是替你挡下的攻击。

薄夜没说话,眼眶却是猩红的。

当年坐牢的真相调查得怎么样了?江凌抬头,就算没有决定性证据,那些线索也可以表明唐诗的无辜了吧?薄夜没说话,大脑剧烈疼痛。

他,有些不敢去想这件事。

承认吧,薄夜,你错了,大错特错。

江凌看向他,见到自己高高在上的好朋友变成如今这幅样子,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或许本来就不该安慰,这一切,都是薄夜当初自己作下的孽。

是,他错了,可他……要怎么弥补?江凌像是看穿了薄夜的想法,笑了笑,那笑里带着些许心酸,老夜,有些时候已经晚了。

你唯一能做,就是把唐诗重新唤醒,然后离开,离得远远的。

他这还是委婉的说法,直白一点其实就是,你滚吧,离得唐诗越远越好。

犯了错,就要付出代价,可若当初犯的错是被诬陷的呢?那么让她承受代价的那个人,也该以千百倍偿还!薄夜想了想,唐诗坐牢五年,背负杀人犯的罪名五年,手上断掉一截小手指,手腕处伤疤数十条,后来一个人抚养儿子,失去至亲,这些事情,光是单单一件拎出来放在别人的身上,都能把人压死!真相到底如此伤人可是唐诗没死,顽强地活了下来,她像是打不死的小强,那么努力地活着,而薄夜,却每次都要往她的背上狠狠踩一脚,巴不得踩碎她的脊梁。

现在呢?一切如他所愿了,唐诗的肋骨断了一根,而且是最靠近心脏的那根。

她的骨头原来并没有那么硬,硬到能扛下一切委屈和痛苦,原来她也这么脆弱,脆弱到轻轻一碰,就流血了……薄夜没说话,陷入死一般的沉默。

江凌说,这几天坐在她床边说说话吧,薄夜,唐诗的耳朵还是能听见的。

薄夜猝然抬头,似是触电,我……还能回去吗?你目前该做的,就是尽你全部补偿她。

江凌啧了一声,不过好像唐诗也不稀罕你的补偿。

是了,她昏迷前就说过,她要他欠她,最好欠生生世世,钉在十字架上。

唐诗为他挡下那两刀的时候,是抱着这样的念头吗?薄夜眼眶红了,她怎么这么狠!宁可让自己流血受伤,都要让他欠她!她不怕死吗!江凌看着薄夜的表情,忽然间觉得眼前这个男人很可怜。

被所谓的真相蒙蔽了那么久的眼,以至于后来一点点抽丝剥茧揭开的时候,他脆弱的像是纸片人,一触便扬作灰尘。

原来他到头来坚持了那么久的正义都是假的。

原来他这几年来深深痛恨着的人,根本就不是那个该承受这一切的人。

蒙冤的人可怜,犯错的人更可怜。

他犯下了根本就无法扭转的错,到头来发现,原来罪恶深重的,其实是自己。

薄夜的背影僵硬地像是一尊雕像,后来江凌对着他离开的身影说,薄夜,我劝过你很多次……可是你,不听啊。

薄夜没说话,闭上眼睛,竟然落泪了。

唐诗昏迷了两个礼拜了,薄夜派人去那里接了唐惟,唐惟知道自己妈妈出事以后直接跑来了医院,看见他的母亲脸色惨白地躺在病床上,双目紧闭,身上连满了各种探测线,手指上也夹着感知跳动的机器,他当场红了眼,看见坐在唐诗病床边的薄夜,那眼神恨得能滴出血来。

薄夜一下子站起来,想开口说话,却听见唐惟哭喊着,你到底还想怎么样?!他被他的亲生儿子质问。

薄夜的心像是被人捅了一刀,又用力绞了绞,疼得他觉得自己的胸膛一定是血肉模糊。

唐惟哭着来到病床边,一把推开那些下人,保姆有些担心,轻喊着,小少爷……不要叫我小少爷!唐惟抹着眼泪,恶狠狠地回眸,我不稀罕当什么小少爷,我也不是你家小少爷!滚去你的主子身边,我还不需要你们这种狗!小小年纪,出口伤人已是如此熟练。

薄夜心头剧痛,惟惟,这些人是我派来照顾你生活……照顾?唐惟抬头,对上薄夜的眼睛,一大一小两张脸对视,明明是骨肉至亲,却翻脸作敌人。

你不配照顾我,你所谓的照顾,就是把我妈咪变成这副样子!陷入黑暗是我的错惟惟,是惟惟的声音吗?陷入黑暗的唐诗拼命地想醒过来,却无能为力,她浑身都没有力气,连动一下,都是奢求。

可是她好像听见了自己儿子的声音,在她耳边哭喊。

惟惟怎么了?为什么在哭?唐诗身处深渊,周遭一片寂静,偶尔传来寥寥数字的音节,带着让她心疼的哭声,是唐惟,是他没错!唐惟在哭,他都不敢去抓唐诗的手,她身上连满了器具的线,脖子上还扎着一枚软针,往上连着一个药水袋,一滴一滴进入她的身体里。

唐惟眼泪根本来不及擦,他妈咪一定很疼,他不能哭,他是男子汉大丈夫,妈咪受伤了,他该撑起这个家……可是这个家本来就只有他和他妈咪两个人,唐诗倒下了,他还要去保护谁呢?唐诗没有了,这个家就不存在了……薄夜不敢上前去和自己儿子搭话,他怕他知道唐诗是为自己挡伤的话,会更恨自己。

可是唐惟却开口问了,我妈咪为什么会这样?薄夜哑然,竟被他逼问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告诉我,我有权利知道!唐惟低吼,稚嫩的声音带着不顾一切的决绝,如果您不说,我就认为这是因为您的牵连,我这样认为没有错吧!薄夜整个人像是恍惚了一下,随后对着唐惟说话,声音冰冷,你确定要知道吗?哪怕这个真相,那么伤人……唐惟无声的默认。

二十分钟后,他站在原地瑟瑟发抖,听着薄夜把一切说完,随后他的父亲闭上眼睛,向来高高在上的薄夜,在这一刻竟然声音哀恸,他说,……对不起。

唐惟站在唐诗的病床边,那一刻,千刀万剐不抵他心头恨,他咬牙切齿,几乎是噙着泪花儿嘶哑道,为什么,躺在这张床上的人不是你!他的亲生儿子对他说出这种话……薄夜手指死死攥在一起,说出来的声音像是被人割断了喉管,他哑着嗓子,抱歉,是我没有注意到安如她们的父亲还在找唐诗报仇,要是知道了……要是知道了,以他当时对唐诗的厌恶,难道真的会出手帮忙吗?不,他那会要是没有对真相起疑的话,安国要对唐诗下手,他怕是递刀子的那一个!唐惟声音委屈,薄少,您还知道我是您儿子吗?我是您和唐诗一起的儿子,我妈咪怀孕那么辛苦生下我,你不闻不问也就算了,还要一次一次逼我们,真的要我们死吗?要我们死你才肯罢休吗!薄夜心如刀割,他没有这个本意,从最开始只是因为唐诗那一身傲气让他想摧毁,他那个时候不知道唐诗是无辜的,所以一直欺辱她,可是到了现在,局势已经彻底逆转了。

唐诗是清白的,她从来没欠过他什么,还不清债的,是他。

惟惟,你妈咪出事真的是个意外,是我没保护好她,但是你说话,能不能……能不能,不要诛他的心?他已经快被后悔压得要崩溃了!我求求你醒过来吧唐惟没说话,以沉默和薄夜对峙,后来,病房里气氛一度冰至零度,唐惟站起来,擦着眼泪,送我回家。

薄夜问他,去哪儿?我要回家,我明天还要读书,放学了你来接我,我来看我妈咪。

唐惟声音颤抖,脚步却坚定,妈咪一定会醒来的,我只要把家守好,守得好好地,一切如常,妈咪醒来就会夸我……他所谓的那个家里,有没有薄夜的存在?唐惟让下人带下去了,看着他瘦小的影子消失在他视线尽头,薄夜整个人都放空了,恍惚着,盯着眼前躺在病床上的女人。

苍白的脸,细致的五官,毫无血色的嘴唇,薄夜记得唐诗笑起来的时候,整个世界都在她眼里闪闪发光,可是这一刻,却这样死气沉沉地躺在他面前,再也没有了鲜活的生命力。

说实话,看见她被刀捅进去的那一刻,薄夜觉得被扎的是自己,要不然,为什么他也会跟着剧痛?他上前,竟不受控制伸手轻轻碰了一下唐诗的脸。

尔后,男人露出了像是孩童般恍然无措的表情,没有人知道薄家大少这一刻内心在想什么,后悔,痛苦,亦或是片刻的想要轻生,所有的念头海浪一般打上来,又迅速吞没。

他意识虚无,直到这一刻,一室寂静,他才敢轻轻触碰着唐诗的脸,从嘴里呢喃,唐诗,我……对不起。

很可能这个对不起已经晚了,唐诗已经不在乎了。

我知道,你恨我,你恨我也好,你醒过来好不好?唐诗,只要你醒了,你要什么都给你,真的,你要我的命都可以,这条命是我欠你的……是谁,是谁在一遍遍喊她的名字?唐诗在黑暗中听见一丝声音,可是这个时候大脑却混沌得无法分辨那些声音里的具体字眼,她只是觉得,声音好耳熟。

你要真相,我帮你查好不好?这是我欠你的,我帮你洗清罪名,我帮你控制安如,唐诗,只要你醒过来,不要再睡了,惟惟还在等你回家……江凌说,唐诗是陷入了一种逃避的模式,将自己包成一个茧,拒绝外面的所有声音,大脑也拒绝清醒。

因为一旦清醒,就面临着,她不得不去面对她不想面对的东西。

薄夜叩问自己,唐诗不想面对的,是不是他?你醒过来,把身体养好,比什么都好,我不会再逼你了,我知道我以前犯下很多错,可是唐诗,我现在都悔悟了,你醒来,随便你怎么伤我都好,好不好?啊?唐诗,我把我一切都补偿你……补偿?什么补偿?是谁在对她说这些话?朦胧,又熟悉,致命的陌生人。

说到后来薄夜哽咽得像个小孩,声音都在颤抖,他捂住自己的脸,无助,绝望,悔恨,痛楚,在这一刻齐齐朝他涌来,他甚至连手都在哆嗦。

没有人知道他内心有多恐慌,恐慌唐诗从此长眠不醒。

一切都会好起来,唐诗……我求求你……算我求求你……醒过来,好不好?命运沉默三缄其口唐诗昏迷的第三个礼拜,唐惟天天晚上放学来看她,陪她讲话,今天还给他讲了学校里发生的有趣的事情,他说,妈咪,苏叔叔找不到你的消息,都来学校找我了。

苏祁去找唐惟了?印象中,唐惟喜欢苏祁甚至更超过喜欢薄夜。

可是明明他才是他的爸爸。

薄夜忍不住问道,苏祁去找你……做什么?苏叔叔是我的好朋友。

唐惟回头很认真地看着薄夜,他也很喜欢我妈咪,最近我妈咪的消息被你锁起来了,所以他就想来问问我。

薄夜没说话,只是眸光幽深。

似乎现在一面对唐惟,他只剩下输。

唐惟说完了话就把头转过去,从书包里拿出平板电脑和键盘,不顾薄夜在场开始啪啪啪地敲击。

薄夜上去看了看,有些诧异地看着唐惟屏幕上那一排排代码,指了指其中一个漏洞,这边代入有些麻烦了,可以直接省略,后面统计起来的时候加一个代码就好了。

唐惟打字的手一顿,回头看了几眼薄夜,你……你也会?薄夜这是难道找到了和唐惟一样的兴趣爱好,淡淡地说了一声,高中的时候经常玩。

不过他好歹也是高中才开始,现在唐惟这么小就会编程了,未来一定不可估量。

唐惟已经不想在薄夜面前再装什么下去了,他已经和自己的父亲直接撕破了脸,还介意什么对方的想法呢?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人罢了。

唐惟没吱声,倒是按着薄夜所说上去把那一大段的公式删了,随后又开始自顾自地编写,他今天刚和R7CKY聊过,那人给了他一个任务,要他写随便一整套的程序给他看看。

虽然是随便,但是一整套,到底也是体系庞大。

薄夜在一边看着唐惟敲键盘,内心五味杂陈,他这个儿子过于早熟,把所有的心思都藏在心里,现在还学着做编程,他……吃得消吗?后来唐惟花了一个多小时把程序写完,转头却看见薄夜就在他背后,这一个多小时里,他就这么缄默着,看着他瘦弱的背影,一言不发。

唐惟没说话,觉得胸口的情绪怪异又烦躁,将电脑塞进包里,薄夜出声问他,你是跟谁学的?自学。

唐惟闷闷地回答他,最初的兴趣来源于你书房里的几分手稿。

薄夜记起来了,他高中的时候痴迷代码,会习惯性做一些笔记,可能这些笔记让唐惟偶然间看见了,就如同子承父业一般,他放下的东西,数十年后,他拿了起来。

薄夜觉得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看着眼前这个小孩子,那是他的亲儿子,和他无比相似,他分明该是柔软地对待他的,可是为什么每次相见都是彼此刺伤?你如果想学,我那边还有很多专业的书籍……不用了。

唐惟出声打断了薄夜的好意,我可以自己上论坛查,不需要您帮我。

薄夜没说话,转头看向了病床上的唐诗。

唐诗……这么久了,你什么时候,能够醒过来?唐惟这天夜里没有走,因为第二天是星期六,所以他也跟着薄夜一起住在了病房里。

这个病房是高级病房,除了单人间的待遇之外,还有额外的一张小床,就是专门给陪着病人过夜的人休息用的。

原本都是薄夜晚上忙完工作在这里稍作休息,现在多了一个小唐惟,父子俩在独立的浴室里洗完澡挤在一起,唐惟明显有点紧张。

五六岁了,也不算小,还没和自己的亲生父亲一起睡过。

他有些茫然,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面对,这种事情的发展显然超出了他的预料。

薄夜怕他掉下去,伸手揽了一把唐惟,小男孩整个人都轻轻颤抖了一下,薄夜没说话。

这么一团靠在他心口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心脏原来也在剧烈跳动。

血浓于水的感觉……原来这么强烈。

这一晚上薄夜没怎么睡好,他也是第一次和自己儿子睡在一起,就怕他半夜踢被子或者翻下去,几乎是隔一段时间眯开一条缝来看看。

小男孩儿一开始也是尴尬,后来抵不住困意睡着了,熟睡的时候侧着半边脸,肥嘟嘟的,就靠着他,呼吸平缓。

薄夜觉得这种感觉真是新奇,他头一次有了一种……在真正地当一位父亲的错觉。

后来一觉睡到大天亮,林辞早上来敲门给薄夜送了几份文件,两个人谈事情的时候也没有避嫌,就当着唐诗和唐惟的面轻声在病房里交谈,唐惟听了一点,大致是关于公司股票的事情。

他一直都想找个机会看看老板是如何管理公司运营的,现在这个机会放在眼里,不听白不听。

薄夜和林辞聊了很久,期间还拨了几通电话给他们的几个合作商,最后林辞把手里一个U盘给了薄夜,轻声道,这是您之前派我去查的……薄夜点点头,随后林辞冲唐惟招招手,小唐惟。

林辞哥哥好。

唐惟和林辞能认识,也是因为唐诗,林辞很喜欢他,小小年纪就很聪明。

我先走了,下次来看你们。

在唐惟面前,林辞不是那个不苟言笑的特助,而是笑起来相当阳光的邻家大哥哥。

薄夜看着林辞出去,又看了眼唐惟,你刚才听到了什么?零零星星的没听懂。

唐惟倒是很坦然,我没有专业学过行政管理这一块。

你能懂‘行政管理’这个词语就已经很不得了。

薄夜沉思片刻,对唐惟道,想学吗?过来。

唐惟目光直勾勾盯着薄夜几瞬,那几秒似乎是在做着什么考虑,最后搬着一把小凳子坐到薄夜旁边,手里拿着本子,他说,你教吧,我听着。

父子两人小声地开始专业地学术交流,一冷一嫩的两道声线不停从唐诗耳朵里传过去,她在黑暗中迷茫地望着四周,她到底是怎么了?那些声音是谁……?是谁……是谁曾在她耳边,拼尽一切,只为了要把她唤醒?复苏醒来记忆混乱薄夜守着唐诗的第一个月月底,她从深渊里醒来,入目是刺眼的阳光,她茫然地躺在床上,光线折射进她的瞳孔,又从晶状体反射,唐诗觉得自己像个新生儿,懵懂地重新来到这个世界上。

随后,微微一动手指,知觉便牵一发而动全身,起先是细密的刺痛,到了后来愈演愈烈,全身都剧烈疼痛起来——活过来的感觉如此鲜活,唐诗皱了皱眉毛,身边一个小孩子跳起来,妈咪!你醒了!唐诗看着眼前的唐惟,嗓子哑的发不出声音,只能空张着嘴巴,她觉得她的大脑还处于一片混沌,语言天赋都没有回到她的意识里。

唐惟比她先哭出来,妈咪……你总算醒了。

这一个月,唐诗瘦了太多,每天都是靠着营养针吊命。

唐惟跑去外面大喊着医生护士,医护人员走进来的时候看见唐诗像个小孩子一般坐在床上,大家都是惊喜的,太好了,醒了醒了。

恰巧江凌和薄夜正在谈事情,有个小护士冲进来,江医生,vip02的病人醒过来了!薄夜心脏猛地漏跳一拍,随后比江凌先站起来冲了出去,他像是经历了一遭失而复得的狂喜,一把推开了独立病房的门。

他抬头的瞬间,对上唐诗的眼睛,整个世界在他身后倒退远去,他看见女人苍白着一张脸,眼睛漆黑,脸都瘦了一圈,手指死死攥着身上的被子,就这么错愕地盯着他。

然后,从唐诗嘴里逸出三个字,你是谁?薄夜如遭雷劈立在原地,整个人竟不敢动弹。

江凌知晓了情况立刻赶过来给唐诗做检查,结果发现就是,唐诗谁都记得,偏偏不记得了薄夜。

她在黑暗世界里沉睡了太久,甚至久到要和这个世界脱节,醒来的那一刻,所有的记忆重新向她涌来,她接受了太多,却刻意将薄夜遗漏了。

薄夜站在病房门口,竟然不敢迈进去一步。

江凌反手抓着薄夜往外走,来到他办公室里的时候,薄夜眼睛都红了,差点一下子掀了江凌的办公桌,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她记得所有人,却偏偏忘了他?!江凌的瞳仁一动不动注视着薄夜,他轻轻吐出几个字,这得问你自己。

薄夜全身一僵。

这种情况,是她的大脑本能地进行了一些记忆的封闭,大概她知道这是对她有害的,她想要逃避,想要忘记……江凌闭上眼睛深呼吸一口气,所以,她的身体替她完成了这一切。

或许是因为最近受的刺激太大所以暂时性的将自己有关于你的那一部分统统藏了起来,慢慢地就会恢复,你也不用着急,不如想想……当初,是什么刺激到了她?是什么充当着压死唐诗的最后一根稻草?薄夜轻声说出几句话,当时……安国说,唐诗的手指是他找人弄断的……然后……这一切,都是因为……我的纵容……凌驾生死痛到深处重新回忆起了唐诗被绑架的那一幕,薄夜竟觉得像是重温了一次死亡。

那个时候唐诗眼里有多恨呢?她那么恨自己,却偏偏要在最后关头冲上来替自己挡伤口,她为了让他欠她,甚至不顾自己的死亡。

这种恨已经凌驾于生死之上了。

至少,她成功了,你瞧,现在薄夜欠她的,每一件每一桩,都带着血。

就是他死了,也还不清。

那我……要怎么办……要如何唤醒她逃避他的那份记忆?江凌没说话,许久才沉声道,你确定一定要让她恢复记忆吗?薄夜一愣,江凌继续道,薄夜,那些伤她的过去,不如别让她记起来了,而你,也正好从她的世界里消失吧。

消失吧,什么都别留下,也别让她再记得你。

薄夜灵魂震颤,立在原地,竟然说不出一句话。

他……甘心退场吗?唐诗失忆了这个消息传到苏祁耳朵里的时候,男人眼睛都在放光了,她忘了薄夜是不是?唐惟被苏祁牵着手,这几天他一直在接他放学,其实也是为了顺路打探唐诗的消息,小男孩笑眯眯地说,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机会来了?苏祁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你怎么这么聪明,快,想方设法带我去见你妈咪。

正好她忘了旧情人,我去当她的新欢!唐惟撇撇嘴,你就是为了我妈咪来的。

好吧小兔崽子,也是为了你,满意了吗?苏祁带他上车,话说我最近来接送你,薄夜没说什么?他不好说什么。

唐惟闷闷地说,他没有资格对我指手画脚。

以前他不懂,现在他懂了,也怕了。

害怕自己的强势和自私会对唐惟造成另一次伤害,所以能顺着唐惟的,薄夜都顺着他。

可是当薄夜露出那种隐忍的眼神的时候,唐惟又有点不开心,不知道是为什么。

大概是最近薄夜的眼里,常常带着一种从前那个骄傲矜贵的他从来没有出现过的悲伤吧。

原来不管多翻云覆雨手段雷霆的人,在爱恨生死的面前,都只是个蝼蚁。

唐惟就大摇大摆地带着苏祁到了医院,旁边的下人都看不下去了,上前道,小少爷,这……您带外人进来……唐惟理都没有理他们,反而笑了,快呀,快去跟你们家薄少打小报告呀。

下人没说话,默默闭了嘴。

小少爷生性反骨,向来喜欢对薄夜的人冷嘲热讽,他们还是不要热脸去贴冷屁股了。

薄夜知道唐惟连苏祁都带过来的时候,整个人气得直接将签字的钢笔头一顿,墨汁飞溅,黑色的污渍溅满了A4纸。

下人问薄夜要不要拦着唐惟和苏祁,薄夜沉默好久,伸出另一只手来笑了笑。

笑着笑着,男人的嗓子哑了。

不必了,由着他去吧。

他说。

他在这个时候才知道,原来唐惟的冷漠已经到了那么明显的地步,只要他一让步,他便能为所欲为,从不将他考虑在内。

原来不管他努力朝着唐诗一家人走多少步,都不会在人家的记忆里留下任何东西。

连他一起记不清了苏祁到了病房的时候,唐惟小声说,妈咪就在里面,你自己注意点。

他忽然间有些紧张,唐诗失忆了,到底是那种脑部受到重创失忆,还是说应激性的呢?她失忆到了什么地步,会不会连他也忘记了?唐惟说因为薄夜对唐诗坏,所以唐诗忘记了薄夜,苏祁转念一想自己最开始好像对她也不怎么好,就开始慌。

这小没良心的女人会不会连他也跟着一起忘了?他推门进去,唐诗在看书,脸上带着一副眼镜,秀婷的鼻梁,淡粉的嘴唇,就这么侧着脸,如同一幅画,岁月静好。

听到声响,唐诗抬起头来,有些茫然地看着眼前那个俊美的混血男人数秒。

苏祁觉得这个情况有些糟糕,他想要转身就跑。

果然,听见唐诗清清冷冷的声音砸了过来,你又是谁?又。

苏祁啪的一下捂住脸,果然!果然!唐诗这个白眼狼!连着他也忘了!唐惟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一路上苏祁还在得意,说唐诗忘了薄夜正好是他展现的时候,结果到了人家面前,人家一句你又是谁直接把他都问得懵逼了。

他怎么在她心里就和薄夜是同一种人啊!虽然五十步笑一百步,但好歹……好歹他干的事儿跟薄夜干的事儿有那么点差别的呀!!唐诗的大脑到底是什么构造,受够了刺激,干脆直接重启了,把对她做过坏事的人统统忘了,逃避了,删除了,别的一切如旧,这……这也太简单粗暴了吧!唐诗偏偏脑袋,看着站在病房门口那个一脸挫败的混血美男,苏祁一只手捂着脸,一只手伸出来,对着唐诗说,我叫苏祁。

哦。

苏祁?耳熟。

你好。

唐诗姿态倒是没变,依旧谦逊有礼地和他打招呼,苏少好,惟惟,是你的朋友吗?是的。

唐惟拉着苏祁上前,妈咪,这也是你以前的朋友。

提到以前两个字,唐诗脸色变了变,立刻道,不好意思先生……医生说我最近记忆临时性受了些损伤,可能会漏掉几个以前认识的人,所以……我很快就会记起来的,请您谅解!这话说得就像是她对不起他似的,太客气了,太生疏了,苏祁受不了唐诗这个态度,在她床边坐下,声音压低了,你真的忘了我了。

唐诗看着眼前的男人,帅哥,可能是我一时半会没记起来……她喊他什么?!她喊他什么?!帅哥?!她居然用这种……百搭的方式喊他!!苏祁简直想撞墙,你忘了薄夜也就算了,怎么连我也一起忘了,这样不好吧,我和他没有连带责任的。

薄夜。

这两个字让唐诗的睫毛颤了颤,随后她没说话,头埋了下去。

苏祁吓了一跳,伤你自尊了?不好意思,你现在是病人,听说你之前被绑架了,所以精神状态不好,我理解你……你别把我刚才的话放心里去。

我只是忽然间觉得很难过。

唐诗伸手放在胸口,喃喃着,听见薄夜这个名字的时候……就无端地特别难过。

身体本能刻入骨髓苏祁愣了愣,随后看了眼她手里的书籍,是学术性的材料,她倒是生病住院了也不忘编程序。

原来有些情绪,哪怕大脑已经忘记了,身体还替她记着,薄夜带来的影响如此深入骨髓,就算从她所有的记忆里抹去了,那些习惯性的情绪还是会产生。

苏祁叹了口气,你听见我名字的时候,就没有什么情绪吗?唐诗很坦诚地摇头,没有。

苏祁觉得胸口中了一剑。

唐惟又在那里很不给面子地笑,我妈咪谁都可能忘记,就是不会忘记我!苏祁恶狠狠地看着他,你别得意,有你哭的时候!几个人一打一闹,气氛倒很是融洽,因为唐诗忘了苏祁,自然也忘了之前苏祁对她做过的那些不堪的事情,导致她对他印象居然还不错,挺热情的一个混血小伙子,起码她儿子唐惟很喜欢苏祁,小孩子的喜欢是不会骗人的。

后来闲着无聊,苏祁又说要炸金花,直接搬了一张小桌子架在床尾,然后从兜里变魔术似的掏出一副崭新的扑克牌来。

唐惟和唐诗被苏祁这个动作看得一愣一愣的,苏祁把玩法说了一遍,随后唐惟在那里颇为老成地双手抱胸说道,嗯嗯,这个我懂,其实发的牌越多,到后来出大牌的概率也大。

哟,脑子挺聪明啊。

苏祁乐了,开始利落灵活地洗牌,然后三个人坐在一起,毫无违和感地在独立vip病房里打牌。

诶,输钱了支持微信支付宝转账。

苏祁把手机掏出来,来来来,扫一扫加好友,线上付钱啊。

唐诗在一边咯咯笑,她住院那么久,生活都很单调,每天就是看着太阳升起来落下去,苏祁一来,整个病房里都有了活过来的气息,他嘴里说出来的话都是一套一套的,特别好玩。

薄夜推门进去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一张大床上做了三个人,统统脚缩在被子里,一张被子被他们各自扯着,然后坐在床上,中间放着一个折叠小桌子,他们手里拿着牌抬起头来看了薄夜一眼。

那场景颇像是一家三口。

薄夜的心跟被人狠狠揪了一把似的,逼出黑红的血。

他站在门口,像是一个格格不入的外人。

看见他的时候,唐诗本能地往后缩了缩,苏祁更是不介意,直接将她搂了过来。

她哪怕暂时性的忘了他,却本能地习惯性害怕。

薄夜被唐诗这个动作给刺痛,唐诗看着薄夜,小声道,你来做什么?她如此防备,明明失去了记忆,某些恐怖的感觉却依旧扎根在她的身体里。

可能这种习惯甚至会伴随她一辈子,直到带入土里。

薄夜沉思片刻,随便找了个话题,你们在干什么?苏祁丝毫不避嫌,要说脸皮,那他的脸皮肯定是原子弹都打不穿,这会子还臭不要脸地冲薄夜挥挥手,要不要过来一起扎金花?他哪来的脸?!薄夜忍住了,走上前,看着场面上的牌面,三个人扎金花的确有些没意思了,他看了眼苏祁,又看了眼唐惟,没说话。

然而江凌十分钟后走进来视察的时候就又见到一幅画面,薄夜和苏祁两个人像是杀父仇人见面一样一边暗中较劲一边用眼神厮杀,脸上还挂着虚伪的笑。

江凌嘴角抽了抽,背地里要弄死人家,表面上还要跟人家笑,这两个人不去做影帝简直是演艺圈的损失……薄夜和苏祁同时抬头看向江凌,江凌觉得两道杀气冲着自己而来,想来是他踩入了他们两个厮杀的禁地了……再十分钟后,小护士过来给唐诗的手背拔针,结果看见他们医院的院草江大医生正和隔壁海城的钻石王老五薄少挤在一起手里抓着牌,对面坐着一个长得和薄少很像的小孩儿以及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混血美男。

最中间是一脸无奈地笑着的唐诗。

这……这是什么场景?!得亏vip病房的床够大,五个人挤在一起跟大过年的挤在炕上似的,盖着一条被子,围着一张小桌子,中间堆满了牌,唐诗想动一动,却不料碰到了一条腿。

对面薄夜猛地抬头,唐诗身子一惊,不……不会是碰到他的了吧?男人的眼神几乎是在一瞬间深了深,唐诗吓了一跳,想做点什么转移注意力,正好唐惟在一边喊着,蒙开!金花豹子!!留下你们的喜钱!开到这种牌,一般场面上都要另外每个人再多付五十喜钱给赢家,唐惟捏着筹码笑得特别开心,我算准了我这把会是豹子,所以故意不开,就赌这个几率!薄夜不得不赞叹唐惟十分聪明,能将数学运用到打牌这种概率上去。

一小时后,一床的人各自趴着,江凌对薄夜道,都怪你骗我加入你们,输了五百块。

薄夜去拿钱包,拿出三百给唐惟,唐惟说了一句,薄少大方。

大方个屁。

江凌又抓过薄夜的钱包,从里面抽出五百来,我的钱你替我出。

薄夜没说话,就当是默认,江凌把钱给唐惟,臭小子,什么狗屎运。

唐惟笑了笑,谢谢江哥哥。

苏祁在一边也拿了三百给唐惟,今儿是你一家独赢啊。

妈咪是我的幸运女神,她在我身边,我肯定能赢钱。

把钱对整齐了,唐惟笑着递给唐诗,喏!给你的!唐诗惊喜地眼睛一亮,你不要自己藏着当私房钱吗?不要,我的就是你的。

唐惟仰着小脸,过几天和医院申请一下,带你去吃一顿好的,妈咪,你瘦了。

小孩子这话一出,被窝里几个男人从不同角度各自观察唐诗,唐诗脸一热,收下唐惟的钱,压在枕头底下,心机慌忙道,好,好。

为什么都用这么奇怪的眼神看着她……好像她……她忘记了一件很不得了的事情……然而唐惟这句话的下场就是,第二天薄夜就喊人买了一些厨房用品,乒铃乓啷挪来了病房里,一个电磁炉,插电就能煮菜,一个平底锅一个牛奶锅,还有案板,包括各种厨具一应俱全。

快他一步将她拿下唐诗从来没有主动和薄夜搭话过,她的眼神里一直都是带着陌生和防备的,这种认知让薄夜觉得十分烦躁。

可是这一次,唐诗主动说话了,你要……在这里做饭吗?薄夜垂下眼睑,男人站在窗边,外面的阳光洒进来,在他身边落下阴影,他侧着半边脸,鼻梁笔挺。

他有着一张很好看的脸,可是眸光却寂寞,像是冰封的刃,迟钝,生锈,又经年腐朽。

他正淡淡地说着话,依稀可见几分凛冽和冷漠,怕你无聊,你闲着,可以做做菜转移一下注意力。

正好唐惟也嚷嚷着想吃唐诗做的菜,虽然她做菜水平很一般,但是小男孩儿想念她的手艺了。

说实话,薄夜也想念。

除却上次那个荷包蛋,他和唐诗之间横跨了一条漫长的岁月长河,距离上一次她为他做菜……已经可以追溯到数年前,她还没关进监狱的时候。

那个时候,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唐家千金唐诗嫁给他,为了他去学他想要的手艺,天天学着做菜,有时候手指上包着两三个创可贴,耗尽心血等来的是薄夜的夜不归宿,饭菜冷透,心意冰寒。

薄夜忽然间有一种想落泪的冲动。

男人仰起脸,使劲眨了眨眼睛,随后喉结上下动了动,远看去画面倒是相当俊美,完美的下颌线连着脖颈,拉出一节干脆利落的弧度。

可是他的表情像是在强忍着什么一般。

唐诗看不懂,心中却剧痛。

她下意识地问道,你好……请问我们之前……是不是发生过很多事情?不然为什么,哪怕没见到他的脸,光是他的名字,她就……会难受成这样呢?薄夜手指隐隐颤抖,唐诗终于问出了这个问题,这个他根本没勇气回答的问题。

我们……无数的话语在舌尖辗转,到头来却只剩下寥寥数字。

我们只是朋友。

薄夜红着眼睛笑了笑,忘了就忘了,没什么可惜的。

是吗。

唐诗喃喃,我总觉得,我忘了很重要的人和事情,但是我的大脑仿佛又刻意不让我记起来。

我受过伤害,但我忘了罪魁祸首。

罪魁祸首就站在你的面前。

是你曾经爱了无数个日日夜夜,到头来连恨都带着掺着血的爱意的……薄夜。

唐诗按着太阳穴嘶了一声,抱歉,在你面前失态了。

薄夜没有上前,只敢这么看着她,他在想,唐诗若是记不起之前的事情,到底是好……还是坏?可是他还没来得及做出选择的时候,就已经有人先快他一步。

这天傍晚,苏祁向唐诗告白了。

很认真,很认真地告白了。

唐诗被吓了一跳,我……我和你不熟。

我们之前真的是认识的。

苏祁一字一句,和唐诗坦白,我承认,我之前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才会让你觉得我是个坏人,所以把我忘了。

但是唐诗,追你我也是认真的,能不能给我一场重来的机会?他很卑劣,趁着唐诗忘了,想要一举拿下。

当时的薄夜站在病房外面,手刚放到门把上,他听见声音,触电一般将手收回来。

神色压抑痛苦,几度喘不过气。

是谁曾经住进回忆他不知道自己这个时候来到唐诗的病房门口会听到这种消息,可是当苏祁的一字一句传到薄夜耳朵里的时候,心脏读秒,呼吸加速,他全身都像是过血一般的麻。

转身,男人高大的身影在走廊里孤单走过,到后来,步子越迈越大,到了后来医院电梯口,林辞刚从电梯里走出来,就撞上了疾步来到电梯外面的薄夜。

林辞退了两步,抱歉薄少,唐小姐的记忆压力找到了舒缓的方法……薄夜脚步一顿,眼睛是微红的,转过脸来,对着林辞道,把文件给我。

您……您不去病房里面看看她吗?刚刚那么急着散会下班不就是过来看唐诗的吗?怎么现在一上去就又要回去了。

薄夜没说话,林辞跟着他走进电梯里,有些疑惑,但是又没问出口。

看薄夜脸上的表情就明白了,像是隐忍着,强撑着,所有可念不可说。

苏祁有些懵逼。

嘴巴张着还没合上。

唐诗很郑重地跟苏祁道了个歉,随后一脸无辜地说道,因为我也不记得您了,所以您的告白我担待不起。

这个理由挺好的,万能,百搭,一句不记得了,就统统盖过去了!她倒是容易推卸责任!苏祁一把抓住唐诗的手,她手背又针孔,男人放轻了力道,他另一只手指指自己,你看着我。

唐诗点点头。

苏祁咽了咽口水,我帅吗?唐诗一脸坦诚,挺帅的。

……苏祁就不明白了,他有钱长得帅还这么贴心怎么就告个白被拒绝了!男人仅剩下的自尊心在瑟瑟发抖,你是不是闹着玩儿的?唐诗笑了,笑起来相当美,我觉得您才是跟我闹着玩呢。

哗啦一下,苏祁剩下的自尊心也粉碎了。

他这么认真想要追唐诗,结果人家觉得他是闹着玩儿的!苏祁一本正经看着她,我不是闹着玩,唐诗……唐诗垂下了眼睑,将手从苏祁手里抽出来,轻声道,抱歉,我没有了过去,所以也不值得苏家大少你一次次来逗我开心,其实等我慢慢恢复了就好了。

不!苏祁急了,怎么能让唐诗记起来?她要是记起来了以前那些他做过的坏事,那他现在的努力不就全都竹篮打水一场空了吗!你不记起来也没关系的。

苏祁着急了,只是失去了记忆而已,你还是完完整整的你,不用逼迫自己去回忆过去。

是吗?唐诗喃喃着,无神地看着窗外,可我觉得我忘记了很重要的事情,必须要想起来……必须要想起来,是谁,曾经住在她回忆的过去里,黑暗中用模糊而又隐约的声音喊着,唐诗,醒来吧,我把一切补偿你……是谁,一遍遍徒劳无功地妄想将她拖出深渊……唐诗记不起来,摇摇头,按着太阳穴,在我没有记起来自己过去之前,我不能不负责任地答应任何人。

她笑了,还是当年那个清冷的唐诗,有着自己不能动摇的底线和理智,苏祁深知她的坚强,盯着她的脸许久,苦笑一声,叹了口气,好。

薄夜是在这天夜里再次来到了医院,他推门进去的时候原本以为唐诗睡了,可是没想到她没睡,正站在窗户下面的厨具边上,听见动静来回眸,对上薄夜带着血丝的眼睛。

那一瞬,薄夜有一种唐诗还是当年那个为他做菜的小妻子的错觉。

她有些慌张,扯着嘴角笑,您好,我半夜没睡着,就想起来做夜宵……用的是您好这种疏离的称呼,薄夜觉得,宁可回到以前唐诗咬牙切齿带着恨喊他薄夜的时候,也不想遇上她简单明了用你好这两个字概括一切关系的现在。

薄夜站在门外,眉目精致,声音冷漠,看着唐诗慌张的样子,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声,嗯。

看样子他并没有对自己有多大意见。

唐诗稍微放松,笑了笑,你坐一会,谢谢你深夜来看我,惟惟今天回家睡,所以就我一个人,有点无聊。

自从唐诗醒了以后,薄夜就没有再在医院里过夜过。

那张曾经睡过人的陪护床被打理得整整齐齐,看不出一丝痕迹。

命运也沉默,三缄其口,绝口不提当初他深夜难眠守着她醒来的日子。

薄夜在一边坐下,看着唐诗桌边的电脑,你和唐惟都在学编码?唐诗一边煎蛋一边道,嗯,我和他最近都有兴趣。

薄夜盯着她瘦削的背影,你……背上的伤怎么样了?唐诗回头,脸色怪异,最终还是疏离客气地笑,好多了,缝了针,最近伤口愈合,有点痒。

记得别抓,会感染。

薄夜捏了捏眉心,看着唐诗在这间不算小的vip病房里来往简单,无烟锅发出滋滋的响声,热油被烧得一颗一颗爆起来,唐诗的厨艺不算好,但唯独煎蛋水平相当高,她把蛋煎好后端出来,姿态熟练得就像是经历过无数遍一样。

唐诗自己也问自己,是不是曾经……为了谁,煎过鸡蛋?后来她把蛋端到薄夜面前的时候,男人盯着盘子里那半熟的太阳蛋,原本拿着刀叉的手忽然年失去了力气,一松,刀叉,哐当落地。

哪怕忘了,哪怕记忆已经不存在了,可是有些习惯依然扎根在她大脑深处,煎蛋的时候自然而然做出的半熟,嫩的一戳就会流黄,薄夜竟觉得喉咙口像是堵着一团棉花,无数情绪叫嚣着想发泄,却被死死封在他身体里。

唐诗看见薄夜对着蛋发呆,一下子不好意思起来,抱歉,忘了问你的口味,不知道为什么习惯性就做了半熟的,你要是不喜欢……不用了。

男人的嘴巴里吐出这三个字,竟然沙哑地不像话,他从地上捡起刀叉重新洗了洗,走到小桌子旁坐下,颤抖着声音对唐诗说,谢谢……回忆渐渐破碎,故人无路可退,他当初丢掉的一切,现在席卷重来摆在他面前。

过去画面转瞬即逝唐诗看着眼前的薄夜,她不明白为什么男人盯着一颗蛋都能盯红了眼眶,手忙脚乱地站起来去收拾厨具,转头的时候薄夜已经把蛋吃了,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吃的,她将盘子收回去的时候,正好薄夜也把盘子端起来,两人手指一碰,唐诗像是触电般把手缩了回去。

抱歉……她微微紧张地看着薄夜,看他把东西放到洗手池里,薄夜身子像一把拉满到绷紧的弓,强忍着什么情绪,唐诗转过脸去看他,轻声问道,先生,我住院的费用……是您帮我代付的吗?薄夜转过脸来,深沉的面容依旧精致无缺,只是不同的的是那眼神有些幽深,带着……让唐诗看不懂,却觉得触目惊心的情绪。

男人哑着嗓子道,不必在意这些费用。

可是……这是我欠你的。

他说完这句话之后,两人同时陷入沉默,唐诗身体有些僵硬,身上的伤隐隐作疼,她想钻回被窝里,可是眼前的男人还在这个房间里,薄夜的眼神又沉又重,像是背负着很多秘密,让她……无法招架。

或许曾经的自己,和眼前这个男人发生过很多的事情,但是她忘了。

忘记的确是一个很好的办法,她往前走了,而薄夜却留在原地。

唐诗脑海里闪过片刻画面,大脑深处传来细密的疼痛感,她闭眼皱起眉头,仿佛耳边传来一声声哭喊,伴随着刺耳的警笛划破天空——医生,救救她!医生!叫救护车啊!叫救护车啊!是谁……是谁声嘶力竭,站在江医生面前,沾满鲜血的手死死抓着他的白大褂,赤血染红白衣,江凌,她中了好几刀,胸口也受伤了,你救救她,你能救她回来吗?我给你跪下都行——!!朦胧却尖锐的红色警戒灯与一片鲜血连成了一条天边的地平线,唐诗大脑混沌,无数片段不停从她脑子里掠过。

腥风血雨,危机欲来。

警灯不停闪烁,后来切换成了手术室门口的灯,再后来她昏迷十分听见有人道,她需要血!快调血库!换着失血过多!好像是江凌的声音,那个长得很帅的大医生,原来是他帮她动的手术……没血了,去隔壁医院调,快啊!江凌在怒吼,他妈的这种时候怎么会没血!你跟我开玩笑吗!薄夜一听,眼球爬上几根血丝,重重抓着江凛满是鲜血的手术隔离服,她怎么回事?有没有危险?穿上隔离服进来,帮忙输血。

江凌看了他一眼,是A型血吧?薄夜想都没想直接过去穿上无菌消毒的隔离服,后来手术室里,他就坐在唐诗的手术台旁边,手臂上扎着一根软针,上面连着软管,殷红的血透过压强不停从他身体里出来,慢慢的,慢慢的注入唐诗的身体。

他脸色苍白,帮唐诗动手术接骨的时候,鲜血飞溅在江凌的脸上,另有几滴飚在了薄夜的眼睛下面,他看着唐诗胸口处涌出一股细小的血泉,心脏刺痛。

江凌拼命喊着各种手术器具的名字,无数人手指迅速地在不停的缝合工作,旁边小护士麻利准确地帮江凌递刀子。

这是薄夜第一次亲眼看见手术室里面的场景,争分夺秒,鲜血淋漓,触目惊心。

他看着唐诗胸口鲜嫩的肉,听见江凌啧了一声,肋骨断了。

断了。

薄夜感觉自己的心都跟着中了一枪似的,他脸色更白几分,断在哪里?靠近胸口的地方。

江凌没有看他,还在专心动手术,还好你没有乱动当时的她,防止第二次伤害造成,骨头断了乱动,会戳进别的器官里。

薄夜胆颤心惊,他其实当时就已经快疯了,看见唐诗身上流出的血,他觉得自己的意识都在跟着血流失。

够了,你已经输了太多血了,这个时间隔壁医院应该把血调过来了。

江凌总算看了薄夜一眼,现在缝合唐诗被后的刀伤,没伤到器官,但是挺深的。

薄夜看见唐诗背上翻出来的血肉,他愣在那里,整个人像是灵魂出窍一般。

那是她帮他挡下的,如果不是唐诗,那么现在躺在这里的人就是他了……我没事,我还可以。

薄夜苍白着脸对江凌道,血袋还没来之前,我可以一直输血!疯了是不是!江凌换刀子的时候对薄夜怒目而视,你自己命都不要了?唐诗醒过来谁照顾?薄夜瞳仁缩了几分,江凌道,快去补血休息,我保证不让她出事,你回去睡觉,失血过多会昏迷的。

薄夜被得空的护士送出来了,脱去身上的隔离服,他路过厕所往里看了一眼,看见了眼睛下面一滴不知道什么时候溅上去的血。

唐诗的血……薄夜脸色煞白,正好林辞来接他,他按着手上打过软针的伤口回到车子里,林辞手忙脚乱准备了一堆补血的东西,薄,薄少,这是阿胶,这是红枣,这是桂圆粥……薄夜低笑了几声,笑着笑着眼泪出来了,嗓子像是被人割断了喉管一般嘶哑,林辞,这是我欠她的血。

此时此刻唐诗的脑海里就有无数的画面不停地闪现又瞬间消失,她瞳仁涣散,倒退几步,又因为痛迅速的回拢意识。

女人按着太阳穴,低低地叫了一声。

薄夜听见声音,扔下手里的盘子冲过去,唐诗?你怎么了?我……唐诗脸色惨白,深呼吸着,整个人都在哆嗦,我好像看见了过去的场景,可是,太快了……太快了,她根本无法抓住……薄夜脸色变了变,你……你记起来了?唐诗摇摇头,死死皱着眉头,像是在忍受什么巨大的痛苦,我……我记不起来……薄夜没说话,将她直接抱上床,唐诗受了惊吓,想叫,却没叫出来。

因为她看见了薄夜的眼睛,漆黑如夜,吞没一切。

我是不是曾爱过你薄夜帮她盖上被子,睡吧,不用刻意。

唐诗看着身边的薄夜,手指竟然隐隐的发抖,她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好像本能地,在害怕他,你……会慢慢恢复的。

薄夜伸手触碰过她的太阳穴,随后又硬生生顿住,他哑着嗓子,江凌说了,你只是暂时地受了刺激记不起来,慢慢的就会都记起来的。

不可能忘记的。

当初唐诗恨得那么深刻鲜明,哪怕忘了,潜意识里还是带着对他的防备。

她迟早会记起来这一切,然后加倍问他偿还。

薄夜替她按好被子,那种悉心照顾,曾经的薄夜从未对唐诗做过。

他手指也在微微地颤,随后道,晚安。

他替唐诗关了灯,世界陷入一片黑暗,黑暗中男人就这么守在她床边,风雨不动安如山。

唐诗在黑暗中看着薄夜的脸,有些心慌。

可他一言不发,高大沉默的背影撑起一片阴影,如同她躲在他的阴影里栖息,苟延残喘。

为什么她会想到苟延残喘这个词语?她和他之间……曾经走到了什么地步?唐诗醒来的时候,阳光映入眼帘,她一惊,薄夜在场的时候她居然都睡了过去。

而且出乎意料的,没有做噩梦。

说实话,她最近老是会做噩梦,梦见有刀子不停地刺入自己的身体,见面自己被绑架,后来的梦越来越长,从一开始的被绑架到后来有人来救她,如同一出电视连续剧,每天都会往下发展,发展……可是她唯独看不清那个抱着自己的男人,那张脸模糊了,无法辨认。

唐诗抬头,看见薄夜趴在一边,男人闭着眼,眼睛下面有一层青色的眼袋,可饶是如此,他的五官还是漂亮的,没错,得用漂亮这种词语来形容。

唐诗下床上厕所的时候声音很轻,害怕自己惊醒了薄夜,结果就是薄夜醒来发现唐诗不在床上,整个人都惊了,那一刹那三魂七魄都出窍了,他奔上走廊抓着护士大喊,vip02的病人去哪了?护士被他吓了一跳,这几天薄少都高贵冷漠的,突然间跟发疯一样,小护士结结巴巴道,刚……刚还看见她……她是不是记起来了所以跑了?耳边传来一丝声音,薄夜猛地回头,发现唐诗穿着病服站在走廊的另一端,苍白瘦弱的脸,纤细嶙峋的身子,一双眼睛却清亮,看见薄夜抓着人家小护士的衣服,有些疑惑,你……?薄夜迅速放开护士,说了一声抱歉,就大步冲上前。

发觉薄夜在朝自己走来,唐诗倒退两步,立刻解释,我刚刚是去上厕所了……那个你,你是在找我吗?话音刚落,男人已经到了眼前,直接伸出手,一把将她用力搂进了怀里。

那一刻,心脏读秒,唐诗觉得全身血液都在逆流。

薄夜带着颤抖的声线在她耳边,紧紧抱住怀中弱小的女人,如同握住了她细瘦的魂魄,我以为你走了……我刚刚做梦梦见你离开我了……我……做梦梦见唐诗转身离开,拒绝后不给一丝机会,后来梦醒看见床上没有唐诗的身影,薄夜整个人都要疯掉了!唐诗被他突如其来的脆弱吓到了,扯着嘴角笑,那个薄少,您弄错了,我只是上个厕所……薄夜低沉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痛楚,为什么不在病房里的厕所上?因为……因为您在,我觉得……不方便……薄夜身体一僵,紧随而来的刺痛遍布全身。

他松开她,看着眼前女人的脸,那注视着他的眼神无比陌生,从前的唐诗,爱得时候,眼里如同有一把火,能点燃他,也燃烧耗尽了她自己。

后来的唐诗,恨他的时候,眼神像刀子一样锋利,她伤人,七分伤人三分伤己。

这样一个爱恨鲜明的女人,突然之间用这种眼神看着他,令薄夜无数次觉得恐慌。

他说,你……你下次跟我说,要是不方便,我就出去。

哪怕他滚得远远地,也不要她再离开。

唐诗没说话,后来薄夜也沉默,两个人走回病房,她坐在床边,就这么低着头,自己顾自己想事情,薄夜也不说话,打开电脑开始浏览网页。

直到后来,唐诗小声地喊他,薄先生……我以前是不是……爱过你?薄夜背影一僵,敲着键盘的手抖停顿了,他喉咙口发抖,竟然不敢回去面对唐诗的眼神。

唐诗的眼神很清澈,一如她的人,清冷,果决,爱恨分明。

她到底是如何得知自己曾经爱过薄夜的?如果不爱,为什么一见了薄夜会这么痛;如果不爱,为什么光是听名字就会害怕;不过不爱,她为什么会无端的恨他?没有爱,谈何恨?他们曾经肯定是走到了山穷水尽。

唐诗看着薄夜的背,男人不肯转过来,她观察不了他的表情,只能执着地问,是不是?薄夜沉默,许久才哑着嗓子回答,没有。

没有?唐诗一愣。

男人转过脸来,冲她笑了笑,薄夜很少笑,可是他分明笑起来很好看,没有,你多虑了。

他和她之间不曾爱过。

岁月无情,唐诗站在他对面,却像是隔了一条不能跨越的银河,她呆愣地看着男人数秒,随后又低下头去,哦。

低低的一声答应之后,又是一段冗长的沉默。

薄夜无心浏览网页,此时林辞正好发来一封邮件,他点开,之后,瞳仁慢慢紧缩。

一股危机感漫上来的时候,薄夜猛地站起来,将笔记本合上就往外走。

唐诗没有拦他,只是看着男人高大挺拔的背影离开这个病房,她出神了一会,便自顾自开始想事情。

脑子掠过那些之前的血腥画面,让唐诗一度无法呼吸。

唐惟放学的时候进来,看见唐诗一脸沉重的样子,吓了一跳,妈咪,你在想什么?唐诗按住唐惟的肩膀,轻声呢喃,惟惟,那个一直帮我们的薄家大少,和你是什么关系?没有关系不要怀疑唐惟一愣,没想到唐诗住院了这么久,忽然间会问起这个问题。

他怕刺激到唐诗脆弱的精神状态,她现在本就失忆,精神不稳定,要是到时候知道了薄夜对她的所作所为,一个想不开寻短见怎么办!唐惟夹紧了腿说出和薄夜一模一样的回答,没……没什么关系!唐诗盯着唐惟的脸许久,真的吗?你们是不是瞒了我以前什么事情?没有的!唐惟很快就冷静下来,不会的,我和他也不熟!嘛嘛,的确不熟。

唐诗扯着唐惟的脸,继续骗我!那你为什么长得和他像?!她是不是曾经和薄夜有过一段婚姻?结果她儿子唐惟相当利落地接过了唐诗的话,我还小,你怎么看得出来?长大了就不一样了,小的时候看谁都像。

唐惟还哼哼着补了一句,怎么不说我和你像呢!你这是怀疑你的亲生儿子!唐诗不说话了。

过了好久她才松开唐惟,像是出神一般,对着唐惟喃喃,可是惟惟,我总觉得……我面对薄夜的时候,感情好复杂啊。

复杂到,根本不能用简单的爱或者恨来概括。

唐惟垂下眼睛,将脸偏过去,闷闷地说道,只是妈咪现在失忆了,所以有点敏感周围的人,时间久了就会好了。

但愿。

唐诗在心里对自己说。

这几天唐诗的伤口在愈合,有一次唐惟帮着换药的时候薄夜走进来,一拉开门就看见女人光着背,原本光洁的背上有几道触目惊心的疤,那疤痕让薄夜眼神狠狠一缩,随后闭上眼睛走出门去。

唐诗将病号服放下来,缩进被子里。

薄夜这才转身进来,她问他,你怎么来了?他有段时间没来了,不知道在忙什么,今天招呼不打一声又出现了,吓了她一大跳。

薄夜看着唐诗的脸,之前去忙一个案子,所以没来看你,你身体怎么样?唐诗紧张道,好,好多了,再住院两个月可以出去了。

薄夜回眸看唐诗,你……要走吗?唐诗也愣住了,为什么不走?她原本就不属于这里,所以还是要回去,姜戚的事情还没消息呢,她不能离开太久。

薄夜的眼神深下来,不能回海城吗?海城?唐诗脑子一痛,仿佛有什么念头闪了过去,可是她来不及抓住,随后对着薄夜道,我还是待在白城吧。

薄夜是海城的,这个她知道,他之前每天来回看她也要跋涉很远的距离,唐诗想不通,若是真的和薄夜毫无关系,为什么为了一个陌生人,他会花费这么大的心力?薄夜沉默,坐在一边办公,恰好唐惟也刚帮唐诗换完了纱布,她就缩在被子里,看着薄夜的背影,有些茫然。

这个男人总是这样强势的来到她的生命里,容不得她半个字拒绝,他到底图什么?唐诗没说话,旁边的唐惟轻轻叹了口气,道,睡个午觉吧妈咪。

唐诗吃了药很快就睡了,唐惟确认她熟睡无误后就走到薄夜旁边,薄夜在打字,察觉到唐惟的靠近停止了敲击键盘,随后他看他,声音低沉,怎么了?我有事想和您谈谈。

唐惟站在他面前,皱着眉头,薄少,您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想挽回最好滚远为什么。

唐惟的质问让薄夜自己都惊了惊。

为什么……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可是薄夜给不出回答。

唐惟以为薄夜没明白他问的问题,于是仔细问了一遍,为什么,之前对妈咪那么差,现在又拼命保护她?薄夜手指一僵,看着唐惟的眼,喉咙间的字吞吐不能,我……从最开始,想让她死是你。

唐惟深呼吸一口气,直视薄夜的眼,可是到头来,想护她周全也是你。

薄少,我看不懂您,若是不爱我妈咪,尽管放了我们,为什么……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害他,又偏偏在她出事的时候,无声寂寞地在阴影里守候?他的感情太病态了,唐惟看不懂,也不能理解。

我也不知道。

薄夜在沉默了很久之后低低地笑了一声,唐惟,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从一开始我认定的事情就是个错误的,那么我以前的行为也是错误的,我不知道如何补偿,更不知道……为什么,会想要把你妈妈留在身边。

您后悔了吗?唐惟直视薄夜的眼睛,一大一小两双眼,无声地对视,您现在知道当初的真相了吗?有些证据已经查明,现在不清楚的只有背后一个神秘人。

薄夜望向窗外,随后又把视线挪回来,你妈咪当年是清白的。

唐惟听到薄夜嘴巴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小男孩儿红了眼。

他平时很坚强,像唐诗一样,天塌下来都不吭一声,却在这个时候红了眼,他怨自己的父亲,为什么……为什么您到现在才给我们这个真相?您知不知道,有人认出我妈咪是当年杀人犯的时候,在背后戳着我们脊梁骂多少难听的话吗?他什么都不懂!单凭一腔怒火和自以为是,就毁了他们的一切!现在来说是清白的,说他后悔了,他……他有什么资格!薄夜看着唐惟的眼泪,忍不住伸手去帮他擦,可是唐惟却像是触电一样,用力甩开他,一边深呼吸,一边抽泣,薄少,你可真心狠啊……如同有人在他心头重重锤下一击,当初唐诗口口声声在他耳边说过类似的字眼,后来辗转反侧,从他们的亲儿子嘴里也说出这句话——你可真心狠啊。

薄夜自嘲的笑,世人都说他荒诞无稽,残忍冷血,所有人都说他心狠,可是他……也会疼,也会后悔,却因为披着一副刀枪不入无情麻木的皮囊,大家都以为他铁石心肠。

薄夜看着眼前小男孩哭泣的样子,只是轻声道,别哭了。

我根本不知道如何安慰你。

我在你和唐诗的生命里,迟到了很多年。

唐惟自己擦着眼泪,对着薄夜道,我看出来了,您现在想弥补,想挽回,可是我妈咪已经失忆了,薄少,最好的方法,就是放我们走。

您,不要再出现在我们的世界里了。

这话当初江凌和他说过,可是薄夜没听。

得不到她就毁了她他哑着嗓子,我可以忍受唐诗恢复记忆后对我做出的一切,只要你们……他停顿了一下,声音轻得像是一阵雾,别赶我走。

唐惟哭得一停,随后眼眶更红了,他还小,容易心软,可是他一点都不想原谅眼前的父亲。

我妈咪对你的态度就是我对你的态度。

唐惟走到一边,想要我放下对你的仇恨,你就先得让我妈咪彻彻底底原谅你。

原谅?薄夜眸光嘲讽,等到唐诗释怀原谅的那一天,大概也会再次离他远去吧。

第二天唐诗的病房里来了个不速之客。

唐诗看着眼前的女人,整个人都惊了。

哟?听说你被捅了刀子,我就过来看看你,还疼吗?姜戚站在唐诗的床边,脸色苍白,眼神却是亮的,唐诗一把抓住姜戚的手,你……你怎么来了?身后传来一声冷笑,唐诗一抬头就看见了叶惊棠。

脑子又传来剧烈的疼痛,唐诗看着叶惊棠就瑟缩了几分,叶惊棠的手下打过她,打到她胃挫伤,她自然是怕叶惊棠的。

薄夜一看唐诗眼里的害怕就啧了一声,对叶惊棠道,滚出去。

妈的,这么无情?叶惊棠指了指自己,你让我滚?你这是过河拆桥啊。

薄夜无情地笑了,这儿,唐诗最大。

叶惊棠翻了个白眼,干脆直接哐当一声坐在了姜戚的旁边,也就是唐诗的病床前,那我要是不走呢?唐诗被他的靠近吓得瑟瑟发抖,薄夜从病房的办公桌前站起来,指关节按得啪啪响,那我只能自己动手了。

靠靠靠。

叶惊棠笑着端着椅子往后挪,我走行不行?他转脸又看了眼唐诗,唐诗躲着他,明显是提心吊胆的样子,他叹了口气,我那天狠了点,让手下伤到她了。

你他妈还有脸说。

薄夜直接抡起地上的小凳子要砸过去了,出不出去!哎哎哎!妈的你现在简直是护妻狂魔啊靠。

叶惊棠抓着薄夜一起走出去,陪我去外面抽根烟行不行?薄夜没说话,跟着他走了,两个男人一走,姜戚和唐诗才彻底松了口气,好友抓着她的手,你没事吧?怎么这点时间不见,把自己弄成这样啊?姜戚说着眼睛都红了,唐诗笑了笑,算是安慰她,我现在好多了,你呢,怎么也瘦了?他没对你做什么吧?他……说起叶惊棠,姜戚的眼神明显暗了暗,我也不求什么了,唐诗,你一定要好好的,别走我的后路……他是不是又欺负你了?一说起这个,回忆起旧事,唐诗脑子又嗡的一声剧烈发疼,能回忆起来一些,可是又不能读取更多。

她摔回床上,倒抽一口凉气,抱歉,我最近记忆有缺损,记不起很多事情……记不起别记起了。

姜戚满眼心疼,反正也不是什么好回忆,唐诗,你只要记得往前走,不要回头。

好友坚定的声音在耳边,唐诗点点头,随后又道,你脖子上的吻痕……姜戚脸色一白,随后伸手扯了扯衣领,发现扯不住,也干脆算了,苦笑,你也明白,叶惊棠对我……他不爱你,凭什么伤害你?唐诗眼泪都要出来了,戚戚,等我出院,我们回去好不好?不可能的。

姜戚满眼的支离破碎,叶惊棠今天能带我出来,是因为我跪在他院子里求了一天一夜。

他下面还有保镖准备着把随时跑路的我抓回去,我,插翅难逃。

插翅难逃。

她就是叶惊棠手里的最低劣的玩物,男人毫不在意地尽情侮辱她,把玩她,将她困在自己的手掌心,这辈子,哪怕捏碎了,也不会让她逃出去。

姜戚红着眼眶对唐诗道,我能来看你,已经很幸运了,我不敢逃,诗诗,他要伤害我身边的人,我根本不敢……被人捏住软肋的痛苦唐诗也经历过,她记不起来,可却本能地感同身受这种痛苦。

唐诗看着姜戚瘦了一圈的脸,多吃点,不能委屈了自己。

我现在这幅样子,无所谓委屈不委屈。

姜戚含着眼泪笑了笑,等到叶惊棠哪天玩腻我了,我就彻底自由了。

唐诗和姜戚都哭了,她们都是不幸的可怜人,在一段悲苦的感情里辗转,得不到救赎。

后来叶惊棠上来的时候,身后跟着薄夜,唐诗和姜戚同时摆出一副防备的姿态看着两个男人,叶惊棠冷笑,怎么,怕我?这是自然是针对姜戚。

姜戚颤了颤,唐诗握住她的手,她回眸对着自己好朋友扯着嘴角笑了笑,随后站起来,不敢,叶总,您回来了。

嗯。

叶惊棠看了眼唐诗,淡漠道,恢复怎么样了?唐诗一怔,才知道叶惊棠在问自己,只能道,嗯……还行。

走吧。

叶惊棠又露出那种嘲讽的笑容对着姜戚,该看的也看了,该聊得感情也聊完了,戚戚,我们该回去了。

唐诗察觉到姜戚哆嗦得厉害,她分明是极为害怕叶惊棠的,却不得不屈服于他。

她害怕叶惊棠再这么逼姜戚下去,哪天她真的死了,那就什么都没了。

然而姜戚站起来,瘦削的背挺得笔直,她不能死,叶惊棠说了,再敢玩假死,就把和她有关的人都虐得生不如死,姜戚不敢,她只能强撑。

她走的时候,唐诗愣愣地看着她的背影,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好友这么快就要离开了。

薄夜看着唐诗脸上的茫然,忽然间明白了,为什么她们会成为朋友。

大概,她们都是同一类人吧。

都被逼到了退无可退的地方,却还能咬着牙绷着背不让自己倒下去。

薄夜沉默无声,姜戚和叶惊棠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唐诗躺回床上,双目放空。

另一边,加长版林肯的商务车中,叶惊棠指尖燃着一根烟淡漠地笑,怎么,和唐诗感情这么深厚?姜戚红着眼睛抬头看叶惊棠,眸中皆是恨,嘴巴里却一个字都不说。

叶惊棠最见不得她这副有骨气的样子,恨不得想狠狠踩碎了,于是一把捏住姜戚的下巴,别为了唐诗用这幅眼神看着我。

你该知道的,你越在意谁,我就越要毁掉谁。

不要逼我对唐诗出手。

深夜幽会他的厨艺姜戚红着眼睛对视叶惊棠,他威胁她已经不是一次两次的,反正她毫无还手之力,反正她破罐子破摔了,她便扯着嘴角笑对叶惊棠说,叶总,哪儿的话,我的命就是您的。

可是每当她摆出这副虚伪又讨好的笑容来面对叶惊棠的时候,男人心里就会有一股根本没有办法散去的烦躁,烦躁她内心的戒备,更烦躁她……对自己如此抗拒。

叶惊棠没说话,许久,烟灰落下去,他指腹用力擦过姜戚的唇,声音虽轻,字眼却极狠,,我有时候真的很想让你的笑变成哭。

姜戚哆嗦了一下,没反抗,那眼神,却直勾勾地看着叶惊棠。

叶惊棠没说话,冷笑,一把松开姜戚,随后看向窗外。

深秋接近,隆冬欲来,天气将寒,行人纷纷。

姜戚在想,这段囚困……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才是尽头。

唐诗住院的第二个月,薄夜常在深夜里回来,偶尔披着一室风雨,还能遇到半夜睡不着觉的唐诗。

她身上的伤口已经愈合,唐惟经常安慰她说,等出院了,再去背上纹一对翅膀,把刀疤盖住。

唐诗也曾见到过自己腰上有一排英文的花体字,可是因为字体太繁杂了,她没看出来那排字纹的是什么,也只能把疑惑压下去,心里想着或许这是自己当年非主流的时候纹的图案呢。

这天夜里薄夜回来,外面在下大雨,他肩头有些许湿掉的痕迹,唐诗在练习厨艺,后来看见薄夜又是深夜赶来的时候,有些不好意思,薄先生,您每次从隔壁市……薄夜看着唐诗细瘦的背影,低沉的声音道,不必在意,你是为了救我才会受伤住院的。

唐诗恍惚了一下,随后轻轻嗯了一声,穿着宽大的病号服在那边自己做料理,结果做出来的菜除了煎蛋别的统统都是黑的。

……薄夜没忍住,这……牢饭都比这好看吧?唐诗羞红了脸,反正我就是不会做菜,你要是会你来啊!结果薄夜真的顺手顺脚接过了锅子,将剩下的食材统统洗好之后开始全部放进锅里一锅炖,但是一锅炖出来的东西还特别香,他勾了个芡,顿时档次就出来了,随后直接把东西倒进大碗里面,对着唐诗道,要不要试试?唐诗有些惊喜,你会做菜?薄夜从来不让人知道他会什么,藏了什么技能。

薄夜点头,随后把东西放在唐诗面前,你每天夜里都开小灶?开小灶怎么还瘦成这样。

唐诗有些不好意思,只是闲着的时候会爬起来,中午吃药都是带着安眠性质的,所以睡了一下午,到了晚上就睡不着了。

嗯。

薄夜把筷子洗干净放在唐诗那边,随后自己也在小桌子上坐下,我明天去和江凌说,叫他把你中午那些安神性质的药可以去掉的。

唐诗握着手中的筷子,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竟有一股恐惧,就好像是眼前的男人忽然间转了性子,她得提防着什么时候再被致命一击。

我心疼她你心疼谁那天开始,薄夜后来时不时都会过来一趟,来的时候会给唐诗发个短信,确认她要是没睡着的话,就带着新鲜的食材上门。

薄夜会做菜,而且厨艺不差,但是一般人不知道,安谧都不知道。

他家里一个人的时候会自己给自己做饭,唐诗坐牢那五年便是这样。

他在想,当时那五年,他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一个做菜过来的呢?那个忙碌地站在厨房里的身影已经没有了,他就自己变成了那个身影。

后来唐诗几乎是每次在夜里醒着的时候都能看见薄夜在病房窗边的电磁炉上做菜,他抽空还端着大锅子来,那一次身后的林辞都跟着惊了,因为下车的时候他问自己老板要干嘛,威风凛凛的薄少说,去病房里找唐诗吃火锅!半小时后,新鲜的鸭血,娃娃菜,牛肚,热气羊肉,泥鳅,虾滑包括牛蛙猪脑统统冒着寒气被端了上来,薄夜充分发挥了资本家有钱就能有一切的本事,打了个电话食材统统当天空运到了白城,随后送货公司火急火赶地帮他们送到了医院住院部。

唐诗懵逼地看着眼前凭空变出来的一盘盘食材,愣了愣,这都是你叫的?薄夜在调锅底,没有抬头,只是低声说道,喊林辞帮忙买的。

林辞坐在旁边小板凳上笑得一脸尴尬,没想到薄夜变性了以后什么花招都想得出来,唐诗要是记忆恢复了,想起来吃过一顿薄夜的火锅,估计能抠着喉咙吐半天。

薄夜挑了个鸳鸯锅底,一边是金汤锅一边是牛油辣锅,唐诗看着那层牛油慢慢的融化在了锅里,林辞和薄夜坐在她对面,薄夜将一些她喜欢吃的食材放在了她手边,轻声道,等下滚开了再吃。

唐诗心神恍惚,看着那些食材,她很想问问,为什么你要这样对我?他和她之间到底经历过什么?吃这顿火锅的时候,外面下着大雨,噼里啪啦的雨声敲在窗上愈打愈急,唐诗看了眼薄夜,林辞和他大概都不是很能吃辣,两个人已经连喝了好多杯水,最后林辞放下筷子,一边喘气一边道,薄少,我……我吃不消了。

薄夜放下筷子,从辣锅里捞起最后一块毛肚,吃完就别强撑了。

林辞眼泪都快出来了,用眼神询问薄夜,为什么是我吃?您为什么不吃?薄夜一本正经,瞳仁漆黑,当然是你吃,我要是被辣成这样多丢面子?林辞:……这天晚上薄夜收拾了东西要走,却被唐诗喊住,女人在他背后看着他,用一种,痛苦,复杂,隐忍的神情。

问他,薄先生,我很想知道……他知道她想问什么。

所有的话语在唐诗那句话还没说完前就被眼前的男人打断。

你不必询问我做事的理由。

薄夜转过脸来,依旧是俊美的五官,可那眼神却要比唐诗的痛上无数倍,他开口,声音低沉,都是我欠你的。

他们之间,一个人忘不净,一个人记不清,终究要有彼此亏欠。

哪怕亏欠,也是存在过的痕迹。

薄夜心想,或许等唐诗这一场大梦醒来就会离开他吧,趁现在做出一点补偿也是好的,就算她要走……也不会背影阑珊。

他能给她全部,包括现在手上拥有的一切,可是怕就怕她梦醒后看透一切,不要他任何的补偿,只要亏欠。

薄夜害怕唐诗恢复记忆后的冷眼,陌生是比恨还要触目惊心的情绪。

他怕自己做好了一切被她报复的准备,却怕——她对他一无所求。

唐惟第二天来的时候,有些稀奇地看着唐诗的脸,妈咪,你脸上有肉了。

唐诗笑了,可能最近夜宵吃的比较好。

唐惟笑眯眯地看着唐诗,肯定有人把你养胖了。

小孩子无心一句话,唐诗顿时脸色一变,想到了晚上时不时过来帮她做夜宵的薄夜,女人的眼神暗了下去,没说话,却是轻轻拍了拍唐惟的脸。

她身上的伤在慢慢愈合,后来拆线的时候江凌看着唐诗一脸害怕的样子,冲她温和的笑笑,你别紧张,我技术很好,你一紧张我也紧张……唐诗失忆后整个人就跟傻白甜似的,咬着嘴唇,疼……你别乱动,很快就结束的……门口的薄夜一听他们这个对话,整个人头发都要炸起来了。

什么技术很好,什么疼,什么别乱动!哐当一声踹开诊室的门,眼里都在冒火星,走进来看见唐诗扒光了背部,撩着衣服让江凌拆线,他就觉得自己脑子里一根神经嗡的一下断了!江凌笑得干巴巴的,老夜,你脸色有点绿啊?薄夜眼里都是杀气,换个女的来!江凌这就不乐意了,我们当医生的都是身心正直的,你不要拿龌龊的思想代入我们。

薄夜被江凌的诡辩气得说不出一个字,最后上前把唐诗往自己怀里一按,随后就露出那么一块伤疤的地方给江凌,动手,一分钟之内拆完,拆不完老子砍了你的手!江凌速度的确很快,轻轻松松三两下就把线拆了,看了眼伤口的愈合程度笑了笑,挺好的,也没发炎。

这阵子天气冷,应该不会流脓,你自己注意身体保暖就行了。

薄夜这才松开唐诗,唐诗想去摸背后的疤,薄夜抓住她的手腕,细菌感染,别抓。

唐诗没说话,看着薄夜的眼睛,忽然间把头偏过去。

江凌这是知道唐诗对薄夜还有本能的抗拒,耸耸肩膀没说话,替她把衣服放下来,好了,再住院一个月差不多了,你太瘦了,记得多吃点。

让你看伤口你看哪儿了?薄夜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瘦瘦瘦,你看哪儿了?背上都是排骨能不瘦啊!江凌被薄夜的态度给怼得自己也来火了,现在这么关心人家有屁用啊!小姑娘被扎了两刀我心疼心疼怎么了?你更怂的样子老子都见识过,五六年前没见你这么在乎!一段话说完,唐诗和薄夜都僵住了。

偷偷跟上游乐园见替我谢谢他。

唐诗接过游乐券,我帮你去问问戚戚姐姐,这周末就出发吧。

唐诗的身体恢复状况良好,和医院说想出去玩的时候,那边的人同意了,但还是嘱咐她要注意伤口裂开问题,唐惟在一边坚定地说道,我会保护我妈咪的!护士小姐被他逗得笑了,相信你,你是小男子汉!全医院都知道唐诗有个特别厉害的儿子,小小年纪就很聪明,简直是别人家的孩子的范本。

唐诗牵着唐惟的手出去,她换了自己的衣服,是那天姜戚过来带给她的,背部绷直了还能感受到细微的刺痛,她瘦削的背影在旁人眼里像是一抹游荡的魂,两人走出医院坐高铁回海城,当天下午就到了迪士尼游乐园里。

薄夜知道唐诗来海城的时候瞳仁微微缩了缩,随后林辞小心翼翼道,薄少,唐小姐和小少爷是奔着迪士尼去的,您……薄夜当下推掉了所有的工作,随后抓起车钥匙,把她的行程告诉我,我去看一趟。

看一趟的意思,也就是背地里偷偷看她。

唐诗和唐惟两个人排队进了游乐园,身份证名字登记上去的时候,薄夜那里立刻收到了消息,薄少,唐小姐的名字显示在游客名单里了,这么看他们应该进去了。

嗯。

薄夜继续对手机另一端的人说道,你们也进去吧,我让迪士尼高管把你们开后门进去,记得保护他们母子。

知道了薄少。

也不知道薄少最近是转性子还是怎么了,以前一直不屑一顾的唐小姐在他那里忽然间变成了宝贝。

下人们八卦起来的时候就这么啧啧感慨,男人啊,都是要等离开了才知道真爱。

林辞开车带着薄夜到了迪士尼,下来的时候,周围人纷纷在那里赞叹。

看见没?那边有个戴墨镜的男人好帅啊……好高啊,一米八八了吧,这气场这是无敌……像超模一样,是不是哪家大明星啊?啧啧,身后跟着的助理都像小鲜肉一样,肯定是深藏不露的富二代。

富二代怎么会单独来?估计是明星过来拍综艺吧……窃窃私语声传到薄夜耳朵里的时候,男人皱着好看的眉轻轻啧了一声,顿时全场寂静,连着排队的队伍都直接变成了整整齐齐一排,就像是小孩子被教训一样都乖乖沉默下来。

林辞汗颜,这气场……真是无敌啊。

游乐场的高管走下来对着薄夜连连握手,薄少薄少,真是麻烦您拨冗来我们这儿一趟,我喊人给你做导游。

没事,不必要这么大排场。

薄夜把墨镜往下挪了挪,露出一对精致深邃的眼睛,斜眉横飞,眼神如刀,看着就让人觉得这个男人俊美但是不好接近。

海城人民还觉得这张脸有点眼熟,就是想不起在哪看过。

薄夜开了vip通道跟着进了游乐园,于是坐在过山车上的唐诗直接打了个一个喷嚏。

唐惟有些担心,你是不是感冒了?唐诗揉揉鼻子,应该不是……衣服脱了靠近点儿说完这句话的下一秒过山车正好到了最高点,紧跟着直直往下冲!啊啊啊啊啊!!失重感和超速感猛地朝着唐诗袭来,她觉得自己挣脱了地心引力的拉扯,整个人都要飞起来,又被安全防具狠狠拽下来,这种失去理智的刺激让她用力尖叫出声,像是一种另类的发泄情绪方法。

到了后来过山车总算停下来,唐诗的头发都被吹得一团乱,下去的时候唐惟使劲地笑,妈咪,你原来和舅舅一样。

唐奕坐过山车也是大呼小叫,只是提到舅舅这两个字,唐诗的脑子剧烈疼痛了一下。

眼前闪现了一幅画面,是唐奕身体冰冷地躺在医院里的场景,她按着太阳穴,无数过去的声音纷纷掠过耳边。

唐诗,你冷静点……薄夜,我要是你,我做梦都得笑出声来!我希望你下地狱……是谁……是谁……是谁毁了她的一切……那一刻,耳边嗡嗡作响,所有情绪浪潮般将唐诗吞没,她红着眼睛倒退几步,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就这样无声地落泪了。

像是,像是重温了一遍过去的痛苦。

唐诗摸着自己的脸,唐惟有些担心,妈咪,你是不是记起来一些事情了?唐诗收拾好自己的情绪,强行忍住了内心的痛苦,冲唐惟笑笑,没事,只是突然间有些混乱,一会就好了。

唐惟说着要让唐诗过去买冰淇淋,看着她排队,少年的眼睛微微眯起。

后来唐诗带着唐惟几乎玩遍了整个游乐园的娱乐设施,他们俩到哪都有好心人把位置让给他们,理由都千奇百怪,什么老婆要生了来不及玩了,什么舅舅公司破产了要回去帮忙,还有说自己哥哥打架腿断了要赶回家,就把位置都让给了他们。

唐诗一脸懵逼,今天这是什么运气,每个人家里都出事了,还特别好心地把位置让出来。

唐惟一脸装作不懂的样子天真地笑着,他和唐诗很快坐上了旋转木马,旁边还有摄影师拍了几张他们的照片。

照片传到薄夜手机里的时候,男人坐在游乐园的长凳上微微一笑。

手下不停地发来语音,薄少,我们的人都帮唐小姐排着队,等他们来了就把位置让给他们。

可以。

薄夜低声道,继续。

还有我们摆了个冰淇淋的摊子,免费卖给小少爷。

……对了对了,过山车一大半都是我们的人,就怕小少爷出事,全程背后跟着。

……薄夜啪的一下用手捂住脸,这帮手下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旁边林辞指了指那个旋转木马,薄夜坐在太阳伞遮着的地方,唐诗他们看不见,但是薄夜能看见他们,林辞说,薄少,要不要去试试那个?薄夜眼神冰冷,用一种看神经病的表情看着林辞,你让我一个大男人去坐旋转木马?林辞感觉额头上都是冷汗,但还是耐着心解释,我看您想靠近点看他们,不如就坐在他们后面,距离更近一点……结果薄夜直接站起来,起身就往旋转木马走去,唐惟坐了一圈还想坐第二圈的时候,隔着几匹马,薄夜就坐在了一个地上的马车里,跟在他们身后一圈圈地转。

围观群众A:看见没!那边有两个大男人在坐旋转木马!围观群众B:我靠!冷着脸的那个好帅啊!侧脸真是好看的要爆炸了!围观群众C:这年头帅哥都是跟帅哥在一起的……薄夜和林辞:……唐诗一路上总觉得有什么不对,有察觉不出来到底是哪里不正常。

她经常回头,但是发现没有人跟踪自己,就安慰内心说是错觉。

可是隐隐的总还是有一股被人注视着的感觉,不知道是好是坏……唐惟拉着唐诗要去鬼屋,唐诗脸都吓白了,妈妈身体还没恢复好,要不别了吧……身体没有恢复好和进鬼屋有什么联系。

唐惟鬼机灵地笑了笑,你就是怕了。

结果就是唐诗被唐惟强行拉拽着去了鬼屋,她从进去开始就整个人提心吊胆,唐惟笑话她胆子小,还真的挺小,一进去就遇见各种机关,唐诗总是会发出不小的声音。

后来走到一段羊肠小道的时候,身后忽然间有个穿着白衣服的工作人员冒出来,冲向游客人群,人群纷纷尖叫,唐诗也是其中之一,往后踩了一脚,踩空了一节楼梯,整个人往后倒!正好此时,她稳稳落入一个怀抱之中,是个男人,手用力扶着她,没让她倒下去,随后将她扶直了,全过程一言不发。

黑暗的鬼屋里唐诗看不清那个男人的脸,一瞬间觉得这个男人的体温有些熟悉。

可是除此之外再也察觉不出任何异样,等她走出鬼屋往身后看的时候,都是陌生的游客,当初那个扶她的男人早就消失了。

奇怪……唐诗喃喃着,难道真的只是善良的游客出手帮忙吗?再后来两人玩累了,就在长凳上坐下,薄夜坐在离他们有点距离的另外一条长凳上,旁边跟着林辞,刚从鬼屋走出来,林辞脸色也还是白的,这位特助工作万能水平一流,唯独就是怕鬼。

薄夜看着远处的唐诗和唐惟,母子俩明显是在休息,这个时候有一个蹦蹦跳跳的唐老鸭来到了薄夜面前,挡住了他的视线。

薄夜啧了一声,结果唐老鸭工作人员把头套摘下来,手里抓着一把气球,对着薄夜喘气道,薄少,有点儿累,能不能找个人接替一下我?薄夜愣住了,心说你们他妈连工作人员都混进去了!然后看了眼远处的小唐惟,薄夜眼睛眯了眯,对着那人道,把衣服给我。

啊?下人愣住了,没想明白把衣服换下来给薄夜是要做什么,于是开口道,薄少您这是……要自己穿?薄夜眼中掠过一丝冰冷的情绪,随后加重了语气道,少废话,换下来给我。

拍合照吧谢谢你了五分钟后,唐诗和唐惟的眼前走来一直唐老鸭,手里抓着气球,一路上分给了许多小朋友,只剩最后一只的时候,他脚步停在了唐诗和唐惟面前。

随后,伸出手,把手里最后一只气球递给唐诗。

唐诗愣住了,指了指自己,给我吗?憨厚可爱的唐老鸭点点头,把气球塞到了唐诗手里,唐惟在一边开心地大叫,唐老鸭又过去摸了摸他的脸,唐惟扑在他怀里对唐诗说,妈咪,帮我和唐老鸭拍一张合照吧!唐诗把手里的气球给了唐惟,随后拿出手机,让他抱着唐老鸭摆个姿势,正好唐老鸭工作人员也挺配合的,宽大的道具服又软又厚,唐诗拍完照片,就看见唐老鸭冲自己挥了挥手。

一只唐老鸭冲她挥手的样子怎么看怎么有点好笑。

唐诗又指了指自己,叫我吗?唐老鸭点点头,动画片人物造型相当活泼可爱,唐诗没多想,上前就和唐老鸭站在一起,这个时候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摄影师来对他们道,快!看这里!镜头!茄子!唐惟高高兴兴喊了一声茄子比了个耶,唐诗也浅笑着,摄影师拍完照片对着唐老鸭眨眨眼,随后唐老鸭蹦蹦跳跳走了,一路上还有好多小朋友找它合影,它差点被小朋友绊倒。

唐惟看着唐老鸭行动不便的样子在背后笑,穿着道具服游园真是辛苦。

唐诗摸着他的脑袋,是啊,各行各业都不容易。

二十分钟后,它到了一处静谧无人的地方,手下看见一只唐老鸭颠儿颠儿脚步不稳地走过来,赶紧围上去,把头套摘下来,薄夜狠狠深呼吸一口气,差点闷死……老大,我就说了穿这个很累的,又厚又热,还不方便走路。

几个人帮忙把唐老鸭的工作服扒下来,薄夜的头发都凌乱了,一边摄影师把照相机递上去,把照片翻出来,薄少您看,这张拍的怎么样?照片是唐诗和唐惟靠着一只唐老鸭冲镜头笑的样子。

薄夜盯着那张照片失了神,随后道,挺好的……他有些恍惚,总觉得像在梦里。

他的儿子毫无顾忌地抱上来的时候,薄夜心跳都快爆表了。

可是转念一想因为自己穿了唐老鸭的造型,所以他们才这么放心,又觉得很嘲讽。

原来只要不是自己,谁都可以。

唯独他,被判了无期徒刑。

这天傍晚的时候,唐诗带着唐惟出了游乐园,他们晚上还是得回医院,不然唐诗也挺想在迪士尼里面过夜的。

结果一走出去,两个人面前就开过来一辆商务车,车窗按下来的时候,是林辞。

他对着唐诗道,唐小姐上车吧,我送你们回白城。

唐诗看了眼车厢内确定没有其他人,笑了笑,这……不大好意思吧?没什么的,我正好办完事情过来,等下还要去白城,就顺路送送你。

林辞解释给她听的时候,暗示了他现在是空着的,也不是听薄夜的命令来的,唐诗这才钻入车内,对他表达了感谢,谢谢你了。

替我转告别再来了客气。

林辞笑了笑,往后看了一眼,惟惟今天玩得怎么样?林辞哥哥!唐惟很大方地打了招呼,特别开心,所有的设施我们都玩过了,真是幸运。

下次再来,等你妈咪身体恢复好了。

林辞冲唐惟眨眨眼,我带你们去城堡酒店里睡一晚。

好哇!唐惟很激动,那我就是王子,妈咪就是我的公主!唐诗和林辞都笑了,车子很快开上高架,林辞抽空拿出手机发了一条短信。

【薄少,人已经接到了。

】【嗯。

注意安全。

】随后林辞自嘲地笑了笑,把手机关掉,继续专心开车,得空了和唐惟聊聊天,最后到白城的时候,唐惟因为一天花费了太多体力直接睡着了。

唐诗抱着唐惟,但她身子瘦弱,看着实在是太吃力,林辞道,我来抱小少爷吧。

糟……喊错称呼了。

小少爷?唐诗回眸看了林辞一眼,你是说……惟惟吗?林辞冷汗都要出来了,他一个没防备习惯性喊了小少爷,唐诗肯定察觉到了什么了!你老板是……薄夜。

唐诗瞳仁缩了缩,惟惟是我和薄夜的孩子?林辞心跳简直要爆表了,不知道如何解释,向来全能的他在这个时候结巴了,那个……唐小姐,其实不是这样的,我习惯性喊了……唐惟睡在林辞的怀里,一脸的没有防备。

他和薄夜像,唐诗老早就知道了,只是一直没敢去多想。

今天林辞这个小少爷称呼喊出口,唐诗就跟遭雷劈了一样,果然……果然她曾经和薄夜发生过很多事情,甚至连唐惟,都是他们共同的孩子!您别多想,唐小姐……林辞慌了,可是唐诗却没有说话,沉默好久之后,女人声音低低地传来,没事,我不多想。

林辞喘了口气,去看唐诗安静的侧脸,她垂着眼睑,眸光如水沉稳,好像真的没把刚才他的口误放在心上一样。

今天是周末,唐惟陪着唐诗睡在病房里,林辞抱着唐惟把他放在旁边的小床上,随后对唐诗道,唐小姐,我还有事就先走了,你……我一个人没事。

唐诗抬头,用一种很沉的眼光看着他。

林辞对上她的眼睛,忽然间有点伤感。

看看,当年才惊艳绝的唐大小姐……被薄夜摧毁成了什么样啊。

你下次……唐诗淡漠地说着,无所谓的语气,却像是把什么都看透了一样,也不要来了。

替我转告他。

林辞浑身一震,她果然猜到了……男人苦笑几声,唐小姐,我是看着你变成这样的,哪怕他当初对你不好,但是你现在总得有个人照顾……他想说有人照顾总是好的,哪怕记起来了,再算账,也不迟。

可是唐诗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我孤身一人,也不需要他的照顾。

唐诗把眼神看向别墅,我的内心告诉我不要接近他,所以请他也不要来接近我。

我和唐惟,两个人很好。

林辞没说话,道了一声晚安就退出去了,看着他把门关上,病房里陷入一阵寂静。

没有薄夜日子挺好林辞回到海城的时候,把唐诗的原话转告给了薄夜,男人正在签合同,钢笔一顿,随后他又装作像没事人一样把自己潇洒的名字写下。

刚劲有力,笔锋利落,却在连贯处带着一丝……颤抖。

薄夜签完合同抬起头来看林辞,她是这么说的?是的。

林辞把头低下去,唐小姐说……他们两个人过日子挺好的。

薄夜捂住半边脸笑了笑,是吗,挺好的,没有我,他们也挺好的。

薄少,什么时候公开唐小姐是无罪的……?决定性证据还在搜集……薄夜声音低了下去,很快,我会帮她公开洗脱罪名。

林辞想说可能唐诗也不稀罕你帮她洗白,她本就不在意,人活这一场,是非在即,毁誉由人。

她看得很明白。

可是薄夜却是执拗地想要搜集全部的证据,哪怕每一次新找到的证据都是在用力打他的脸,他却仍旧继续,他想证明,证明一些自己曾经失去的东西……林辞退了出去,办公室里一片沉默。

薄夜忙到深夜,他站起来看着落地窗外面的城市鸟瞰图,总觉得,每一次站在这个位置看下去的时候,都有不同的感慨。

现如今……他陷入一种无法自救的情绪里,正当他沉思的时候,桌上手机响了响。

有人给他打了一个电话,薄夜接起来,发现是苏祁打来的。

这小子又想做什么?薄夜冷笑了一声,把电话接通,对面却传来一声声音,薄夜,我是苏祁,我这里……查到了一点有趣的东西,你有没有兴趣看?隔着大洋的新西兰,有人坐在办公室里,对着电脑屏幕不停地笑。

旁边萧里问他,你他妈跟个花痴一样笑什么?R7CKY说,我最近收了个小徒弟,可有趣了。

哟?黑客手艺有人传宗接代了?萧里笑着看着他,我以为你这辈子要绝后了。

你他妈少来!R7CKY一脚踹在萧里前面的茶几上,说,来新西兰找本大爷干什么?找你玩。

萧里意味不明地吐出几个字,看着他要发飙了,立刻改口,哎哎,认真点,我想找你要尤金的资料。

那个时尚大腕尤金?R7CKY好看的眼珠子转过来看了萧里一眼,不是吧你,前两年还在玩女人,这几年开始玩男人了?老子他妈……萧里抓起烟灰缸砸过去,认真点!我需要他的资源。

哦……R7CKY懒洋洋拖长了音调,我懒得自己找,一会给我的小徒儿布置一个作业,让他去试试。

你徒弟几岁?他跟我说六岁,我不信。

R7CKY很恶劣地笑了,可能是十六岁。

未成年,要死了。

萧里好看的眉目一扬,你等着被抓进去吧。

R7CKY哈哈大笑,随后把消息发送给了远在白城的唐惟,唐惟对着眼前那几排字发呆。

随后他转头看向妈咪,妈咪,那天找我们拍广告的那个外国叔叔,是不是叫尤金啊?不必赎罪休要再提尤金的事情唐诗记得很清楚,她点点头,怎么了?没……没什么。

唐惟眼里闪过一丝怪异的光,但是很快就被他掩盖住,又是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冲着唐诗笑笑,我就随口问问。

尤金和……他网络上的那个师傅又有什么联系?唐惟总觉得背后有一个很大的谜团,而他,手里正好抓住了一根线,不知道能不能顺藤摸瓜扯出真相?唐诗拆完线后的半个月,她想出院了。

走的时候眼神很冷漠,纵使失忆了,依旧带着骨子里的清冷,薄夜过来送她的时候,被她一句淡漠地不必给阻止了。

薄夜看着她的背影,眼神很痛,唐诗,我知道我欠你很多,你不要连一个赎罪的机会都不给我……机会从来不是我给你的。

唐诗沉默好久,拉着唐惟离开,薄先生,我现在忘了过去我们发生过什么事情,但是既然已经过去,往事便休要再提。

她说休要再提。

她说的忘了,岂止是忘了过去的痛?连着过去的爱也一并忘了……到现在,连一个原谅的眼神都不肯给他。

薄夜盯着唐诗走,她背影瘦削,经历了一遭遭的劫难,灵魂早就残破不堪。

薄夜扪心自问,这样一个女人,到底……到底是哪里让他这样挂念,以致生不如死?他年少意气的时候,做错了事情,哪怕错了就错了,也绝对不会回过头去惋惜,可是现在一次次,却在阴影里苟延残喘,想要企图补救。

唐惟被唐诗牵着,转头过来看了薄夜一眼,他说,我妈咪忘记的事情,由我统统帮她记着。

一笔一划,所有因他而受的伤,唐诗遗忘了,唐惟却替她刻骨铭心地记着。

薄夜想求原谅,难如登天!唐诗带着唐惟打车走了,薄夜站在医院住院部门口,忽然间觉得浑身凉薄。

他努力了那么久,却也无法靠近他们一丁点。

就像唐诗最开始一样,拼命地想要填满两个人的爱情,现在变成了薄夜,用尽一切想要回到过去。

林辞过来收拾东西的时候就正好看见薄夜站在那边,偏着头,碎发遮住眼睛,眼里映出天边的夕阳支离破碎,如火一般燃烧着。

唐诗回到之前那栋房子的时候,一切都还是干干净净的,这天夜里韩让回来,没想到会看见唐诗,男人有些惊喜,你伤痊愈了?唐诗对着韩让笑笑,这阵子我们会找新家搬出去,前阵子多谢你照顾了。

不用着急。

韩让摆摆手,我也不常来了,我回韩家继承家业去了,这房子是留给你和戚戚的,哪天你们又无家可归了,起码可以回来。

韩让虽然这么说着,声音却是悲伤的,他看着唐诗,你见过姜戚吗?看着韩让眼里的急切,唐诗有些说不出口姜戚被叶惊棠囚困的事实,她最后只能委婉的说,她来看过我一次,我住院的时候。

单是这一句话,韩让却什么都懂了,只是低下头,抱歉,是我太弱小,没办法把她抢回来。

迟早会好的。

唐诗只能安慰他,守着这个家吧,戚戚一定会回来的。

韩让说,好。

第二天唐惟照常去读书,只是读书路上忽然间感觉背后有什么东西跟踪,他被人挟持不是一次两次了,自然警觉,猛地往后看去,却是什么都没有。

唐惟没把这种感觉告诉唐诗,他知道其实薄夜一直也有派人暗中观察他,但是现在身后那股子不好的感觉和薄夜的人完全不一样。

带着一股子冷漠的杀气……这天夜里唐诗出门买了一趟菜回家,刚打开家门,就有人猛地从旁边窜上来,她惊呼还没喊出口,一块沾着乙醚的布就捂住了她的口鼻——惟惟……唐诗昏迷过去前想到的只有自己的儿子。

再次睁眼,发现是在一个完全不认识的地方,装修虽然辉煌,但是处处都透着陌生与杀气,唐诗本能地觉得这并不是什么好地方,果然,远处走来一个人,背影魁梧挺拔,眼神凶狠。

记忆里似乎有什么闪现过去,唐诗盯着眼前走近的人,那个熟悉的称呼就这么说出口,丛大当家……唐小姐……丛铮看见唐诗被人绑在椅子上,直接狠狠一脚踹向身边的手下,你他妈的怎么干事的!让你把唐小姐带来!你把人家绑过来干什么!手下跪在地上,嘴里含着血哆哆嗦嗦地回复他,我……我们不知道您是要杀了她还是要干嘛……滚!丛铮怒吼一声,没用的废物。

唐诗被丛铮这么凶残的样子吓到了,回过神来丛铮对着唐诗笑笑,唐小姐,不好意思用这种方式把你带来。

丛林的手下不懂事儿,哪里得罪你了,我给你道个歉。

嘴巴里说着道歉,谁敢让他真的道歉啊,估计连这道家门都不让走出去。

唐诗看着眼前的男人,许久才道,你把我带来干什么?她皱着眉,被帮在椅子上,虽然身处劣势,可是浑身上下的气场依旧保持着冷冽的样子,她害怕,却挺直了脊背。

快给唐小姐松绑!丛铮又踹了一脚那个人,手下吐着血给唐诗解开了绳子,连连跟她说了几声唐小姐对不起,唐诗没在意,随后又抬头,从椅子上站起来,看向丛铮。

丛大当家。

她声音依旧是清清冷冷的,哪怕失忆了,那份倔强仍在,您找我,不知所谓何事?是这样的,唐小姐,我……我发现我和你挺有缘的……听到这种话从丛铮嘴巴里讲出来,唐诗一个字都不信,这种见惯了生杀大场面的人,忽然间来一句我找你来觉得我和你有缘分,纯粹就是扯淡。

唐诗心里这么想着,脸上倒是没摆出意见,让丛铮继续说下去。

我们丛家没有女儿,所以我想,唐小姐……你做我的干女儿如何?此言一出,全场震惊!在一边守着的手下都愣住了,什么什么?丛大当家要收义女?为什么突然间想到收个干女儿?唐诗更是差点笑出声,这种骗骗小孩子的把戏,她怎么可能上当!敬酒不吃想吃罚酒我没有强迫你的意思,唐小姐,我也是想和你交个朋友,从一开始看见你就挺有眼缘的……众人皆惊,丛大当家不会……不会要收唐小姐做干女儿然后那个……那个包养人家吧!现在这种事情见得可多了,嘴巴里喊着干爹干爹,事实上呢……道德沦陷!难怪这么看重唐小姐,人家又年轻又漂亮,是他们大当家起了邪念啊……唐诗脸色都拉下来了,把我迷晕了绑起来带来这里,就为了说这种可笑的事情?丛大当家,我佩服你的血性,但是认干爹这种事情,我可做不出来!丛铮一辈子都习惯了打打杀杀,从来就没有腆着脸去哄过谁,今天算是低声下气和唐诗说话了,结果人家压根不当回事!丛铮一下子就怒了,眼睛都眯了起来,牵动另一只眼睛上的刀疤,显得尤为狰狞,唐小姐,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笑话。

唐诗毫无畏惧,冷笑出声,还有强迫别人做你的干女儿的?丛大当家,我可不认为你是什么善心大发的慈善家,真要救助,也不该救助我,山区里多得是小孩儿没爹没妈!丛铮竟然被唐诗一番话顶得无话可说,到了后来男人压低了声音又问了一遍,我问你,到底当不当?唐诗觉得眼前的男人十分好笑,他迫切地想表达什么,可是没有表达出来,唯有杀气和凶狠倒是让人觉得有些可怕。

她摇摇头,眼神清亮,我倒想看看,你为了强迫我进入丛家,能做出什么事情?丛铮大手一挥,把她儿子带上来!唐诗瞳仁一缩,怒不可遏,甚至直接喊了一声丛铮的全名,丛铮!你别欺人太甚!全场都惊了!她……她居然敢胆大包天喊丛大当家的全名!上一个敢这么喊的……已经死在巴基撕坦了……是么?既然不想你儿子被我们欺负,你就给我好好想清楚!三天,三天后丛林有家宴,你从也得从,不从也得从!唐诗瞪大了眼睛看着丛铮,根本没搞清楚这个中年男人的行事作风理由,简直无法猜透他到底想干什么,只能咬牙切齿,你真是……丧尽天良!丛铮身体一僵,转过脸来的时候,另一只眼睛里满是浑浊的情绪,我这辈子杀人无数,什么肮脏的事情没干过?丧尽天良?倒是配得名副其实!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唐诗在丛铮眼里看见了另外的情绪。

那情绪转瞬即逝,唐诗来不及反应,就被丛家下人押进了别的房间。

放开我!唐诗回眸怒目而视,丛家下人看她不尊重他们大当家,还三番五次拒绝大当家的好意,简直是给脸不要脸,臭女表子,你别蹬鼻子上脸!手下没个轻重,几个人刚想一拳上来的时候,身后有人死死抓住了他们的手。

蹬鼻子上脸的是谁?低沉的声音带着寒意,让几个人一惊,回头一看,直直跪下,大……大少爷!我拿起枪想保护你唐诗惊了,身上抓着她的人都松手了,对方只是轻轻一个滚字,所有人都立刻四下滚开。

霎时间,房间里不再有一个多余的人。

唐诗看着眼前的男人,好熟悉,好熟悉……不,这个人她不应该忘了的……眼前这张脸……她近乎无意识地喃喃着,哥……丛杉想去触碰她的手一抖,像是触电一般收了回来,随后皱着眉头看着唐诗,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我……记忆纷纷窜入脑海,唐诗看着眼前的人,轻声道,是三三吗?从她嘴巴里听见这个称呼,丛杉内心一阵海浪汹涌,随后道,是我。

我……我前阵子大脑受了点影响,记忆有些缺损,所以会有奇怪的地方……唐诗胡言乱语解释着,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里……丛杉好看的眉毛皱起来,声音有些冷,是不是‘丛林’把你强行带回来的?唐诗点点头,看了眼身后的大房间,丛铮说要软禁她,可事实上给她准备的房间也不是牢房,是一间……豪华的客房。

丛杉伸手捏了捏眉心,随后关上身后的门,把唐诗带到了床边,坐下。

男人直视她,听着,我父亲如果说了什么,千万不要相信。

他用这种严肃的语气和唐诗说话,唐诗有些心惊,你父亲……有人和他做了一个交易。

丛杉声音压低了,交易的内容是,你。

她。

唐诗手指无意识攥紧,丛杉看着她,问道,你最近有招惹上什么仇家吗?仇家?唐时脑子里划过了很多画面,可是一个都抓不住,她按着太阳穴倒抽冷气,我……好像是有人要针对我……可是我……记不起来了。

看着她痛苦的样子,丛杉的眼里有几分隐忍,随后道,记不起来别想了,总之,我父亲这三天里不会对你做出什么,因为那个交易的内容是要完完整整的你,至于别的,我不清楚,我只是查到了这些消息。

他伸手按住唐诗的肩膀,如果你想起什么了,记得和我说。

我父亲从来不相信我们这些亲生孩子,所以在丛家,我护得了你一时,护不了你一世,记得,千万不要相信这里的任何人。

丛杉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如果可以,连我都不要相信。

丛林,Jungle,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最冷血的地下组织,亲情如无物。

他们只是丛铮手里一个一个的杀人机器,根本不是所谓的骨肉至亲。

丛杉对唐诗说完这些话之后就沉默了,可是唐诗的内心却掀起一片惊涛骇浪。

她觉得,她在陷入一片越来越诡异的谜团里,而且……正在逐渐向真相靠近。

她的背后,到底有着一双怎样的手?丛杉在唐诗的房间里待了一个小时,出去后,守在外面的人立刻向丛铮报告,【大少爷去唐小姐房间里坐了一小时。

】丛铮没说话,示意他们继续看管下去,这会子丛杉回房,却发现房间里有什么不一样了。

他敏感地从墙上的壁画后面掏出手枪,正巧这个时候,背后传来一道声音,不要拿枪嘛,走火了很可怕的。

这个声音?!丛杉瞳仁一缩,回眸,枪口对上唐惟的心脏,小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他面前,正坐在最里面的沙发上,翘着两条腿,对丛杉打招呼,好久不见,小舅舅。

丛杉有些吃惊,他记得唐惟被抓的时候,丛林的人就直接将他丢进了‘丛林’独有的小黑屋监管系统里,那边的锁都是电子密码锁,而且逃出来需要破解三层密码,一般人根本逃不出来。

有些人无声无息地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就比如说死在小黑屋里。

可是眼前这个小孩子……他……他是怎么逃出来的?丛杉把身后的门迅速关上又上了锁,才走近他,把枪收起来,你是怎么逃出来的?就这么出来了呗。

唐惟咧嘴笑了笑,运气好,正好遇上他们忘记锁门了。

真的么?丛杉怀疑,可是眼前小男孩笑得实在是天真,他看不出一丝异样。

小舅舅,你手里的枪,是真的枪吗?唐惟指了指丛杉的枪,我只在新闻里见过,还没有见过真的呢。

丛杉叹了口气,把枪收起来,是真的,别碰。

能教教我怎么开枪吗?唐惟有些好奇,拉住了丛杉的衣摆不让他转身,丛杉皱起眉毛,你不能碰这个东西。

唐惟还是不肯松开,我不会乱来,小舅舅,教教我嘛……你不能碰!丛杉突如其来的强势让唐惟吓了一大跳,随后男人发觉自己的失态了,立刻转过脸来,对唐惟道,抱歉,是我吓到你了。

这个东西,不能碰。

他直直盯着唐惟,人这辈子生命太脆弱了,一旦染上血……就洗不掉了。

他眼里有唐惟看不懂的东西,唐惟盯着他那双眼睛,许久才垂下眼睑,轻声道,可是我见过这么一句话。

如果我拿起枪保护你,我就无法拥抱你;可是我若是拥抱你,我就无法拿起枪保护你。

唐惟抬头看丛杉,小舅舅,我想保护妈咪。

哪怕双手沾满鲜血,哪怕无法拥抱他。

丛杉在唐惟的眼里看到了一种连成年人都要动容的情绪。

哪怕他被人抓紧了这个陌生又冷酷的地方,哪怕他一个人逃亡,却依旧有着一双亮得逼人的眼睛。

他坐下在他对面,我相信你做得到。

这个孩子身上,似乎有无限的奇迹和可能。

这天夜里,唐诗惴惴不安难以入眠,正巧这个时候,她听到门口传来一声细微的响声,随后刚想起身,就有一道身影冲进来将她狠狠压住。

唐诗在黑暗中挣扎,那个影子却将她死死压住,粗糙的手直直拽下她肩膀的衣服,唐诗尖叫,那人用力捂住她的嘴巴。

不,为什么在丛家要遭遇这一切?她到底是得罪了谁?!留不得她她必须死一道冰冷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唐诗挣扎,却被人再次压住,这是个练过的男人……唐小姐,送上门来,何必装模作样?陌生又带着血腥味的声音,唐诗想挣扎,此时恰逢天边乌云从月亮面前飘过,一室暗了又亮,唐诗看清楚了眼前这个男人。

俊俏的眉目,可惜了那眉目里带着令人胆寒的杀意。

放开我。

唐诗忍着恐惧,你是丛林的人吧?没错。

丛曦笑了笑,随后用力掐着唐诗的脖子,听说你是我父亲想要收为义女的人,我倒想看看谁有那么大胆子来抢丛林这块蛋糕……他下手无比利落,显然和丛杉一样受过相当久的训练,唐诗摒足了力气踹他,丛曦却轻轻松松躲开。

大手一撕,布料化作碎片,唐诗奋力挣扎,放开我!不过我看着你挺有料的,就这么死了挺可惜,哥哥给你个快活死的法子……他舔了舔嘴唇,外人都不敢随便来的‘丛林’,你还想掀翻天?未免想的太美好!丛林从来就不是什么神圣的地方,是炼狱!唐诗想说她本来就没答应,是被强行关在这里的,可是男人没有给她解释的时间,她红着眼睛,你敢动我,你父亲不会放过你的!丛铮既然拿自己和别人交易,那么肯定要自己完好无损的,她若是死了,丛铮也别想甩干净!我这辈子最讨厌两个人。

丛曦咬牙切齿,一是我哥哥,二,就是我的父亲。

很显然,你敢用我父亲来威胁我……丛曦咯咯笑了,真是不知轻重啊……该死的女人!适可而止。

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传来了一道冰冷的声音,压着唐诗的男人一惊,黑暗中似乎有一道身影继续掠过,随后丛曦发出一身闷哼,重重脱离了唐诗的身体。

灯被人打开,他捂着肚子靠在墙上,对着突然间闯入的丛杉笑了笑,哟?玩英雄救美呢?丛杉只是用很冷的眼神看着他,丛曦,我只说一次,滚!滚?丛曦像是听见笑话一样,我老早想除掉你了!来了正好!连你带着这个女人一块弄死!弄死我,你还没有这个本事。

丛杉凛冽的眉目里带着杀气,他不戴眼镜之后,那眼里的血腥就相当明显。

平时戴着眼镜只是慵懒散漫,如今却像是……一头凶狠的野兽。

丛杉,这个女人什么来头你知道吗?丛林的子女们大多没有感情联系,他们彼此生疏冷漠,唯有遇到共同利益的时候才会共进退,此时此刻丛曦就指着唐诗,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这个女人留不得!丛杉没说话。

唐诗却是浑身一惊。

自己……自己背后难道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吗?丛铮费尽力气把她带来丛林,又突然间开口要收她做干女儿,一连串的事情根本不给她反应的时间,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有什么事就冲我来我不管她以后会不会成为我们的敌人。

丛杉说话了,声音冰冷,但是丛曦,你动她,就是找死!找死!丛曦愣住了,随后恶狠狠地冷笑,丛杉,你这头丧家之犬有资格说这种话?说完他捂着肚子走了,走之前目光直勾勾对上唐诗的脸,唐诗,你,不能活着。

唐诗四肢发软无力,整个人瘫在床上不停地深呼吸大喘气,劫后余生的恍惚感和后怕感一并涌来,她声音都在发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丛杉,你知道吗?她抬头,可是回答她的却是丛杉的沉默。

深夜漫长,巨大的阴影逐渐吞没了一切……薄夜和叶惊棠显然没有想到他们开会的时候会被人突然之间闯入。

闯入的那个人来头还不小。

隔壁白城韩家的小儿子韩让,据说是一路狂奔,谁拦打谁,闯入他们两个人的办公室,姜戚还站在一边等着叶惊棠的传召,韩让就这么冲了进来。

叶惊棠一直以为韩让是没这个本事的,他想和叶氏对抗,也得等他彻底接手掌管了韩氏才行,完全没想到会这么快就以这种方式和韩让见面——到底是姜戚的诱惑力太大。

姜戚都愣住了,看着韩让闯进来,韩让……韩让回眸,看着姜戚站在叶惊棠旁边,身子瘦了一圈,明显过得不好,心里直泛酸。

喜欢的女人就在自己面前,可他却没有能力把她抢回来。

实力的悬殊就是这么残忍……韩让还在喘气,出声道,叶惊棠,有什么事冲我来!叶惊棠微微挑眉,虽然做好了早晚有一天被韩让冲上门的准备,但是没想过他开口会是这么一副台词。

你?你有什么值得我冲你去的?叶惊棠冷笑,韩让的出现让他觉得自己被背叛了,姜戚只能是他的,别的男人敢妄想,那就是死路一条!我当然指的不是这个。

韩让红着眼睛,姜戚我会亲手从你手上抢回来,你不必用那些龌龊的方法来逼我!龌龊这个词语让叶惊棠不爽地皱起眉毛,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什么姜戚他会亲手抢回来,再借他是个胆子,他都干不了这事儿!想把姜戚从他身边带走?白日做梦!我说你把唐诗带到哪里去了!韩让忍无可忍低吼,有什么事情,我们正面交锋,何必把人抓起来,她是姜戚的朋友,你利用她,还算不算男人!薄夜都跟着愣了,韩让这句话吼出去,他瞳仁紧缩几分,她不是在白城吗?韩让看向薄夜,我把一套房子送给她们当家住了,最近姜戚不在,都是唐诗一个人过的,但是物业和我说,那天回去后家门大开,唐诗不在!他听到这个消息的第一反应就是叶惊棠把唐诗抓走了,毕竟他不是第一次干这种挟持人的事情,于是冲上来想和他正面对决,有什么事尽管用男人的方式较量,把无辜的人牵扯进去算什么!不许动她把她放了可是叶惊棠和薄夜都错愕地看着他,不……他没有动唐诗……姜戚也着急,站在一边,不由分说对着叶惊棠大喊,你敢动唐诗?你疯了吗!你毁了我还不够吗!叶惊棠怒不可遏,伸手想抓姜戚的脖子,被韩让直接挡住,男人眯起眼睛,好,很好,现在有靠山了,就无法无天了!薄夜在那里阻止他们,企图寻找重点,等一下,你们都冷静点,是唐诗不见了?!韩让转过脸去看薄夜,没错。

不……不可能的。

安如倒台之后,应该没有人再对唐诗有杀意才对……还有谁,还有谁用尽一切要唐诗死?!薄夜脑子里掠过无数念头,此时此刻,时间已经显得尤为宝贵,争分夺秒。

他立刻拨了个号码给林辞,是我,快去查唐诗现在在哪里!不会的,唐诗为什么又会遭遇绑架,难道是当年的真相还有隐情?他忽然间响起之前苏祁打给他的一通电话,不祥的预感渐渐升腾而起……还有什么,一定漏掉了什么……主谋不止一个……这个念头从薄夜脑海里闪过去的时候,薄夜浑身一惊,立刻开始给他另外的手下打电话,把安如这几年的行程统统给我调出来!快!唐诗……你千万不能出事!唐诗待在丛林的第二天就受到了非人般的对待,因为之前对他们的大当家丛铮不敬,丛林上上下下的人看她都没有好脸色,后来丛铮的二房夫人找上门,不由分说就是一个耳光扇在了唐诗的脸上。

唐诗从一开始被人迷晕了带回丛林的时候就是一头雾水,到现在也不知道自己是招谁惹谁了,莫名其妙又来这么一出,不过她也不是随便被人欺负的角色,当下就抓着二夫人刘蕾的手,紧跟着一个巴掌就扇了回去。

你……你……刘蕾捂着脸,你这贱女人,勾搭老爷还勾搭我儿子,我今天要打死你!我看你们谁敢!唐诗无缘无故被人绑架到了这里,她自己本来就满肚子不乐意,结果这个二夫人还自己撞上来找死,咬牙切齿,尽管试试!怎么,我们丛林的人还怕你一个女表子?!刘蕾冲上来要打唐诗,结果被唐诗拦住,她用力推了一把刘蕾,我可不是什么软柿子随你们捏!管好你的老公和儿子,叫他们少来惹我!你这贱人!刘蕾要气疯了,我今天就教你教你规矩,小小年纪勾引人的功力倒是不浅!没那闲情逸致勾引你们的人!唐诗横眉冷对,把事情查清楚了就放我回去,我不屑参加你们什么家宴!刘蕾一听丛铮竟然还打算带着唐诗参加家宴,整个人火气就上来了,使唤着身边的手下,把她给我绑起来!别让她跑了!唐诗被众人围起来,背上很快就挨了一击重打,正好打在她的伤口上,她疼得整个人一哆嗦,觉得伤口像是裂开了,腰都直不起来。

她疼得脸色发白,很快被众人按住,唯有眼神还是冰冷的,叫你的狗把手放开!刘蕾走上来又是一个巴掌摔在唐诗的脸上,随后嘴里还带着毫无素质的怒骂,**一个,装什么清高!找男人进来把你轮了,看你还叫不叫得出来!!唐诗脸色苍白,奋力挣扎,她感觉背后还没好透的刀疤已经有血渗出来,逐渐湿透了背部整片衣襟,浑身都是冰冷的。

痛……身体很痛……刘蕾就这么当着所有下人的面把一群男人喊了进来,唐诗见识过,这是当初被丛铮踹吐血的那几个人。

刘蕾笑得奸诈,喏,赏你们一个女人,不用在意,随便玩!随便玩!这是在丛家,在那么多双眼睛的注视下!唐诗手指都在颤抖了,嘶哑着嗓子,滚!别过来!可是那些人却是邪笑着上前,大手肆意在她肌肤上流连,当初为了抓你,还被大当家踹了好几脚,今儿怎么也得赚回本……唐诗的衣服被人掀起,她尖叫着,如同杜鹃啼血,可是周围人像是看好戏一样,在这丛林,从来都是冷血无情才能生存下去,这样的戏码,他们已经麻木了!没有人来救!想着丛杉和老爷来救你?刘蕾恶毒地笑了笑,不好意思,今儿个他们都出去特训了,连着我的儿子一起,所以整个丛林只有我们在,大夫人和三夫人去山里上香,今天丛林就是我说了算!她说了算!她一句话要弄死唐诗,也就是动一动手指的事情!唐诗从没遭受过这样的侮辱,就像是被人拐卖一样,被强行带回大家族,又被强行侮辱,她血红着眼睛,别碰我!唐小姐,要怪就怪你是二夫人的眼中钉,别叫了,一会哥哥给你爽,哈哈哈哈!看她这幅样子,刚才不是还特别厉害吗哈哈哈!吓死了,小美人,来我这里呀滚!唐诗全身颤抖,衣服被撕扯的稀巴烂,她背部的血在地上摩擦出一道道血痕,女人拼劲力气挣扎着,耳边传来刘蕾尖锐的笑声,一声声都扎在她耳膜里。

可是下一秒,嘭的一声巨响打断了所有的一切。

全场戛然而止,随后看着那个最开始动手的男人吐出一口血,看着胸口那个血窟窿,直接倒在地上,抽搐几下,就没了气息。

啊——!刘蕾尖叫起来,谁!是谁!死人了!她手下死人了!真的闹出人命了!唐诗脸色苍白,整个人还没回过神来,所有人都在找子弹发射的方向,她哆嗦着,看着就这么瞪大眼睛死在她面前的男人,恐惧感一下子涌上来。

她头皮发麻,这是第一次近距离接触一个生命的消亡,一枪下去就直接死了,连一点挣扎的余地都没有,就成了一具尸体。

众人纷纷惊恐之间,传来一道极为稚嫩的声音。

把我妈咪放了,否则,我继续开枪了!子弹更快人心穿透这声音一出,石破天惊!唐诗浑身一颤,抬头看见唐惟站在人群外面,手里拿着一把枪,明明只是个五六岁的小孩,眼里却带着腾腾的杀意,拿枪的时候眼睛都不眨一下,直勾勾看着唐诗身边那群人。

一群人忽然间有一种像是被野兽盯上的错觉,唐惟身上的杀意,根本不输给丛林的人!刘蕾尖叫一声,把那个臭小子给我抓过来!装神弄鬼!谁会怕他一个小孩子!刚才那一枪也就是玩玩,区区一个小孩,区区一个……她还没想多少事情,一颗子弹直接擦着她的脸飞过去,在她脸上拉出一道火辣辣的血痕,连着她的耳膜都被后坐力刺激地一片剧痛!啊!!刘蕾弯腰捂住自己的脸,她感觉耳朵一半像是被人打下来一样,那颗子弹贴着她的脸打过去,随后打入她身后的墙壁里,立刻便出现了一个漆黑的洞眼,像是在嘲笑她刚才的天真!这个孩子会开枪,而且准心不低!唐惟一字一句,沾染着寒意,那一瞬间,那双眼睛竟像极了薄夜暴怒时的眼神,他说,再说一遍,要么滚,要么死!区区孩童,竟有如此杀气!他握着枪,脸色苍白,眼睛却雪亮,盯住刘蕾的脸,声音稚嫩却冰冷,这是个警告,下次可就不是打在脸旁边了!刘蕾头一次在一个小孩子身上感觉到了只有在丛铮身上才有过的压力,她怒不可遏,捂着自己半边脸,血丝顺着指缝渗出来,给我抓住他!弄死这个孽种!孽种一词像是踩在了唐惟的痛处上,他不由分说继续上膛,逆着人群,枪口对准刘蕾,你们的人敢出手,我就敢对二夫人开枪,猜猜是你们冲过来的脚步快,还是我的子弹快?!该死的,这个小孩子理智得让人觉得可怕!唐诗跌跌撞撞从地上爬起来,唐惟看着她背上额血,心都疼得揪起来了。

他要保护他妈妈,哪怕手里沾满鲜血!拿起枪的那一刻,就注定了这是一条没有回头的路,就如同丛杉当日在他耳边一字一句告诫——这个东西,不能碰。

人这辈子生命太脆弱了,一旦染上血……就洗不掉了。

洗不掉了。

洗不掉便洗不掉,所有伤害唐诗的人,都有他来解决!小男孩眼里带着惊天的狂傲杀气,咬牙切齿盯着刘蕾,怎么,想来试试看吗?你敢动一下,我就打断你的脚筋!子弹还有四颗,他必须掌控一切,哪怕拖延时间,也要让唐诗得到拯救!已是傍晚,只要再等一等,或许小舅舅就回来了……再等等……刘蕾冷汗直冒,下一秒,丛家大门被人从外面猛地踹开,男人站在那里,身后跟着一帮人,像是砸场子一样,冲里面大喊了一声,唐诗!黑发黑眸,眼神如刃。

上帝眷恋他的容貌,魔王吻过他的唇。

他如同从暗夜而来,周身带着一股子强劲的血气,看见人群里被围攻的唐诗和唐惟,那眸子的杀意便累积到了一个顶点,随后蓬勃爆发!到底是谁想害死她唐惟在那一瞬间抬头的时候,看见薄夜站在门外,心头一颤,薄少……怎么?薄夜身后还跟着叶惊棠和韩让,叶惊棠抓着姜戚道,看清楚没有?再敢说我绑架唐诗?老子把你毒哑!姜戚顾不上叶惊棠骂她,比谁都要快冲出去,唐诗!唐诗缩在角落里,满目惊慌,像是饱受欺负的小动物,薄夜走上前把自己外套脱了盖在她身上,随后对姜戚道,带她走。

谁允许你们带她走了?刘蕾还没认出来薄夜是谁,指着薄夜和叶惊棠,你们今天一个都走不了!薄夜理都没理她,径自走到唐惟面前,发现他举着枪的手在隐隐颤抖。

男人垂了垂眼睑,喊了一声,林辞!薄少。

林辞快速上前,薄夜轻轻一扣从唐惟手里抢过手枪,送小少爷去医院。

是!唐惟刚说什么,薄夜就伸手,带着凉意的指腹碰到了他的手腕。

唐惟疼得眼泪都出来了,整个人都哆嗦了一下。

薄夜把玩着枪,干脆利落把它收起来,随后旁若无人地蹲下来对唐惟道,手枪的后坐力是很大的,成年人有时候都会被震疼,何况你还小。

刚刚开了两枪,你的手腕已经脱臼了。

唐惟忍着眼泪道,我不疼。

为了保护唐诗,他哪怕手断了也要护在她身边。

薄夜没说话,他其实很想问问唐惟,依靠一下他,有这么难吗?每一次,每一次陷入如此危险的地步,却从来都没有想过半刻向他寻求帮助吗?若是他没发觉呢?今天唐惟和唐诗都难逃一死!唐惟的手还在哆嗦,那手腕处已经高高肿起,薄夜啧了一声,随后伸手捏住他的手腕。

有点疼,忍着点。

他低声道,随后咔哒一声,唐惟明显浑身一颤,薄夜帮他把被枪的后坐力震得脱臼的手腕接了回去,跟着林辞去医院看一趟。

我要留在这里。

唐惟没有让步,我要走,也是要带我妈咪一起走。

薄夜对视他许久,盯着他的眼睛,你确定吗?唐惟不闪不躲,大概只有这一次,他没有逃避薄夜的话题,事关唐诗,就是最要紧的。

小男孩说,对,我不怕。

可他分明在害怕地发抖。

薄夜沉默好久,眼神深沉下来,带着凛然的寒意,才吐出一个字,好。

随后忽然间对唐诗伸出手,轻轻一抱,把他整个人都抱了起来。

唐惟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坐在了薄夜的臂弯里,他高高抱着他,随后走到人群中间,像是王者降临一般,走到哪里,哪里自动给他让出一条道。

薄夜就这么架着唐惟来到刘蕾面前,那双眼睛微微眯起,身后立刻有无数个枪口对准了丛家大厅里的人。

一道血红的激光瞄准点就这么瞄准在刘蕾的脑门上,正中央,像是死亡宣告。

他只需要一声令下,子弹就会从不远处穿透她的脑门。

慢慢来,不急,先问问,是谁把唐诗绑架来的?叶惊棠看薄夜这架势是要无差别攻击了,赶紧在那里出声,我倒想看看谁把屎盆子扣我头上来,我可没绑架她!姜戚回眸看了叶惊棠几眼,全场没人敢说话,刘蕾察觉到自己脑袋上的红外线准心,声音都跟着抖了,你们……这是蹬鼻子上脸!对。

叶惊棠在一边双手插兜笑,谁让你们往我身上泼脏水了?姜戚你这个死女人滚过来,睁大你的眼看看到底是谁绑架唐诗!姜戚陪在唐诗身边,居然头一次对他怒吼,滚开!我照顾唐诗,没空!唐诗脸色苍白,背部一片鲜血淋漓,她扶着她起来,对林辞道,什么时候把唐诗送医院去?我看她这样……唐诗倒抽一口凉气,转头看向刘蕾,她疼,可是她更想知道,背后是谁,要几次三番置她于死地。

你知道是谁和丛铮做的交易吗?她死死盯着刘蕾的脸,也不愧是丛林的人,刘蕾被薄夜用激光准心对着额头,也没有慌乱成一盘散沙,看见唐诗站起来了,她冷笑,交易?你?你以为你自己算什么?!看来刘蕾什么都不知道,她只以为唐诗是被丛铮带回来的女人,感觉到了威胁,所以才找了人欺辱她。

唐诗气得浑身都在哆嗦,丛铮什么时候回来?你还想等到老爷回来?刘蕾嚣张地笑了,老爷回来,就是你死无葬身之地的时候!我倒是想看看,是谁比谁先死!唐诗同样冷笑,苍白的脸上唯有一双眼睛亮得惊人,我告诉你,我死过无数次,也不在意流这点儿血,等丛铮回来,我定要让他给我个交代!交代?你?刘蕾动了动手指,身后下人一下子扑上前用身体挡住她,另外几拨人朝着薄夜和唐诗冲去,薄夜看见他们先动了,立刻指挥他们的人,敬酒不吃吃罚酒!一声枪响石破天惊,挡在刘蕾面前的人身体抽搐了几下立刻就没了气息,刘蕾大概是没想到薄夜真的起了杀心,从来没有人可以在丛林里这么放肆!他们今日想离开,也得看老天爷留不留他们的命!刘蕾大喊,抓住他们!别以为带几个人就可以来丛林撒野!薄夜单手抱着唐惟一脚踹飞了一个冲上来的,察觉到身后有一阵强劲的风,他敏感地擦身躲开刺过来的一把砍刀,随后借力一踩,直接将那个人手腕踩到了脱臼,那把砍刀被他踹飞,硬生生插在墙壁上,镶嵌极深,竟拔不出来。

姜戚!叶惊棠忙着打电话叫人,一个遗漏,身边韩让已经冲着姜戚和唐诗扑过去,小心!姜戚侧身一躲,把唐诗死死护在怀里,与韩让背靠背,那一刻,他们彼此交付信任,别受伤……话音刚落就有人挥舞着棍子冲姜戚砸过来,叶惊棠眼睛都瞪大了,反手拿过手下的枪,一发子弹就冲着那人打去,他眼里全是杀意,**的给脸不要脸!叶惊棠很少爆粗口,如今真的是被惹急了,想丛林今日被灭门吗?成全你们!危机爆发千钧一发这已经不只是一场简单的机械斗殴了,是真真实实地在流血,在死亡……可是人群之中薄夜单手抱着唐惟,他坐在他的臂弯里,父子的眼神几乎是如出一辙。

冰冷漆黑。

唐诗抬头被薄夜和唐惟一大一小又无比相似的侧脸给震到,小男孩靠在他胸前,皱着眉头,指着那一堆男人的其中之一,那个就是刚才对妈咪动手动脚的!还有那个!高个子的!还有那个黄色鞋子的!一圈人统统被他指认,紧跟着薄夜一个眼神变化,外面就响起一阵震天响的枪声!唐惟指证过的人统统在下个瞬间伴随着枪声倒地,鲜血从他们背后不停涌出,连刘蕾都开始心惊。

老爷,老爷什么时候回来?她慌乱地问自己的下人,可是无人回答。

现在搬救兵?叶惊棠在后面冲薄夜道,别给他们面子!趁着丛铮不在把丛林一窝端了!薄夜冲叶惊棠冷笑,你怎么不来?叶惊棠双手抱在胸前,哼哼,那到时候丛铮找人报复也是找你,不会找我,……韩让心说都什么时候了他们还有空拌嘴,刚护着姜戚和唐诗从人群中退到薄夜边上的时候,门口就传来声音,二夫人!老爷他们回来了!薄夜眼睛狠狠一眯,察觉到了唐惟也哆嗦了一下,才知重头戏现在才开始……他往外面看去,就看见丛林的下人围着一个中年男子走过来,就是之前客套做戏的丛铮,身后跟着丛曦和丛杉,再后面是大夫人林乔,看见家里这么一副惨样的时候直接捂住嘴,天啊!发生了什么事情!刘蕾!丛铮怒喝,我让你待在家里,你把家里管成了什么样子?!刘蕾一哆嗦,立刻委屈地上前,老爷,是他们不由分说地冲进来要打人,还闹出了人命……如果我把你的儿子关进小黑屋,你会不会跟我拼命?薄夜转头对着丛铮冷笑,丛大当家,今天这个账,可没那么容易就划掉了。

叶惊棠和姜戚站在唐诗伸手,唐诗的背上还流着血,倒抽了一口冷气看向姗姗来迟的丛铮,以及他身后面无表情的丛杉。

有时候觉得丛杉冷漠地像是一个陌生人,就譬如此时此刻。

丛铮看到了唐诗背后的伤,明显露出了错愕的表情,唐小姐你……他想说你背后原来有伤,可是到了嘴边那个话就说不出口。

唐诗强撑着的表情像是一巴掌打在丛铮脸上,他不知道,再看了看刘蕾的表情,就什么都明白了。

滚!丛铮抓起客厅凌乱的茶几上的烟灰缸冲着刘蕾砸过去,丢人现眼的东西!一个比一个窝囊!爸!看着自己亲妈被打,等于打的是自己的脸,丛曦站出来,您别动手,先问问清楚事情经过……还有的好讲吗?唐诗抬头,眸光冰冷,贵夫人想找人**我,又是打又是辱,我能活着,全靠我儿子拿着枪逼他们停下,丛大当家,事已至此,我觉得没必要再藏着掖着,您到底把我和谁做了交易?!丛铮眼里露出几分错愕,到底是谁告诉唐诗,他做了交易?几乎是在下一秒他回头去看丛杉,可是丛杉依旧是那张脸,无动于衷的表情,不管丛铮的眼神多恶劣,都没有一丝胆怯。

消息……消息是谁泄露出去的?可是眼下只能打圆场,不然他所有的一切都要曝光了,只能立刻道,不,没有什么交易,唐小姐你误会了,是我夫人不分青红皂白伤了你,我们关上家门说事,我对你没有一丝想要冒犯的心思,我是真的想认你做干女儿,没想到今天一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所有人都惊了!丛铮从来没有这么好声好气地跟一个人打圆场过,还给人家铺台阶下!这可是冷血无情的丛林大当家丛铮啊!他居然……居然几次三番想要把唐诗带进丛家?这个女人背后到底有什么?唐诗明显不信,那嘴角还挂着冷笑,是吗?抱歉丛大当家,你的说辞我不能相信,恕我无能为力。

我不想和你有过多纠缠,放我出去,我们毫无瓜葛,如果您非要把我留在这里,那我不介意鱼死网破!鱼死网破!她莫名其妙被人绑架进来,又被人侮辱,到了现在,所有和她有关系的人都冲入了这个圈子,她的背后到底牵连了多少人?是谁费尽心思要她死?唐诗看着丛铮的脸,丛铮那只浑浊的眼里出现了一些别样的情绪,他说,唐小姐,事情还有转机,就算不以我干女儿的名义,我也想邀请你来我们丛林……丛林?唐诗笑了,一个还没洗白的地下组织,再强大又有什么用?曝光的那一天就是你们死的那一天,我来你们丛林?我放着光明正大的人不做,非要当贼?一句话,牵动了丛铮脸上的疤。

贼,她说他是贼!谁的厌恶都没有唐诗的厌恶来得狠。

隔着唐诗,丛铮仿佛又看到了另一张脸,也对他说过类似的话。

——你让我跟着你一辈子,我就是一辈子都当一个不入流的垃圾!丛铮声音急切,我让我们丛林给你道歉,可是你不能走……她要是走了,谁来替换另一个人?唐诗看着丛铮的脸,丛大当家,你实话实说,到底是谁策划的这一切,把你我都推入这个漩涡?可是丛铮绝口不提是谁,甚至连这件事的存在都不承认,没有人,唐小姐……恕我无能为力。

唐诗咬牙忍着身上的痛苦,一步一步走向大门,今天是我朋友来救我,所以我才得以逃脱,若是他们没来呢?丛大当家,我死在丛林,都不会有人知道!丛铮在她身后立刻道,是丛林亏待你,可是唐小姐……然而还不及唐诗说什么,她觉得自己身上的力气只能让自己撑到这里了,意识逐渐远去,下一秒,她瘦削的背影猝然倒地!妈咪!唐惟从薄夜怀中跳下奔向自己的母亲,薄夜眼睛都红了,嘶声怒吼,回眸看着丛铮,她要是出事,我就让这个世界上再无丛林!丛铮也愣住了,看着唐诗的身子倒下去,只觉得全世界都塌了一样,喃喃着,不……不会的,不可能……随时随地都会去死唐诗觉得自己又沉睡了很久,再次醒来的时候看见的是薄夜那张疲惫的脸。

察觉她的惊醒,薄夜也醒了,唐诗一把抓住他的手,流着泪喃喃着,薄夜……薄夜……薄夜以为她记忆恢复了,可是不曾料想她只是魇住了,再次猛地醒来后,她双眼茫然地看着薄夜,依旧是和过去没有任何联系的唐诗,她松开抓着薄夜的手,整个人重重摔回枕头上。

隔了许久,唐诗忽然间哭了。

她哭得断断续续的,明显是强忍着声音,可是忍不住,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完全忍不住这种悲伤的情绪。

她哽咽,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只是觉得自己很委屈……我吃了很多苦头,过去大概也是,到现在还是……我这辈子,到底要怎么样才算放过我?唐诗闭上眼睛,非要到血流光才痛快吗……我身边到底埋伏着什么样的人?薄先生,您能告诉我吗?薄先生三个字,将薄夜狼狈地打回原形。

薄夜看着唐诗这副情绪崩溃的样子,只能安抚她,没事了,你已经从丛林出来了,以后不会再被带回去了……丛林……唐诗无意识地喃喃着,丛杉还在里面……薄夜叹了口气,她一时半会受了太多刺激,精神撑不住了,再这样下去,他怕唐诗会疯了。

这不是和之前一样陷入绝望的疯,而是遭遇了一次又一次的危险袭击后,脑子就这么绷着一根弦,无数动荡让它越崩越紧,最后一击来袭的时候,这根神经就这么断裂了,随后……所有的意识都化为空白。

唐诗在如今的人生里已经吃了太多苦头,撇开那五年的牢笼来讲都已经是伤痕累累,她如今还要怎么去承受?薄夜真的怕哪天醒来看见唐诗疯癫,不认识任何人,甚至不认识自己。

惟惟呢?惟惟在哪?唐诗慌乱地看向薄夜,我儿子没出事吗?话说到一半她猛地愣住了,随后又轻声试探道,那也是……你的……儿子吧?薄夜在面对唐诗这一刻的小心翼翼的时候,几乎有一种想落泪的冲动。

她曾经多么骄傲高贵,如今却变成了这样一个狼狈不堪的样子。

记不清过去,看不到未来,身边危机四伏,却没有一个人是她的靠山。

薄夜想,唐诗的日子实在是太苦了,经历那么多磨难,却始终无法靠岸。

唐诗把自己抱起来,陷入一种抑郁的情绪里,就如同回到了过去的监狱里一般,她将自己蜷缩成一团,瘦弱的身躯让人觉得不忍,她抱住自己,轻声呢喃着,没事了……没事了……不会出事了,她不会再有事了……她的精神状态已经不能再承受更多的伤害了。

唐诗就这么把自己包成了一个茧,到了后来甚至拒绝任何人进入她的内心。

薄夜觉得唐诗这样的心理状态很危险,怕她抑郁,更怕她自我伤害,于是找人暗地里给她做催眠解压,可是……没有任何用处。

唐诗的内心像是一块冰冷的时候,在遭遇了那么多打磨之后坚硬得像是一块铁。

一块毫无生机,没有任何反应的钢铁。

曾经的她,恨的时候也是带着情绪的,可是现在的她却更像是一个小孩子,逃避,害怕,躲藏,拼命想把自己变不见,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息。

没有人,是她和这个世界的联系。

甚至,包括她自己。

薄夜再有次给唐诗吃了安眠药看她睡着之后进入江凌的办公室,江凌照例压力大抽起了烟,随后道,事情很棘手。

她现在的精神状态比起之前失忆那一次呢?薄夜有些焦急,可是江凌的回答让他的心一下子冷了。

江凌说,更糟糕了,有过之而无不及。

唐诗也是人,人心都是肉做的,在接受刺激的时候会痛苦,当这个痛苦积攒到了一个临界点的时候,一个人的内心就会崩溃。

所谓的崩溃,可以体现在各种方面,比如说从此六亲不认,分不清任何身边人;比如说陷入抑郁,数次想找死;也有像唐诗这样直接失忆的,大脑受了波动再也不肯回忆过去。

她现在就是这样一个状态,整个人掉进深渊里,甚至拒绝有人来救她。

她对这个世界很失望,所以身体在本能地防御,也就是所谓的保护她。

江凌把手里的烟按灭了,不让她记起来,不让她和别人对话,不让她和任何人有联系,这样,就是最基本的防御姿态。

薄夜的眼睛有些红,到底要这么做……才能让她好起来?她现在太危险了,不能再受任何刺激了。

江凌叹了口气,薄夜,你当初造下的孽,对她进行了严重的伤害,后人的加害更是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唐诗的心灵世界很可能就此死了。

也就是说,她很可能从此就这么抑郁自闭,把自己的心关起来,不让任何人进来。

好友盯着薄夜的脸,毁掉一个人,让她死了,那不算毁了。

让她活着,却像是死了一样,这才是真真的摧毁一个人。

薄夜如遭雷劈立在原地,所有的罪孽追溯源头,原罪都是他。

他是原罪,彻底摧毁唐诗的原罪。

你知道吗,抑郁的人为什么会让人觉得危险。

江凌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因为他们的精神思维失去了正常的功能,因为他们的心病了。

他们和这个世界就此脱节,仿佛和我们隔了一层透明的,却巨大的屏障。

所有的情绪无法传达,他们只能感受悲伤,日复一日地悲伤。

薄夜光是听着,就觉得万箭穿心。

到了那个时候,生死已经不再是阻拦他们的东西了,因为是生是死对他们而言已经没有区别了。

人活在这个世界上,总是有千万种理由,让他们努力活下去,努力过着生活,可是唐诗这样的病情,显然是可怕的。

因为她没有任何理由了,也就是和这个世界毫无联系。

那么……江凌看见了薄夜眼里如同慢镜头回放一般,整个世界正在慢慢崩塌的壮烈,他觉得有些不忍,便轻声道,她就会陷入一种随时随地都可以去死的状态里。

心理治疗她的抗拒那天听完江凌的分析后,薄夜一个人回去沉默了很久。

久到后来第二天林辞找不到他的人,推开他独立公寓的门,满满一地的烟头和易拉罐,薄夜坐在那里,僵硬地像是一座雕像,手指间燃着最后一根烟,林辞皱起眉头,喊了一声,薄少……薄夜好久才回神,看着站在门口的特助,开口说话嗓音嘶哑,你来了?今晚还要给唐小姐做心理治疗……林辞上前,帮薄夜收拾了一下垃圾罐头,您可以准备出发了。

薄夜没说话,缓慢的站起来,像是一个老人,他把手里最后的烟掐灭,然后打了个电话。

二十分钟后家政妇过来,一进门就捏住鼻子,先生,您这是抽了多少烟?薄夜好久才低低地说道,麻烦了。

林辞觉得唐诗生病一场,薄夜都跟着变了。

后来他在房间里洗漱完毕,外面家政妇也把客厅打扫干净,喷了一遍又一遍的空气清新剂,公寓里这才像是活过来一样。

当时走进来的时候,林辞都觉得是在一块棺材里。

薄夜比起以往西装革履的样子来,这次穿得明显年轻不少,套了一件卫衣和飞行员夹克就往外走,笔直的裤腿被挽起来,他对着林辞说,走吧。

林辞看了薄夜几眼,领着他出门,后来路上薄夜问了一句,今天给唐诗做心理辅导的是谁?胡医生。

林辞叹了口气,全海城最好的心理医生都请过来了,但是心理辅导只是配合用的,最重要的是唐诗能不能想开。

她经历了那么多不公平的事情,能想开吗?薄夜光是想想就觉得害怕。

当天下午三点,薄夜来到医院里,据江凌所说,唐诗已经吃了安眠药,他给她配了米氮平,薄夜这种身体超强壮的大男人吃半粒都能跟猪一样睡一整天,何况唐诗。

她现在精神已经到了极限,再撑下去,怕是会彻底崩溃。

后来几个医生让唐诗从深度睡眠中醒来,但是又没有彻底唤醒她,让她的大脑出于皮层浅活跃的那个状态,随后给她脑子上带了很多探测仪器,手指上也夹满了线,胸口还连着监听心脏的电子线。

唐诗被关进一件昏黄的小房子里,胡医生在里面用一种很低很低的声音问她,如同催眠。

江凌和薄夜都站在外面等,专业领域,他们只能交给胡医生。

你最近有遇到什么可怕的事情吗?……没有……唐诗如同癔症一般呓语着,大脑悄悄地在活跃思考,不听她的控制。

你有什么害怕的东西吗……怕……唐诗喃喃,眼睛都只是睁开了一条缝,像是被深度催眠了,怕黑……怕绑架……怕……惟惟不见……惟惟不见这四个字,让在外面观察的薄夜心口狠狠一收缩。

她在乎唐惟在乎到了这个地步,连被催眠的时候都记得他,那当初薄夜将唐惟从她身边强行带走的所作所为,几乎要了她半条命!你有什么恨的,或者讨厌的人吗?我恨薄夜恨之入骨这个时候,电脑检测仪上面的数据一下子剧烈变化,隔着玻璃的薄夜都看到了她大脑里的意识像是有片刻的清醒,被这个问题冲刷得一下子爆发。

恨……唐诗如同掉进了一片黑暗中,四周有一个声音在一遍遍叩问她。

你有什么恨或者讨厌的人吗?恨……唐诗对着自己伸出双手,可是一片漆黑,她甚至看不清自己的手在哪。

她有恨的人吗?脑海里掠过一张张脸,那些失去了的记忆再次蠢蠢欲动,原本封锁住它们的意识根本无法掌控它们。

下一秒,如同猛然被打开的月光宝盒,那些记忆分分钟窜入唐诗的脑海。

鲜血,伤口,痛苦,背叛,她捂住自己的耳朵,耳边却全是回忆的哀嚎声,尖锐,长啸,遍体鳞伤。

为什么……为什么要探究我的过往……为什么要割开我厚重的伪装……为什么要让我记起来……不要……别过来,别靠近……救我……救命……唐诗在黑暗中茫然地像是一个新生儿,她一遍遍哭,深处于思维意识的最中央。

她抱住自己的脑子,大脑剧烈疼痛,像是经历了一场劫难,唐诗呜咽,失去语言能力,只剩下本能地低吼。

恨……恨到深处是谁……一张张面孔划过唐诗的脑海,她全身都在抽搐,然而从现实生活的角度上看,薄夜他们眼里的唐诗却只是面无表情地沉睡着,她刚才所有的痛苦都只是她内心深处的自我。

潜意识在剧烈斗争,可是她本人,还是只是这么安静地靠在椅子上,全身上下插满了导管和线,伴随着机器运转的声音,她的眼皮颤了颤——然而,还是没有苏醒。

胡医生松了口气,看来刚才那个问题,触碰到了唐诗内心痛苦的核心。

他们继续进行催眠,然后那个低沉的声音还是撞击在唐诗的耳膜上。

你恨着谁?黑暗中的唐诗无边无际地狂奔,跌倒,爬起,她捂住自己的耳朵,可是伴随着呼啸的风声,那些回忆将她吞没,唐诗嘶吼,无助求救,我不要听……我不要看……不要让我记起来,我不想知道!你恨着谁?恨?她恨这个世界,甚至恨她自己!她的不争气,她的软弱,她……没有去死的勇气!唐诗抱住自己,抑郁症将她所有的愤怒都转化成了自我责怪,她陷入一种深深地自我厌恶感里,觉得这个世界和她格格不入,所有人拼尽了力气要她死。

是她的错,是她不应该活着,她去死就好了,她不存在就好了……你恨着谁?谁……谁将她变成一个怪物?那个时候在房间里的所有人,都看见那个原本被深度催眠了不会做出任何挣扎的女人忽然间眼皮颤了颤,大家以为她是脑内思维太活跃要醒过来的时候,才发现不是。

她被人催眠了,却在被提及恨着谁的时候留下了两道眼泪,无声地落泪。

那种痛已经无法被催眠掩盖……她喃喃着,我……恨薄夜……不幸起源求路无门从她最深的心灵深处,从她最原始的大脑本能,薄夜这两个字的存在,就是她所有不幸的起源。

唐诗无意识地喃喃着,我恨薄夜……薄夜……我也恨我自己……林辞看见薄夜隔着玻璃窗,原本是担忧的表情,但是在这一刻悉数化作了震惊。

震惊过后,男人眼里出现了一种,抽筋拔骨都不足以形容的疼痛感。

他竟然会被伤到,就是被这样一个女人……唐诗被催眠了,却还……记得薄夜。

这种恨到底有多深呢?连爱都已经无法凌驾的那种高度。

恨之入骨这四个字,原来从来都不是说说而已。

薄夜对着玻璃墙,看着里面无声落泪的唐诗,她没醒,可是脸上满满地,却都是痛苦的表情。

那一刻,薄夜觉得自己什么心理防线都坍塌了,他特别想冲进去对唐诗说,别这样了好不好,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给我一个补偿你的机会。

可是唐诗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唐诗了。

她现在寸步不前,缩在原地把自己缩成一团,把心封起来,和这个世界断绝关系。

薄夜到宁可时光倒流回到之前那个唐诗,那个时候她恨他,起码还是鲜活的,像是锋利的刀片,可是现在呢?薄夜徘徊在门外好久,后来医生扶着唐诗出来,女人在胡医生的搀扶下跌跌撞撞往前走,眼睛却没睁开,她的大脑还在沉睡。

薄夜看着眼睛发酸,上前扶了一把,我来吧。

林辞看着唐诗脸上的泪痕,心疼的不得了,从兜里摸出一包餐巾纸,拆了一张给薄夜,对他说,薄少,给唐小姐擦擦……薄夜拿过餐巾纸,很轻很轻地帮唐诗把眼泪擦干了,后来他抱起她,大步往病房走,林辞在后面看着他们的背影,只觉得这段路,像走了一辈子那么长。

唐诗毫无挣扎的靠在他胸口,呼吸平稳,深度睡眠。

而他,将她放在病房里的床上,再去帮她盖被子的时候,手在隐隐颤着。

林辞知道,薄夜现在的心里比谁都要痛苦,可是怎么办呢,补偿?这世界最可悲的不是做错了事情需要补偿——而是想补偿,却根本,求路无门……唐诗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是在中午,江凌他们开的药让她直接一觉睡到了十二点,睁开眼睛的时候,林辞正坐在一边吃泡面。

林辞看见唐诗醒了,一下子就把面哧溜一下吸进去,随后咽下,紧张道,唐小姐,你醒了?唐诗点点头,为什么用这么奇怪的眼神看着我?林辞摇摇头,没有,您想多了。

饿吗?我给您点外卖。

薄夜最近因为公司的事情忙得不可开交,所以拜托林辞守着她,现在唐诗醒了,林辞发了个消息给薄夜,随后开始帮她点外卖。

我不想吃什么,不饿。

唐诗已经够瘦了,可是这个时候还是没有饿意,这样下去哪怕精神不崩溃,身体都要先一步垮掉了。

林辞叹了口气,唐小姐,吃点吧,等下小少爷就放学了。

真相背后另有谜团这意思是暗示唐诗吃点,起码为了唐惟,她也要好起来。

唐诗没说话,但还是拿过林辞的手机点了一碗粥,林辞又帮她补了几道清淡的小菜,随后下单。

这天傍晚薄夜去学校接了唐惟放学,随后父子俩一大一小来到病房里,对于之前在丛林遭遇的一切,他们像是约好了一半绝口不提,仿佛根本没发生过一样,生怕又刺激到唐诗。

唐诗看见唐惟的时候,明显脸上有了笑,随后在看见唐惟身后的薄夜的时候,又瑟缩了一下,这个排斥并不明显,却足够刺痛薄夜。

他站在门外,先让唐惟进去了,尔后自己才慢慢进去,唐诗吃了外卖,脸色有些好转,江凌说她近几日的心情已经比之前更好了,不要再让薄夜做什么让她紧张的事情。

薄夜想起之前带着唐诗走的时候,丛铮的话从他耳边传来,让他浑身冰凉——薄少,你可想过,你手里抱着的唐诗,并非唐诗?薄夜没有去深究那句话的意思是什么,他已经断掉了和丛林的所有合作,除非从里做出一个能令他和唐诗满意的道歉行为,否则他会尽自己一切力量打压丛林。

一个薄夜不可怕,薄夜和他身边一帮朋友才可怕,他们几乎就是整个海城的支柱,只要薄夜说一声,丛林根本找不到第二家敢接手他们洗白的组织。

但是薄夜这样做也有一个不好的后果,要是真的把丛林惹急了,那一帮血海江湖里厮杀出来的野兽们或许真的会选择来一场你死我亡的决斗,指不定哪天就被卷入一席可怕的枪击,然后鱼死网破。

薄夜小心翼翼观察着丛林的一举一动,逼他们太紧,又怕唐诗受到威胁。

在那之前苏祁打来的一个电话也让薄夜觉得心中疑惑更重,他说,丛杉的DNA资料库被人人为地动过,他的确是丛林的人,但是上面似乎有人刻意在把丛杉驱逐出去,让丛铮对丛杉的身份起疑。

而且他发现,丛铮顺路查了唐诗的DNA。

苏祁问他,唐诗会不会和丛林有牵扯?那牵扯进来的事情可就大了……还要关系到五六年前的唐家,那个时候唐家还没破产,正好是辉煌的时候,可是伴随着唐诗的入狱,唐家也家破人亡,现在唐家的父母在哪里逃亡都不知道,若是唐诗的身份有差错,必定要牵扯出唐家那对夫妇。

薄夜觉得眼前的疑惑越来越深,解决了一个唐诗当年失手杀人的案子,还她一个清白之后,却又扯出背后另外一个更大更深的谜团,所有的起点都指向了当年的唐家……唐家到底经历过什么?唐奕已死,他身上是不是也带着,和唐诗一样的谜团?薄夜忽然间开始觉得毛骨悚然,如果说是真的,那么有人无数次对唐诗下手,也就同样会有人无数次对唐奕下手。

唐奕的死……如果不是个偶然,是谁暗中有心策划的话……薄夜的瞳仁紧缩几分,原来背后还有一双手在扼住唐家人的喉咙!当年丛林背后势力意识到这些可能性的时候,薄夜觉得一股寒意沿着自己的脊椎慢慢爬上来,曾经因为他的狂妄自大漏掉了那么多的线索,现在这些案件重新回到他视野里的时候,他觉得有些震惊。

或许有些阴谋从当年就开始存在了……而他,一直无视,直到现在,才重新发现那些蒙尘的线索。

这天夜里薄夜去找了一趟叶惊棠,最近叶惊棠因为姜戚的事情脾气不是特别好,因为上次见过韩让,姜戚想跟着韩让走了,叶惊棠发现姜戚的心思,后来失手打了她。

那一巴掌下去,姜戚到现在看见叶惊棠的时候,眼里都还充斥着恨意。

叶惊棠觉得很烦躁,他愤怒姜戚想要逃跑,更愤怒自己因为一个别的男人冲动成这样。

他也想过是不是自己下手太狠了,可是一对上姜戚满是刺的眼神,他就浑身不舒服!她为了一个野男人敢用这种眼神看他,真是吃了豹子胆!姜戚是他的,哪怕他不要了,哪怕她真死了,骨灰也是他的!薄夜去找叶惊棠的时候,他正好又和姜戚发完脾气,女人缩在沙发上无声地落泪,衣衫都是凌乱的,明显叶惊棠这人渣又做了一些不好的事情,薄夜进去办公室就啧了一声,叹了口气。

叶惊棠回眸看见他,说,去外面二号会议室等我。

二号会议室是私人会议室,不像别的会议室宽阔,都用来进行私密交谈。

叶惊棠转身擦了擦自己身上脏的地方,随后将一张用过的纸丢在姜戚面前,冷笑,下次可以再试试在我面前张牙舞爪,姜戚,你有多少利爪和牙齿,我都能一根一根敲下来。

姜戚抓着衣服,无助地哆嗦着流眼泪,叶惊棠烦躁地撇过脸去,就是见不得她这幅样子。

随后他大步走出办公室的门,将姜戚一个人落在了那里,摔门声响起之后,姜戚猛地抱住自己的头,在这个隔音效果相当好的房间里放声大哭。

找我什么事?叶惊棠来到二号会议室的时候,薄夜正坐在那里,卫衣加夹克的搭配,怎么看这么像个偶像小鲜肉,倒是和他平常严肃高冷的样子不符。

叶惊棠眯了眯眼,你转型了?薄夜冷笑,坐下,说正事。

哟。

叶惊棠点了根烟放在嘴里,随后烟雾缭绕间,他看着薄夜的眼睛,老夜,你变了。

……薄夜真的很想翻个白眼,我找你是想帮些忙,你别说那些有的没的。

不帮。

叶惊棠笑着回绝了,除非你拿点我感兴趣的。

薄夜也笑,高深莫测,我这儿正好有一笔合作,和隔壁白城韩家的,你,想不想要?我靠。

叶惊棠又一次破功爆了句粗口,巴不得把烟按在薄夜的脸上,你他娘的这是有备而来啊!薄夜没有否认,依旧揣着高贵冷艳的笑容。

得得得,你这尊大佛,说吧。

叶惊棠撇撇嘴,是不是唐诗出事了?薄夜眼睛眯起来,眼神冰冷,我需要丛林当年崛起的资料……红色联盟牵扯太多叶惊棠从薄夜嘴里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惊了惊,丛林里面有部分人的确是当年他父亲手下那批特种兵部队,但是因为某些政策被彻底封杀了,后来他们转入地下组织,丛林便横空出世。

不过这段往事一直没人知道。

叶惊棠家里在中央有关系,其实当初有原来那批人稳固出力。

你是怎么查到我头上来的?叶惊棠眯眼笑了,你要死了,连我的背景都敢查。

中央军区一把手,顶天立地的血性男人,叶惊棠的父亲叶浩。

薄夜沉默好久,用手指敲了敲会议室的桌面,少废话,交代还是不交代?他总算明白那天上丛林把唐诗抢回来的时候,叶惊棠为什么一开始不出手。

因为他本身,就和丛林有牵扯……看着薄夜这幅样子,叶惊棠倒是笑了,你完蛋了,薄夜,你现在一心想帮唐诗查背后的真相?真相已经出来了。

薄夜纠正叶惊棠的说法,我要查的,是另外一个谜团。

一个联系到唐家背后的谜团。

人家又不稀罕。

叶惊棠意有所指,薄夜,你现在再怎么挣扎,唐诗都不稀罕你的帮助。

这话就像是刀子戳在薄夜的心口,他看了看叶惊棠,冷笑着,总比你这种死到临头还没悔悟的好。

你他妈……要不是和薄夜熟,叶惊棠真的就要抄起手边的烟灰缸砸过去,死到临头的悔悟跟不悔悟有个毛的区别?你现在再想反过头来帮助唐诗,根本就是无用功。

薄夜当然知道这是无用功,只是看着她在苦海里挣扎,他真的不忍。

哪怕用这种方式让他内心的自我谴责好过一点,也算是补救。

后来叶惊棠传输了一份秘密文件发到薄夜的邮箱上,上面有密码,叶惊棠说,叫你查我背景,我上了锁,自个儿破解去吧。

这可是R7CKY当年留下的防火墙,能破解出来的,全世界的人里面都寥寥数几。

叶惊棠是这么想的。

然而薄夜当天晚上回去了半小时就把他破解了,还把R7CKY的系统统统升级了一番,整个锁定设置都翻了个新。

薄夜想到了唐惟最近沉迷于代码,于是把这个锁又丢给了唐惟,小唐惟当时接触到这个密码的时候,心说这手笔怎么这么眼熟,然后远程联络了一下本尊,R7CKY说,是我呀是我呀。

你说什么?你爸爸破解了我当年的无人之锁?无人之锁,之所以叫无人之锁,因为它的密码防火墙无人能破解。

结果这臭小子的爸爸半小时,花了一顿饭的时间,然后破解了,还轻轻松松给他升级了,升完级丢给唐惟给他练手。

他们这对父子能不能重视一下他当年的优秀作品?怎么这么不当回事!大洋彼岸的R7CKY:你们特么一家基因都是什么构造……不知道。

唐惟的回答很老实,可能我们比较聪明吧。

R7CKY:……这特么是超天才了好不好?原来国内还藏着这么一个隐藏大神?他不信,当初他怎么不知道!你爸爸叫什么名字?我去查一查……不告诉你。

唐惟神秘兮兮地笑了,想知道?就自己去查吗,你不是红色联盟的首席黑客师吗?父子二人智商超神嚯,这臭小子还学会了卖关子。

R7CKY说一不二,当场就打开另一台电脑疯狂敲击键盘,一边对着语音道,小可爱你等着,爸爸现在就在搜索你的ip地址,我看看,喏,是不是现在在海城的医院?我瞧瞧,随便攻破一个路上的摄像镜头,让我看看你的真身……结果下一秒,屏幕啪的一声死机了。

R7CKY对着另一个电脑屏幕怒吼,是不是你干的?你敢黑客我的工作电脑?!唐惟坐在厕所间的马桶上啧啧感慨,哇,你的电脑里好多那个……好多……唐惟故作天真地问了一句,师傅,你电脑里好多不穿衣服的男女视频……你他妈……R7CKY端出第三台电脑来,接上各种数据线随后开始反攻,你等着,你他妈要是敢动你师父我五个G的种子存货,我和你拼命!啧啧啧!小唐惟贼兮兮地笑了笑,师傅,要看光盘,得买正版支持人家啊。

你光在网上下种子和小视频,都是盗版的。

我不管!我黑客师,我就乐意盗版!……还真是说不过他的歪理。

五分钟后,唐惟原本远程操控着R7CKY的电脑桌面,现在权利一下子又被夺了回去,他啧啧了几声,师傅,一家人,不用大打出手吧?R7CKY把自己电脑的操控权利抢回来,眼前第二台电脑总算恢复了光亮,结果点开D盘一看——!R7CKY怒摔键盘,他的av种子!整整5个G,都被这臭小子删光了!!!你这是要断我的命根子啊……R7CKY被打击地一下子没回过神,痛心疾首,怎么能这么对你师傅我,可这是我这么多年积累下来的血汗……唐惟咯咯笑,看那种东西对身体不好,师傅快找个女朋友吧。

R7CKY说,不收了,收了你这个徒弟我就要短命了,还女朋友,不收了不收了。

黑客行业不存在女朋友!唐惟笑得很开心,和自己的师傅打完了招呼以后就切断了语音通话,外面薄夜看他走出来,坐在唐诗的病房里,对他道,什么事这么开心?没有没有。

唐惟把电脑合上,小心翼翼问了一句,薄少,那串代码真的是你解开的吗?薄夜垂了垂眼睛,沉默了一会,然后道,找人解开的。

哦……他还以为薄夜有多厉害呢……唐诗在这天傍晚就吃了药睡着了,江凌开的药,药效一直很猛。

后来有一次薄夜在失眠痛苦的时候也尝试了一下,结果就是第二天跟着唐诗一起在病房里醒来,两个人睡在一大一小两张床上大眼瞪小眼。

薄夜一看时间,下午一点。

他吃了药从昨天晚上八点睡到了第二天下午一点!这个时间对于他来说简直是称得上是惊悚,江凌查房的时候走进来笑着说药效是不是很神奇,开一点回去调整薄夜的睡眠。

但是薄夜再也不敢吃了,时间对于他来说无比宝贵,他不能浪费在睡眠上面。

然而这天的下午,医院里就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丛杉闯入时间不多这天唐诗刚醒,因为不是周末,所以薄夜照例是比较忙的。

平时他都抽时间陪她,现在因为又快过农历新年了,公司要结算很多账单,所以这几天薄夜来的次数比较少。

于是这天下午,唐诗睡了一个午觉回笼,一睁眼,有一个人影从外面爬着墙上来,刷拉一下推开了唐诗的病房的窗户,高楼大厦他一跃而入,像是一道冰冷的影子——随后翻身落地,他缓缓站起身。

依旧是那张冷漠面瘫的脸。

唐诗都愣住了,看着丛杉就这么爬着楼上来,简直是吓了一跳,这年头原来真的还有人训练跑酷这种极限运动,她看了一眼丛杉,没受伤吧?丛杉挺冷漠的,没有。

唐诗看着他突然之间闯入她的病房,一时之间不知道要怎么招待,然后尴尬地笑了笑,你……找我有事吗?丛杉敏感地察觉到了唐诗变了。

她现在这幅笑容,很明显是强撑着。

他不在的那段日子,眼前这个瘦弱的女人经历了什么打击?丛杉在一边坐下,我过来,看看你。

他的声音还是往常那副不爱搭理人的腔调,可是摘下眼镜后的丛杉显得分外冷漠。

可能以前镜片挡住了丛杉那双凛冽的眼睛,而且以前……戴着眼镜的丛杉和唐奕也更像一点。

现在眼镜摘了,冰冷的气质就和唐奕截然不同。

唐诗按着自己的太阳穴,随后缓缓舒了口气,谢谢你来看我。

不过明显可以走正门,为什么非得爬墙?这么危险的事情,要是一步踩空了……丛杉像是看穿了唐诗在想什么,站起来凑近了唐诗的病床,俯下身去看她。

看着她,丛杉声音平淡,因为楼下有薄夜的人守着。

薄夜肯定严重警告过几个黑名单人物,什么苏祁,什么丛杉,什么傅暮终,肯定一个都不会让他们放进来。

所以丛杉选择了爬墙,反正他身手好,跳个窗也不在话下。

不好意思,麻烦你了……唐诗只能凑合着笑,极为生疏,这模样让丛杉微微皱起眉头。

眼前的女人,和之前见过那几次压根不一样。

他伸手想去触碰唐诗的脸,又在半空中顿住了手,随后僵硬了一下,利落地收回。

男人垂下睫毛,轻声道,你变了。

唐诗没说话,只是酸涩地笑,笑了一会实在是装不下去了,只能闭上眼睛靠回床上,满脸痛苦,抱歉,这阵子……我自身不是很好……看出来了。

丛杉终是伸出手指,按在了唐诗的太阳穴两边,你的精神状态,是不是出问题了?唐诗手指死死攥着身上的被子,江凛说……说我重度抑郁和焦虑,我……会好起来的。

丛杉看着唐诗的脸,我的时间不多了,唐诗,你一定要好起来。

他如同在嘱托什么夙愿一般,对着唐诗道,如果你哪天想起了什么,就让绿恐龙转告我,我会出来找你。

这话像是诀别。

他跳进来的窗口被打开着,隆冬寒风吹进来,唐诗看着眼前的男人,忽然间有些茫然,他……为什么开始交代这些事情?丛杉盯着唐诗的眼睛,唐诗,一定要好好活着。

只要不死,就还有希望。

唐诗心口像是被什么撞击了一下,剧烈酸涩,眼前的男人分明是冰冷的,却用着他的方式在安慰她。

他不知道她具体经历了多少,只知道她被伤得狠了。

后来丛杉对唐诗说,闭上眼睛。

唐诗把眼睛闭上,感觉到丛杉的靠近,随后,男人伸手抱住她,唐诗撞入一个冰冷的怀抱。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怀抱猛然撤离,唐诗再睁眼的时候,只看见了一道影子闪过——随后门外有人把门推开来,是薄夜站在那里,我刚才听到……可是一室寂静,只有唐诗一个人坐在病床前,她同样是一脸茫然,丛杉明明还在眼前,却快速地又从窗口一跃而出。

他像是一阵风,来去自如,握不住。

薄夜皱了皱眉,你什么时候有的一条项链?唐诗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胸口,看到一条纯金的项链,是一个十字架造型的,中间镶嵌着一颗纯天然的钻石。

我……唐诗迅速找了个借口,是惟惟给我的。

薄夜没有多怀疑,倒是唐诗松了一口气。

这串项链,想来是刚才丛杉故意借着抱她转移了她的注意力,然后悄悄给她戴上的,她去了趟厕所,照了照镜子里的自己。

那颗钻石闪着淡淡的光泽,丛杉费尽力气爬进来只为了给她这条项链,以及嘱托那些话,到底意义何在?唐诗微微皱起眉头,总觉得……这个项链在哪里见过。

下个礼拜是唐惟的生日,唐诗执意要给唐惟过生日,薄夜也不好阻拦,只好停止了一次对她的心理辅导治疗,周末的时候唐诗带着唐惟关了一圈商场,却不料想正好撞上了程依依。

她其实早就对程依依没了印象,这个女人除了最开始对她脸色不好之后,几乎没再见过她,可是这一次,程依依却拦在了唐诗面前。

听说你被人捅了?当初那起超市绑架案可是闹得沸沸扬扬,后来唐诗替薄夜挡刀子的事情也是被曝光,大家背地里又同情又可怜,觉得唐诗是个命苦的女人。

唐诗皱着眉头,显然不想和这个突然间又冒出来的女人多搭理,但是程依依不知道是底子硬气了还是怎么的,就这么不依不饶,我还真没看出来啊,当初口口声声厌恶薄少,后来还不是故意撞上去挡刀子?唐诗,你的心机可真深。

唐诗没说话,唐惟抓着唐诗的手,犀利嘲讽,大妈,你是谁呀?你居然不认识我?程依依怒了,结果唐惟依旧笑得风轻云淡,你这种炮灰,一般开头就领便当了,怎么还活到现在跳脚?你这臭小子!程依依刚要冲出来,背后传来一道男声,油腻腻的,唐诗一回头就看见一个中年男子手里拎着名牌的购物袋走出来。

看见唐诗的时候,那个男人眼睛明线一亮。

新仇旧账一起算算那种眼神让唐诗觉得有几分厌恶,她皱了皱眉头,往后退几步,拉着唐惟的手小声道,惟惟,我们走。

唐惟没说话,哼了一声跟着走了,结果程依依却在背后喊她,唐诗,你该不会现在怕了我了吧?唐诗脚步一顿。

那个老男人来到程依依身边,搂着程依依的小蛮腰,你这婆娘,这么嚣张做什么,真是哎呀,亲爱的,人家就是不想让人看不起嘛。

程依依噘着嘴在那个男人脸上亲了一口,她看不起我就等于看不起您呀,我可不能忍受人家看不起您,我会不高兴的。

这话说的有技巧,哄得那个老男人心花怒放,把手里刚买的名牌包包化妆品统统塞进程依依手里,还是你嘴儿甜。

杜总,哎呀杜总?唐诗搜索脑内剩下的残损记忆,想起来眼前这个人,是不是杜全?房地产大佬。

杜全看见唐诗的表情,上前得意地看了眼唐诗,哟,这位小姐是?你还不认得人家嘛?就是上次超市绑架案那个,当时遍地血哟,啧啧……程依依使劲贴着杜全,恨不得黏在他身上,发现杜全看着唐诗的眼神里带着贪婪的时候,她又气又想笑,改天把唐诗弄晕了往这老男人床上一松,唐诗必得身败名裂!可是唐诗只是淡漠地看着杜全和程依依,仿佛他们是在做戏似的,你们有事吗?程依依愣住了。

唐诗迅速接上刚才一句,没事我就走了。

也不熟。

这回程依依没说话,杜全倒是大叫,不知好歹,你给我站住!程依依笑了,她要的就是唐诗挑衅杜全,她不是向来清高看不起人吗!这回惹上杜全,她可没什么好下场!但是唐诗回头,那眼神很冷,杜总,我和您不熟吧?不熟?杜全淫笑着,今晚过后就熟了。

这谈吐素质让唐诗皱眉立刻想走,杜全却上去一把抓住她,我告诉你,还没人在我杜全眼前这么放肆过!听说你是薄少的老相好啊?虽然给人睡过了,但是好歹姿色也不错,今晚和依依一块来伺候我怎么样?这个男人,不但要玩她,还要……三P!唐诗涌起一阵反感,可是她最近身体并不好,挣扎不开,旁边唐惟就急了,你放开我妈咪!臭小子,你妈咪就是个贱货,轮得到你说话?程依依也看唐惟这个小孩子不爽很久了,如今唐惟落单,程依依上去就在抓着唐惟的脸,指甲划伤了唐惟的皮肤,你别以为薄少疼你们,薄少巴不得你们死!周围专柜的服务员听见吵闹声纷纷出来看,可是一看发现是杜全,这种有权有势的他们根本得罪不起,又立刻装作没看见,心底里给那对母子默哀一声。

唐惟用力甩开了程依依的手,转身去抓杜全的衣摆,不许碰我妈咪!程依依今儿是新仇旧账要一起算,刚想上去好好教训教训他们,背后传来一道冷冽的声音——锋利得像是一道箭矢。

哦?我什么时候说过巴不得他们死?你的补偿他不稀罕这道声音太过冰冷,几乎能把程依依钉死在墙边。

紧接着就看见有人从人群里走出,如同天神下凡,容貌俊美不凡,气质卓越森然,薄夜来到唐诗身边的时候,分明是完美无缺的男人,唐诗却退后了两步。

这个小动作看在薄夜的眼里,只觉得心如针扎。

程依依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男人,根本没想过薄夜会出现,难道薄夜在唐诗身边安插了眼线,所以唐诗一旦遭遇了什么事情,就会有人立刻报告给他?她不信,当初被薄夜像是玩具一样呼之即来挥之即去,他眼里可有过她的存在?凭什么现在唐诗就可以得到薄夜的全部关注?程依依站在杜全身边,杜全看见薄夜的时候,脸上嚣张的表情一下子凝住了,紧跟着老男人立刻改变了神色,忽然间对着薄夜点头哈腰,笑声奉承道,薄少怎么来了?唐诗不可置信地看着杜全的态度转变,这个男人难道真的这么可怕吗?薄夜不冷不热地看了杜全一眼,随后道,刚刚碰她了?没……没有……杜全被薄夜这声反问问的冷汗都出来了,一直以为唐诗不过是薄夜玩过不要的妓子,可是没想过这个贱女人居然还没跟薄夜断了关系。

杜全,有句话,你可得记着点……薄夜眼睛都眯起来了,我薄夜的人,想碰,就得付出代价。

这一句话只有寥寥数字,却带着些杀气,唐诗在一边脸色乍变,她握着唐惟的手隐隐颤抖。

唐惟抬头,看见了唐诗眸中的害怕。

她似乎因为薄夜这句话记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

薄夜将眼神从杜全身上放到程依依身上,程依依瞬间就出了冷汗,薄……薄少!她……招惹不起!好自为之。

薄夜丢下四个字就转身走了,后来林辞跟上来,在唐诗身边弯弯腰对她说,唐小姐,请。

唐诗还愣在原地。

林辞以为唐诗没明白薄夜的态度,只能继续道,薄少是不会伤害您的,唐小姐,走吧,薄少替小少爷包了个包厢。

唐诗回过神来,喃喃着一句话,薄夜不会伤害我?记忆里有血腥画面的一下子闪过去,唐诗被林辞带着走,回眸看了一眼在不远处的程依依和杜全,两人皆是咬牙切齿的表情,她觉得,后面还有什么风浪在等着她。

后来到了东恒盛,薄夜走进去的时候打头,一路有人鞠躬弯腰,对着他说,薄少好。

然后轮到唐诗和唐惟的时候,那群人就把头转过来,对着他们母子道,唐小姐和小少爷好。

唐诗没说话,旁边的唐惟却表情严肃,唐诗把手里之前买的购物袋给他,惟惟,今天是你生日,你来做主吧。

唐惟看了眼唐诗,随后道,薄少,我过生日,不用那么大排场。

身边全是服务员,仪态优良,明显经过合格的训练,薄夜的本意或许是想好好给他过一次生日,可是他,不需要。

小男孩站在那里,似乎并不想接受薄夜的一切,他抿着嘴唇,许久才轻声道,把人撤了吧。

薄夜看着唐惟的脸,完全没想到唐惟会做出这种选择,他以为自己只要拿出足够的诚意,只要好好地弥补这对母子欠缺的一切,就可以稍微得到些许谅解。

可是没有。

唐惟拒绝他的补偿,甚至只要他往他们靠近一步,他们就后退两步。

气氛就这么僵住了。

唐惟还是坚持自己的选择,他不需要薄夜做什么来讨他们的欢心,只要唐诗陪在他身边就好了。

后来林辞有些不忍,上前缓解关系,小少爷,薄少没有恶意的。

你就当过两次生日,这一次他帮你过,然后下一次你和你妈咪再一起过怎么样?林辞说这话已经放得很低了,唐惟看着林辞,轻声道,好……他抓起唐诗的手,冲她笑笑,妈咪,回去要记得再帮我买一次生日蛋糕哦。

唐诗便捏了捏他的鼻子,好,妈咪答应你。

好说歹说总算劝下来了,唐惟终于跟着下人走进了一间豪华的包间,薄夜没有少花心思,挑地方也是挑的相当有水准。

里面的服务员为了唐惟的生日特地换了一套服装,都像是欧洲皇室一样的穿着,房间里也像是大城堡一样,到处都堆着用绸缎绑起来的礼物,四周还有圣诞树,还有亮晶晶的灯。

这装修,这内饰,估计是筹备了好久。

唐惟抬头,看见了天花板上挂着的粉色绸带,还有水晶大吊灯垂下来,最中间用哥特式字体写着,【祝唐惟生日快乐】,后面还附着一排英文。

一看就是薄夜亲手写的。

唐惟的眼眶有些湿,他大概没想到,薄夜能把他的生日重视成这样。

可是……为什么现在拼了命要来对他们好呢?唐惟忍住自己的情绪,装作毫无波澜的样子走到唐诗旁边,唐诗手里正抱着一只娃娃,只一大堆礼物的其中之一,唐诗说,把这个娃娃送给妈妈好不好?妈咪真幼稚,这么大人了,还喜欢这个。

唐惟故意装作小气的样子,噘着嘴,我要是不呢?真小气!薄夜在不远处看着他们闹成一团,眼里没有其他人的样子,忽然间觉得心口酸涩。

他努力仔细筹备了那么久的生日宴,所有的礼物,所有的装饰都是他亲手挑选的,为什么,唐惟只是看过就罢了呢?他连一点欣喜都没有,眼神那么冷漠,仿佛薄夜所做的一切都是无用功。

这一刻,深深的无力感把他吞没,原来做错了事情想要讨好挽回,是一件那么难的事情。

服务员走进来,手里拿着一件红色的小披风和小皇冠,说是给唐惟戴的,唐惟愣住了,反应过来的时候,服务员已经帮他披上了披风,随后还理了理他的头发,把那个纯金的,镶着真钻的皇冠戴在了他的头上。

一颗耳钉随时保护唐诗捂住自己的嘴巴,看着唐惟转过身来,如同看见了一个外国皇室的小王子,星光熠熠,眉清目秀,穿着大红色的披风,边缘是金色的毛绒,造型相当帅气可爱,唐惟站在那里,如同一个漂亮的洋娃娃。

那是她的儿子啊……唐诗由衷夸奖,很帅气。

唐惟也一时之间愣住了,完全没想到薄夜连这个都准备了,他摸了一下头上的皇冠,发现钻石和珠宝都是真的。

皇冠的正中央是一颗超级大的琥珀,旁边是各种颜色的宝石,蓝钻粉钻黄钻,还有玛瑙和祖母,一圈圈绕下来,在底下还有一层淡水珍珠,整个皇冠上面,光是装饰物就价格匪浅。

造型还是人工亲手打磨的,那些纯金在手艺精巧的工匠手里慢慢被熔成了一顶小皇冠,然后雕琢,成型,等到这一件成品问世,肯定要经历无数道工艺。

薄夜肯定花了不少心思。

他怎么会想到送给唐惟这么一顶皇冠?这不但是钱的问题,这里面带着的心血,唐惟都……承担不起。

后来服务员推着蛋糕进来,蛋糕也是手工蛋糕,上面满满一层都是水果切片,新鲜的奶油柔和着内层的红丝绒蛋糕,上面插着蜡烛,是一个小人造型。

唐惟看了一眼,居然是一个披着披风带着小皇冠的小王子。

小男孩的眼睛当时就红了,薄夜在一边道,等下记得吹蜡烛。

话音刚落,门口传来各种声音,唐惟抬头看去,就看见薄夜平日里一帮好友手里拎着各种礼物冲进来,江凌是跑得最快的,听说今天薄夜的小兔崽子生日?一低头,所谓的小兔崽子正站在他面前,笑得一脸无害,你好江哥哥。

江凌当场把剩下的话憋回去,把手里的礼物塞进唐惟怀里,喏,给你买了最新的VR游戏机,有了这个,打游戏就像全息一样。

谢谢江凌哥哥!唐惟笑了笑把礼物收好,随后身后冒出一个脑袋,他顿住了,咦?苏叔叔?薄夜怎么会让苏祁来?他们俩不是势同水火吗?薄夜其实也不想让苏祁来的,但是唐惟和苏祁关系那么好,他只能做出让步了。

唐惟自然想到了这个理由,只是没有说破,冲苏祁眨眨眼,你来啦。

我不敢来的太嚣张,怕被你爸打。

苏祁小声说道,随后从兜里掏出一个很小巧的盒子,打开来,里面是一颗黑色的耳钉。

等你长大了,有耳洞了,就把耳钉带上。

苏祁说,很帅的,我帮你挑的,保准你迷死一堆小姑娘。

对了,这里面有定位系统,如果以后遇到了什么危险的事情,按耳钉的后面,紧急请求就会传到我这里……苏祁把耳钉放在唐惟的手里,正视他的眼睛,男人的眼睛在唐惟头上珠光宝气的反射下,显得也有些妖冶,我会随时保护你和妈咪的。

好。

唐惟伸出小拇指,拉钩上吊,下一次如果我们遇到危险了,你一定得是第一个冲过来救我们的。

想要弥补不该迟到苏祁看着唐惟的脸,忽然间笑了,帮他把头上的皇冠扶正,好。

再进来的都是一群薄夜的好兄弟,有的没来得及买礼物,掏出来的全是厚厚一叠红包,薄夜站在一边像是班主任报成绩单一样,挨个报名字——这是萧里。

萧叔叔好。

萧里给了八千八百八十八的红包,超厚一沓放进唐惟的怀里,拿去藏起来,别给你爸骗走。

薄夜站在一边,送完礼物的可以滚了。

这是江歇,江凌的哥哥。

江叔叔好。

真乖!江歇给唐惟买了一块潜水表,一看就是限量款不便宜,你年纪还小,叔叔实在想不出送什么给你,干脆给你买一块表,等你来年长大了我送你车。

老江这是要带坏薄夜的儿子啊哈哈。

唉小惟惟,等你长大了,萧叔叔送你女人。

萧里不要脸哈哈!薄夜要打人了快撤快撤。

叶惊棠走进来的时候薄夜没有多介绍,于是男人眯起眼睛,怎么,我就不是个人物?薄夜说,懒得介绍了,自个儿麻利点送礼吧。

叶惊棠:……叶惊棠颇为不爽地从身后拿出一个袋子,他给唐惟买的礼物是一个宝格丽的手镯,薄夜在一边嗤之以鼻,没新意。

叶惊棠怒了,指着原处的萧里,那他妈,那个还就直接送钱了,不是更没新意!萧里勾着唇,眉目荡漾,笑得尤为开心,没办法,我送的钱多!叶惊棠不服,下次唐惟生日再来比过。

……幼稚。

薄夜一群好朋友的到来无疑是把气氛推了上去,但是唐诗站在一边却觉得尴尬。

她觉得,其实唐惟生日,他们两个安安静静自由自在地过就好了,完全没必要搞得这么大场面,还……叫这么多人来。

唐惟也是这样想的,虽然收了一堆贵重礼物,可是他也没有很开心,反而觉得很压抑。

薄夜的本意是为他们好,想弥补,可是却反而起到了反作用,唐惟整个晚上都没有放开,他想着快点结束。

一堆人可能看出来了母子俩的尴尬,也从薄夜嘴里听说过最近唐诗的精神状态,知道了是他们这群外人在场碍着人家了,于是使了几个眼色,大家都是明白人,纷纷说了几句理由就拿起衣服走了。

等到人走光后,房间里就又只剩下了薄夜林辞,唐诗和唐惟。

唐惟这才松了口气,对着薄夜道,薄少,谢谢你今天给我过生日。

还特意安排了那么多东西,估计花了不少钱。

只是他,担待不起。

薄夜听着唐惟嘴巴里那个薄少的称呼满不是滋味,他给自己的亲生儿子过生日,可是唐惟却口口声声薄少。

距离他喊他爸爸的那个日子过去了多久了?久到薄夜都不记得了。

不过现在的场面,远远看去倒是挺像一家三口的,林辞站在一边守着,薄夜坐在唐惟和唐诗对面,摄影师过来,用拍立得拍了几张照片,送给他们。

薄夜看着手里的照片,忽然间失去了语言的能力,他望着照片里的三个人,那一刻,竟然有一种想落泪的冲动。

吹了蛋糕许了愿,唐惟脸色红扑扑地说要自己切蛋糕,最先切了一块就是给唐诗的,然后又切了一块放在薄夜面前。

薄夜都愣住了,没想到唐惟会连着他那份一起切了,这块蛋糕太小,小到装不下他对他们所有的悔恨和歉意。

后来唐诗说要去上厕所,林辞喊了女仆跟着陪过去,然后另外叫人把薄夜准备的礼物拿上来。

唐惟才知道,原来之前那些根本不算什么礼物,现在重头戏才上场。

之间服务员推着一个小车子过来,上面堆满了东西,唐惟一看,捂住嘴,差点哭出来。

那些礼物被人整整齐齐地分类放好,从一岁到现在他满五周岁,所有男孩子喜欢的童年礼物统统被准备好了,更人觉得好笑的里面还有尿片,还有变形金刚全套玩具,各种赛车装置,还有无人机,统统都是男孩子喜欢玩的。

薄夜说,我在你的人生里迟到了那么多年,今年是第一次给你过生日,所以我准备了你从出生到现在的每年的生日礼物,想给你补……唐惟看着薄夜,觉得眼前的男人像是变了个性子。

从前的薄夜高高在上,冷冽杀伐,可实现如今,他却成了一个有血有肉的,和他们一样的普通人。

他放下身段来讨好,让唐惟觉得……有些意外。

然而意外之余,唐惟转过头看着薄夜,放下手里的叉子,只是淡漠一句,谢谢。

薄夜觉得,他以为自己足够冷漠和无情,可是没想到他的儿子更冷漠,谢谢两个字,一下子拉远了他和他们之间的距离。

时间以光年逃逸的速度从他身后倒退,薄夜在洪流里狂奔,却无法追上他们的脚步。

那顿饭到后来吃得唐惟索然无味,小男孩在看见那些礼物的时候,说不感动,是假的,可是随着感动而来的,是更深的恨。

后来结束的时候,唐诗牵着唐惟回家,薄夜觉得这一夜就这么过去了,他期待了很多场景,可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做出了无数努力,却什么回应都没有得到。

唐惟被唐诗牵着往外走,东恒盛的服务员弯着腰送行,小少爷路上安全。

唐惟把披风和皇冠都摘下来还给薄夜,他说,太贵重了,我受不起。

薄夜没说话,眸光却支离破碎。

唐惟什么都不肯接受,他的弥补只是无用功。

后来唐惟转身,林辞捧着手里的皇冠看着他们走远,直到隔了一段距离,唐惟才停下,回眸看了一眼薄夜,轻声道——你口口声声说在我的人生里迟到了很多年,可是你知道吗,薄少……——既然想要弥补,就不应该迟到。

寥寥数字,万箭穿心。

薄夜站在原地,化作一尊雕像,所有的热情在瞬间被熄灭,唐惟的一句话,就叫他溃不成军。

放一把火烧个精光后来唐诗和唐惟走远了,薄夜还待在站在酒店大门发呆,林辞觉得不忍,可又觉得无能为力。

他伤害了唐诗母子是事实,别人不肯接受他的好意,那也是正常。

林辞打了个电话叫东恒盛的服务员把薄夜准备的那些礼物都送到医院的病房里,随后把那顶皇冠收了起来,他觉得,这是为唐惟量身定做的,有朝一日,这位小少爷一定会重新戴起桂冠。

唐诗他们到病房没多久,就有人敲门,是东恒盛的服务员。

他们把之前薄夜准备的从一岁到五岁的礼物统统运了过来,然后放在唐惟面前,唐惟愣住了,没想到他们还会叫人送到病房里来。

少年一把抓住那两个超级大的袋子,往外走。

唐诗喊他,你去干嘛?没事。

唐惟回眸冲她笑笑,去还一些东西。

唐惟在医院后面的小花园里找了个铁皮垃圾桶,随后将那些东西统统丢了进去,他怕薄夜待会又叫人翻出来,就干脆拿了一个打火机出来。

说着无聊就点了一把火,一把火把所有的回忆都烧个精光。

火光中少年那双眼睛像是淬过炼过的精钢,冰冷锋利,在火苗里被打磨地尖锐又凛冽,他一动不动盯着铁皮垃圾桶里的火,那些薄夜准备的心血统统被火焰吞噬,薄夜或许准备了很久,可是被燃烧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玩具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不停地有细碎的小零件被火烧的弹出来,撞在垃圾桶的铁皮壁上,又跌落火堆里。

隆冬时节,寒风呼啸,这把火越烧越旺,后来一并连着垃圾桶里别的东西都烧成了灰,薄夜的礼物在唐惟的注视下转瞬化为虚无。

风吹过,扬起垃圾桶里一阵灰,传来些许混合物被烧焦的刺鼻气味。

唐惟站在垃圾桶面前,表情冷漠地像是当年的薄夜。

等到火光熄灭,倏地,少年咧嘴笑了笑,如同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走了。

他知道,有人监视自己,也知道,他的一举一动会有人打报告给薄夜。

可是他偏偏就是要让薄夜知道,他不稀罕。

有些事情,错了就是错了,从来都没有回转的余地。

不要原谅,绝对不要原谅。

唐惟烧光了薄夜送给他的生日礼物,这件事情传到薄夜耳朵里的时候,男人失控捏碎了手里的杯子。

霎时间,碎片四溅,还有玻璃渣刺进手掌心,薄夜却像是察觉不到痛一般,手指死死攥紧,鲜血从指缝里溢出,林辞看了都触目惊心。

他说,薄少,得赶紧一趟医院,手里的碎片……薄夜没说话,又摊开自己的掌心,血肉模糊地掌心里之前就有一道疤,是他曾经在自己的别墅里为了唐诗失意时留下的,现如今,旧疤又添新痕,那伤口纵横斑驳,显得有些狰狞。

他的掌纹都被这些伤疤弄断了。

薄夜盯着掌纹笑了笑,鲜血淋漓的手不停地哆嗦。

原来很多事情一早就注定了,如同他手里断掉的掌纹,根本,就连不上。

唐惟在烧光了薄夜送他所有的生日礼物之后,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回到病房里,唐诗看他回来,身上还带着一股味道,皱起眉头问了一句,刚才去干什么了?没事。

唐惟淡漠地回答,眼里平淡无波,唐诗根本看不出异样。

所有人都假装着风平浪静,唯有薄夜一人撕心裂肺。

他终于知道唐诗当初那么努力讨好他,却靠近不了他一步时,那种心情。

唐惟在自己的生日结束之后,和唐诗两个人在病房里真正过了一次生日,唐诗买了个手工的小蛋糕,随后两个人在病房里一起许了愿,站在门外的林辞拍了些照片把事情发给薄夜之后,办公室的男人看着传到手里的照片,只觉得心口酸涩。

他们母子的世界,他永远都进不去。

这天唐惟放学的时候,老师让他进行一项家庭作业,说是要找父亲一起完成的,然后还要画一幅画,唐惟答应了,但是回去之后觉得很烦躁,他把事情和唐诗说了以后,唐诗说,你随便去找个人扮演一下角色不是好了吗?唐惟觉得有道理,当下就给苏祁拨了个电话,这厮正闲着没事在家里打游戏,一看见手机屏幕亮起来,立刻就从丢了游戏手柄,接通电话对唐惟道,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唐惟脆生生地说,苏叔叔,我们家庭作业需要和爸爸一起完成,你要不要来扮演我的爸爸?苏祁眼睛当时就放光了,哐哐拍着沙发把手,当然没问题!你报地址!二十分钟后,苏祁在环贸iapm里面看见了等在大门口的唐惟,小男生穿着一身小号的西装,像一个相当漂亮的洋娃娃,苏祁有时候在想,这要真的是自己的儿子该多好。

唐惟远远就看见了苏祁,冲他挥挥手,这里!等了多久?苏祁穿着一身卫衣上前,蹲下来揉了揉唐惟的脸,对着他笑了笑,你是怎么想到我的?唐惟很老实地说,自然不可能会让薄少帮我一起做作业。

乖,下次有这种事儿记得都叫我,知不知道?苏祁顺手牵起唐惟,一大一小两个人就这么走进商场里,唐惟说想吃甜品,苏祁熟门熟路地带着他往一家私房手工甜品店走,一路上背后的人都在议论。

看那里,有个混血男人,太帅了!他手里牵着的是他的儿子吗?好可爱啊!人家的小孩子怎么都长得这么漂亮!他们走过来了!快快,偷拍几张!苏祁一路上牵着唐惟,心里那个得意,在店里坐下之后,给他点了几个招牌,随后唐惟从包里拿出作业本来,你看,这边,是要亲子一起写作文,苏叔叔,你起个开头,我编下去。

就这么点小事儿?苏祁拿过唐惟的笔,正好这个时候甜品端上来,唐惟乖巧坐在一边,苏祁垂着头帮他写作业,两个人就如同一对父子,从外面经过的薄夜正巧看见了这一幕,倏地,脚步一顿。

静观其变有人跟踪他像是不敢相信,以为自己看走眼了,可是在窗边犹豫再三,发现的确是唐惟和苏祁。

一大一小两张脸,正笑着交谈,苏祁一会在唐惟的作业本上涂涂画画,一会又伸手捏唐惟的脸。

而那个原本一直抗拒自己的他的儿子,正和别的男人毫无顾忌地蹭在一起,两个人谈笑甚欢,丝毫没有注意到外面马路上经过的薄夜。

薄夜注视了一会,觉得自找没趣,就离开了,男人原本是来这家甜品店打包一些蛋糕送去给唐诗和唐惟的,现在看来,也没什么意义了。

薄夜到地下停车场的时候,路过垃圾桶,直接将手里一袋刚买好的甜品用力丢进去,像是在发泄什么不甘心的怒气一般。

随后他绕到车子前面拉开车门,迅速发动车子,却没有踩下油门,整个人坐在驾驶座上,死死抓着方向盘,神色恍惚又痛苦。

苏祁和唐惟合作写完了一篇家庭日记,又帮着一起画了一幅全家福的照片,唐惟看着苏祁的画风表扬他,你以前学过画画吗?学过,小时候。

苏祁头也不抬,家里人安排我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但是我统统都是半吊子,学到一半就和他们对着干,然后不学了。

唐惟咯咯笑,难怪你吊儿郎当。

苏祁帮着唐惟收拾东西,随后问了一句,吃饱了吗?还没,等下我们去吃火锅吧。

唐惟和苏祁相处的时候一直都很放松,笑嘻嘻的,我想吃辣的。

苏祁笑起来的时候蓝眼睛就像是一片大海,他说,好。

一小时后,苏祁手里拎着大包小包和唐惟到了火锅店门口,他说,这家店牛蛙很好吃。

我妈咪很喜欢吃牛蛙。

唐惟往前走,感觉整个人被人重重推了一下,他往前踉跄了两步,差点摔在地上,还好前面苏祁眼疾手快扶住了,下意识问道,怎么了?没事……只是个意外吗?唐惟往回看了一眼,总觉得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可是当他仔细观察的时候,又没有发现。

奇怪……苏祁察觉了唐惟心思不在线,拍拍他的后脑勺,进去。

唐惟被苏祁牵着,他又往后看了一眼,还是平淡无奇的人群。

来来往往,都是陌生的脸孔,也相当正常,并没有刚才给他的怪异感。

可是……总有一股,被跟踪着的感觉……唐惟皱起眉头,悄悄打起了心思,跟着苏祁走进去。

不远处,有两个俊美的男人躲在人堆里,一个轻佻的对着一个面瘫说,看到没,真的是他!……没想到啊,居然是真的。

我不活了,薄夜的儿子?这么小?!轻佻的那个男的后退几步,那他旁边那个……是谁?是他爸爸吗?应该是薄夜吧?你放屁,人家蓝眼睛,薄夜是混血的?那我他妈也是混血。

……轻佻的男子眼睛微微眯起来,别动,守着,静观其变。

舅舅出事是谁干的唐惟和苏祁这顿火锅吃了整整两个小时,到后来这对忘年交各自摸着自己的肚子摊在沙发上,对着还不停翻滚的火锅汤底发呆。

唐惟打了个嗝,深呼吸一口气才把气喘过来,好饱……我也是……苏祁就这么大爷似的瘫在上面,桌子下面两条腿伸得老长,几百年没吃的这么撑了,等下我们逛会街,我把你送回你妈妈那里。

唐惟笑眯眯地,你已经帮我买了够多东西了。

无所谓。

苏祁扬了扬手,帮你买了几套衣服而已,不算什么的。

唐惟撑着下巴看苏祁,你是不是很想追我妈咪?苏祁竟然想也没想地接上了,是啊,特别想,每天都在想。

……唐惟叹了口气,我妈咪现在失忆了,等她记起你的时候,你可以试试。

我原本的计划是打算趁着你妈咪示意的时候,再好好追一把的。

苏祁拿着筷子无聊地戳来戳去,可惜了,你妈咪拒绝了我。

我妈咪也拒绝了薄夜。

唐惟眨巴眨巴眼睛,她目前没有想谈恋爱的想法。

你这个意思其实是在暗示我,没准我以后还有机会咯?苏祁也跟着唐惟使眼色,等你妈咪出院吧,这阵子我听说她精神状态不是很稳定……对了。

说起这个,唐惟一下子变得有些严肃,苏叔叔,有件事儿,我想拜托你帮忙。

苏祁愣住了。

唐惟眼中的那种凛然,让他一个成年人看了,都有些难以招架。

这个小孩子的心里到底装着一些什么想法?我想让你……帮忙查查我的舅舅,就是唐奕。

唐惟盯着苏祁的眼睛,他到底去哪了。

苏祁的脸色变了变,你……你不知道吗?唐惟的眼神有些闪躲,具体的知道是指……?他知道自己的舅舅唐奕已经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出现了,也知道了丛杉并不是自己真实的小舅舅,那么……大人们到底把唐奕藏到哪里去了呢?唐惟有些着急,我到处找不到我小舅舅的消息……你知道吗?苏祁的表情明显是知道什么。

可是苏祁说不出口,他明白唐诗向唐惟隐瞒唐奕出事的真相,毕竟这种残忍的事情让小孩子知道了,他肯定承受不来。

看着苏祁那隐忍的表情,唐惟想到了最坏的结果。

他那么聪明,将一切的可能划去之后,就只剩下最后一个不可能。

他……没有舅舅了。

唐惟当场眼睛就红了,颤抖着嘴唇,少年眼中带着令人心疼的情绪,他问道,我舅舅……是不是出事了?苏祁叹了口气,站起来,走到了唐惟的旁边,伸手将小男生抱进怀里,惟惟,有些事情,你妈妈瞒着你,是怕你受伤……唐惟在苏祁怀里浑身哆嗦,他说,是谁干的?小孩子得知自己舅舅去世的消息,第一反应不是无助,而是抬起一双充满恨意的眼睛盯着苏祁,一字一句,是不是……薄夜?神秘男人别躲藏了他这句话里的恨意连着苏祁都惊了惊,混血的男子没说话,只是轻轻拍着唐惟的后背,具体我也不大了解,惟惟,你妈妈一定有她的理由瞒着你……当初唐诗一个人把这个消息瞒下来的时候,她一个人承受了多少呢?唐惟也曾天真无知地一遍遍问起唐奕的消息,那个时候就像是在唐诗心上插了无数刀,他没有说话,只是沉默了下去。

半小时后,苏祁开着车子把唐惟送到医院楼下,夜色渐深,唐惟手里拎着苏祁刚刚逛商场给他买的东西,站在大门口冲苏祁挥手,苏叔叔再见!再见。

苏祁走之前吹了声口哨,要乖乖的知道吗,听你妈咪的话。

唐诗只有你了,小子。

你是她现在唯一的精神支柱。

看着苏祁远去,唐惟转身往电梯走,可是在路过值班前台的时候,少年的脚步一顿,猛地转身往后看去。

依旧是一片空旷,深夜的医院显得有些阴森恐怖,尤其是住院部,似乎没有了活人的气息,就像是在打恐怖游戏。

唐惟一颗心都悬起来了,刚才空旷的住院部大厅里,他分明听到了除了自己以外的另外的脚步声,很轻,但确实存在……黑洞一般的医院大厅像是在冰冷的地狱里,幽暗的灯光,昏黄的光线,以及嗡嗡响的机器运转声音,唐惟站在那里,手心渗出了冷汗,开口道,不必跟了,我已经看见你们了。

最近总是觉得有另一波势力在千方百计地想要挤入他们的生活,唐惟遗传了薄夜的警觉和敏感,他的第六感没出错,的确有人在暗中观察他和唐诗的一举一动。

他不知道这帮人到底是好是坏,但是躲在暗中……肯定不是什么能够见光的事情。

唐惟皱起眉头,还不出来吗?别等我亲自过来。

他其实是虚张声势,事实上,他连他们躲在那里都不知道。

可是对于敌人来说,他们同样不清楚唐惟到底有没有察觉。

赌一把吧……果然,几秒种后,不远处传来一阵清脆的脚步声,比起之前刻意放缓了跟在唐惟身后来,已经光明正大很大。

唐惟几乎是在同时转头,朝着声源的方向看去。

这一看,他愣住了。

眼前站着两个高大俊美的男人,一冷一热,一个眉眼轻佻,一个五官冷漠,他们穿着一黑一白的衣服,都把卫衣后面的帽子翻了起来,遮住了大半边脸。

三个人就这样对视,无声地互相打量对方。

唐惟显然没想到跟了自己一天的人会长这样,他以为起码得是那种凶神恶煞的黑道上的人,可是如今眼前的这两位……明显身份不低。

跟踪我是为了什么?唐惟皱着眉头,率先发问。

不说话那个依旧是一脸冷漠,倒是旁边一个男人笑了起来,笑容玩味,看着唐惟的脸,我要是说只是好玩,你信吗?声音有点熟悉。

唐惟冷笑,你觉得我是那种好骗的小孩子吗?对面的男人愣住了,你就是小孩啊。

……调查资料不远万里唐惟深呼吸一口气,说正事,找我是为了什么?对面的男人摊摊手,真的,只是好玩。

呵。

唐惟的冷笑和薄夜一模一样,我可没那么幼稚到真的相信你们不怀好意的跟踪,只是临时起意觉得好玩。

完了。

对面那个活泼的男人对着身边人喃喃,这臭小子智商有点超群啊……冰山男总算说话了,你难道还不肯相信事实吗?我不!那个男的抱着头蹲下来,随后靠近唐惟,唐惟猛地后退几步,那人把他一把抓住,让我好好看看你。

……唐惟撇了撇嘴,到底想干嘛?徒弟,你没有认出我吗?R7CKY痛心疾首,我是你师父啊!我不远万里跨国来找你!你居然六亲不认!唐惟简直要被眼前这个事实给吓到了,瞪大了眼睛,你……你是R7CKY?男人挑了挑眉,勾着唇,如假包换,喏,旁边这位是我的助理,叫ventus,我一直都很好奇你的身份,所以偷偷跟着过来看你了……大名鼎鼎的网络黑客大师——R7CKY上上下下看了眼唐惟,真没想到,你还真的是个小不点……唐惟的脸鼓鼓的,他有些不服,年纪小怎么了?网络技术要从娃娃抓起!R7CKY啧啧感慨,我一直以为你是假装的娃娃音,但是当你这个本人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才知道,原来网络上的网友见面需谨慎是真的。

说完了他一把将唐惟小身子抱起来,哎哟我的宝贝徒弟,快给师傅我好好看看,你真是那个薄少的儿子吗?唐惟被R7CKY热情的拥抱搂得差点喘不过气来,使劲挣扎,放开我,我要去找我妈咪了!你妈咪?R7CKY双眼放光,快!你长这么好看,你妈咪肯定很漂亮!带我去见见!没门!唐惟干脆利落拒绝了,从他怀里跳下来,师傅,你来看我我很惊喜,下次不要装作坏人跟踪我一样好不好啦?我真的很紧张……哈哈,你师父我也是在试探你的警惕心嘛。

R7CKY摸着下巴看着唐惟,不错不错,你小子将来长大了,肯定是个天才。

唐惟继续撇撇嘴,你可以回去了,我得上去陪我妈咪了。

我们这次回国也是正好有事,要在国内待半个月。

R7CKY穿着一身卫衣,往身边ventus的肩膀上一靠,俊美的男人笑的眼睛眯成一条缝,我到时候把我们的酒店地址发给你,等你空了,随时来找我们玩,师傅请你吃饭。

一言为定。

唐惟和他们说了再见就打开了电梯的门,直到电梯门缓缓关上,原本笑着的R7CKY一下子就把嘴角的笑放了下来。

男人死死皱起眉头,和原来的轻佻玩味截然不同,他眼里带着思考,似乎是在疑惑什么事情,怎么会这样?唐家的孩子……难道……他想起了什么一般,眼前一亮,对着ventus道,今晚就去看看海城的DNA资料库!不能出事资料有误唐惟今天一路上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在医院里甚至突然间遇上了自己网络上的师傅,走进去的时候,他像个小大人一样叹了口气,作为对于一整天的总结,唐诗在病房里笑,去找谁一起完成家庭作业了。

?唐惟立刻把疲惫的表情换做一脸笑意,找苏叔叔啦。

他啊。

唐诗微微皱眉,没有麻烦人家吧?没有。

唐惟把手里的袋子放到一边的沙发上,他还带我逛街买了衣服。

唐诗有些不满意,她本身也不想和苏祁有过多的牵扯,但是无奈唐惟似乎和这个男人的关系很好……唐惟看出了唐诗的心思,轻声道,下次不会了。

主要这次他不想去找薄夜……所以才想到让苏祁代替。

母子俩对视的时候,唐诗敏感地发现唐惟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可是说不上来是哪里,最后落在他的眼睛上,才猛然发觉,是眼神。

唐惟的眼神,在某些时候,会露出像极了薄夜的表情。

夜深人静,R7CKY和ventus缩在一间房子的角落,两个人腿上各自有一台电脑,此时此刻的他们正拼命敲击着键盘,屏幕上便出现了无数排代码,他们眼睛死死盯着屏幕,这时,ventus忽然间轻声道,破解了。

R7CKY打了个指响,随后自己的屏幕也化作了一片数据库,他说,我这里也好了。

venus熟门熟路地把唐家人的DNA资料调了出来,旁边R7CKY还在浏览列表,好友说,我把这个拷贝下来发送给你。

嗯,包括他们的血缘。

翻到一半,R7CKY忽然间啧了一声,我这数据库里面……没有唐诗的数据。

怎么可能?好友皱起眉头,我确定我们进入的是海城居民数据库……唐诗不是海城人?R7CKY挠了挠后脑勺,脸上出现了疑惑的思绪,我们接到的任务就是调查唐诗的背景,难道是有人提前发现了,把唐诗的数据库转移了?有可能。

ventus淡淡地说道,随后又抬起头来看着R7CKY,当然也有一个可能,或许不是转移,而是消失。

意思就是,唐诗的数据库,已经被人,人为地抹消掉了。

……两个人对视着,忽然间陷入一片死一样的沉默。

唐诗的身份愈发破朔迷离,那么他的小徒儿的身份也连着有些神秘了。

啧,真是棘手。

看来暗中不只有他们这一波人在跨入这个神秘的圈子,原来还有别人在偷偷行动,唐诗背后牵连的人已经太多,一时之间,各种势力纷纷介入,R7CKY皱了皱眉,不行,我不管背后有多少人,都得查出来。

我可以入侵后台看看有没有留下痕迹。

ventus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如果真的是被人抹消掉的话,我也可以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R7CKY要看看是谁在背后搞这些烟雾弹,这可是事关他的小徒儿,绝对不能让唐惟出事!没有亲人六亲不认然而这一切都是在无声地进行的,睡在医院里的唐诗和唐惟完全没想到已经有阴谋慢慢地蔓延上他们的脚跟……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薄夜照例过来了,手里带着一些吃的,因为是周末,唐惟坐在一边看见薄夜进来的时候,抬头明显一愣,你……怎么来了?薄夜皱了皱眉,唐惟这句话明显就是有些排斥他,但是他没表达出来,只是轻声道,周末,过来看看你们。

唐惟看见薄夜手里那袋吃的,这是昨天他和苏祁去过的那家甜品店,薄夜看见了他们在那里吃东西,心想唐惟可能是喜欢这家店,今天就又打包了一些过来。

他把甜品放在桌子上,你们吃午饭了吗?唐惟转头,看了眼坐在床上沉默不做声的唐诗,替她回答,一觉睡醒就是中午了,还没吃午饭。

这样。

薄夜也放缓了声音,那我给你们点一些外卖?唐惟总觉得薄夜的声音里带着……近乎乞求的讨好。

他点点头,薄夜就把手机递过去,唐惟点了自己想吃的烤肉饭,又帮唐诗点了粥,把手机还回去,轻声道,谢谢薄少。

这四个字,还真是足够生疏。

薄夜扯着嘴角笑了笑,不知道是在嘲笑谁。

后来一顿午饭结束,三个人都在房间沉默,薄夜觉得讽刺,这个时候,只要他换做另一个人,唐诗和唐惟都不会用这种态度来对待。

他干脆走吧,不要再自作多情了。

薄夜站起来,声音干涩,像是强忍着什么情绪,他说,那,我先走了。

病房内一片寂静,唐诗和唐惟都没出声挽留。

薄夜自觉没趣,往外走,他的步伐像是在进行着一场逃亡,林辞在外面等他,观察到了病房里的情况,觉得又有些不忍。

看着这样失魂落魄的薄夜,林辞跟着薄夜离开了医院,后来男人出了大门,回眸看了一眼身后的建筑物。

他的目光放远了,最后又慢慢收回,对着林辞,哑着嗓子道,走吧。

以后,也不要再这样出现了。

隆冬的傍晚总是有些寒冷,快过新年了,唐惟和唐诗缩在同一个被窝里,唐惟端着平板电脑,在自己制作游戏程序,一边抬头看了一眼唐诗,妈咪,过年那天我们出去旅游吧?嗯?唐诗低头看自己儿子,怎么想到的腰出去旅游?因为我们……唐惟的声音低下去,我们没有别的亲戚可以一起串门过新年了,那我们就自己出去旅游吧。

唐惟这话里的意思,唐诗顿住了,他……是知道了唐奕出事了吗?好。

唐诗伸手摸了摸唐惟的脑袋,你挑个地方吧,妈妈带你去。

门外——【薄少,唐小姐打算带着儿子出去旅游。

】【有没有说去哪里?】【没有,还在探讨,正好是过年的时候,小少爷说他们……没有亲人可以走亲戚。

】没有亲人。

薄夜盯着屏幕上那排字,眼神被刺痛了。

你欠我的不够还债这边唐诗和唐惟还在病房里计划过年去哪里玩,另一边薄夜正派人打听他们的详细计划,随后男人看了眼手下发来的消息,将手机收起来。

帮我联系一下白航航空公司。

薄夜让林辞进来,开始安排事情,联系他们高管,二月份开始机票价格直接减免一半。

差价报给我,薄氏补。

林辞愣住了,随后立刻很聪明地想到,是唐小姐他们要出去玩吗?薄夜眼神没由来地深沉,嗯,他们要去美国。

找那个叫做克里斯的男人。

薄夜记得他,当初唐诗挽着他星光熠熠,在镜头前笑容得体。

他们亲密又暧昧,走在一起的时候,薄夜没少听人家偷偷八卦他和唐诗的关系。

那个时候他内心像是有一把火在烧焚着,可惜了当时的他并不明白这种感觉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

克里斯的背后又是谁……?薄夜的眼神深了深,随后叫林辞下去办事情,办公室里陷入一片沉默。

冰冷在他周遭缓缓蔓延……唐诗最近的恢复情况特别好,甚至连江凌都觉得不可思议,她的内心像是被谁治愈了一般,什么问题都回答地相当标准,连吃药睡觉都是按时的,丝毫看不出任何异样来。

可就是这份正常,让薄夜隐隐觉得不正常,他觉得这就像是暴风雨之前的宁静,很快,就会被更恐怖的浪潮吞没。

这天他叫住要去做治疗的唐诗,可是唐诗没回头。

那动作看得薄夜一愣,联想到唐诗最近的情况,忽然间瞳仁一缩,他失声喊道,唐诗,你的记忆是不是……恢复了?!唐诗背影一僵,却依旧没有别的动作,许久,她迈开步子像是逃跑一样在走廊上狂奔,薄夜反应过来,迅速追上去,一把抓住唐诗的手腕。

她最近的冷漠,还有她装出来的相安无事,以及那些不再有波澜起伏的心理数据,她是不是都记起来了,却装着病人的样子,所以才能将一个病人演绎的这么完美合格?唐诗手在隐隐哆嗦着。

薄夜表情震惊,你……你是什么时候记起来的?是那次深度催眠吗?唤醒了她记忆里沉睡的痛苦,她说她恨薄夜——那他早该猜到,能说出这种话,一定是回忆起了他对她做出的一切!她早就记起来了,那些满目疮痍的过往!她扮演着沉默无知的角色,却目睹了他小心翼翼讨好的一切,像看一个跳梁小丑一样看着他做出的行为,薄夜觉得浑身上下彻骨的冷。

他盯着唐诗的脸,你记起来了,为什么……不和我说?唐诗用力甩开了薄夜,转过脸去,我要去做治疗了。

治疗什么治疗!她根本就是已经把心冰冻起来了!她根本不想被治疗好!她装出一副乖乖配合的样子,实际上呢,什么病情都没表达,她这才是无声地在反抗,却又让人无话可说!唐诗!薄夜慌了,一把再次抓住唐诗的手,你既然记起来了,为什么……为什么那眼里和当初忘记他时一模一样的冷?唐诗没说话,没有正面回答薄夜这个问题,只是冷漠地笑了笑,随后,将手抽出来。

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她那么迫不及待要走,薄夜着急了,连着声音都拔高了,被人像是看笑话一样看了整场,男人用力将她拖进病房,你这样玩我,很有成就感是不是?!薄夜眼睛血红,他再冷血,再畜生不如,他还是个活生生的人!被欺骗被隐瞒,那么努力地靠近补偿,她却像是看笑话一样看着他!唐诗轻笑,是挺好笑的。

那一刻,万箭穿心。

薄夜倒退两步,却又用力按住唐诗的肩膀,他想吻她,老在就想这么做了,恨不得……恨不得把她揉进自己的血肉里!唐诗察觉出了薄夜的动作,可是来不及闪躲,她推着他的肩膀,你放开我!病房的隔音效果很好,她的挣扎实在是太脆弱,一个受过那么多伤的女人,怎么抵抗得了薄夜这样一个强大的男人?唐诗,我真没想到你能这么狠……薄夜手都在哆嗦了,感觉一颗心像是被人挖出来一样,然后再被人狠狠踩在脚底,碾碎了,鲜血满地。

是不是暗地里在笑话我像条狗一样讨好你?嗯?我用尽一切,我想着你失忆了,拼命补偿,你却把我当一条狗!薄夜声嘶力竭地怒吼,你知道我的心有多痛吗?我巴不得你一辈子不记起来,哪怕忘了你爱过我也好,没关系,我薄夜有的是权利和时间来哄你!可是你却一早就记起来了,你对着我演戏,看着我为你一遍遍难受,你怎么可以这么狠!你要我生要我死一句话,你他妈现在就是让我从这层楼跳下去,老子眼皮都不眨一下跳给你看!可是你!你看了我那么多笑话,你把我当人吗啊?唐诗,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唐诗愣住了,薄夜一通掏心掏肺的话砸在她脸上,她脸色惨白,下一秒,看见那个向来高高在上的男人竟然落泪了,当着她的面溃不成军。

薄夜死死抓着唐诗的手臂,声音都带着哭腔,为什么不告诉我你记起来了?你看我这样很好玩是不是?把我捏在手里掌控很有优越感是不是?让我欠着你的感觉是不是特别满足?你满意了吗?唐诗,你满意了吗?他的逼问让唐诗心尖泛疼,女人用力推开他,指着他,无数话语想说出来,可是到了嘴边却还是寥寥数字——薄夜,你哭委屈?你有什么资格?凭什么,你付出了,你被践踏了,就要我来原谅你?凭什么?我凭什么告诉你我恢复了记忆?我想不想说都是我的事,我可没求着你来伺候我!唐诗拔高声调,声音尖锐,你别弄得你多委屈,你配吗啊?薄夜,谁都不欠我,只有你,你欠我的,就是死一千次一万次,都不够还债!欠下死债给个痛快那一句话,如同吼穿了薄夜的灵魂。

男人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女人,眼泪无声地落下,流淌过他的脸庞,分明是俊美的脸,可是一双眼睛里却盛满了悲伤。

那眼泪砸在唐诗的手背上,像是一滴硫酸,带着腐蚀性一般,几乎是在瞬间传递出些许刺痛感来。

唐诗猛地抽回手,随后对着薄夜道,你走吧。

薄夜站在那里没动。

唐诗忍不住高喊,你走吧!我不需要你来陪着我!薄夜站在那里,那一刻,他声音嘶哑,像是经历了一遭灾难,唐诗……你还在怪我吗?唐诗笑得嘲讽,我哪儿敢呢?您不是大名鼎鼎的薄夜吗,我贱命一条,不敢怪您。

她越是说这种话,薄夜越觉得讽刺,逼近她,察觉她呼吸的急促,薄夜攥紧了手指,唐诗,我知道过去我欠你一份清白,但是你看不出我的诚意吗?非要这样践踏我的真心吗?践踏?唐诗像是听见笑话一样,薄夜,你对我说这两个字,你不觉得打脸吗?当初是谁,残忍冷血地对待她,让她陪酒,让她赔笑,让她被迫顺从她的一切,还让她……失去了一切!她这辈子所有的痛苦都拜薄夜所赐,他现在来说唐诗践踏她?真是贼喊捉贼!唐诗那眼里的嘲讽让薄夜看着心寒,男人声音有些发颤,你想怎么样?唐诗,你现在到底想怎么样?她给个痛快吧,这样吊着他一颗心,很好玩吗?唐诗没说话,沉默好久,才轻声道,薄夜,我想怎么样,都和你无关。

原来一个人死心之后,说出来的话可以这么狠。

她轻描淡写几句话,就将他彻底推出她的世界。

那一刻时间如同静止了,薄夜看着眼前的唐诗,却发现自己不管贴她多近,都已经再也无法靠近她身边。

后来他几乎是落荒而逃,转身走的时候,眼眶猩红,唐诗看着薄夜离开的背影,她眼神像是一潭死水,不再有任何波澜。

走吧,滚吧,离她越远越好!这辈子,他的内心都没资格安宁!唐惟这天晚上回来,看见唐诗坐在床边,那眼神空的像是一个洞,小孩子愣了愣,被唐诗脸上这种表情,轻声问道,妈咪,你怎么了?唐诗回神,看着唐惟那张和薄夜相似的脸,像是被触动了什么一般,我们……尽快出去旅游好不好?不是说过年吗,怎么突然提前了?唐惟有些不解,却在看见唐诗的眼神的时候,又像是明白了什么,你的病好了吗?潜台词就是,你都……记起来了吗?唐诗没说话,沉默好久,唐惟却明白了,放下书包来,爬到床上,轻轻将她皱在一起的眉头抚平。

没关系,妈咪,有我在,我就是你的全世界。

唐诗抱着唐惟,将头靠在他瘦小的肩膀上面,过几天就去办出院手续。

好。

得子如此,夫复何求?把你捅死不算过分唐诗是在一个礼拜后递交了出院手续,江凌想拦着都没办法,因为她可以把所有的病情都扮演到合格的指标上去,他们对着病历簿发呆,唐诗的病看起来已经痊愈了。

这才是江凌觉得最棘手的地方,她像是一个完美病人,医生挑不出漏洞,该吃药的时候吃药,该好的时候她就好了。

可是这样的情况才是最可怕的,因为唐诗等于把自己内心一切的想法都深深压了下去,随后装出一副健康的模样来,这样……更令人心疼。

江凌那天送唐诗出去,给薄夜打了个电话,他看着唐诗的背影离开住院部大门,对薄夜说,老夜,她走了。

树荫下坐在车子驾驶座里的薄夜看着路边唐诗的背影,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指根根收紧。

我知道。

男人开口说话,声音已经是沙哑得不像话,自从那次在医院病房里和唐诗大吵一架之后,薄夜就没再去看过她一次。

她那话说得太狠,薄夜不得不承认,他被伤到了,毫无反手之力。

他看着唐诗的背影,女人在马路边拦了车和唐惟上去,就这么走了,或许她知道背后薄夜在躲着看她,可是她连个回头都没有。

薄夜看着那辆出租车离开,眸中逐渐浮起支离破碎的情绪。

他……不想放手,想补偿,想拼命挽救,可是,唐诗,你告诉我,我要怎么做,你才能重新回头来看看我?薄夜终于下车,走进住院部的大厅,看见江凌披着白大褂站在那里,也是一脸担忧,你总算来了。

他并不知道薄夜偷偷看着唐诗离开的事情。

薄夜应了一声,嗯,她带走了什么东西?江凌摇摇头,叹了口气,什么都没带走。

薄夜愣住了。

愣住几秒后,一股寒意逐渐爬上来,她……没带走任何东西?他在桌子上放了银行卡和钱,唐诗没拿。

他在枕头下面放了给唐惟的红包,唐惟也没拿,母子俩大概是厌恶薄夜的一切,所以多少钱都不肯回头。

江凌说,你这样,人家会觉得你是在拿钱羞辱她。

薄夜声音低哑,我给她什么,她都不要。

我想起码让她以后的生活有个保障,再加上要去美国,肯定要用钱,所以……江凌拍拍薄夜的肩膀,算了吧,唐诗也就这个性格,对了,她具体去哪里定好了吗?旧金山。

下周末的飞机,傍晚四点。

薄夜抬头看着江凌,我……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江凌双手插兜,也皱着眉头,但是老夜,你追过去,人家或许会更加反感你。

薄夜知道会有这个下场,可是他如今除了跟着她的脚步,他还能干什么呢?唐诗什么都不稀罕,包括他这个人。

会好起来的,她现在只是病了,所以心情抑郁,连带着对你也冷漠。

江凌将目光放远了,轻声道,薄夜,或许等唐诗以后走出阴影,有了新的生活,就会连着对你的仇恨也一并忘记了。

那个时候你再去补偿她,或许才是最好的。

毕竟你曾经对她做出的一切都是不可回转的伤害,她就是拿把刀把你捅死了,都不算过分。

薄夜不是不知道这个道理,唐诗所有的反感和抗拒他都撑着,可是若是要等到唐诗看开往前走,他会更害怕。

那个时候唐诗的生活里……就已经彻底不需要自己了,连仇恨都放下了的话,薄夜对她来说,就只是一个陌生人。

唐诗和唐惟是在半小时后到达的家里的,还是韩让那套房子,他们进去的时候,看见韩让在桌上放了一张纸条,纸条上有些灰尘,看来有些时日了。

【我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回来,或许你们回来的时候我已经忙得抽不开身,这套房子我已经挪到了姜戚的名下,你和惟惟可以安心住在这里。

】男人的字迹十分清秀,唐诗看了纸条叹了口气,就开始收拾家庭,好久没回来了,有些地方都已经脏了。

唐惟和唐诗花了好久的力气才把家里收拾好,随后母子俩摊在沙发上,唐惟笑着对唐诗说,妈咪,我好久没这么累了。

随后他又关切地问道,你后背上的伤口好了吗?唐诗眼神暗了暗,随后安慰唐惟道,好得差不多了。

唐惟盯着她的脸,我不想妈咪背上落下疤。

唐诗被唐惟这一句话,激得差点眼泪都出来了,上去摸了摸唐惟的脑袋,没关系,只要有你在,妈咪什么伤都能痊愈。

唐惟就是唐诗的一切,倘若失去了唐惟,唐诗的人生就会真的……和死毫无差异。

晚上的时候唐诗和唐惟总算睡了一个好觉,和薄夜相处的时候,他们日日夜夜都是提心吊胆,唯有现在才算稍微舒缓过来,想到过阵子就要去国外找克里斯,唐诗还是有些雀跃的。

或许国外一趟,他们就会看开。

唐诗点开对话框,正好弹出克里斯的一条新消息,【克里斯:你们机票定了吗?】【Dawn:已经订好了,周六下午四点。

】【克里斯:好,你们来了我把家里收拾一下,晚上带你们去蹦迪。

】【Dawn:不用太刻意招待,我带了惟惟一起?】【克里斯:那臭小子跟着一起来啦?好呀!我有点想他了!】【Dawn:克里斯,我想和你说点事……】克里斯多聪明的人,远在美国旧金山,坐在自己的公寓里,看着屏幕上那排字,忽然间笑了一下。

什么事笑这么开心?尤金抬头看着眼前的男人。

克里斯把手机捏在手里,混血的男人有一双相当漂亮的眼睛,他精致的脸上带着些许宠溺的笑意,意味深长地吐出一句,我的小宝贝要来了。

啧啧。

尤金从沙发上起身,一身白衬衫,他和克里斯是同父异母的兄弟,男人上前盯着自己弟弟的脸,两张同样俊美的脸彼此对视,尤金勾唇,是唐诗?救你一次欠你人情克里斯惊异于会从尤金的嘴里听见这个名字,他眯起眼睛来,你听说过我家宝贝?尤金笑了,当初那一组照片就是找她拍的。

克里斯怒了,我他妈就知道!你当初还骗我说不是唐诗!该死的,你居然敢骗我?哥哥大人眯着那双蓝绿的眼睛的笑,我以为,以你对她的了解程度,会直接就认出她来,没想到你还要特地过来问我。

克里斯双手抱在胸前,我家宝贝性格低调,我没想到她会同意你去拍广告,说吧,你用什么贿赂我家宝贝的?尤金也笑了,想知道?自己去问她,我是不会告诉你的。

克里斯翻了个白眼,切,稀罕一周后,唐诗收拾好了行李和唐惟出发,她开着车子到了机场,唐惟很激动,在一边对着唐诗道,妈咪,这是我第一次坐飞机和你去国外。

唐诗怜爱地摸了摸他的脸,要乖哦,不要乱跑。

唐惟一口应下,母子俩停了车上去取机票,取完机票就开始寄行李,随后又拉着唐惟过安检,正好这个时候,忽然间有一群保安匆匆忙忙跑过来,对着一群安检人员窃窃私语。

唐惟耳朵灵,敏感的听到了那几个穿着特警制服的人员在那边谈论,说今天可能会有逃犯便装躲过安检,然后叫另外几个人都仔细一点,不要把嫌疑犯放出去。

那个逃犯身份证的名字叫什么?唐惟听到了名字,整个人都惊了,他脸色煞白站在原地,唐诗推了他一把,惟惟?唐惟猛地回神,才急忙和唐诗说,妈咪,我在。

想什么事这么出神呢?快过来安检了。

唐诗又对着安检人员笑笑,不好意思,我家儿子第一次坐飞机,耽搁大家时间了。

那位安保小姐一看人家这么有礼貌,长得还漂亮,手里牵着一个洋娃娃一样的小儿子,立刻对着唐诗笑眯眯道,没事儿,来吧小可爱,过那扇门让大哥哥安检一下。

唐惟笑得甜甜的,谢谢姐姐!顿时迷得那群小姐姐都发花痴,哎呀,好可爱吖!基因真好,能生出这么漂亮的小男孩儿!真羡慕这对母子……唐诗带着唐惟过安检的时候,背后还有人在议论,看着真眼熟,估计是哪家的大小姐吧。

肯定的,看人家的教养和气质,有钱人出来的。

唐诗和唐惟相视一笑,随后就按着机场上面的指示到了他们要候机的地方,还需要一个小时才登机,唐诗对唐惟说,有什么想吃的东西吗?妈妈带你去买点,等会上飞机了,飞机上的套餐不好吃。

唐惟摸着肚子,我不吃,我要等到美国让克里斯叔叔请客带我吃大餐!说完正好眼前冲过去一群特警,脚步急促,他们胸口别着的通讯机正在发出带着滋滋电流杂音的呼喊声,已经发现往A1区方向跑了,抓住他们!唐惟愣住了,没有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都已经追到了登机室里面来,唐诗在一边嘀咕,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感觉好严肃啊。

妈咪,我去上一趟厕所……唐惟忽然间从凳子上跳下来,随后对着唐诗笑了笑,立刻跑向了厕所里耳朵方向。

快……如果快一点,说不定赶得及,这个时候如果通缉犯被追到没有躲藏的地方的话……唐惟冲进男厕所,跑到最后一间,刚拉开门,就有一只带着血的手冲出来,将他整个脖子掐住。

是我!唐惟咳嗽了几声,随后听见那个男人大喊,你怎么在这里?唐惟直视眼前男人的眼睛,我听说你们被警察追,所以过来了。

男人眼睛微微眯起来,传出些许压迫感,你知道了?我听到的。

唐惟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小孩子,耳朵比较灵。

男人没说话,沉默。

唐惟却拿起自己的手机,一把抓住了男人的手,他手里还带着血,可是小男孩没有害怕,对他说,我帮你联系人把你保出去。

你必须听从我的安排,知道吗?他眼里的认真那么严肃,那一刻男人觉得眼前的小孩子,根本不是一个普通的五六岁孩童。

他善于隐藏自己,可事实上,他的心智早就超出了正常孩童的范畴。

为什么要帮我,我现在不是谁,只是一个很危险的,通缉犯。

男人深深看着眼前这张稚嫩的脸,心中却在惊叹这个孩子超乎常人的智商。

因为你救过我。

唐惟的理由那么简单,一双眼睛澄澈透明,他有着一颗赤子之心,哪怕见过再多黑暗,心中都存着一份理智,很简单,足够了。

男人没说话,再次陷入沉默。

我现在开始帮你联系,你先把身上的血冲掉,据我观察,这不是你的血吧?唐惟拿出手机轻轻松松输入一排代码进入了电信局的后台,所有用身份证登记过的号码都会在这里留有记录,小男孩用排除术几乎在瞬间找到了能帮自己忙的人。

R7CKY正和ventus打着游戏,结果这个时候正好一通电话进来,他一接起,他的宝贝小徒弟就在那里大喊着,我需要你的帮忙!我靠小宝贝儿!R7CKY愣住了,刚想说唐惟是怎么知道他的手机号的,可是下一秒有想到,自己的宝贝徒弟,这些事儿当然不在话下了,于是严肃了表情,怎么了?我需要你干扰白城警察们的联络网。

唐惟一字一句,根本不像在开玩笑,我需要帮一个人逃出仲国。

我靠,你这是想造反啊!R7CKY循循善诱,这是犯法,你还小……干不干?白城国际机场。

唐惟的语气很利落,我们躲在地下一层登机室男厕所最后一间,你先把机场的监控录像系统攻击到崩溃,ventus哥哥帮忙发射信号干扰他们的通讯装备,剩下的交给我就行。

唐惟干脆利落安排好事情,直接挂了电话,R7CKY还没反应过来,回过神来立刻开干,抽空感慨一声,爸爸终于有了一种干大事的紧张刺激感!ventus冷漠地说,你别忘了你也是通缉犯。

……拔刀相向在所不惜一群特警原本还追得好好的,忽然之间他们的通讯器都失灵了,不管怎么传递指令,都是发出滋滋的电流声,而且声音超大,特别烦躁,一群人都愣住了,接下去有人喊了一声,调监控!监控……出bug了……有人小声道,把出口封锁了,不要声张,会引起正常群众的恐慌,我们的人都还守着,不可能让他们逃出去!厕所里,唐惟握住男人的手,从兜里掏出餐巾纸来帮他把手上的血擦干净,少年一字一句,我不知道你出了什么事情,但是一定不是好事。

下次见面我不会再帮你,如果你站在了我的对立面——唐惟顿了顿,声音坚定,拔刀相向,在所不惜。

男人依旧沉默,那眼神却无比深邃,到后来唐惟把厕所后面的通气窗打开,我当初曾经通过这个窗口被绑架过,你要是没有幽闭恐惧,就可以从这里爬出去,不过里面空间不大,会很压抑。

唐惟将周围男人碰过的地方,指纹一一擦干净,他心思缜密到让眼前那个大男人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我喊了我的师傅帮你扰乱特警的追踪,快去吧。

到外面,不管是生是死,都不要再联系我。

小孩子在某种方面的理智,比成年人还要坚定。

男人嗯了一声,随后伸手想摸唐惟的脸,却被他察觉,他眯眼笑得陌生,不要告诉任何人我救过你,我会忘记的。

忘记对他们来说都是最好的选择。

门口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想来是有人来搜查厕所,唐惟推了男人一把,声音压低,快去!男人身手利落地钻入通风通道,原本他不敢轻易尝试,因为机场各个角落都有监控,但是现在,显然唐惟喊人帮忙攻击了机场的安保系统,所以他时间有限,必须趁着现在逃出去,或许不会被人发现。

男人走之前问了唐惟一声,救我,你会后悔吗?或许会。

唐惟的声音十分利落,但这都是我自己的选择,甚至和我妈咪无关。

这个小子,多智近妖,将来必定……掀起惊天骇浪。

男人头也不回地逃了,后来唐惟站在厕所里尖叫了一声,立刻外面有人踹门进来,看见是个小男孩,几个特警大男人面面相觑,怎么了?隔壁……隔壁有人逃出去,还有血……唐惟满脸惊恐,甚至还有点哆嗦,特警立刻问了他详细信息,随后跑到隔壁一间厕所去看了眼,的确有几滴血,看来是这个小孩上厕所偶然撞到通缉犯了。

他们留下一个人安慰唐惟,随后将他送到唐诗的身边,另外几个人继续按着唐惟刚才给的消息追逃犯,封锁了各个出口,就不信他们能乔装打扮混出去!然而大家从没想过,这个五六岁的小孩子,给的信息都是错误的,从而将他们从原本正确的道路上越带越远,那天,男人带着鸭舌帽蒙混出了机场,夜幕上挂着耀眼的星星,像极了当时唐惟冰冷却清亮的眼睛。

男人笑了笑,拨了个电话。

是我,我出来了,对,我没死。

他嘴角勾起地狱修罗一般的笑容,是时候彻底算一次账了。

唐惟回到唐诗身边,唐诗有些疑惑,你上个厕所怎么花了这么久时间?唐惟吐吐舌头,找厕所的时候迷路了,所以花了点时间,我又没出事,没事啦唐诗摸了摸唐惟的脸,你可不能再出事了,你要是出事,妈咪估计会疯了的。

唐惟抱着唐诗的手臂,好啦,我知道,你也是我最重要的人,我会保护好你的。

唐诗以为唐惟只是嘴巴甜会哄人,却没想过后来的日子里,这个瘦弱的少年真的有一种神奇的力量,将她护在他的羽翼下,成为她最大的庇护。

两个人登机是在四十分钟后,坐上飞机唐惟显得很安静,空姐过来提醒他把椅子背上的板放下来的时候,他特别有礼貌地说了声谢谢,漂亮的空姐被他逗得脸上都是笑意,一边夸他一边羡慕,你真乖巧。

随后空姐对着唐诗道,小姐,你的儿子实在是太可爱。

谢谢姐姐夸奖。

唐惟的动静让周围人都看过来,纷纷夸奖。

有几个一直在闹腾的熊孩子还在大哭大闹,一边的家长也不管,众人故意把声音说的不小,让那些家长听见——看看人家的小孩,再看看有些人,家教真的是截然不同哦。

就是,同样是教出来的小孩,一个安安静静斯斯文文,怎么别人这么吵,家长肯定没管教好。

人比人,比死人哦。

熊孩子的家长听到这些议论声脸都青了,立刻抓着自己的小孩子让他们闭嘴,不然丢人就丢大了。

飞机起飞的时候,终于安静下来,大家静静坐着飞机跨过大洋,在气流上方飞行,慢慢的,慢慢的降落在另外一个国度的土地上。

唐诗一下飞机,就把唐惟叫醒,两个人排着队等来了行李,取下行李就往外走,正好看见外面接机大厅等候着一个高挑的男人,还没走近,唐诗就听见一起走出来的小姑娘在惊喜道,看!那边有个男人好帅啊!啧啧,真是霸道总裁的样子,看着像模特一样。

真羡慕,是来接机的吗,不知道是接谁。

还有一些回国的外国人用英语在夸奖不远处的男人,唐诗笑了笑,看见克里斯径自冲她走过来。

周围一片吸气声。

克里斯在唐诗面前站定,伸手捏了一把唐诗的脸,飞机晚点了,害得我多等了一小时。

好事多磨嘛。

面对克里斯,唐诗卸下所有防备,对着自己的交心好友笑笑,快,惟惟,和克里斯打个招呼。

克里斯叔叔好!唐惟竟然用英文流利地打了个招呼,唐诗和克里斯都惊了,尤其是克里斯,宝贝儿,你会说英语?说的还不差。

唐惟笑了笑,依旧用英文和克里斯沟通,是的,有人教过我。

想来是薄夜。

克里斯抓起唐惟的手,另一只手拖着唐诗的行李箱,走吧,多余的房间已经给你们整理出来了,打算住多久?看心情。

唐诗对着克里斯眨眨眼睛,顺路放寒假了,带惟惟出来多玩一会。

异国他乡的他们却完全不知道,有人已经将唐诗的消息及时发给了国内的男人。

薄夜看着照片上唐诗和克里斯相视而笑的样子,手指攥紧。

林辞下意识帮唐诗解释,唐小姐和克里斯先生是好朋友,他们认识很久了。

认识很久了。

不要强撑我不委屈薄夜看着照片沉默了很久,旁边林辞觉得解释已经是无用的,薄夜现在明显陷在这种情绪里走不出去,旁人再多劝解都是白费。

他叹了口气走出去,自己的老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看开。

而此时此刻,大洋彼岸的另一边,唐诗和唐惟一起走出机场,前面克里斯解锁了车子,他笑着帮唐诗拎着行李箱,你们两个人的东西就一个箱子?对啊。

唐诗笑了笑,一些经常穿的衣服,还有些化妆品,别的都是身外之物。

好吧。

克里斯替他们拉开车门,没关系,如果有需要的东西,我替你买单。

就是抱着这个想法!唐惟坐在后排笑着喊了一声,克里斯叔叔,我们晚上去哪呀?叔叔带你们去吃西餐,然后你们今晚先好好休息睡一觉。

明天我帮你安排怎么样?克里斯打转方向盘,吹了声口哨,这可是你们娘俩第一次跑那么远来找我,我把工作都撇下了来陪你们。

最喜欢克里斯叔叔了!唐惟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克里斯是唐诗很重要的朋友,以前唐诗受委屈的时候,克里斯二话不说直接一张机票飞过来,这样的感情是搀不了假的。

美国的国土实在是大,克里斯开车开了整整一个小时,后来到达家里的时候,唐惟开心的大叫,克里斯叔叔,你们家院子好大啊!这边土地实在是太多了,尤其是几年前的时候,政府土地都白送给我们,巴不得我们多买点地。

克里斯在院子里停好车,就拉着唐惟进屋子,唐诗跟在最后,打开灯,唐惟更加惊叹,哇!装修和薄夜家里那种简单又高级的腔调不一样,是纯粹的欧洲皇室风格,壁炉,圣诞树,墙壁上挂着各种壁画,旋转的楼梯,水晶大吊灯,墙壁上还挂着一把猎枪。

唐惟眼睛一亮,那个是真枪吗?克里斯神秘地笑了笑,是啊,我在这里有持枪资格证,不过你别碰,知道吗?唐惟看了眼那个枪,没说话。

克里斯从柴房里真的拎了一捆柴火,然后堆在壁炉里,再弄了些细碎的容易被点燃的枯枝,在那里鼓捣了一会,壁炉里就升起了一股小小的火。

唐惟电视里看多了国外的家庭生活,这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真实的,他惊喜地小脸都红扑扑的,想靠近取暖,克里斯笑了,小心点,现在还没旺,晚点火旺盛了你可以过来。

唐惟随着克里斯跟着往盘旋的楼梯上走,正好遇上一个下人端着一盆烤全鸡对着唐惟打招呼,小少爷好。

得伯夫人。

克里斯用英文打招呼,这是我好朋友的小儿子,瞧他,是不是很可爱?小甜心。

得伯夫人把烤鸡放在桌上,走近了唐惟蹲下来,往他手里放了一颗糖。

她不会讲汉语,就用英文和他交流,岂料唐惟都听懂了,欢迎来克里斯的府邸,小少爷。

哦,你真是太可爱了,简直是上帝的宝贝。

被克里斯家里的下人喊作小少爷比薄夜家里的舒服多了。

唐惟端出国外小绅士的态度,也跟着弯腰,晚上好夫人。

唐诗也跟上来和得伯夫人打招呼,依旧用的是英文,夫人您好,近几日叨扰了。

不会不会。

得伯夫人捂着嘴笑了笑,小姐,我能夸你吗?你真漂亮,比我见过的任何一个女孩儿都有魅力,哦,你的儿子也很可爱。

谢谢夸奖。

唐诗眯眼笑了笑,这也是我的荣幸,夫人等下一起用餐吗?得伯夫人一直都是和我一起用餐的。

她不仅是我的保姆,还像极了我的母亲。

克里斯抽出椅子,嘿唐惟,过来小子,坐这儿。

四个人围着桌子坐下,桌上放着一瓶还没开过封的红酒,周边放满了菜,有牛排,有新鲜的三文鱼切片,火鸡被烤出了焦黄的油,发出滋滋的香味,肚子里塞满了果木,旁边还摆着烟熏的烤鱼,各种蔬菜沙拉。

刀叉被人擦得锃光瓦亮,干干净净摆在餐盘旁边,一看就知道主人生活有多细致。

克里斯很绅士地抢在得伯夫人站起来之前就开了红酒,暗红的液体倒入酒杯,流淌着一种妖冶又蛊惑人心的美感。

要试试吗?克里斯看了唐惟一眼,学着像大人一样来喝酒吗?唐诗没有阻拦,唐惟自我主意很强,他应了一声,克里斯就倒了一些在他面前的杯子里,你成熟很多。

唐惟抬头,克里斯看见他那双和以往不一样的眼睛,在心里感叹一声,唐惟真的成熟了。

一顿晚饭吃得十分欢快,期间大家都是无压力地用英文交流,唐惟居然还能跟上他们的步伐,得伯夫人止不住地赞叹,真是太聪明了,唐小姐,您真有福气。

唐诗羞涩地笑了笑,喝了些红酒,吃了一些烤鸡,一小时后大家吃得饱饱的,站起来一起帮得伯夫人收拾桌子。

哦不,小姐我来吧,或许您可以和克里斯少爷一起去楼下聊会天,我待会给你们泡一壶红茶。

夫人客气了。

唐诗喝了红酒,脸色微微有些红,眼睛也湿漉漉的,走到楼下现在沙发里,克里斯帮着收拾了餐具走下来,看见唐诗就这么缩在沙发上,微醺的脸,魅惑的眼,克里斯啧啧两声,估计没有男人会拒绝现在的你。

唐诗抱着沙发上一只一米多的大熊,靠着它,对着克里斯道,得了吧,你的花言巧语我听腻了。

我这是在夸你啊宝贝。

克里斯笑着勾唇,坐在唐诗旁边,把她揉进自己怀里,唉,心疼你,在别人那里受这么多委屈。

唐诗眼眶有些红了,她哽咽,趁着唐惟还没下来,轻声道,我不委屈。

克里斯抓了一把唐诗的头发,叹了口气,在我面前不必要强撑,Dawn,你不容易。

追去国外人心险恶听到克里斯这么说,唐诗内心触动,但是她还是笑着对自己的好友,没关系,现在已经过来了。

她经历了那么多,但是统统选择了抛在过去。

和克里斯聊了很久,唐诗觉得内心所有的情绪都不吐不快,只是她平时都压抑着,从来不说出口。

是我太作吗?唐诗眼角似乎有泪花,是我瞒着薄夜太作吗?我只想知道,我做错了什么,会让人家觉得我作?怀过孕打过胎,坐过牢背过罪,断掉一截手指,背上数道疤,被逼迫屈辱过无数次,吃过数不清的耳光——她这一路走下来,不喊一声冤,咬牙扛着一切,到头来,医院里那些小护士看她不肯接受薄夜的好意,背地里都在说她作?她作?唐诗笑了,人心怎么会险恶到这种地步?针不扎在他们身上,他们是不会疼的,轻轻松松说我作,我经历的事情,换做他们其中任何一个,都不会有我这样大度!我知道。

克里斯拍着她的肩膀抚慰她,人类是永远都无法做到感同身受的。

嘴巴上说着多心疼你,但其实也只是说说而已。

我是你的挚友,都没有办法彻底理解你,何况什么都不知道的他们,仅凭一张嘴就给你定下罪名。

唐诗,你不作,你是我见过最坚强最勇敢的女人。

唐诗发泄够了情绪,缩在克里斯怀里闭眼平息心情,男人轻轻拍着她的背,他只能做到陪伴,却无法治愈她。

这世界上,那么多信仰的神佛,却从没有来一尊可以保佑庇护,带世人走过人心险恶。

唯有自己才能渡自己。

正好这个时候唐惟从楼上走下来,对克里斯说,我妈咪喝多了吗?沙发上的男人抬头回眸看他,克里斯无奈地揉着眉心,或许是有点。

让她尽早去睡觉吧。

唐惟叹了口气,走近了他们,对唐诗伸出手,妈咪,我们该上楼了。

可是唐诗喝了酒,累了轻轻靠在克里斯怀里睡着了。

克里斯伸出手抵在他唇前,嘘,我把你妈妈带上去。

唐诗的胸膛缓慢的起伏,她闭着眼睛,卸去白天清冷的模样,沉睡中的她也不过是一个,想被保护,想要依靠的普通女人。

轻点……唐惟小心翼翼看着克里斯把唐诗拦腰抱起来,瘦弱的女人靠在他怀里就像一个洋娃娃,克里斯把唐诗抱在怀里之后,小声对唐惟说,走,你们客房在楼上。

唐惟看着克里斯把唐诗带上去,忽然间想过,如果克里斯叔叔是真心对唐诗好的话,或许以后他们也可以相敬如宾在一起,哪怕没有爱情,他们之间的感情也已经和亲情相似了。

这一条睡到天亮,唐诗醒来的时候,唐惟正窝在自己的怀里,门外正好有人敲门,唐诗笑了一声,请进。

克里斯穿着一身家居服站在外面,笑容恣肆,醒了吗?带你们去吃一家很好吃的早饭。

唐诗把怀中的唐惟推醒,随后问站在门外的男人,昨天是你把我抱上来的?克里斯挑眉,不然呢,以你儿子那个小身板?唐诗理了理头发,麻烦你了。

啧。

克里斯站在门外,眉目精致,客气什么,你什么样我没见过?唐诗恼怒地笑,出去,要换衣服了。

行行行,女王大人。

克里斯转身出去了,留下唐诗和唐惟,唐惟小声对自己的母亲说,妈咪,克里斯叔叔很好。

唐诗知道自己的儿子小脑瓜里在想什么,乐了,一会跟苏祁好,一会和丛杉好,现在又跟我说克里斯叔叔很好,宝贝,你想表达什么意思?唐惟脸都红了,我就是说说!如果你想和克里斯叔叔在一起,我是不会阻拦的。

只要不是薄夜,他就都放心自己母亲的选择。

唐诗揉了揉唐惟的脸,想什么呢,克里斯叔叔和妈咪是很要好的朋友。

朋友为什么不能成为一家人?唐惟疑惑,他不是不知道克里斯叔叔喜欢男人,但是他和自己老妈关系亲密,完全可以代替丈夫的角色照顾唐诗。

但是唐惟没多问,母子俩起了个大早穿了衣服起床,克里斯也换了一身卫衣站在外面,看见他们眉毛一扬,走吧。

他开车载着母子俩去了派克叔叔的店里,三个人在早餐店坐下,派克虽然是外国人,却做得一手zhong国料理,包括什么小汤包,牛肉粉丝,煎饺,每一道早餐都和中餐无异。

唐惟看着端到眼前的美食,对着克里斯道,谢谢克里斯叔叔。

你对我说了几遍谢谢了?克里斯眨眨眼,拿点实际性的来谢谢我。

唐惟也狡黠地笑,把妈咪送你怎么样?克里斯好看的眉头皱成一团,那我怎么和别人谈恋爱,不了不了,你们母子俩好好地,对我来说就是最好的礼物了。

几个人打打闹闹,唐诗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放松了,克里斯显然在国外生活久了,知道哪里好玩哪里有特色,后来开着车子带着唐诗他们兜了一圈。

这边国土地大马路也大,一路上开着敞篷车,把音乐放到最大,相当自由自在,路上还会遇到同样热情的过客,对着他们一起欢唱几句擦肩而过,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意。

此时此刻的白城,有男人拖着行李箱到机场,助理在身后慢慢跟着,皱着眉头,薄少……薄夜这一路出行无疑得到了不少围观,他戴着墨镜,身形高大,穿着修长的风衣,十分有型,像是一个超模一般,走到哪里就有哪里对着他的背影议论纷纷。

快看那里有个男人好帅啊……是不是哪家明星?没准呢,上去要个签名吧!万一是呢!不敢啊,他气场看着好冷漠,不敢随意接近……林辞头都大了,薄夜不带任何一个保安直接出行,他担心他的安慰,更担心他去了国外会控制不住。

赠我欢喜只一场空然而薄夜的脚步没有停顿,对着自己的助理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

林辞跟在后面,我怕您一个人去国外出事。

薄夜这种身份,万一在国外有竞争对手对他人身安全下手,他们在国内,都做不出反应来应对。

不会的,那边有人接我。

薄夜回头看了眼林辞,正好,三天后那边有个峰会,我需要出席一下。

……林辞心说你上个月不是把那个峰会的邀请函给推了吗,怎么现在又巴巴的赶过去……薄夜不说话了,开始一个人办登机手续,以前这些都是有别的助理帮他安排好一切的,现在看着薄夜一个人独来独往低调又不伸张的样子,林辞在心里叹了口气。

为了唐诗改变那么多,可是薄夜,到头来若是一场空呢?薄夜显然没有想那么多,他将行李放上托运带,随后服了额外的托运费,就拿着手机的登机牌去了指示的场地。

因为林辞不跟着他一起去,所以被隔离在了安全带外面。

林辞有些着急,薄少……薄夜回头对着林辞笑笑,没关系的,你回去吧。

林辞着急也没办法,薄夜一意孤行,决定了就是决定了,都到了这个地步,他追过来也改变不了什么事情。

只能站在隔离带外面对着薄夜道,薄少,一路上注意安全。

嗯。

薄夜淡淡的应了一声就去了登机室,林辞叹了口气,看来得联系薄家远在国外的老佛爷了帮忙照看薄夜了。

这边薄夜终于坐上了去旧金山的飞机,那边唐诗和唐惟倒是玩得很开心,克里斯叫来了一帮朋友,在自家院子里搬了一次派对,还有打碟的dj过来助兴,大家带了酒带了腌制好的料理,有的烧烤有的是烹炒,所有人聚在一起,开了啤酒一起干杯,欢笑着闹腾。

唐惟显然兴致也很高,和克里斯的朋友一直在沟通交流,大家惊异于他这么小的年纪就懂得这么多,纷纷夸他厉害,唐诗因为前一次喝红酒喝多睡着了,这次也没有沾多少酒,就是在一边帮大家盯着烧烤摊上的烤串。

这个时候,忽然间就有一双大手从背后伸过来,把她拦腰抱起来,唐诗回头,看见克里斯笑着将她抱进人群中央,嘿,给你们介绍我的小公主Dawn!别愣着了宝贝,快来一起玩吧。

dj打碟声音放大了,大家狂欢,有的人还玩起了水枪,唐惟闹了一天到后来筋疲力尽,和克里斯两个人靠在沙发上休息,乍一眼看过去还挺像一对父子的。

而这个时候,薄夜正好落地到旧金山,随后直奔酒店,他订好了房间,进去的时候已经有人等在那里,替他领路。

薄先生,我们酒店经理请您拨冗过去找他玩一趟。

等我空了一定过去,谢谢邀请。

薄夜沉稳地回应,随后服务员替他打开房门,男人将东西都带进去,门在他背后关上了。

他点开手机,已经连上了国外的网,随便刷了一下网络,结果正好刷到国外ins社交账号上,名字为克里斯的男人发了一组照片。

照片里是他笑着拦腰抱起唐诗的照片,周围还围着一群笑容灿烂的外国友人,看样子是在聚餐,连角落里的唐惟都挤进去了一个位置,在那里做鬼脸。

他们放肆狂欢,笑得明媚,眼里都是满满的幸福,薄夜盯着这组照片就发愣了。

唐诗和克里斯相处地那么开心,他再过去找她……真的有意义吗?男人点开下面的评论,因为克里斯在社交网络的知名度不小,所以短短几分钟时间内已经有很多人点赞,还有一些小粉丝的评论。

薄夜看着那些英文,都在问这个女人是谁。

【这位小姐是克里斯先生的女朋友吗?】【真性感,祝福克里斯先生。

】【哇,克里斯先生终于想起来上ins了,晚上愉快。

】【角落里有个小男生长得很帅啊!各位有没有发现?】【回复楼上那个,我也发现了!】薄夜放大了角落里的唐惟,他的儿子此时此刻出现在别的男人的照片里,被人家夸,甚至还有人以为这是克里斯没有曝光的儿子。

疯狂的嫉妒爬满心脏。

男人站在酒店落地窗前,看着脚下的城市,一种荒凉感爬上心头。

几天后的商业峰会,薄夜换了一身黑色的西装入场,场地主人发现薄夜来了的时候,满眼都是惊喜,过去使劲和薄夜握手,哦上帝,您居然来了,真是我的荣幸……这没什么的,艾伦先生。

薄夜一反常态倒是和场地主人笑了笑,能收到邀请也是我的荣幸。

两个优秀的男人彼此用英文交流之后,艾伦迎着薄夜进入场地,给他端了一杯酒,真是太开心了,您的到来使我们场地蓬荜生辉。

薄夜一边应酬,一边不停地被别人打招呼。

看,是仲国海城的薄夜。

那个商业传奇?我听说过。

上去打个招呼吧,等下峰会开始了,我想要和他坐近一点。

一堆人在他背后议论纷纷,薄夜迎着众人的目光在主位席上坐下,结果这个时候,门外又有别人的出现让场地里的其余人沸腾起来。

是克里斯先生?是的,他身边的女伴是谁?不知道啊,先前都没有曝光过,但我在他的ins上见过。

他们俩是什么关系?薄夜猛地抬头,就看见众人环绕下,唐诗一身白色礼服挽着克里斯的手,笑意吟吟地对着媒体镜头,姿态从容大方地打招呼。

忽然间就恍若置身时光尽头,整个世界在薄夜身后倒退,仿佛回到当初一次的媒体发布会,唐诗挽着身边的男人,目光里再无他人,红唇娇艳眼尾勾人,配的上完美女伴这四个字。

她换过无数男伴,却从来没有出现在他身边过。

那一刻,薄夜竟不自觉站起来,正好唐诗抬头一瞬间,两个人目光对视,隔着来来往往的人群,目光猛然交汇,像是陷入一阵漩涡——他错愕,她震惊,一眼万年。

相似脸庞不同灵魂所有人都在不断地擦肩,可是唯有唐诗和薄夜彼此对视的时候各自后退了一步,下一秒,唐诗比他先转身,死死抓着克里斯的手臂,为什么薄夜会出现在这里?emmm……克里斯倒是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毕竟他也是薄家大少,这种场合他会出席,不算意外。

唐诗皱着眉头,拉着克里斯往远处走,我一点都不想看见他。

克里斯摸着下巴,意味深长地勾唇,没准人家就是追着你才来参加这次峰会的呢?唐诗全身汗毛都竖起来了,不可能,薄夜会做出这种事情?别开玩笑了。

克里斯看见了唐诗眼里的闪避,没说话,只是挑挑眉。

随后偏了偏脸,余光瞄到远处的薄夜,男人面容俊美,五官深邃,唯有眉间那股深沉,让人觉得有些压抑。

后来峰会准时开启,几人进入会场入座,唐诗因为是克里斯的女伴,所以留在了嘉宾等候室等待他开会结束,这期间有点无聊,唐诗就拿出手机来。

她打开了手机蓝牙,这个时候就收到一条蓝牙简讯——【对方想把照片分享给你,是否同意?】蓝牙传讯,只有在一定的距离之内才能做到,唐诗没多怀疑,以为是克里斯的恶作剧,点了确定,忽然间有一张女人的自拍照传了过来。

那张脸,和唐诗几乎有七八分相似,她一下子就想到了当初的艳照门事件,那个让自己背负脏名的女人!唐诗猛地站起来,可是她现在在嘉宾室,没有别人拿着手机,统统是坐在一起交流沟通,用的还都是英文。

一眼望去都是外国人的面孔,唐诗警觉地观察了四周,并没有什么可疑的人。

但冥冥之中的确有人用一根线牵引着她,她总觉得自己背后还有一双看不见的手。

正好是这个时候,蓝牙的联络忽然间消失了,唐诗盯着手机里那张保存下来的女人自拍,眸光渐深。

会议结束是在傍晚,大家走出来的时候各自舒展着身体,长时间的讨论和开会让他们的精神都处于紧绷的状态,现在终于放松下来,唐诗看见克里斯和薄夜两个人走在最后出来,迎上去的时候,正好撞上克里斯背后的薄夜。

此时此刻,两个心怀各异的男人正心照不宣地彼此微笑,虚与委蛇,也不拆穿对方,还像好兄弟一样握了握手。

克里斯装腔作势,感谢薄少这次的参加,下次请您拨冗来我们公司参观一趟。

薄夜也面不改色,感谢克里斯先生的邀请。

唐诗被这两个官场上的男人打交道的样子唬的一愣一愣的,后来克里斯朝唐诗看过来,笑着将她搂进怀里,亲爱的,我们该回去了。

唐诗理了理自己身上的礼服,学着克里斯的样子,和薄夜道了个别,薄先生再见。

她怎么样都好,哪怕无视,哪怕眼神冷漠,可偏偏是这种客套的陌生,让薄夜觉得心口烦躁。

他刚想说话,克里斯已经搂着唐诗走了,男人盯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眼里的杀气更重上一分。

他怕自己真的忍不下去的时候,那么这几日所有的挽回都会落空,他若是真的暴怒,选择那些强势的手段再次把她锁在自己身边,唐诗……怕是承受不来他的怒意。

沉思的时候,有人经过薄夜的身边,伸手撞了一下他。

薄夜倒退几步,抬起头来,刚想说话,脸上的表情却是一片震惊。

你……那个女人是从外面走进来的,穿着一身黑色礼服,那一张脸……竟然和唐诗有七八分相似!!薄夜的脑子里当时就一个念头,曾经让唐诗背负骂名的艳照门,真正的女主角就是眼前这个人!薄少。

那个假冒唐诗对着薄夜勾了勾唇,眉眼和唐诗无比相像,声音倒是比唐诗多了几分暧昧缱绻。

薄夜不动声色皱起眉头,你是谁?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我叫施糖。

女人察觉薄夜眼里的针对,了然地勾唇,好久不见,我在暗中见过您很多次,但是这是第一次和您正式见面。

施糖。

连名字都是唐诗的名字倒过来。

薄夜几乎是在很快一瞬间将自己所有的震惊压入心底,脸上恢复了冷漠的表情,只是眉间带着一团浓重的寒意,这个突然间出现的女人,到底是真的生活在旧金山……还是特地追踪来的?施糖发现了薄夜的凛冽,上前想贴住他的身体,伸着手从他脖子往下,极尽诱惑娇艳,和唐诗冷艳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截然不同——薄夜冷笑,反手抓住施糖的手腕,将她重重推开。

施糖脸上的暧昧旖旎化作一片震惊,你……你拒绝我?薄夜怎么可能会拒绝她这张脸?薄夜眯起眼睛,从兜里掏出真丝手帕,不顾施糖在场,擦了擦被女人触碰过的地方,那不屑的冷笑就像是一个耳光打在施糖的脸上。

眼前的男人五官精致俊美,黑发黑眸,眼神如刃。

性感的薄唇冷冷吐出一个字,脏。

脏?施糖几乎要笑出来,薄夜他为了追唐诗不远万里,甚至天天被人家嫌弃的时候还要倒贴,结果她出现在他面前,他居然嫌她脏?她几乎和唐诗一模一样,他凭什么拒绝她?下一秒,薄夜笑了,那笑容让施糖宛若被人扼住了咽喉,差点不喘过气。

说吧,出现在我面前,费尽心机,想要做什么交易?眼前的男人理智得令人觉得可怕……施糖堪堪才站稳了。

忍着被嘲讽的刺痛,却还想着继续使出浑身解数勾引薄夜,对他娇媚地笑,我的主人想见你。

她的主人?薄夜眼前似乎有什么念头一下子闪了过去,而后男人露出高深莫测的笑,不见。

就这么干脆利落地拒绝了?!他最近不是被幕后黑手纠缠得整日整夜睡不着觉吗!现在部分真相就在眼前,他说拒绝就拒绝了?!施糖深深觉得眼前的男人难以掌控,因为他不按套路出牌。

你没有死为何不说薄夜轻飘飘一眼,还有事么?没事就请不要拦着我的路。

施糖嘶得一声倒抽凉气,这和她主人说的不一样啊!女人立刻伸手拦住薄夜,甚至直接从背后抱他,薄夜因为反感,差点直接把她掀翻在地上,后来用力甩开她,眉目里带着厌恶。

施糖立刻说,跟我走,我告诉你部分真相!不了。

薄夜咧嘴笑了笑,我讨厌有人威胁我。

软硬不吃!这个时候会场里的人差不多都已经散光了,施糖和薄夜纠缠在角落里根本没人发现,薄夜实在是不耐烦,声音都跟着冷了,别逼我对你动手。

施糖不怕死地凑上去,对着我这张脸,你舍得下手么?薄夜笑得狷狂,凭你也配?施糖被他的杀气震得一愣,倒退两步,可是想到自己头顶老大的任务,只能咬着牙拖住薄夜——下一秒,原本已经走光了人的会场门口,响起一阵声音。

那是……轮子在毛毯上滚动摩擦的声音。

薄夜全身僵硬,听见一道女声从背后传来,你不肯见我吗?那声音,让他全身血液逆流!不可置信地转过头去,看见不远处的轮椅上坐着一个女人,清纯的眼,白皙的脸,淡粉的唇,那是曾经他魂牵梦萦的五官——薄夜手指都在隐隐颤抖,安……谧?安谧坐在轮椅上,背后的下人推着轮椅接近薄夜,那一刻,七尺男儿红了眼眶。

你没死……?他口齿间太多话语吞吐不能,无数念头掠过脑海,可是说出来的只有这几个字。

他……不敢相信当年的事情,若是安谧没死,那么那天的骨灰又是什么,那么唐诗……唐诗坐得牢又算什么!安谧看着薄夜震惊的表情,温柔地笑了笑,你还是一点都没变。

忍了那么久没去找你,你还是我记忆中的样子。

薄夜觉得全身灵魂都在出窍,你既然没死……为什么不肯告诉我?因为……安谧咬了咬唇,像是忍受着什么一般,最终她闭上眼睛,深呼吸一口气,对薄夜道,我在躲一个人。

不是唐诗,是安如。

她的亲妹妹。

当初我掉下楼梯,是安如找人做的,故意把正在清洁的标志拿走了,还给你打电话转移你的注意力,最后让你看见的只是那最后一幕——她掉下去的那一幕。

安谧发现安如喜欢薄夜的时候,是在很早以前,她察觉到自己的妹妹看她男朋友的眼神不对劲,很多时候甚至会特意制造和薄夜相处的样子。

安谧不是傻白甜,知道自己的妹妹和她一样喜欢上了薄夜,很多时候她都会让着她,可是唯独男人,她不会退让。

安如的意图越来越明显,姐妹俩貌合神离,表面上是好姐妹,背地里安如却开始用手段安排很多东西,安谧察觉的时候都已经晚了。

就像那天在扶梯边,看见唐诗的时候,安谧自己也是震惊的,可是来不及震惊多久,高跟鞋的鞋跟就断了,整个人往后倒,她想起来了,这双高跟鞋是她去年生日安如送她的。

原来那个时候,安如就已经深埋着心思计划了一切,她的城府到底有多深,可以用年作单位来计算一场谋杀?安谧害怕,可是她敌不过自己心狠手辣的妹妹,只能用尽自己一切方法来让她减少伤害,甚至到了后来同意让唐诗和薄夜结婚,来转移安如的注意力。

可是安如……依旧没有放过她。

唐诗是个可怜无知的女人,就是她们姐妹俩这场战争里的一个……可有可无的,牺牲品。

安谧安排唐诗嫁给薄夜,让安如对唐诗也起了恨意,企图让自己被薄夜小心翼翼保护起来,可是没想到唐诗那么坚强,能和薄夜在一起那么久……到了后来,唐诗也成为了安如手下的替罪羊,她假死,罪名便由唐诗担着,锒铛入狱,受尽辱骂。

安谧看着薄夜的脸,不自觉红了眼眶,薄夜是不是心里有了唐诗的存在?他们在一起那么久,也许薄夜知道真相后会心疼唐诗。

所以她知道安如大势已去的时候,没有马上出现,怕的就是薄夜若是知道她没死,当时的杀人犯就等于蒙受了天大的冤屈……此时此刻,沉默都成了一种解脱。

薄夜觉得所有尘封的真相在这一刻通通以鲜明的姿态揭开,他的大脑经受了剧烈的动荡,连带着他所有的意识都在叫嚣。

你没死……你没死……你既然没死……你知不知道唐诗平白无故受了多少冤屈?!薄夜失控上前,抓住安谧的衣服,安谧被自己心爱的男人这种粗鲁的动作吓了一跳,随后抬头看见薄夜那双暴怒的眼,不似平时俊美——而是带着,滔天巨浪,咆哮着席卷起暴风,浩浩荡荡要将她吞没……薄夜痛声怒吼,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为什么要让我承受你死了的绝望?为什么……为什么不站出来替唐诗澄清清白?你知不知道你的假死,让我害死了唐诗?!薄夜手都在哆嗦了,不管什么时候他都是天崩都不喜形于色的样子,可是唯有这个时候,内心的震惊已经超出了他能够承受的范畴。

安谧,你没死,你哪怕传一个消息给他,他以为她死了,以为唐诗害了安谧,所以将一个无辜的女人害惨了!他想起当日唐诗在他耳边一字一句,摧心剖肺,字字泣血。

她说,积重难返,积重难返,摔烂至破碎的人生你要如何还我,如何还我?时光倒流,回到五年前她被压入车子前的那一眼,整个世界都在她眼里崩塌的壮烈。

倘若你有天知道,你今天的所作所为对不起我……薄夜抓着安谧的衣服,想一遍遍逼问,偏偏话题开启便哑了声。

男人像是经历了一遭巨大的打击,脸色都跟着惨白了,他眼神恍惚着,看着眼前曾经深爱的女人。

事隔经年,物是人非。

一朝错害,徒留遗悔。

贯穿期间是他执念安谧的眼泪也流出来了,她小心翼翼看着薄夜,伸手摸他的脸,男人如同触电般猛地躲开,安谧立刻哭泣,你是在责怪我吗?夜哥哥,我不是故意的,我也残疾了啊,我终身残疾啊!我不敢随便站出来,我怕安如还要再害我啊……薄夜眉心一跳,望向安谧那双坐在轮椅上的腿,忽然间问道,孩子呢?安谧明显脸色一僵,薄夜声音冰冷又问了一遍,我问你,当时的孩子呢?!没……没保住……安谧的眼泪掉得更凶了,夜哥哥,你怪我吧,我承认我懦弱,我……可我也是受害者啊!是,是,你们都是受害者,唯有他是加害者,是所有罪孽的起源!薄夜倒退两步,声音嘶哑,你为什么会来旧金山?安谧擦了擦眼睛,身后的下人递给她一张餐巾纸,我听说你过来参加峰会,所以……薄夜没说话,站在原地,原来那个盗版的唐诗所说的主人就是她,他是真的没想到,被人欺骗了这么久,甚至……犯下了不可回转的罪。

薄夜转身就要走,安谧在背后拼命转动轮椅追他,模样凄惨,实在可怜,夜哥哥,你别生气好不好?我错了,我再也不会骗你了,我也是害怕啊,我不知道唐诗会这样……薄夜脚步一顿,眼睛猩红转过来,指着安谧身后的施糖,说话间都带着一股子血腥味,你别给我说无意害的唐诗,你现在根本就是害怕唐诗的重量会超过你的,所以找了个一个跟她长得那么像的女人来试探我!被人戳穿,安谧脸色一白,紧跟着也是尖声冲薄夜嘶吼,我能不害怕吗!我认识你那么久,甚至甘愿让出妻子的位置给她唐诗!你当我是圣母吗!我也不是你的玩具啊,夜哥哥!她是他少年时清纯的梦,长大后两人却背道而驰,安谧害怕安如对自己下手,才让唐诗出现在薄夜身边,可是人都是念旧情的,唐诗陪着薄夜那么久,她也会害怕自己的男人从此变了心,逐渐对另外一个女人上心……安谧哭喊着,夜哥哥,我错了,我不应该这么胆小懦弱,可是你站在我的位置上想想,我也是真的很怕安如啊!薄夜没说话,那微红的眼眶暴露了他的情绪波动。

许久,薄夜惨笑一声,安谧,我们早就都回不去了。

哪怕她现在再出现,能代表什么呢?代表他们曾经在诡计迷雾里胆颤心惊地相爱过吗?那一场相爱,从薄夜娶了唐诗那一刻开始,就已经不是爱了,那叫出轨!婚内出轨!薄夜转身离去,毫无留恋,剩下安谧红了眼,哽咽着抓住了轮椅的扶手。

不……她的人生也被毁了,她不能再失去薄夜了!哪怕把身边无辜的人统统都拖下水,大不了一起下地狱!薄夜回到酒店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派林辞去查了这几年躲在暗处的安谧的情况,一想到安谧还活着,他内心就无法控制那种惊慌失措感。

安谧还活着,几年前那场谋杀就是个笑话。

他终于被自己犯下的错反噬了。

后来林辞很快将消息查了出来,大体上和安谧形容的没有区别,可是薄夜总觉得还有哪里不对。

不对……不对……安如成为植物人之后安谧就这么迅速出现,这种情况让他觉得万分不安。

他已经失去了唐诗,已经对不起他们母子,如今安谧重新回来,他又要如何招架?这天夜里薄夜一个人去了小静吧喝酒,结果正好遇上了唐诗和克里斯跟朋友在那里聚会,薄夜在角落的小桌子边上一个人发愣,后来唐惟去上厕所的时候经过那个角落,看见了孤零零一个人的薄夜。

小男孩停住了脚步。

薄夜察觉到有人看他,转过头来,对上唐惟的眼睛,父子俩隔空对视。

薄夜在想,要是当初什么都没发生,他和安谧就这样正常结婚生子,也不用牵连唐诗受那么多委屈,将她无辜拖累。

您喝多了。

唐惟居然率先对薄夜讲话,用的还是英文。

听见自己的儿子对自己说英文,薄夜有些惊讶,但也很快回答他,晚上好。

答不对题。

唐惟皱起眉头,你是追着我妈咪来这里的吗?他问题倒是向来直白犀利。

薄夜笑了笑,那笑容竟有几分荒唐,惟惟,除此之外,你想不到别的吗?小男孩走近了薄夜,大概是不想让唐诗看见他和薄夜相处在一起,所以靠近了那个视觉盲区,我只是觉得,您会过来,我很意外。

他一脸平静,对比之下倒是薄夜这个成年人失了分寸。

其实您不必追。

唐惟继续用流利的英文说话,我问过妈咪了,如果旧金山生活好,她以后就会在这里定居。

薄少,我明白您的执念,一个人若是曾经做错过事情,犯下很大的罪,肯定会拼命想弥补。

但是我们不在意了,您收手吧。

收手吧。

薄夜觉得眼眶酸涩,俊美的男人伸手,我可以摸一下你的脸吗?他似乎……从来没有那么轻柔地碰过自己的儿子。

唐惟盯着他,ok,fine如果您从此以后不来纠缠我们的话。

可悲的不是被假的真相蒙骗,而是当真的真相揭开的时候,那些曾经被误解的人,已经不在乎了。

薄夜轻声道,唐惟,你后悔遇见过我吗?我在我的人生里,很少做出会后悔的事情。

唐惟声音很坚定,起码现在这一刻不会,我知道您是我的亲生父亲,但也仅限于这个。

以后或许会后会遇见你,但是以后谁说的准呢?生活永远会在你措不及防的时候给你来一个大反转,彻底打乱你原来所有的认知。

告诉我一个,放你们离开的方法。

薄夜眉间夹杂着浓重的痛苦,唐惟,你们已经成为了我的一个执念。

贯穿生死,凌驾所有感情以上,难以放下的执念。

若想回头我在等你他这辈子没有特别想要过什么,因为他想要某件东西的时候,随随便便就可以得到,甚至会有人排着队送上来。

但是唯独对于他们这对母子,薄夜没有办法做到放下。

大概就是应了那句话,当初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

薄夜是唐诗心尖上那个最重要的男人的时候,他肆意浪费她的所有爱意,到后来……终于无能为力。

唐惟没说话,掏出小手机给自己妈咪发了个消息,说是遇见了一个很好玩的外国友人,要陪他玩一会,唐诗没起疑,这边已经不是白城,加上克里斯也在附近,就由着他去了。

唐惟放下手机,随后用手挥了挥,让角落里的服务员过来,他往薄夜对面的椅子上一坐,在男人诧异的目光里,对服务员说道,一杯OldFashion,另外一杯莫吉托。

服务员轻声应下,后来两杯酒端上来,唐惟把莫吉托放在自己面前,另一杯浅金色的酒推到了薄夜的手边。

唐惟吸了一口柠檬味的莫吉托,我们聊聊吧,聊完所有你想交代的事情。

薄夜愣住了,没想到唐惟会做出这种事情。

不说吗?不说我就走了。

唐惟对着薄夜道,趁着我妈咪还没发现不对劲的时候,把你想说的话就一次性说完吧。

他这意思是,说完之后,大家就好聚好散吧。

薄夜喝了一口OldFashion,嗓子有些哑,惟惟,犯错是那么痛苦的事情吗?犯错?唐惟听着薄夜的开场白,我想您弄错了一件事情,痛苦的不是犯错的人,是被迫承受所有错误惩罚的人。

薄夜心口狠狠一抽,他在想当时的唐诗遭遇的绝望,跟现在的自己比起来,或许现在的他只是她痛苦当中的几分之一而已。

如果一个人,做错了事,拼命去补偿,会得到结果吗?您从根本上就错了。

薄少,您不该如此自负,所有的事情都不是你付出了什么,就能得到什么。

因为我们不是机器,是活生生的人。

你该明白的,感情里从来没有等价回报,这件事从一开始我妈咪就知道了。

唐诗花费了五年,一个人的努力,却怎么也填不满两个人的婚姻。

现在的薄夜就像过去的唐诗,所有当初犯下的错,现在都已加倍的姿态偿还。

我没什么想说的……薄夜最后笑了笑,那眼眶微红,唐惟,我知道对你们来说,有些解释已经是没有用的,但是我起码想把自己的心意传达到,接不接受是你们的事情,我只想告诉你们……男人深呼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尔后缓缓睁开,漆黑的瞳仁一动不动盯着眼前的男生,他轻声呢喃,我明白我犯了错,你们给我判无期徒刑都行。

所有的报复和惩罚我都一一接受,这是我欠你们的。

但是惟惟,若是想要回来……我就在原地等你们。

唐惟不其然被薄夜这句话激得眼眶一红,原本咬着杯子里的管子在慢慢地吸,现在连管子都不咬了,眼里带着震惊。

我的话就到这里。

没错,我是为了你妈咪才追来旧金山的,我不知道要怎么办,也不想放你们走,我不会做出任何对你们生活造成影响的事情,你们可以继续自由自在地生活……他明白了,有些时候,强势的手段根本换不来任何的回应,只有放他们自由,才能够彼此都好过。

可惜这个道理领悟得太晚,大梦一场醒,旧人已不在。

薄夜走之前终于尝试着摸了一把唐惟的脸,小孩子柔嫩的脸蛋被他一碰就烫起来,唐惟也在紧张,男人眯眼笑了笑,或许是我从前的方法不对,对你不好。

可是唐惟,在血缘关系上,你是我的儿子,我永远都因为你骄傲。

唐惟捏着莫吉托的杯子,手都在哆嗦了,薄夜付了钱走了,挺拔的背影带着一贯的孤傲,可是唐惟觉得,薄夜的背影,看起来很寂寞……薄夜是在第二天的时候就离开了旧金山,回到白城的时候,林辞在下面接机,一脸担忧,薄少,您终于平安回来了……薄夜有些想笑,林辞这个态度就像是几岁的小孩子出门去随后家长倍儿担心,日思夜想睡不着觉的样子。

公司这几天怎么样?可以,对了……老夫人回来了。

奶奶?薄夜皱了皱眉头,她来我的公司找我做什么?我不知道。

林辞回答地很诚实,好像是有人找了奶奶,所以奶奶就过来找你了。

什么事情会惊动到安度晚年的奶奶?薄夜抱着疑惑去了一趟公司,把一些沉积的事务解决完毕后就匆匆回了薄家老宅,走进去就听见他母亲岑慧秋在哄他的奶奶。

哎呀,妈,夜儿都多大了,自己的事情一定能自己解决……我不管!薄老夫人用力震了震拐杖,他今天不把事情说明白,我非得被他气死不可!薄夜走进去就听见自己奶奶语气这么严重,立刻迎上去,奶奶,我听说你去我公司找我?乖孙,过来给奶奶看看。

薄老夫人坐在那里,不失威严,眉毛死死皱起来,你最近有没有什么事情瞒着奶奶?薄夜愣住了,想着除了唐诗的事儿,也发生别的什么事情,奶奶怎么就发这么大的火?他张了张嘴巴,奶奶,您是听谁传小道消息了?哪家报社又乱写了?你少在这里给我放烟雾弹!薄老夫人气狠了,又震了震拐杖,前几日有个女人上门,带着一个小女孩,说是你的女儿!还说她……是之前死掉的安谧,你这是都干了些什么事儿,奶奶要被你气死了!女儿?!安谧?!而且是前几日?薄夜想起安谧当时的表情,整个人都愣住了,她……她不是说孩子没了吗,不是说自己不敢出面吗?怎么又突然间找上了他的奶奶?抛妻弃子补偿道歉薄夜脸上的错愕让薄老夫人冷笑地愈发厉害,看来那个女人没骗我,你可真是奶奶的好乖孙,薄家的规矩教你这样在外面放着一对母女不闻不问这么多年吗!一股寒意沿着薄夜的脊背慢慢爬了上来,他皱起眉头,对着奶奶道,奶奶,不要随便相信别人的话,我不可能凭空多一个女儿出来……难道医学数据还有假吗!薄家老夫人气得胸口剧烈起伏,夜儿,奶奶怎么教你的,薄家的孩子在外流浪,你难道真的随便他们去死吗!奶奶!薄夜忍无可忍,稍微拔高了音调,奶奶,我连这件事情的存在都不知道,您怎么就听一个外人随口一说,就信以为真了?!老夫人被薄夜这种有点冲动的语气,激得脸色铁青,你这意思是奶奶老糊涂了?明天就把那对母女接过来,抛妻弃子,那不是薄家的规矩!薄夜简直要被自己的奶奶气疯掉了,奈何还不能跟奶奶抬杠,只能蹭的一下站起来,我不认识什么安谧,奶奶想接,尽管把她们接来家里住好了。

我就先回去了。

站住,你去哪!回我自己的公寓。

薄夜一字一句,刚进门五分钟就开始换鞋子要走,薄老夫人都拦不住,你站住,你想造反吗!嘭的一声,薄家大门被薄夜摔上,奶奶站在里面,冲着岑慧秋喊道,看看你教出来的好儿子!连我的意思都敢违逆了!事实上岑慧秋自己都很震惊,原本有一个唐惟已经很意外了,怎么这会又冒出来一个薄夜的女儿?她不是不相信安谧,是现如今,安谧,安如,哪怕是唐诗,她都不敢轻易相信。

但是当妈的还是不能和自己婆婆斗气,只能低眉顺眼地说道,妈,或许夜儿出去就是调查这事儿的,他从小自己主意大,所以肯定要去查个明白。

您别生气,一会儿让老薄劝他回来。

老薄,岑慧秋的丈夫,薄夜的父亲。

薄老夫人冷哼一声,随后刻意说道,老了啊,连孙子都管不住了!岑慧秋的脸色很难看,心里也有了自己的较量。

薄夜刚回到自己的别墅的时候,就给林辞拨了个电话,他有些看不懂安谧做这些事情的理由,可是还没停下多久,门铃响了。

他拉开门,发现安谧坐在轮椅上,被人推到了他的私人公寓门口,身边还站着一个水灵灵的小姑娘。

薄夜眉心一跳。

安谧开口,又是那副凄惨的声音,夜哥哥,你是在怪我欺骗你吗,我真的是最后一次,我怕出差错,你不敢承认我们母女俩,所以隐瞒了你……薄夜觉得浑身气血上涌,他发现眼前的女人原来已经和曾经的那个单纯的少女彻底告别了。

安谧她现在对他说的话里,到底哪些是真的那些是假的,连他都不能确定了。

怎么会变成这副样子?薄夜盯着安谧的脸,而后视线转向一边的小女孩,小女孩发现了薄夜严肃冰冷的眼神,瑟缩地喊了一句,爸爸。

薄夜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人敲打了一下,狠狠一缩,你喊谁?夜哥哥,她就是我们当年的女儿……她真的是我们的女儿……安谧坐在轮椅上,模样颇为慌张,用手抓着她女儿的手,我不是故意瞒你的,我怕你不肯承认……又是当时那副说辞。

薄夜看着安谧,随后转身,安谧愣住了,男人隔了许久才道,进来吧。

安谧脸上一喜,下人推着她进入薄夜的别墅,这家私人公寓她之前也未曾来过,听说薄夜曾经带着一个女人过来睡过一晚,她想到这里就疯狂的嫉妒。

那个女人,是唐诗。

没关系,现在她回来了,所有的一切还在她手中,安谧安慰自己不要慌,唐诗构不成威胁……你叫什么?领着他们进入公寓,薄夜转过身来看自己身后的女孩,小姑娘小心翼翼道,薄颜……薄夜没说话,对她道,你今天住在这里吧,明天跟我去一趟医院。

坐着轮椅的安谧脸色一变,去……去医院?为什么突然之间要去医院?去检查一下DNA。

薄夜淡漠地一瞥,安谧,你骗我那么多事情,我怎么用当年的真诚对待你?安谧脸色煞白,夜哥哥,你在怪我对不对?我知道错了,可是我也是害怕啊,我以后不会了……我以后补偿你好不好?我只对你一个人好……补偿?薄夜听见补偿这两个字眼的时候,忽然间笑了笑。

那笑声里带着嘲讽,不知道是在嘲讽谁。

补偿啊……真是这个世界上最无聊透顶的东西,说到底也不过是,那些曾经犯过错的人自我安慰罢了,而对于亏欠的对象,事后的补偿造不成任何安慰。

他后来见过一句话,对不起这三个字,到底为了道歉还是只是为了自己内心好过,在说出去的那个瞬间,就已经不得而知了。

现如今,他用那种带着探究的眼神看着眼前的安谧,旧人回来,却已经回不到从前。

哪怕当初他爱过的安谧在身边,可是现在他的心里,却只剩下一个叫做唐诗的女人。

唐诗这几天偷偷回国了一趟,小月亮生日,邀请她过来一块玩,她想着的确好久没有和老朋友见面了,就带着克里斯一起低调回国,赶到海城的时候,小月亮带着她老哥家里威风凛凛的特种兵部队车等在停车场,那场面绝对霸道,路过的人都以为是什么英雄烈士的后代回国了。

唐诗下去的时候,小月亮冲她挥挥手,哟!你终于肯回来啦!都要过年了!是啊。

唐诗笑笑,把在国外给她买的一套内衣送给小月亮,喏,生日礼物。

哎哟!居然是内衣!!我爱死你了!不过话说会不会太大啊,我胸没有芳芳那么壮观。

小月亮像个女汉子一样开着玩笑,唐诗身边的唐惟也咯咯笑,我也是前阵子刚过生日,早知道小月亮姐姐也是最近,我们当初就一起过了。

够给面子嫂子好啊明年一起过好了。

小月亮捏了捏唐惟的脸,走,上车,我让我哥开军队的车出来给你撑场面,够给面子吧?够了够了。

唐诗笑笑,我都看到一路上有人偷拍了。

小月亮一撸袖子,偷拍怎么了!不做亏心事,不怕人家偷拍!她帮着唐诗拉开车门,你去旧金山住了几天?一周左右吧,原本想定居在那里的。

还是回来吧,大家都需要你。

小月亮上了车,坐在驾驶座的她那丰神俊朗的哥哥——蓝鸣。

男人把头转过来,英俊潇洒的一张脸,又见面了。

你好蓝少。

唐诗从后排伸过手去握了握,蓝鸣也把手伸出来,唐诗碰到了蓝鸣手心的茧子,觉得有些震惊,心说这是常年都拿着枪的军人的手啊……蓝鸣打了声招呼就发动了车子,副驾驶座坐着一个他的小弟,也是个当兵的,热情实在,回头冲小月亮和唐诗道,大妹子和嫂子好!声音嘹亮,吓得唐诗一愣。

大妹子是指小月亮,嫂子是指……小月亮从后排过去一巴掌拍在那人的肩膀上,什么嫂子,这是我朋友!另外一个当兵的立刻不好意思了,我……我以为是蓝头儿的相好……你这用词能不能文明点,什么叫相好!小月亮呸呸几声,那也得是我的相好,是吧唐诗?唐诗笑了,后面的唐惟也笑了,问那个小弟,小哥哥好,你们都是军人吗?蓝鸣在开车没法和他们聊天,他的小弟就代替他和大家一起说说话,回复唐惟的问题,是啊,我们都是风神组的。

很酷。

唐惟由衷夸奖,随后又对着小月亮说,小月亮姐姐,你们一家都好酷啊!小月亮翻了个白眼,你是不知道有一个这样的老哥有多悲催,我出去开个房他都能查到,每次都上门把我的男伴提走。

车子里一下子爆发出好多笑声,蓝鸣是个不折不扣的妹控,只要自己妹妹在外面被别的男人追求了,他肯定要一路追踪把人家底细查的一清二楚,一旦有什么不对劲,立刻拆散他们。

今天小月亮的生日也是,她邀请了一大堆朋友,男的女的都有,因为小月亮女汉子的性格在男男女女里都很受欢迎,结果蓝鸣对着那排邀请名单就查了一下午,生怕有什么心怀不轨的男人混进来撩他的妹妹。

一路上闲聊,聊了一小时到会场,一下车,原本工作室的众人就冲上来,哎呀我的女神!又见面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绿恐龙和芳芳站在一起,老王也很激动上来抱了唐诗一下,随后看见唐诗那个小儿子,纷纷尖叫!太可爱了啊啊啊啊!这是你儿子吗!我的天呀!这么可爱的儿子!的确还真和薄夜很像……这就是基因好的优势啊!唐惟像个小绅士一样弯了弯腰,大家好。

你简直是人生赢家啊!!这么好看的儿子!绿恐龙道,搞得我也想生了……没人要跟你生,你别想了。

芳芳在一边笑,再说了,你生出来的能和薄夜一样帅吗?绿恐龙蔫吧了。

好好地过生日,提薄夜干什么!小月亮啧啧一声,快,都进去,反正我没邀请薄夜,今儿我哥在,薄夜要是敢过来,我让我哥把他揍出去!他们保护唐诗就像保护宝贝一样,但凡让唐诗受过伤的男人,统统不是什么好东西!进去的时候唐诗果不其然见到了很多上流圈子的面孔,小月亮毕竟也是蓝家的千金,虽然人家很低调,但好歹也是身在这个圈子里,来来往往都是名流,还有好几个薄夜的好朋友。

咦,我看见了唐诗。

远处江凌眯起眼睛,捅了捅自己的老哥,没看走眼吧?江歇差点一口橙汁喷出来,人生何处不相逢啊!居然在这里都能碰到。

因为小月亮的生日,所以他们的父亲也来了,连带着父亲那一辈的老牌大佬通通过来了,唐诗乍一眼看过去,还有好几张熟悉的脸。

其中就有苏祁的父亲,当初他们在会场里就见过。

苏祁的父亲正在和一帮老朋友聊天,一群中年大叔聚在一起,虽然年纪大了,但目光到底还是精亮狠毒的,一眼就看见了人堆里的唐诗。

苏祁父亲说,看见没,我儿子前阵子就在追那个女人。

蓝鸣的父亲不动声色冷笑,不好意思,她刚才是从我儿子车上下来的。

你们想干嘛?帮自己儿子抢儿媳妇?萧里的父亲笑了,我听说老薄家的儿子也喜欢这个女人。

薄夜的父亲缓缓抬头去看了唐诗一眼,他记得她的,当年的唐家千金,才惊绝艳,出口成篇,这上流社会,名媛很多,可是大多千篇一律。

唯有她眼神孤傲,横空出世,当时海城的男人统统都将她当做女神供奉。

当初薄夜娶她,薄夜的父亲一方面觉得两人可能性格不合,一方面又觉得,这样优秀的女人来做自己的儿媳妇,也的确算是祖上有光。

可是没想到后来自己的儿子亲手将这个女人送进了监狱。

他把眼睛眯起来,夜儿今天没来。

你儿子最近挺忙吧?萧里的父亲笑着拍拍自己老朋友的肩膀,起码你儿子做企业优秀啊,比我们家那个游手好闲的好多了。

不,是根本没被邀请。

一般情况下,上流社会办派对,牵一发而动全身,大家都是牵连的,彼此认识或是有关系,除非是已经摊牌了的死对头,不然不会出现刻意遗漏一个人的事件。

唯独薄夜被这场派对遗漏了,他的父亲在想,是不是今日蓝家千金故意的,因为蓝鸣在,大家都不能不给她面子。

那么蓝家千金,又是谁的好友呢?——唐诗。

为了保护唐诗,他们拒绝邀请薄夜来参加这次小月亮的生日。

我们薄家欠你清白薄夜的父亲沉思片刻,稍等一下。

他想去找唐诗聊聊。

完了,老薄这也是要帮自己儿子助攻?薄夜的父亲盯着唐诗的背影,有些事情,想和故人谈谈……唐诗在二十分钟后被服务员邀请去了旁边的阳台,说是有尊贵的客人想和她谈事情。

只是刚走进去,就看见对面站着一个沉默的背影,男人的面庞和薄夜相似,一双眼睛比起他儿子来更加冷——是她曾经的父亲。

唐诗几乎想落荒而逃,却被薄梁喊住,请等一下……薄梁一生辉煌,手段铁血,很少用请这个字眼来拜托别人。

唐诗浑身一颤,转过身去,眼神有几分瑟缩,却还是喊道,叔父,您……对于薄夜的父亲,她是尊敬的。

他们这辈的恩怨,和小孩无关,和上一辈,也无关。

唐诗,我知道你可能不是很想见我……薄梁深呼吸一口气,叔父贸然打扰你,是想和你谈谈过去的一些事情……唐诗忍着惊慌在薄夜的父亲面前坐下,您说。

我知道你们的婚姻并不圆满,也知道我儿子曾经对你做过一些不可饶恕的事情,唐诗,你最近还好吗?唐诗红了眼眶,她曾经喊过这个男人一声父亲,后来形同陌路,完全没想过,薄夜的家人还会挂念自己。

我挺好的,惟惟也长大了……她生怕薄家人就是来抢走唐惟的,毕竟唐惟是薄夜的亲生儿子。

你不用怕,我没有要把惟惟带走的意思。

薄梁立刻解释,惟惟的照片我看过,慧秋拍了发给我的,我们很喜欢他,如果你日后愿意让他回来,薄家绝对欢迎;如果不愿意,我们也不会强迫你。

夜儿做事若是有伤害到你的地方,我替他向你道歉。

唐诗看见薄梁头上一闪而过的白发,感慨时光的无情和转瞬即逝。

眼前的薄梁,也老了啊。

我一直觉得儿孙自有儿孙福,所以没有多插手你和夜儿的事情,后来我听说……听说当年的事情是冤枉了你,你们后续有过交流吗?唐诗摇摇头,叔父,您还惦记我,我很感激。

离婚后我挺好的,至于当年真相,我选择遗忘。

遗忘,连原谅都不要了。

薄梁像是一下子老去一般,是我们薄家对不起你……唐诗站起来,慌张地摇头,叔父,我和薄夜之间已经毫无瓜葛了,您不用再担心了。

我不恨您,也不会去恨伯母,惟惟长大后若是要回薄家,我会遵从他的意志。

薄梁也跟着站起来,男人年轻时一身硬气,黑白分明,哪怕到了中年,还带着这种气势。

一字一句果决又坚定,唐诗,薄家欠你的,必须还。

过阵子我就召开记者发布会,公开当年的你是清白的,这份清白,薄家必须还你,哪怕你不要!叔父。

唐诗眼眶都红了,谢谢叔父挂念我,您有空可以来找惟惟玩,他也想见见自己的爷爷。

一说到自己的小孙子,薄梁都跟着声音软了,还带着不可思议,他……他说想见我吗?唐诗擦了擦眼角的泪,笑了,是啊,他今天在呢,我现在就把他喊来。

说完就去找唐惟了,薄梁经历过的风雨那么多,如今却重新开始紧张,直到看见一个水灵灵的小孩子站在自己面前,和薄夜相似的眉眼,气质却带着唐诗清冷的温柔,强大的男人觉得心里一下子塌陷了一块。

这是……他们薄家的孙子啊。

唐惟脆生生地喊了一声,爷爷,您来啦。

第一次见您,我叫唐惟。

薄梁蹲下来,摸遍了衣服的口袋,发现没什么东西可以给他,就把大拇指上一块硕大的玛瑙金戒指摘下来戴到唐惟手上,中年男人第一次见自己的孙子,手都有点抖,你好你好……我……爷爷,您别紧张,妈咪说了,您也很想我。

唐惟笑着眯起眼睛,小孩子是非分得清楚,自己父亲不好,不代表着自己的爷爷也是坏人。

于是也从兜里拿出一颗糖,喏,给你交换!这是我送你的!薄梁看着手掌心里的那颗糖,只觉得心都化了。

你叫唐惟对不对?竖心旁的惟?嗯呐!唐惟看了眼薄梁的头发,爷爷,您有白发了。

是啊,他现在都是做爷爷的人了。

薄梁恨不得把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一咕噜塞过去,但是怕吓到唐惟,只能握着他的手,你和你妈妈在外面生活,要是受到欺负了,就给爷爷打电话知道吗?薄夜那个混小子啊!把这么好一对母子给辜负了,他们薄家到底是造了多大的孽啊!好啊。

唐惟从胸前的口袋里掏出一张纸,然后问服务员要了一只笔,写了一串号码,这是我的手机号,爷爷可以打电话给我。

你有手机了?薄梁有点意外,爷爷帮你新买一只要不要?不要了,妈妈给我的小手机挺好的。

唐惟笑了笑,爷爷已经给我一个大戒指啦!我要回去藏起来。

对,藏起来,马上要过年了,爷爷会来看你,你想要什么东西?唐惟很聪明,嘴巴很甜,想要爷爷健健康康的。

薄梁商场上翻云覆雨一辈子,什么好话没听过,却独独听见唐惟这番话,只觉得鼻子都酸了,多好的小孩儿啊,唐诗到底把他们薄家的孙子教成了一个很好的小大人……那说好了,来之前爷爷会给你打电话。

薄梁摸了摸唐惟的脑袋,好小子,快点长大,让你妈咪享享福。

唐诗看见薄梁和自己的儿子氛围这么好倒是有点意外,果然小孩子是最真诚的,曾经看到过一句歌词:天真最痛快,一眼人心知好坏。

因为薄夜的冷血无情,所以唐惟拒绝亲近,但是薄夜的父亲明是非,所以他也喜欢自己的爷爷。

薄梁走了以后遇到老朋友,苏祁的父亲笑着说,怎么,见了一趟自己曾经的儿媳妇,整个人都容光焕发了啊。

薄梁像炫耀似的,把手心那颗糖给自己的老朋友看,我孙子给我的。

不得了,老薄都是做爷爷的人了,我们家臭小子怎么还不结婚。

几个老父亲都开始纷纷开玩笑,那还是他儿子之前娶的媳妇儿好啊,唐诗啊,多孝顺。

唉,我家也想要个唐诗那样的儿媳妇。

老薄,你儿子还和唐诗复婚吗,不复婚的话,我不介意唐诗来我们家。

找死哈哈哈。

午夜游戏来点刺激气氛逐渐被推向顶峰,晚上十二点的时候,小月亮上去切蛋糕,还有一层一层被放好的香槟杯,小月亮将香槟倒下去,金色液体顺着一层一层放好的杯子塔往下坠落,众人欢呼。

随后她又切了蛋糕,蓝鸣这个妹控买的蛋糕上面所有的水果都是草莓,满满一层,完美符合小月亮的口味,包括里面还有草莓切块夹心,上面插着两支蜡烛,是数字的造型,合起来是二十三。

小月亮比唐诗小三岁。

唐诗看着台上笑得尤为开心的小月亮,忽然间就羡慕她,有一个宠爱自己的哥哥,而她曾经也有过,只是她的哥哥……再也不会回来了。

唐奕在的时候,唐诗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从来不会去羡慕谁。

后来吹蜡烛结束,小月亮满脸笑容地双手合拢许愿,随后一口气吹灭蜡烛,下面的嘉宾纷纷吹口哨鼓掌。

几个要好的兄弟姐妹在那里大笑,小月亮生日快乐!哟哟哟,今年快点找个正式的男朋友!谁敢!蓝鸣咔擦一声把枪掏出来,谁敢撩我妹妹,老子请他吃子弹!哥哥大人好可怕哦!就是!妹控太变态了!一帮人打打闹闹,说说笑笑,唐诗看着小月亮走下台来,端着一块切好的蛋糕,喏,这是给你的。

谢谢。

唐诗轻轻接过去,生日快乐啊。

这么客气干什么。

小月亮眨眨眼睛,倒是你,快点找男朋友吧,一个人带小唐惟很累的。

我已经不期待爱情这些东西了啦。

唐诗失笑,吃了一口蛋糕,嗯,很清爽,手工做的吧?奶油一点都不腻。

那必须!小月亮自豪地叉腰,我哥给我订的蛋糕,全世界没有几个能好吃过这个的!蓝鸣在一边看着很多人上来给小月亮送礼物,唐诗也和工作室的众人站在一边,此时此刻小月亮就像是一位公主,接受着所有人的祝福。

午夜一过,大家开始各自玩耍,小月亮准备了各种游戏,一堆长辈们去了另外一个展厅,小辈们通通都留了下来,小月亮说,快过来!我们来玩游戏!我觉得小月亮肯定要玩那种很色晴的游戏了哈哈哈。

绿恐龙搓搓手,快,是真心话大冒险还是什么!小月亮举着话筒走到台上,今儿个我生日我最大,我说玩什么就玩什么!很简单,先来一次击鼓传花,另外一只话筒就当做花吧。

我背对你们随便数几个数,随便到哪儿停,话筒在谁手上,就由谁来接受惩罚!刺激刺激!老王坐不住了,是不是那种成年人玩的击鼓传花!老王这个老司机哈哈哈。

芳芳和绿恐龙蹭在一块笑,老王脸上的贱笑都藏不住了,唐诗你别坐老王旁边,过来跟我一块。

老王一看周围的小姑娘统统躲到了别人身边,唐诗也和芳芳坐在一起,正想过去,结果唐诗旁边哐当坐下一个身影。

又是哐当哐当几声,一排特种兵在那边坐下了。

老王一愣,蓝大哥您这是……蓝鸣看了眼四周,我妹子不是说要玩游戏吗,我带我兄弟过来玩玩。

他们这是一坐就坐下了近十来个人啊!小月亮哈哈大笑,我哥来了!周围人欢呼,蓝大少这是想要一起来玩吗?这下子就好玩了!安静安静,开始了啊!现在都坐好位置不准改了,我转过身去倒数了!一个话筒从第一个绿恐龙开始往身后传,经过芳芳,唐诗,蓝鸣,后面还有蓝鸣一大堆兄弟,再是小月亮另外的朋友,随后再轮到最后一个老王。

一,二,三……小月亮这轮数数得很快,唐诗刚把话筒丢掉,到了蓝鸣手里,小月亮就干脆利落地一停,众人尖叫。

坑哥哥啊!小月亮肯定不是亲生的哈哈哈!我要是蓝鸣我肯定打死你!小月亮贼兮兮地笑着转过身来,看着蓝鸣拿着手里的话筒懵逼,放声大笑,你也有今天!来来来!真心话还是大冒险!蓝鸣无奈地笑,几乎可以确定这是自己妹妹为了故意坑自己才喊得这么快的。

真心话吧。

蓝鸣当兵出来,光明磊落,一张俊脸也可以说是众豪门千金追逐的对象,奈何人家……沉迷妹控,无法自拔。

快说你初夜是在什么时候没有的!小月亮开口就是劲爆话题,抓着话筒对蓝鸣道。

下面的人全都开始尖叫,午夜十二点的游戏是该来点刺激的了,蓝鸣瞪大了眼睛,你这是坑亲哥啊。

就坑了,怎么了!小月亮嬉皮笑脸,不肯回答就要罚酒,今天我生日,多得是酒,回答不上来罚五杯!五杯!蓝鸣被自己的妹妹气笑了,怎么就遇上了这种小没良心的妹妹,确定吗?确定!小月亮嘿嘿地笑,我这是替在场的广大单身美女们问的!说,第一次是什么时候?蓝鸣沉默半晌,眯着眼睛说了一句,还在。

全场懵逼。

小月亮也懵逼。

抓着话筒追问一句,你说什么?我说,还在!蓝鸣怒了,听不懂人话还是怎么的!你什么时候见过你哥我身边有女人!除了部队打仗就是跟你打架好么!哇!!这也太劲爆了吧!蓝家大少的……那啥啥啥,还在!坐在蓝鸣旁边唐诗整张脸简直红到发烫,捂住脸,整个人靠在芳芳身上,太刺激了太刺激了……我靠……芳芳也捂着鼻子,真劲爆,还是处男,受不了了!绿恐龙嚎了一嗓子,蓝家大少,您看我行不行!蓝鸣冷笑,我对男人没兴趣。

哈哈哈哈哈!小月亮笑得嚣张,刺激!快!下一轮!姐妹们听见了吗,我哥还是处,今晚谁把我哥灌醉了,我把他打结送给你们!绿恐龙说,我也想当你的姐妹!穿超短裙跳脱衣舞滚蛋!小月亮转过身去,快,从我哥开始啊,继续了!一,二,三……紧张刺激的击鼓传花再一次开始,这次蓝鸣那帮兄弟们像是丢烫手山芋一样一抓到话筒就直接把它抛出去,生怕自己抓在手上的时候被小月亮正好喊停,他们全部队的人都对蓝家大少那个小祖宗妹妹早有耳闻,落她手里估计能被玩死。

停——!小月亮转过身来,老王抓着话筒懵逼。

哟!!风水轮流转呀!小月亮笑嘻嘻地,前世界冠军电竞选手,请问您想要玩真心话还是大冒险呢?老王琢磨小月亮要是再来一轮问蓝鸣的那种问题,他可能吃不消,毅然决然选择了大冒险。

让我想个好玩的。

小月亮深思熟虑好久,打了个指响,喊来两个服务员。

快,给他找一条超短裙!老王我要你穿超短裙跳舞五分钟!老王感觉坐在椅子上像是被雷劈了一样,整个人都石化了,你说什么?穿超短裙跳脱衣舞。

小月亮乱笑,情趣的那种!6666……会玩会玩……绿恐龙抚着胸口,还好老王没来得及把话筒给我,不然下一个就是我了……芳芳乐了,你要是觉得老王可怜,可以陪他一起。

老王立刻眼睛发光,把眼神投给绿恐龙。

绿恐龙一下子改变表情。

不了不了,我们不熟。

……交友不慎!二十分钟后,老王被脱去更衣室再出来,穿着一条超短裙,一米八的男人穿着超短裙,那样子让全场人霎时之间笑喷,唐诗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整个人靠在芳芳肩膀上笑得喘不过气。

我他妈……绿恐龙笑得直拍大腿,哎哟卧槽,气儿都不顺了,哈哈哈!老王你也有今天!蓝鸣都没摒住,直接跟一帮兄弟笑得鼓掌,厉害厉害,太拼了……老王干脆脖子一梗,月亮我和你说,今儿是你生日我才陪你这么玩儿,知道吗!得得得,您快开始吧。

小月亮喊了一声,灯光师!还有背景音!一下子就响起一首熟悉的电音BGM,老王踮着脚转了一圈跳上台,众人笑得前仆后仰。

我快被笑死了哈哈哈哈……哎呀我操,我没话说了,服了!脱了脱了!有点恶心又有点带感是怎么回事哈哈哈!蓝鸣双手抱在胸前,看着自己妹妹耍宝,后来五分钟结束,大家都纷纷笑得肚子疼,对老王说,真男人,我墙都不服,就服你。

老王娘娘腔一般翘着兰花指,哼,这世上还没有什么事情能难倒本宫!完了完了,要死了哈哈哈!大家一边笑一边更加紧张第三轮,小月亮的主意说风就是雨,不从还得强行喝五大杯的酒,他们都得小心什么时候到自己这儿报数一停,那大概就是完蛋了。

小月亮神秘兮兮笑着转过身去,随后开始报数,一……二……老王迅速把话筒丢给绿恐龙,阿龙转身扔给芳芳,芳芳急得直接往唐诗怀里一塞,结果没塞稳掉了下去,唐诗刚把它从地上捡起来,就听见小月亮喊了一声——咔!GAMEOVER唐诗欲哭无泪,刚转头就看见小月亮拿着话筒嘿嘿嘿笑,她咽了咽口水,大……大冒险。

生怕小月亮问出什么不得了的问题,她还不擅长在这么多不熟的人面前坦白自己的过去。

小月亮笑得更加猖狂了,哈哈哈!大冒险!大冒险!芳芳轻声对唐诗说,祝你平安……唐诗一脸无奈,看着小月亮的脸,小月亮说,去!拿双丝袜来!唐诗愣住了。

服务员很快从前台那里拿来一双崭新的丝袜,还没拆封,递给唐诗,小月亮说,我要你上演一场女人魅惑地脱完丝袜……然后……大声唱着恭喜发财用鸵鸟的姿势绕着场地跑一圈!太狠了!!小月亮你简直可以封神了!这游戏都能想出来!唐诗还没开始,整张脸就已经通红,还好这种时候克里斯提早把唐惟接了回去,不然他看见了,她在他心里的形象一定会崩塌了。

干不干?不干,那你就喝酒!喝酒?她上次喝了一杯红酒就醉了,酒量简直小的可怕!唐诗咬牙切齿,明年我生日你等着。

我等着。

小月亮满眼亮晶晶,我告诉你,我手机都准备好了,一会把全过程录下来哈哈哈!不准!唐诗吼了一声,结果边上有人起哄,快!换衣服!哈哈哈学鸵鸟的姿势跑一圈。

恭喜发财音乐麻烦先放起来好吗?哈哈你们死要玩!唐诗觉得这种游戏的羞耻程度简直堪比公开处刑,她去厕所一趟,把长裙换下,穿了那条老王穿过的超短裙,然后一双过膝的黑丝袜,出来的时候全场都在沸腾!我靠我靠我靠!小月亮这是给我送福利啊!我错了我不该笑话您的,女神!唐诗脸涨得通红,站在那里,小月亮坏笑,快,当着我们的面把丝袜慢慢脱了,然后……背景音响起刘德华那首恭喜发财,我恭喜你发财,我恭喜你精彩……最好的请过来,最坏的请走开……众人哄堂大笑,唐诗红着脸把一条腿踩在凳子上,随后开始慢慢剥过膝的丝袜,芳芳在一边啧啧感慨,我要是男人,这双腿我玩十年都不会腻。

旁边蓝鸣也一反常态地吹了声口哨,好腿。

唐诗脱完丝袜,周围人那眼神都在发光,连这一群女孩子都在垂涎,过了一会她又跟着节奏,模仿着鸵鸟的姿势,嘴巴里唱着恭喜发财的歌绕着餐厅跑了一圈,一群人直接笑瘫了,芳芳捂着肚子,我快笑死了,不行了不行了,唐诗的形象都给小月亮毁了。

小月亮拿着话筒,芳芳你别急,都会轮到的。

结果唐诗收拾好自己的下一轮,又转了一圈,小月亮说停就停,果然落在了芳芳身上。

大半夜的去看坟墓芳芳气得脸都青了,你是不是偷偷看我们了?作弊!故意让我出丑!自己运气不好就说我作弊,玩不起就罚酒!小月亮起哄,看看我们女神,输得起玩得起!芳芳被迫无奈,也来了一拨大冒险,结果小月亮让她把胸口纽扣解开,跑去前台,等一位男性单独上来开房,过去搂着他说,帅哥,长夜寂寞,要不要一起?哈哈哈哈哈哈!绿恐龙当场直接笑着坐到了地上,对不起芳芳,我先笑了。

一群人笑得开始骂脏话,一边骂一边还要夸小月亮是个人才,等到芳芳这轮游戏结束,那个被芳芳撩拨的一身是火的男人到最后才知道这是一场游戏,气得当场房都不开了直接扭头就走,芳芳脸色也很差,走进来的时候,大家都在笑。

厉害厉害,社会人。

老王在一边鼓掌,原来我穿超短裙跳舞还算容易的。

游戏越来越狗血,后来小月亮鬼点子想了太多个,比如说让男嘉宾挨个去亲在场所有男嘉宾的嘴,比如说让接受惩罚的人发一条信息给自己家长,写上宝贝我在酒店等你。

看看他们家长的反应。

后来玩到深夜两点,大家罚酒的罚酒,接受惩罚的就做游戏,到了后来都喝了不少酒,唐诗出去的时候,脚步一个趔趄,身后跟出来的蓝鸣扶了一把,小心。

唐诗喝多了,对着蓝鸣拱拱手,像是古时候少年与侠客似的,谢兄弟。

蓝鸣和小月亮噗嗤都笑了,小月亮道,女神,你喝多了。

唐诗摸着自己的额头,喝多了?是吧……我好久没喝这么开心了。

开心就好。

小月亮上去轻轻抱了一把唐诗,我还怕你最近压力太大,只要你开心就好,把情绪都发泄出来,回去好好睡一觉。

嗯。

唐诗站直了,眸子里带着水光,谢谢小月亮。

蓝鸣站在小月亮身后,依旧是一脸宠溺看着自己妹妹,那眼神让唐诗都觉得嫉妒。

真好,自己身边人都是圆满的,至于她?一个人也挺好的。

哥哥,你看见了吗,我一个人过得也很好,你在天上孤单吗?唐诗眨了眨眼睛把泪意逼回去,几个人走出门口,大家纷纷打车,各自回家。

唐诗看着越来越少的人群,也道,我等下打车回去。

别了,坐我哥的车吧。

小月亮拉了唐诗一把,你一个女孩子大半夜回去我不放心。

我家比你家远,你送我,还要绕远路。

没关系,我先回去,让我哥送你好了。

小月亮推搡着唐诗,把她塞进后排,话那么多,半路遇上歹徒占你便宜怎么办?我和你说,你要真出什么事,我们几个人估计第二天会拿一把刀把那人捅死。

唐诗笑了,却笑得眼睛泛红。

工作室的他们,待她向来很好,她很感动,却无以为报。

何德何能,遇上如此真诚的他们。

蓝鸣喝多了也没开车,让自己的小弟去坐驾驶座,随后男人坐在副驾驶上,小月亮和唐诗在后排,几个人先把小月亮送回家,下车后唐诗对她道,再见。

好嘞,你到家了记得跟我说一声。

小月亮冲唐诗挥挥手,晚安。

晚安。

随后那个开车的小弟问道,嫂子,住哪儿啊?蓝鸣过去一个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面,好好说话!不……不是嫂子啊?小弟缩了缩脖子,这不是之前那个小弟,换了个人自然不知道唐诗和蓝家人的关系,只能轻声道,蓝头儿平时又不让别人坐这车,我以为嫂子呢。

蓝鸣不屑冷笑,怎么,你现在不是也坐着么?你不算个人?有道理。

小弟回头嘿嘿地憨笑,不好意思啊美女,我搞错了,你告诉我地址,我送你。

麻烦……去一趟玉皇公墓……唐诗轻声喃喃。

大……大半夜的去公墓干什么?开车的小弟吓得浑身一个哆嗦,阿弥陀佛阿弥陀佛,我不是有意冒犯你,不是你……你半夜去那儿干什么?唐诗缩在车子后排,眼眶微红,想看一个人。

小弟说,不会是你老公死了吧。

远在私人公寓的薄夜半夜忽然间起来打了个喷嚏。

结果唐诗摇摇头说,是我很重要的一个亲人。

送吧。

蓝鸣看唐诗的表情,随后道,没关系,等下下车我陪你去。

他一个当过兵打过仗的,自然不怕这些鬼神之说,阳刚铁血往那一站,女鬼估计都不敢来。

二十分钟后他们开车到了城市边缘的玉皇公墓,唐诗下车,脚步有些迟缓,蓝鸣跟了上去,临走前对小弟说,你乖乖在这等着。

小弟整个人瑟瑟发抖,蓝头儿,你早点回来,我……我怕……怂!蓝鸣吐出一个字评价他,我们唯物主义者从来不怕这种东西好么?那……那我在这儿等你们,早点回来啊蓝头儿,我上有老下……下还没个儿子呢我不想绝代……说的跟让你在墓地里等我们一会就要死了似的。

蓝鸣敲了敲玻璃,走了啊,十分钟,保证回来。

说完蓝鸣就跟上了唐诗,随后看着那个瘦弱的女人在一块墓碑前站住,又慢慢蹲下来。

她伸手,轻轻拂过那块不算破旧的墓碑。

随后,几个音节自她喉间溢出。

哥……我想你了。

蓝鸣站在不远处,一怔。

这里埋着的是她哥哥?唐诗蹲下来圈住自己,我其实根本没有大家想的那么坚强,我很脆弱,我只剩下你了,可我现在连你都没有了。

我很想死了,一了百了,但是我不得不把唐惟养大,我真的很怕很怕,我每天都抑郁,每天都想不开,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活着,为什么生活会把我逼成这样……她其实心理状态一点都不好。

她早就陷入了……自杀的深渊。

留宿过夜触景伤感女人在冰冷的坟墓前哽咽,像被折断翅膀了的鸟兽。

她也有哥哥的,她也曾被人一路从小宠到大,她的哥哥在她坐牢的时候不顾众人反对用尽一切保她,为了让她平安生下孩子甚至去黑市卖肾!她曾经有过一个那么爱她的哥哥的!她本来无需羡慕任何人的!蓝鸣站在那里愣住了,随后上前走到唐诗身边,但是不知道怎么安慰唐诗,或许是唐诗看见小月亮和他的关系那么好,所以才触景伤感,半夜想到来找自己去世的哥哥说说话。

节哀。

蓝鸣还是只说出这两个字,随后看了一眼那个墓碑,你一定经常来看你哥哥吧?唐诗一顿,说实话,她并不常来,因为她害怕自己又会崩溃,所以强忍着无数思念都不敢过来。

一旦过来,那些无处安放的念想就会将她吞没。

唐诗摇摇头,没有,我也很久没来了。

这回又轮到蓝鸣愣在那里,可是……这个墓碑,明显前阵子刚有人来打理过。

寥寥数字,唐诗猛地站起来,脸色苍白,瞳仁剧烈收缩!她哥哥唐奕的墓碑……有人,有人来打理过?!唐诗像是忽然之间想到了什么,看着那上面新鲜的蜡烛灰,整个人都觉得没由来的冷。

有人,瞒着她,来祭拜她的哥哥。

是谁,处心积虑要背着她这么做?唐诗站起来,迅速收拾了自己的心情,将所有疑虑都深深压下去,转身看见身后蓝鸣疑惑的目光,她微微皱着眉头,蓝少,我恳请你,今天我来过的事情,不要和任何人说……ok。

蓝鸣得到暗示,直接明白了唐诗的意思,随后道,回去吧,现在心情怎么样?还行。

唐诗往前走,冷风一吹,她酒意有些清醒,女人低声喃喃,还活着的感觉。

活着?蓝鸣看着唐诗瘦削的背影,念出一句不知道曾在哪里看见过的话。

有些时候,有的人,只要光是活着,就足够拯救另一个人。

唐诗身影晃了晃,随后回头对着蓝鸣笑,感谢国民英雄的激励。

她得活着,再苦再难都得活下去,用尽力气,咬着牙,死之前,也得让唐惟脱离这个深渊。

蓝鸣和唐诗回来的时候,小弟正缩在驾驶座上瑟瑟发抖,蓝头儿,你终于回来了……吓成什么样啊。

蓝鸣乐了,拉开车门,走吧,你家在哪儿?唐诗报了隔壁白城的地址,蓝鸣愣住了,你还……住的还真远。

蓝鸣的小弟连夜送唐诗回了白城,到家的时候,小弟困得直打哈欠,唐诗回头笑了笑,要不你们俩晚上睡这里?小弟一听,特别实在地说,大妹子,你要是不嫌弃我们……蓝鸣硬是掐着他的脖子把他拖到自己身后,不了,大晚上的不大好。

唐诗摆摆手,那再见吧,我就不给你们打地铺了。

蓝鸣看着唐诗关门,抬腿一挡——你以为我们是这么客气的人吗?打地铺吧妹子,麻烦端两套被子了。

……兵痞兵痞,果然是没说错!不过他们大半夜送她回来的确是累了,唐诗也不是什么矫情的人,再说他们之间也没什么暧昧的,就直接带着他们去了韩让的房间,这一层最多的就是房间,你们睡吧。

蓝鸣参观了公寓一圈,这房子不便宜吧?唐诗说,对。

蓝鸣看她,你的?唐诗很诚实,不,我小姐妹和我小姐妹的老相好的。

……这关系挺复杂的。

那你小姐妹和她的小情人呢?她……出了点事儿。

话题忽然间聊到姜戚,唐诗的笑容一僵,随后轻声道,会回来的。

看她这表情蓝鸣也没多问,拉着自己的小弟去客卧睡觉,小弟跟着蓝鸣一起进去还特别兴奋。

——我靠蓝头儿,我第一次和你一起睡,我好激动啊……蓝鸣头发都要炸起来了,卧槽!你激动什么你!老子不是基佬啊!蓝头儿,我是纯粹的敬仰您,您是风神组的精神支柱,我们对您的爱犹如滔滔江水……李狗蛋我警告你快他妈闭嘴啊,不然老子一枪崩了你!能吃蓝头儿的子弹,那也是我的幸运!……唐诗半夜睡觉的时候感觉自己耳边好像老是听见蓝鸣忍无可忍的怒吼声,第二天睡到中午的时候果不其然对面一扇门嘭的一声被人从里面踹开,唐诗坐起来,套了睡衣去开门,看见蓝鸣提着自己的小弟,小弟抱着头,委屈巴巴地喊着,蓝头儿……蓝鸣怒了,干什么!我只是第一次和你过夜睡觉太激动了……你他妈是大姑娘吗,激动成这样,半夜睡觉把老子抱那么紧!蓝鸣提着小弟像是提着一只小鸡仔,唐诗看了都想笑,你们醒了?两个人同时抬头去看她,唐诗道,醒了回去吧,昨儿夜里小月亮着急还给我打了个电话呢。

她着急什么?蓝鸣去洗手间洗脸,小弟跟在后面,想走进去,被蓝鸣一个杀气腾腾的眼神给制止了,你站在外面,不准动!收到!小弟立刻举起手做了个标准动作,一板一眼站在厕所外面,跟放风似的,唐诗站在那里,觉得这对军人特别好笑,看着蓝鸣洗漱完毕,对他道,路上小心,我就不送你们下去了。

蓝鸣嗯了一声,随后和小弟离开,离开前小弟还相当隆重地鞠躬,感谢收留!不客气不客气。

唐诗觉得这个小兵挺热心又实在的,跟蓝鸣站在一起显得又没心眼又好玩。

两个男人走后唐诗叹了口气,回到唐惟的房间里,小男孩似乎还在睡觉,蓝鸣他们那么大的动静也没吵醒他,她松了口气,随后又将门关上。

门关上后,原本睡着的唐惟动了动,接下去小男孩睁开一双眼睛,不带一丝睡意,深邃又清冷。

亲子鉴定有人造假这天晚上韩让回来了,看见唐诗也在房子里的时候,男人大吃一惊。

你回国了?韩让笑了笑,真是意外,我只是回来收拾一下,没想到有人打扫好了。

麻烦你了。

每次都还记得这里。

唐诗觉得韩让对姜戚的感情真的挺珍贵的,就算现在姜戚还没办法获得自由,韩让也依旧还记得这套房子,时不时过来清扫一下,偶尔走了还会留个信,十分体贴。

我等下就要走了,你们回来了就好,我明天凌晨要出国。

韩让走进去看了一下,退出来,家里有人来过?啊?唐诗也没遮掩,昨天蓝鸣送我回来,太晚了我就留他在这里睡了一晚。

哦,蓝鸣啊。

韩让眯眼笑,蓝家大少。

唐诗点点头,认识?认识。

韩让嘀咕,蓝鸣怎么会来白城?唐诗愣住了。

蓝鸣被白城拉了黑名单。

韩让抬头正视唐诗,不对,应该说,整个风神组,都被白城拉了黑名单。

对于海城人民来说,风神组就像是城市的守护神,但是白城的人并不喜欢蓝鸣他们。

说完这段话韩让笑了笑,所以有些疑惑,不过他没事就好,等下一起吃顿晚饭吧,吃完我也走了,惟惟在吗?在呢。

原本偷偷听着他们对话的唐惟从房间里走出来,想念韩让哥哥的厨艺了!好,想吃什么,我等下给你做。

韩让勤快地在家里开始重新收拾,唐诗在一边上网,唐惟偷偷跑过来,妈咪,电脑借我一下可以吗?唐诗捏了捏他的鼻子,想干什么?又想偷偷玩游戏?每次唐惟长时间用电脑被唐诗发现,用的都是想打游戏这个借口,毕竟这样比较符合小孩子的脾气。

唐惟吐吐舌头,对的。

不能玩太久。

唐诗把笔记本合拢递给唐惟,去吧,吃饭时候记得出来。

唐惟应了一声,就走进房间里,一下子就远程联系上了自己的师傅,R7CKY这几天还在国内,听见唐惟的声音还挺开心的,小徒儿总算想起我了?我有件事儿想请你帮忙。

唐惟的眉头死死皱起来,我想要调查风神组曾经在白城做过什么事情。

R7CKY被唐惟突然间这么严肃的语气给吓到了,你想干什么?又想干坏事?只是想了解一下。

唐惟看着屏幕里男人俊美的脸,或许有些事情……终于找到可以连在一起的线索了。

而另一边,高级医院里,叶天拿着一张报告单在走廊里穿梭,最后走到自己办公室里,把门很小心地锁上了,随后把单子递给站在里面的男人。

薄夜的眉头死死皱在一起,怎么说?并非亲生。

薄夜松了口气。

他之前带着安谧和薄颜去做了一趟亲子鉴定,结果鉴定出来薄颜的的确确是薄夜的女儿,然而薄夜对安谧已经起了疑心,觉得买通医院里的人作假是有一定几率发生的事情,于是又暗地里找了自己信得过的人重新做了一次。

果然,结果和安谧在场的时候截然不同。

薄颜不是他的女儿。

其实薄夜对于安谧当初怀孕的概念也很模糊,他只记得自己被灌醉了,一觉睡醒和安谧在同一张床上,其实这也无所谓,当时他和安谧在一起就很久了,一直没碰,就算碰了也没关系,结果一个月后安谧怀孕了。

他当时直接默认了这是自己的孩子,加上之前和安谧在同一张床上醒来,所有的思路都在暗示着他代入这段关系,那个时候他和安谧相爱,没有过多怀疑。

再紧跟着……安谧就出事了。

一尸两命。

法医是这么说的,具体真相如何,到他手里的时候,真真假假,也只剩下一抔骨灰。

可实现如今安谧重新回来,让他对于当时的一切重新有了疑惑,直到现在叶天把真的亲子鉴定放在他面前的时候,薄夜终于了定论。

安谧瞒了自己很多事情……薄夜看着那份报告,之前做出来的一份是假的?显而易见。

叶天双手抱在胸前,估计是有人买通了医院里的人,然后故意做那份假的亲子鉴定,目的是什么,你想过吗?目的?安谧要重新嫁入薄家?可是当年她就可以这么做了,为什么后来又要把唐诗推出来,让他娶了唐诗?薄夜没说话,叶天看他这幅样子,只能叹了口气,我不是当事人,所以也不清楚具体情况。

总之亲子鉴定是肯定有人造假了,我这儿是真的,你小心保存,我也没声张,以备不时之需。

谢了。

薄夜嗓音低哑,他站起来,眉间有一团浓得化不开的雾。

后来林辞给薄夜打了个电话,报道的却是……有男人在唐小姐家里过夜了。

薄夜听到这个消息,抓着手机的手指无意识收紧,随后他快速迈开步子,对着叶天道,先走一步。

行。

叶天嘱咐他,有什么事情记得找我商量,不要擅自行动,现在出现的人物太多,是敌是友难辨。

谢了。

薄夜低声应下,随后往外走,一边走一边继续问林辞,是谁在唐诗那边过夜了?蓝鸣。

林辞报出一个名字。

蓝鸣——蓝家大少,风神组的头头。

薄夜没说话,沉默了许久,才道,我要去一趟白城。

他……快要忍不下去了。

所有的情绪都急需一个出口。

薄夜在三个小时后到达了白城,随后林辞开车直奔韩让送给姜戚和唐诗的公寓楼下,可是一到楼下,薄夜却停住了。

林辞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薄少,您不上去?薄夜无声沉默。

他不说话,林辞也跟着不说话,等待着他下命令。

可是薄夜像是失去了说话能力一样,就这么一直噤声,直到林辞忍不住了,薄少……您来了半小时了。

薄夜自顾自抽了一根烟,看着天边逐渐落下去的夕阳,深夜即将拉开序幕。

你坐高铁回去吧。

薄夜总算说话了,让我自己开车,我想一个人待一会。

她的恨意照单全收薄少……林辞有些担忧薄夜现在的状态,可是薄夜坚持让林辞先走,身为助理只能走了,走的时候看见薄夜孤零零一个人坐在车中,样子有些……可怜。

唐诗和韩让买了菜回来,正好看见一辆商务车停在他们家公寓楼下,不过因为夜色渐深,唐诗没有看清楚坐在车里的男人,和韩让径自走向电梯,薄夜盯着她的背影,又烦躁地掏出一根烟。

唐诗和唐惟吃了饭,韩让和母子俩打完招呼离开,那时已是深夜九点,他下楼看见那辆商务车还停在那里,觉得疑惑,倒也没多想,毕竟这个小区十分高档,那车子看着也是名贵的车,应该不是什么可疑的人物。

唐诗也从未发觉有一辆车停在自己家楼下,在被她忽略的时光罅隙里寂寞无声地等待着。

这一夜无眠,直到唐诗起床带着唐惟去买早餐,下楼的时候,那辆车还在。

和昨天夜里不一样的是,车门开了。

驾驶座坐着一个俊美却潦倒的男人,眼睛里全是血丝,指间还夹着最后一根香烟,已经燃烧至香烟蒂头的末尾,男人察觉没烟了,啧了一声,把烟头丢了。

唐诗这才注意到车门开了的脚下,满满一地……都是烟头。

她愣住了,抬头看那个堵在她家门口却什么都不做的男人,薄夜也察觉到唐诗的惊讶,男人低笑了一声,我只是过来看看你,不要抱那么大的敌意。

哦。

唐诗冷声回答,我过得挺好的。

是啊,是挺好的,她身边优秀的男人越来越多了。

可是当年……当年唐诗苦苦守着家庭的时候,他不屑一顾。

唐诗口口声声自己是无辜的时候,他冷眼相待。

唐诗被人侮辱遭受打击的时候,他无动于衷。

后来的后来,女人忘了他,丢他一个人在回忆里,他才惊觉,有些习惯深入骨髓,一直在的时候从未珍惜,等到离开,才会觉得痛。

再后来,他为了唐诗追悔莫及的时候,她风平浪静。

他帮着唐惟过生日精心准备一切的时候,她云淡风轻。

他说想重来,想求一个机会的时候,她毅然决然。

她说,不要。

他听说有男人和唐诗过夜,连夜赶过来,却什么都不做,看着她过着和正常人一样的生活。

那一夜未眠,他沉默地抽了一地的烟。

曾在书上见过一句话,太爱一个人或者太恨一个人的下场会是什么样的呢?都是一样的,那就是,刻骨铭心。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唐诗看着眼前的薄夜,扯着嘴角笑了笑,没事的话我就先带着惟惟去买早餐了。

薄夜看着唐诗从最开始面对他时的惊慌失措到现在的冷静麻木,深觉时光磨人。

唐惟倒是很有素质,说了一声,薄少早上好,薄少再见。

薄夜看着唐诗走,忍不住出声喊她,唐诗……当年的事情……安谧没死。

唐诗脚步一顿,在听见薄夜这句话的那一刻,全身气血都在上涌,所有的情绪在这一秒彻底……爆炸。

没死?唐诗含着眼泪,恨恨地笑了,她怎么不死?她死了才好!薄夜想要追上去的脚步顿住,唐诗看着薄夜,现在知道我是被冤枉的了吗?这是他第一次如此直白地被唐诗逼问这种问题。

幻想过无数次,被唐诗正面质问,他该如何招架。

——可是他除了承受,别无他法。

薄夜的喉结上下滚动,是……别跟我说对不起,多矜贵啊。

唐诗轻轻地笑了,真是废物,查到现在才知道我是冤枉的,简直愧对你海城第一少的名号。

薄夜被唐诗这样羞辱,却说不出一个字来反驳。

恨他是么,他照单全收就是了。

唐诗牵着唐惟,唐惟察觉自己妈咪在颤抖,轻声道,妈咪……没事,妈咪不怕的。

唐诗摸了摸唐惟的脸,继续看着薄夜,所以呢,来找我是干什么?又是像上次一样来死缠烂打?你是不是觉得我离了你就得死,所以自信满满地认为我一定会回来你身边?唐诗!薄夜没忍住,稍微拔高了音调,你没必要把话说的那么难听!是么?唐诗咧嘴,笑得残忍,不好意思,多难听的事情我都经历过,难听的话算什么?语言作为利刃根本伤不了我,唯有你一人,是枪是子弹是炮火。

别人什么都不是,可是薄夜的存在,才是对唐诗最大的伤害。

薄夜声音在抖,唐诗,我现在知道了五年前的一切,我很快会把这个清白名声还给你……可是五年后有新的问题还需要解决,我想找你好好聊聊……聊什么?唐诗直接拒绝了薄夜,我和你之间只有五年前那场旧仇,没有别的事情可以聊!薄夜愣住了,当场僵在原地。

许久,男人才颤着声音道,你连听我说一点话的时间都没有吗……安谧不是没死么?唐诗死死握着拳头,找你的安谧去聊去吧,或许你们还可以找到很多当年没找到的共同话题呢。

女人笑得嘲讽,毕竟在如何伤害别人这件事情上面,你们俩的造诣不是旗鼓相当么?被她这样讽刺,薄夜竟然没有还击,安谧没死,唐诗当年的罪名就是个笑话。

她怨他,他可以理解,只是……薄夜想了想,将自己想表达的内容迅速说出来,唐诗,我想说,现在如果还有人想对你下手呢?唐诗要离开的动作一顿,像是被人按了静止键,随后她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薄夜是怎么察觉的……?她在生活里隐隐也有这种感觉,似乎背后有一双大手还在不停地想要把她推入泥沼,可是唐诗一个人,根本无从查起。

薄夜是如何得知的?唐诗的震惊看在薄夜眼里,男人知道这句话让她也有了感觉,只能压低声音,唐诗……给我点时间,我知道你恨我,可是当年的问题水落石出了,如今还有另一波人要害你,我知道你现在一个人根本没有还手之力,我……能帮你。

我们合作谈谈好不好?哪怕只是利用合作。

他把话说的很卑微,唐诗盯着眼前的男人,我可以相信你吗?薄夜被她的反问激得心脏一疼。

自嘲地笑了笑,薄夜将手摊开,唐诗,没有你,我一无所有。

安谧逼婚家事难清这种话对我来说。

唐诗停顿了一下,已经没有任何效果了。

薄夜,如果你说你能查到我背后是谁在推波助澜,就拿点实质性的东西出来,我还没傻到去原谅一个曾经把我送进监狱的男人。

唐诗说完就转身带着唐惟走,薄夜站在那里,漆黑的瞳仁里,眸光越来越深沉……唐诗以为这只是正常生活中的一个小插曲,可是岂料第二天就有新闻直接爆出来,说海城的薄少即将迎来第二春。

薄夜又要结婚了?结婚对象是谁?薄夜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开会,当场勃然大怒,这种消息是谁放出去的?!后来经人一查,发现是自己的奶奶。

不但将安谧的消息公布出来,而且还直接承认了有他们薄家的女儿,还说之前是薄家亏待她,现在要让薄夜娶她回家。

算是补偿安谧之前的一个人颠沛流离。

可是薄夜却完全不能认同,当天晚上下班就回到家里,看见薄老夫人已经把薄颜和安谧统统接回薄家住,他向来冷漠,硬生生被逼的差点发飙,奶奶。

您这是做什么!老夫人冷笑,几年前你不是和安谧爱得死去活来的吗?怎么。

现在娶人家都不肯了?奶奶……薄夜看见安谧和薄颜的表情,只觉得没由来的烦躁,您能不能把事情交给我自己解决?薄颜是我们薄家的小孩儿,跟我也有着血缘,这事儿,我怎么管不了?我告诉你,过几天就办婚礼领证,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几年单身在等谁,不就是等那个唐诗吗!那个心高气傲的女人,看着就来气,坐过牢了还不安分!薄夜怒了,唐诗还给我生了一个儿子呢,您怎么不让我把她娶回家?!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薄老夫人气急了,一个当年被薄家赶出家门的女人还想再带回来?那不是打我们薄家的脸?你是我们薄家的人,一言一行代表着薄家的面子!薄夜没说话,看着自己的奶奶,垂在身侧的手握成了拳头,后来他转头去看安谧,眉毛皱起来,是你让奶奶把消息发出去的?怪她干什么!奶奶着急了,人家辛辛苦苦帮你把女儿带大,你用这种态度对待她?薄夜觉得自己现在脑子里就是一团浆糊,这边事情还没解决,那边奶奶又站出来逼婚,所有的风声都发布出去了,大家都在查这个突然间出现的安谧是什么人,怎么能够得到薄家的青睐。

奶奶看着薄夜的脸色,高喊一声,怎么,不乐意?奶奶,我已经是成年人了,有些事情只要我自己解决就好了……解决解决!奶奶用力震了震拐杖,我看你就是被那个叫唐诗的女人迷了眼,你口口声声说你不爱她,那么为什么现在娶安谧你不肯?安谧哪里不好了?你离婚后这都单身多久了,你替我们薄家考虑过吗!薄夜被自己奶奶这番话逼得竟然一时之间说不出任何字眼来反驳,最只能再次转身往外走。

站住!奶奶在一边大喊,你想造反吗!夜儿,娶安谧,你委屈吗?不是委屈不委屈的问题,奶奶,您尊重过我的意愿吗?薄夜回头,对着自己的奶奶,那眼里满满的都是失望,您别插手来瞎搅和好吗?我们之间的事情还没完……我瞎搅和?奶奶来不及听薄夜接下去的话,只听前半句,就气得浑身哆嗦,好,好,乖孙长大了,自己主意强了,奶奶不算什么了是不是!薄夜觉得对上这一代的老年人,简直无话可说,男人又不好直接和自己奶奶抬杠,只能把所有火气都往回压,奶奶,您要是觉得我不听话了,我不住在薄家就是了。

说完薄夜拿起沙发上的西装外套就要往外走,身后安谧使劲转动轮椅追上去,夜哥哥,你等一下……薄夜脚步一顿。

他觉得,眼前的安谧……已经不是当年的安谧了。

连他都不是当初那个他了,他们都变了,人心太过容易更改了。

夜哥哥,你是不是在怪我?如果你不愿意,你可以不用娶我……安谧每一个字都像是带着无比的委屈,可是又偏偏为了薄夜隐忍下来,男人被她声音触动,回头去看,对上她微红的眼睛,脑海里却是唐诗那张脸。

不知道为什么,胸口有一股莫名的烦躁感,薄夜啧了一声,看着安谧这样苦苦哀求的样子,又看着安谧身边小心翼翼的薄颜,男人没由来的觉得反感。

怎么会这样……以前从来不会对安谧有这样的情绪……安谧,有些事情,我们不必撕破脸。

薄夜伸手,将安谧抓着他衣摆的手指根根掰开,男人还是她梦中那张精致俊美的脸,可惜了眼里冷得像是冰,我留着你,是因为还念旧情……你少在那里威胁安谧,阴阳怪气!奶奶气得被岑慧秋扶着上前,安谧立刻要过来,奶奶说,安安你好好坐着,轮椅不方便。

薄夜,你反思一下自己的态度,还真的不想要这个家不成!薄颜在一边没忍住,被奶奶吓得直接掉眼泪。

奶奶回头,那表情显然是不耐烦地,看见薄颜小小一只站在那里被吓哭了,慌张擦着眼泪,明显有些不舒服,干什么?我是你奶奶,你怕我?薄颜浑身一哆嗦,奶声奶气道,不是的,奶奶……我……薄夜看不下去了,在一边出声,奶奶,孩子还小……薄家的女娃也不输给男孩儿,你哭什么,把眼泪收起来!薄颜被自己的奶奶一通教训,可怜巴巴站在那里,薄夜没由来地就想到了唐惟,他从来不会这样软弱,不服输,坚持着自己的底线。

奶奶对着安谧道,安安,孩子还小,但是秉性得趁早培养,你这个女儿以后不能再走歪路!讨好奶奶虐待女儿听见有人把自己女儿形容成走歪路,安谧的表情也是僵了僵,回过神来,才干巴巴地说道,奶奶教训的是,薄颜,你回去屋里自己练字!大人的事情别馋和,小孩子怎么这么不自觉?薄颜红着眼睛被家里人嫌弃一番,迈着不稳的步伐去楼上房间了,薄夜捏了捏自己的眉心,觉得疲惫,叹了口气,继续往外走没停。

你还要走?薄老夫人威严不输当年,你站住!还真的要为了唐诗这个家决裂?不是为了唐诗,是为了他自己,他受够了自己奶奶这样无法无天的掌控了!薄夜怕自己说话太狠伤着老一辈,于是咬着牙不说话,脚步却越迈越快,奶奶没追上,在一边恶狠狠地抓着岑慧秋的手,看看你教出来的好儿子!妈……岑慧秋被薄老夫人连带着怪罪,也觉得有些委屈,夜儿这么大人了,做事是该有自己的主张,你不能把他当小孩子,指挥他做这个做那个……你这意思是我这个当奶奶的不对了?薄老夫人拔高了声调,我这是为他好!为我们薄家好!没有我们薄家,你能当得起豪门少奶奶?能有薄夜这样优秀的儿子?!岑慧秋脸色煞白,也不说话了。

薄老夫人一个人念叨着,但是说话声音不小,不知道是故意念给谁听,都本事大了,想翻了天了,也不知道这薄家是谁做主!只要我老太婆在一天,就得乖乖听话一天!薄夜的爷爷,也就是薄老夫人的丈夫,几年前去世,但是因为家底殷厚,薄夜的爷爷年轻时候没少干风流事儿,导致薄夜的奶奶在年轻的时候被他气得够呛,差点离婚,这也造成了她偏激极端的性格。

老了以后更加阴郁,觉得薄家上下都得听她的。

安谧也有些慌张,薄老夫人这么维护她,只是因为她有着薄家的血肉……那么……若是被查出来薄颜不是薄家人呢?她上楼来到薄颜房间,小薄颜正在看课本,巴掌大的一张小脸,苍白又瘦削,薄薄的唇,浅色的瞳孔,安谧微微害怕,若是薄颜长大了,那些标志越来越明显……薄家人起疑怎么办?薄颜发现自己妈妈盯着自己的脸看,下意识抬起头来,安谧对上她那张和薄夜毫无相似处的脸,直接反手一个巴掌——啪的一声,薄颜捂着自己的脸,五六岁的小女孩很快落泪,一边落泪一边害怕,她不懂自己这是哪里又惹到了自己的妈妈,为什么无缘无故被人打了耳光……安谧坐在轮椅上,声嘶力竭,抓着薄颜的头发,将她整个人扯来扯去,你为什么不是薄夜的女儿,你为什么——!!女人像个疯子一样虐待着自己的女儿,用尽力气,薄颜知道她又是突然之间变了个人,瑟瑟发抖却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一旦发出声音,就会迎来更加剧烈的挨打。

她知道自己不是那个薄少的亲生女儿,可是自己的妈妈要她装作是他女儿的样子,要她喊他爸爸,她一切都照做了,为什么……为什么还是要打她?小女孩抖个不停,到后来几乎是求饶,妈妈,别打了,妈妈……安谧猛地停手,一个劲喘气,好,不打你,一会薄夜的奶奶看见你身上的伤又得起疑,我不打你……她过去随便拿了根烟点燃,随后撕扯开薄颜的衣服,用力按在她背上,薄颜全身痉挛了一下,脸色惨白,全是冷汗,死死咬着牙齿,没敢说一个痛字。

一下,两下,三下,直到薄颜的背上布满伤疤,安谧这才松开她,小姑娘颤抖着,蔓延遍布眼泪。

那是她的妈妈,她什么都不敢反抗。

只是当时年幼无知,她在心里一遍遍问自己,这个世界一直都是这么冷血无情吗?直到后来,她身边出现一个男人,成为她灰色世界里的光,最后又亲手把她的世界毁掉。

他说,是的,薄颜,这个世界就是这么冷血无情。

薄夜一个人搬到了公寓里,林辞打电话给他报告消息,关于薄夜要结婚的事情已经迅速登上了各家社交APP的榜首,几乎所有人都在讨论,海城第一钻石王老五薄夜终于又要二婚啦!薄夜之前不是结过婚一次,怎么离了?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都是五六年前的事情了,听说薄夜的老婆杀人咯!薄夜把她关进监狱了。

自己亲老婆都下得去手?薄夜也太心狠了吧。

你这话说的不对了啊,那他亲老婆还杀人呢,薄大少这是为民除害!唐诗浏览到这些消息的时候,内心还是微微刺痛了一下,但是很快她又觉得可笑,薄夜不是向来这样无情么?结婚,不过是一场逢场作戏,他薄家大少风光在外,又怎么会委屈自己。

只是……安谧没死。

唐诗攥在一起的手指隐隐发颤,她没死,那她平白无故背负的罪名,该不该有人站出来说一声抱歉?还有人说着数年前那一场谋杀,还有不知情的人以为她是个罪犯,她既然没死,为什么不公开天下?是因为薄夜护着她么……?安谧这几天正好还在暗自得意,消息放出去很快,压在薄夜肩膀上的舆论影响力很重,虽然薄夜向来我行我素,但是好歹也得顾忌一下外面媒体的力量,这几天都冷着一张脸上下班,全公司都察觉到了总裁身上的低气压。

安谧觉得,她和薄夜的婚礼就在不远处了。

等这一天,她计划了那么多年……甚至双手染上罪孽,她也不能回头。

得到薄夜,就是得到了全世界!薄老夫人过来看她们母女俩,给她们带了鸽子汤,说是薄颜看着太瘦了,走出去像是薄家虐待她似的,让她好好补补。

安谧立刻装出一副很感动的样子来,奶奶,谢谢你惦记我们母女……奶奶冷眼相待,注意自己的身份,还没进门呢。

这是在讽刺她自作主张就喊人家奶奶了。

安谧脸色一白,没想到奶奶这么难对付,原来光有薄颜在手不够,还得讨好她老夫人,才能在薄家过得舒适。

新闻公开彻底摊牌薄老夫人这是年纪大了,觉得自己经历的事情多了,看谁都不舒服,觉得谁都得归自己管,薄夜是,她安谧,也得乖乖听她的话。

薄颜在一边小心翼翼喝着鸽子汤,生怕惹妈妈和自己的太奶奶不开心,薄老夫人看着她们喝完,这才冷哼一声走了出去。

薄颜觉得,这位太奶奶其实并不是关心自己,只是关心……薄家的面子。

安谧不以为然,只要讨好了薄老夫人,薄夜就逃不出她的手掌心,所以对着自己女儿道,以后好好伺候老夫人,让她喜欢你,知道吗?薄颜弱弱地点点头,水盈盈的眸子里一片痛苦和不解。

可是安谧的好日子并没有过多长,很快,一则消息又被人重磅发布——也不知道是经过谁的同意,将当年那件积了灰的案件又重新……翻了出来!【唐家千金是遭冤枉?五六年前惊天冤案,被害者原来并没死!】这则新闻的标题一看就十足劲爆,无数消息泄露,安谧看见那个报道的时候,惊得整张脸惨白。

【据知情者透露,最近和薄少闹得沸沸扬扬据说要结婚的神秘女子叫做安谧,是当初安家的大小姐,有一个妹妹安如,如今下落不明。

其父正是前阵子因为超市绑架案被抓坐牢的安国,薄夜为何要娶一个父亲是罪犯的女人回家?真正无辜的是另一个女人!】那些字眼将唐诗描述得心酸又悲惨,当年被人误以为杀人凶手,被迫坐了五年牢,无法替自己平反,后来出狱又被人指着鼻子骂,处处不被社会放过——结果最后可笑的是,当年那个她所杀掉的人并没有死,所谓的杀人凶手就是一个笑话,冤枉了她五年,被害者安谧活得好好的,却从来不肯站出来替她澄清清白。

这个安谧,就是即将和薄夜大婚的安谧,当年没落下去的安家的两位小姐之一。

安家也和唐家一样消失了,安国去坐牢了,可怜的父亲穷极一生在寻找杀了自己女儿的凶手,还绑架了唐诗要让她偿命,却不知道自己的大女儿从来都没死,看着他备受煎熬,甚至看着唐诗遭受那么多舆论的怒骂,不置一词。

现在,薄夜又要娶这个安谧,而无辜的受害者唐诗却被人遗忘在岁月的长河里,她不该被人忘记的,她不该遭受着一切的!安国是可悲的,一直以为唐诗是凶手,想报复,却报复错了人。

唐诗更可悲,人生被毁得一干二净,所有当初中伤过她的人,都是帮凶!最后,报纸的底端,露出了一排加粗的大字——如今这个社会,维持正义太难,可是更难的,是承认我们当初犯下的错误。

【海城人民啊,我们欠唐诗一个对不起!】这则消息一经发出,顿时引起轩然大波,所有人都震惊了,当年的真相来了一出这么剧烈的反转,大家都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个耳光!我当初……还说唐诗心狠手辣。

她居然不是凶手……那她坐的牢,要问谁讨?太可怕了,到底是谁处心积虑让她变成了凶手?薄夜呢?薄夜伤了唐诗,又要娶安谧,他到底在做什么!渣男!渣男!一定是薄夜保护着安谧,让我们一直错怪唐诗!不像吧?我觉得像是安谧别有用心,毕竟当年薄夜也是一门心思认定了唐诗是凶手,肯定也被人误导了,真可悲啊,这个男人。

没什么好说的!安谧和薄夜,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安谧没死,为什么不站出来公开!她难道不知道唐诗因为莫须有的罪名坐牢了吗!她的良心不会痛吗!唐诗好可怜啊,看完整篇新闻,眼泪都要出来了……这几天网络上掀起一股浪潮,所有人都在参与一个话题,发微博的时候都会带上一个tag,全名是唐诗,对不起这个话题点进去已经有了千万的量,不少人在那里发长文说——抱歉唐诗,当时以为你是杀人凶手,骂了你那么多难听的话,我不知道做什么能够让你得到点安慰,只希望你接下去的人生一帆风顺,平平安安。

唐诗啊,你现在在哪,过得还好吗?唐诗,我们对不起你,都被蒙蔽了眼,你站出来说句话,给我们一个补偿你的机会。

后来有心人发现,唐诗就是Dawn,前阵子还在新闻发布会上脱了衣服证明自己清白,原本这件事情被人渐渐遗忘,现在又重新被人扒了出来,众人哗然!唐诗还受过这样的屈辱!这个时候,几个匿名小号继续爆料,将众人愤怒又震惊的情绪推上了最**!【一个想爆料的小号:唐诗当初还怀着孕!渣男婚内出轨,出轨安谧,安谧死了,渣男要唐诗给安谧陪葬,可是没想到吧,安谧根本没死,渣男配贱女,你们俩都是活该!活该被骂死!】【一个想爆料的小号:还有一件事儿,唐诗现在日子过得挺好的,她的儿子很优秀,是个小大人了,会保护自己的妈咪,这是这个世界送她的唯一礼物。

】【一个想爆料的小号:要我说,这事儿估计就是最近安谧忍不下去了,怕渣男找唐诗复合,所以窜出来横插一刀,要先唐诗一步嫁给渣男。

但是现在被人扒了出来,估计想嫁进豪门的希望已经彻底没有了。

一句话总结,人在做天在看!风水轮流转!不知道彻底把这件事爆料出来的幕后大佬是哪位,不过我先替唐诗谢谢你肯公布真相!至于安谧,我只想说,不要做亏心事,早晚有一天会被大家知道,祝你们渣男贱女长长久久!】这个小号来源神秘,可是说的话字字诛心,一下子让唐诗在大家心里的形象由杀人犯变成了被污蔑又坚强活着的女神,无数人跑去Dawn这个微博下面留言,说唐诗太不容易了,熬了这么久才出头,一定过程曲折,被很多人打压过。

后来唐诗看了那些留言,只是云淡风轻一笑,第二天零点发了一条微博。

【Dawn:世界以痛吻我,要我报之以歌。

】身败名裂加倍偿还她这一句平平淡淡,像是看透了一切的话,又引起一波新的一议论。

听说唐诗的冤情终于被洗清了!一个女人走过来太不容易了!这还不算呢!渣男和小三还没受到应有的报应!薄夜不是还要娶安谧吗!小心点啊,说说安谧没关系,安家倒台了,你敢说薄夜坏话,小心薄少人肉你的背景!一时之间所有人都开始猜测薄夜为什么要娶安谧,大家眼里他们俩没准是真爱,毕竟一个渣一个贱,可是没想过……唐诗的消息横空出世,是谁在背后帮忙澄清。

办公室里,薄夜身后的落地窗在夕阳的映射下透出无端的颓废美感,像是一场故事的终结,终于缓缓……落下帷幕。

林辞正在观察一些网站流量数据,对着薄夜道,薄少……量已经,破亿了……破亿是什么概念,超过一亿人了那个替唐诗澄清真相的帖子,一亿人都被当年的事件打脸了!现在网上骂声一片,不管是对薄夜还是对安谧。

安谧明显买了水军,有一波声音跳出来说,唐诗当年事后来者,安谧和薄夜先认识,是唐诗先成为了插手他人爱情的小三,替安谧打抱不平,这些言语很快被网友的唾沫喷死。

【我可去你的吧!你和薄夜既然是真爱,人家为什么不娶你,娶了唐诗啊!结婚是什么概念知道吗!是种责任!人家明媒正娶的是唐诗,难听点你不过是个手下败将!】【真不要脸,还敢说这种话,安谧肯定买了水军了!】【啧啧,既然你和薄夜认识比唐诗和薄夜认识早,怎么到头来还是变成了人家婚姻里的小三,真爱你怎么不和你结婚?】【看开点吧,薄夜估计也就玩玩你,唐诗那样的才叫娶回家。

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常青藤大学毕业,独立设计师,要多少风骨就有多少风骨,你配和唐诗相提并论吗?】【是条狗都选唐诗好么?】【当初一帮人污蔑唐诗艳照门事件的时候,人家说什么话了?一句话不说,当着所有媒体的面直接把衣服一脱证明清白!这是唐诗!换做任何一个别的女人,都没有她这样破釜沉舟的气魄!安谧,你良心是不是被狗吃了,既然没死,还眼睁睁看着唐诗被薄夜误解,被送进监狱!你居心何在!】【我觉得安谧这是有计划,故意让薄夜误会唐诗杀死了她,然后借薄夜的手除掉唐诗,这样她就可以重新成为薄家的少奶奶了。

】【薄夜也很惨,被一个可怕的女人骗得团团转,还害了一个爱他的可怜女人。

不过他也活该。

】【我闻到了阴谋论的味道……】安谧这波水军买下来,倒是让更多人一下子集中火力针对她,每天都有人私信过来骂她,说她装白莲,说她不要脸,还有说她心思恶毒不配做人,反正各种难听的言论。

当初怎么骂唐诗的,现在就怎么骂安谧。

所有人都觉得畅快,原来世界上还活着这么一个龌龊无耻的小人,当她被人揪出来的,大家都纷纷指责,这也是网民的盲目性之一,太容易被倒流。

一时之间,围绕着唐诗,安谧,薄夜三个人的故事各种版本都传了出来,不过最受人关注的还是刚开始那个就爆料的小号。

【一个想爆料的小号:大家别再艾特我了,该看的我都看了,有些地方的确脑补过多。

唐诗也很意外会有人帮她平反,现在她情绪已经平复了,谢谢大家的关心,至于安谧和薄夜,我只有两个字,呵呵,送给你们。

】林辞看见这条微博被刷出来的时候,只是几秒钟时间,已经有几千条评论出现在下面。

【匿名大侠很有正义感!】【还有猛料吗,想听!】【唐诗现在那个儿子怎么样了,回薄家了还是她自己带着?】【唐诗不是还有个哥哥唐奕吗?最近怎么没声音?】薄少……这种趋势有点可怕了,大家现在疯狂关注着这件事情的最新进展,从杀人犯到无辜的受害者,唐诗这个翻身仗打得漂亮。

而且她这几年含着冤,也不说一声委屈,一个人默默扛下,这样的姿态更是让人心酸又心疼,一时之间她的粉丝数翻了翻,有人甚至扒出了她当时和薄夜领证时的路人偷拍。

当时他们是背地里领的证,并没有声张,所以那个时候的路人偷拍并没有掀起多大的风浪,现在看来,这可都是铁证——薄夜和安谧婚外出轨的铁证。

不用去管。

薄夜点燃了一根烟,对了,唐诗这几天怎么样?他自己现在身处舆论中央,可是脑子想的却还是唐诗。

她……挺好的,生活照常过,还抽空,去找了尤金一趟。

听见这个名字,薄夜微微挑了挑眉,随后道,继续吧。

薄少,真的不管管吗?放任他们吧。

薄夜闭上眼睛,当初我把安谧和唐诗这件事情公开,就已经做好了被骂的准备……大家还因为忌惮着薄夜的身份并没有多放肆,只是公司里已经有人主动辞职,骨气硬的大概不想再继续在他这种老板手下做下去。

林辞沉默了。

他没有想过,薄夜会用这么一种极端,又直白的方式,来帮唐诗平反。

没人想过当初爆出那则消息的人,竟然是薄夜,是那则消息里被人骂作渣男的薄夜。

他费了好大的手段,买通所有的流量媒体,选择在这个时候公开当年的旧事,替唐诗撕开那道鲜血淋漓的疤,哪怕这是在打自己的脸,然后……让它重新见光。

哪怕牵连了整个薄家,哪怕将残疾的安谧的推出去,他都选择了正视自己曾经犯下的错误。

干脆利落,直截了当。

甚至做好了,自己也会身败名裂的准备。

薄夜早就想好了,这是他该承受的不是吗?唐诗是清白的,他欠她一份真相,现在,他就开始亲手把欠她的,一点点都还给她。

她的名声,她的工作。

唐诗,你因为我而失去的一切,我统统加倍偿还。

卸下罪名她终清白这几天唐诗倒是日子潇洒很多,卸下杀人犯的罪名,以前那些因为前科拒绝她的好多大牌都来找她合作。

然而唐诗这个人有的是脾气,当初你们看不起我,现在我也不需要你们倒贴,统统回绝了,独独答应了尤金一人。

这人是当初开发她,不顾她复杂的身份真诚邀请她的导师。

这天下午唐诗正和尤金坐在咖啡厅里面探讨,因为关系逐渐熟悉,两个人也放松很多,尤其是唐诗,在Asuka的陪伴下也没有了紧张,也偶尔会开个玩笑。

后来尤金谈到让唐诗再来拍几个不露全脸的封面或者内页,唐诗一口应下,随后两个人就开始排档期,交谈结束后他们走去对面的国金大厦吃甜品,一路上Asuka变着法子说笑话逗她开心。

大家都知道因为最近的事情,唐诗的心情或多或少会受到影响,但是现在看她这么开朗的样子就放心很多,希望她不会遭到网络暴力。

过马路的时候,唐诗因为着急,走在人行道上的时候,差点撞上车子,Asuka及时将她抱进怀里,清冷的男香传入唐诗的鼻子里,味道很是舒服。

Asuka不仅人偏男性化,连身上的香水,包括衣服,都是选择的男款。

你要是喜欢给我投怀送抱,我也不介意。

Asuka眯眼笑笑,搭着她的小虎牙看起来尤为俊俏,走吧,去吃花蒲甜品,那家每一款都很好吃哦!唐诗的注意力很快被甜品带走,身后跟着的尤金也是默默带着笑看着唐诗。

随后,男人掏出手机选中联系人发了一条消息。

【Dawn看起来挺放松的。

】【放松就好,我现在一时半会有事走不开,还怕她因为最近的事情压力大呢。

你多替我陪陪我家宝贝,她喜欢吃牛蛙,你们可以夜宵的时候去吃烤牛蛙。

】【你对男人都没这么上心吧?亲爱的弟弟。

】【关你屁事!唐诗是我唯一的小宝贝,谁敢让我宝贝掉一滴眼泪,我就跟他拼命!】尤金嘴角带着玩味的笑,随后跟上了前面唐诗和Asuka的步伐,俊男美女一行人极其亮眼,也有路人很快发现那是最近深陷舆论中央的唐诗,纷纷拿起手机来拍照。

照片传上网然后被薄夜看见的时候,他见到的就是唐诗笑着被一个奶油小生搂在怀里的画面,两个人甚至互相喂蛋糕,那个男人有一张雌雄莫辩的面孔,笑起来的时候还有两颗虎牙。

就是身板看着瘦弱,和唐诗一样弱不禁风。

旁边还跟着一个金发碧眼的混血男人,薄夜一眼就认出来了,他的老伙计尤金。

林辞觉得周遭气温一下子就低了下去,上去小心瞟了一眼薄夜点开来的照片,咽了咽口水,这……或许其中有什么搞错的……薄夜将手机屏幕关掉,随后把手机丢在一边。

男人捏了一把眉心,那个男人是谁?林辞觉得自己的项上人头随时不保,不……不知道……这个男人明显和唐诗关系不差,肯定不是凭空冒出来的,一定和唐诗认识有段时间了!我们的人是干什么吃的,之前没有查到他?!果然,霸王龙发威了,林辞缩了缩脖子,这……这就去查……薄夜没说话。

薄少,您别多想,唐小姐也不是那种乱来的人……没住……没准这个男人是个gay呢?林辞为了哄自己的上司高兴,什么歪主意都想出来了,薄夜被林辞这句小心翼翼维护他尊严的话,激得差点抄起手边的烟灰缸冲他砸过去,还不快去查!我还要你安慰?你他妈越安慰,老子觉得老子越可怜!……得,不说了,难伺候。

然而最近安谧不太平。

她现在在薄家,处于一种很紧张的气氛,薄老夫人听说这件事之后,气得当场昏过去住了院,这几天才好转从医院里搬出来,但还是请了不少医生过来做私人检查,整个过程安谧坐着轮椅在一边,畏畏缩缩不敢说话。

江凌看了眼薄老夫人的各项身体指标,比之前好点儿了,奶奶,您年纪大了,别折腾自己的身体了。

小凌啊,奶奶还是信你。

江凌因为和薄夜关系好,所以随着薄夜喊她奶奶,薄老夫人看见江凌过来,抓着他的手,你一定要和我们家夜儿说说,你看看他……他这都是出了什么事儿啊!怎么就被人骂,骂得这么难听了啊?江凌的眼神暗了暗,奶奶,薄夜他出事儿,肯定会自己处理好,您别担心。

薄老夫人年纪大了,觉得自己认定的就是对的,别人做的都是错的。

但在唐诗的事情上,薄夜确实有错,哪怕被人戳着脊梁骨骂,那也是他该承受的,然而薄夜的奶奶显然不这么认为。

老一辈的思想,是有点过于腐朽了。

看着江凌离开,安谧让下人推着轮椅追上去,问道,我奶奶情况怎么样了?江凌转过头冲安谧冷笑,语气装得这么熟,跟谁说话呢?安谧脸色一僵,立刻摆出另一幅表情,江医生,你是不是……讨厌我?够了,打住。

江凌做了个stop的手势,别跟我来那一套,我也不吃你这套。

要演戏,ok,去和薄夜还有薄老夫人那边演。

你问我是不是讨厌你,没错,我还真对你没什么好感。

江凌凑近了安谧,故意压低了背,看着她瞬息万变的表情,对她意味深长笑笑,安谧,现在已经不是五六年前了。

什么事情,都已经不是再围绕着你转了。

你当初信誓旦旦一定能握在手里的东西,早就已经趁着时光从你指缝里流失了。

薄夜对你的爱和耐心也是。

他迟早会发现自己深爱的是唐诗,而你,就是一个可怜人。

薄夜可能现在还对安谧处于云里雾里的态度,但是江凌一早就不喜欢安谧了。

你在意谁我毁了谁说到这里,江凌双手插兜,支起身子来,我懒得参与你们,仅仅只是因为反感你。

安谧,算盘不要打得太妙,你无须跟我装腔作势,我没那个时间来跟你自欺欺人。

送你一句话,风水轮流转。

只要是作孽的,都会有报应。

江凌冷笑一声,不再留恋,径自往外走去,薄家大门在安谧眼前关上,下人推着车子,小声喊着,少奶奶……还没进门,就开始叫下人喊自己少奶奶了。

安谧脸色变了又变,最终咬牙切齿,推我回去!使唤薄家的下人倒是很熟练。

回了薄家,看见薄老夫人躺在床上,安谧又端出凄惨的模样来,小声喊了一句,老夫人……薄老夫人冷笑一声,没说话。

安谧又立刻讨好她,要不我这几天带您出去旅游散散心吧,我喊上夜哥哥一起怎么样?叫上薄夜一起,这个主意倒是让薄老夫人总算正眼看她,但嘴角还是带着冷笑,令人难以接近。

安谧觉得,自己好不容易让薄老夫人态度稍微转变一点,那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新闻爆料,又让她所有的努力回到了原点。

女人咬咬牙,上前给薄老夫人捏手,明明她也是个坐着轮椅的残疾人,却天天都在讨好另外一个人。

现在寒假,薄颜在书房练字,走出来的时候看见这一幕,自己的母亲小心翼翼和她太奶奶说着话,她满脑子只有怎么哄太奶奶高兴,薄颜在家根本没有地位。

岑慧秋又不管她们母女俩,忽然间觉得有些伤感。

上帝啊,这个世界一直都是这样冷血无情吗?我们薄家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啊,哎哟!薄颜听见薄老夫人在那里唉声叹气,到后来又成了骂骂咧咧,我就知道,唐诗那个女人没安好心!她这是要让我的乖孙身败名裂啊!这个女人好狠的心!在薄老夫人的意识里,薄夜不可能做出这种近乎自捅一刀的事情,所以能够牵扯到利益相关的,就只有唐诗。

肯定是唐诗看不下去薄夜和安谧要结婚,就趁这个时候爆料,把水搅浑,让大家都不得安宁。

她怎么这么狼心狗肺!当初嫁来薄家,也是她厚着脸皮倒贴,现在倒打一耙,我真是……哎哟……薄老夫人捂着心口,心脏病都要气的复发了。

安谧赶紧过去给她揉,您别生气,这不还有我呢,夜哥哥会处理好的……她话还没说完,被薄老夫人一把推开,你少在这里说什么漂亮话!真实情况怎么样你当我不知道吗!你当年为什么不站出来,害得我夜儿被人家骂冷血无情?你也有责任!安谧被薄夜奶奶这番话骂的脸色惨白,我……我……还不快滚!看着就糟心!你们的婚事再说吧!出了这事儿,不压下去,夜儿的终身大事怕是都不能成!薄老夫人一句话,就像是给安谧打了死刑,可是女人还没来得及辩解,就被下人推了出去,她急得拼命拍打轮椅,老夫人,您别生气啊,我和夜哥哥的婚礼……夜……吞没了一切呜咽。

此时此刻,叶惊棠的公寓里倒是灯火明亮,姜戚站在一边,面无表情,不管叶惊棠问什么,她都不回答。

韩让那套房子转给你了?你们俩到底什么关系?他从我手里抢走了两笔生意了,姜戚,人家冲着你来呢。

真是恶心,白眼狼。

叶惊棠不屑嗤笑,养不熟的一条狗。

姜戚,最近网络上那个id叫‘一个想爆料的小号’,那个账号是你的吧?姜戚无动于衷的表情终于有了裂痕。

叶惊棠一看就笑得更开心了,哟,看来好闺蜜的事儿比自己重要多了,我说什么你都不反击,唯独听到和唐诗有关的就坐不住,姜戚,我怎么没看出来你这么重感情?姜戚嘴巴张了张,却没发出声音。

面对叶惊棠,再多话语都是枉然。

叶惊棠显然被姜戚这个态度给激怒了,上前一把抓住她,将她整个人按在沙发上,明白过来叶惊棠要做什么,姜戚突然间开始挣扎。

女人尖锐地嗓音传来,放开我!现在装模作样有意思么嗯?叶惊棠冷笑,狠狠掐住她的脖子,姜戚,我最看不惯你这张脸,说好听点叫八面玲珑,说直白点就是虚伪。

恶心!既然觉得我恶心,就不要碰我!姜戚颤栗着,叶惊棠,你到底想怎么样!可是叶惊棠的回答就是撕裂她的衣服,肌肤暴露在冰冷空气里的时候,姜戚近乎绝望。

唯有在这个时候我才觉得你是最真实的……叶惊棠的琥珀色瞳孔里有一团姜戚看不懂的情绪,男人笑,像是来自深渊的恶魔,姜戚,唯有在你恨我的时候,我才觉得你最真实……他张嘴就咬姜戚的脖子,姜戚吃痛,眼泪都出来了,叶惊棠,你不是人……我等下会让你体验一下我到底是不是人……叶惊棠看着姜戚惊恐的样子,满意地笑了,只能畏惧我,只能服从我。

姜戚,离了我,你什么都不是,休想叫任何男人碰你,懂吗!姜戚含着泪讥讽他,你是在说笑话吗?叶惊棠用力按住她的身体,和韩让做过吗?每次叶惊棠问这个问题的时候,姜戚都不做回答,以此来激怒他。

叶惊棠比起薄夜的高冷来,他更多的是放肆随意,这样的人一般没什么底线,也很少被事情所牵动,可是每一次……都被姜戚这样手段拙劣的挑衅被激出一身怒意。

韩让若是敢碰她……他把他手指一根根剁下来!叶惊棠怒吼,告诉我!有没有!姜戚不回答,只是笑,你这幅样子真是令人作呕。

你别逼我对韩让和唐诗出手。

威胁,叶惊棠最擅长的就是威胁。

提到唐诗,姜戚终于露出几分慌张,韩让有韩家人保护,叶惊棠就算想动,也要费力气和本事。

可是唐诗呢,她有什么,她什么都没有,甚至没人是她的靠山!这么看重唐诗,甚至肯为了她专门开一个小号帮她爆料?叶惊棠冷笑,掐着姜戚脖子的手指根根收紧,可惜了,姜戚,你越是重视谁,就越容易被我捏在手里。

不放她走又不爱她姜戚破罐子破摔,对上叶惊棠的表情,女人只是笑,可惜了那笑带着空洞和绝望。

她轻声呢喃。

是啊,叶惊棠,你心狠手辣,还有什么干不出来?叶惊棠对上姜戚的眼神,皱着眉头,他不喜欢姜戚这副要死要活的样子,面对着韩让的时候,这个女人不是还笑得很开心吗!你别装出这样一幅多委屈的样子。

叶惊棠恶狠狠地笑,姜戚,你多丑陋的样子我都见过。

姜戚没说话,干脆闭上眼睛,不去看叶惊棠。

她觉得,是人都是有感情的。

她为了他,前赴后继,背负骂名,而他却轻轻松松一脚把她踹了,后来又在她要逃的时候把她抓回来,他当她是什么呢?一个玩具?一个……可以随意发泄**的玩具?天下女人那么多,为何独独不肯放过她?!后来叶惊棠愤怒于姜戚的抗拒,看她这样,就拼命想要让她露出别的表情,姜戚无力承受他的掠夺,女人在他身下传出细碎的哭声,像是……有针扎着叶惊棠的心脏一样。

结束的时候男人起身,姜戚将自己缩成一圈,身上都是叶惊棠留下的痕迹,青的紫的一塌糊涂。

叶惊棠起身看着这样的姜戚,衣衫凌乱,遍体鳞伤,还在缓缓地发着抖,不知道怎么的,心就……剧烈收缩了一下。

起来!叶惊棠上去抓姜戚的手,可是她不躲不闪,换做以前,姜戚肯定像触电一样躲开,这样反常的反应让叶惊棠惊讶,后来去男人一把抓住她,才发现她身体烫的惊人。

她在发烧……?什么时候的事情?叶惊棠瞳仁缩了几分,立刻将自己的衬衫脱下来把她盖住,即刻就给江凌打了个电话,那声音都带着心惊,阿江!快点过来我公寓一趟!江凌是在二十分钟后到的,进来就看见叶惊棠一脸焦急地迎上来,江凌后退几步,我靠大兄弟,你上身怎么不穿衣服,别过来啊,我对男人没兴趣。

叶惊棠想按着他的头往墙上撞,怒吼,说得跟我对你有兴趣似的!进来!给我女人看病!你女人……?江凌满脸问号,走进去看见缩成一团陷在沙发里的姜戚的时候,倒抽一口冷气。

姜戚……?江凌愣住了,这不是上回来病房里看唐诗的小姑娘吗,怎么……怎么伤成这样?她在发烧。

叶惊棠不满江凌盯着姜戚看,看看看,看她脸干什么,给她看病啊!你以为我是你么?江凌翻了个白眼,把身上挂着的医药箱拿下来,一个个的,我真是吃力不讨好。

帮薄夜的前妻看病吧,薄夜守在一边随时随地要杀人似的。

现在给你的小女朋友看病吧,你特么不穿衣服,是要跟我玩摔跤吗?叶惊棠抽着烟,手微微一抖,谁说她是我小女朋友了?不是?不是你这么紧张跟死了老婆一样干嘛?江凌拔高声调,先把一根体温计塞进姜戚的腋下,后来一摸她的额头,烧成这样,你还下得去手?你是不是男人?我——!!叶惊棠直接被江凌怼得说不出话来,我……我哪儿知道。

呵呵。

江凌对于叶惊棠这番无力的解释表达了不屑,都是渣男,像我这样的好医生暖男怎么就没有女朋友。

你们根本不配有女朋友。

叶惊棠烦躁地皱着眉头,说几遍了,她不是我女朋友。

姜戚在沉睡昏迷中,迷迷糊糊听到一道尤为冷酷的声音,像是一枚钢钉,硬生生钉入她的脑子。

她不是我女朋友。

这声音,是叶惊棠。

姜戚没说话,只是睫毛颤了颤,她还有几分清醒的意识,只是已经无法支撑下去。

后来江凌把温度计拿出来,一看,眼睛都直了,三十九度,赶紧吃退烧药。

你看她发烧没有一点生活常识吗?先把消炎药退烧药给她吃了呀!叶惊棠看着姜戚那毫无人气的样子,就觉得心上像是有蚂蚁在啃噬一样。

细微的,却无法忽视的,刺痛。

江凌给姜戚开了药,然后又让她张大嘴巴看她的喉咙,果然女人喉咙是哑的,灯光照射进去,明显是发炎了,江凌啧啧两声,回头看叶惊棠,对她做了什么?叶惊棠双手抱在胸前,男人和女人能做什么?弓虽暴人家,还说得这么有理,全天下你估计是第一个。

江凌冷笑,想她死还喊我来干什么,直接把人家弄死不就好了。

这样吊着她,很有趣?江凌掀开姜戚的衬衫看了一眼,叶惊棠急了,你看什么?她身上全是淤青和擦破皮,我看一眼怎么了!江凌快被叶惊棠气死了,你怎么比薄夜还烦人!少把我和那个女人都管不住的家伙比!叶惊棠不爽了,我才不会傻到把自己的女人让出去,还美其名曰放她自由。

呵呵。

江凌没话说了,薄夜尚可挽救,而你,无药可医。

叶惊棠觉得现在自己那个好兄弟薄夜,简直就是脑子被门挤了,这像是以前的薄夜会做出来的事情吗?居然自己把自己做错的事情全都公开了,这不等于打自己的脸?还放手了唐诗,默默在背后看她,这样有意思吗?没意思,只属于他的东西,只有握在手里才算是拥有。

叶惊棠永远不会对姜戚懂得放手成全这个道理。

姜戚只是他的玩物,逃出他手掌心的下场,就是生不如死。

江凌抬了抬眼皮看着叶惊棠,所以你的下场一定会比薄夜更惨,等着吧叶惊棠。

你干嘛为姜戚打抱不平?叶惊棠不耐烦,看着江凌拿出药膏往姜戚身上抹,急了,放下,我来!我给她先涂一点,这个药膏给你吧,专门对付淤青的,还有她擦破皮的膝盖那边,记得给她消炎,以免化脓。

对了。

江凌站起来,把东西递给叶惊棠,随后又掏出一管软膏。

叶惊棠盯着上面的字,干什么?给她涂……那个地方。

我求求你不要过来江凌深呼吸一口气,大概是没想到这种东西会让叶惊棠使用,你伤着人家了,万一撕裂感染,造成子宫肌瘤什么的,小姑娘下半辈子就算被你毁了,懂吗?缩成一团的姜戚猛地身体一颤,她手指倏地收紧,这细节被江凌看见了,男人只是叹了口气。

他临走前拍拍叶惊棠的肩膀,别走薄夜的老路,叶惊棠,大家都是兄弟,我为你好……叶惊棠眼神深邃,没有说话。

江凌干脆也沉默,他觉得自己好言相劝根本就是无用功。

因为你无论费多大的力气……都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江凌走了,叶惊棠转身回去客厅里照顾姜戚,看她瘦弱地躺在沙发上,不似平常鲜活的样子,又有点害怕。

姜戚平时都是带着官方又冷艳的表情,围绕在各路男人中间巧言欢笑,不管是买生意或者什么方案,世人都说,只要叶惊棠身边那个美艳无敌的姜秘书出场,就没有她拿不下的男人。

她能哄所有男人开心,却只上叶惊棠的床。

可实现如今叶惊棠看着自己身边那个,像一只受了伤的困兽一般的姜戚。

忽然间觉得,有点不安。

她这样毫无活力地抱着自己缩成一团,极度缺乏安全感,眼睛闭着,身材实在是太过瘦削。

叶惊棠也发现了,姜戚瘦了太多。

男人啧了一声,起来,别装死。

姜戚缓缓睁开眼睛,想说话,嗓子却是哑的,张了张,没发出声音。

叶惊棠看着姜戚这幅样子,像是被他折磨虐待后的可怜人,对比起来,显得他又残忍又无情。

他上前,将姜戚身上宽松的男式衬衫脱了,女人身上毫无遮掩,以为叶惊棠又想伤害她,哆哆嗦嗦地抖着,往沙发边缘缩。

躲什么躲?叶惊棠冷笑,一把按住她,给你上药!你这样的身体我还真没**!冷言冷语已经听够了!姜戚一把捂住自己的耳朵,眼泪扑扑簌簌往下掉,我错了,叶惊棠……我再也不敢了,我错了,你放过我,你放过我好不好?叶惊棠愣住了。

全身的灵魂在这一刻四分五裂。

男人盯着眼前那个痛苦挣扎的女人,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

姜戚抱着自己,猩红着眼眶,胡乱地擦着眼泪。

一边擦一边道歉,嘶哑的嗓音说出口的是那几个不停重复的字眼——对不起,叶惊棠,你放过我好不好?别过来,叶惊棠,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的错……她每说上一句对不起,叶惊棠眼里的杀意就浓烈一分。

眼前这个女人……还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姜戚吗?她怎么会……被抽筋拔骨,变成这副……破碎不堪的样子?叶惊棠深呼吸一口气,倒退两步,眼角微红,我……没有想碰你,我只是想给你上一下药膏。

姜戚像是听不见,还是死死抱着自己,叶惊棠最后一点耐心也消失殆尽,上去直接把她压在自己身下,阴影重现,姜戚扯着嗓子,杜鹃啼血一般尖叫,叶惊棠,你杀了我吧!你杀了我吧!叶惊棠心头像是被钝器击了一下,全身都泛起密密麻麻的刺痛感。

男人将两管软膏劈头盖脸丢在姜戚的脸上,精致的脸上出现了一种难以名状的情绪,最终他忍无可忍怒吼,滚!拿着药膏自己滚!不知好歹,你算什么东西!姜戚被他这样粗鲁的声音一吼,浑身又是颤抖了一下,这样的她让叶惊棠觉得痛,不知道为什么痛……叶惊棠大步走上楼梯,后来给下人打了个电话,让她们看着姜戚把自己收拾好,然后让她滚出去。

看了就碍眼。

这样一个不听话的女人,他到底为了什么一次两次把她带回来?姜戚凭什么能够让他这样在乎?叶惊棠摔碎了床头的烟灰缸,惊得别墅里的下人上来打扫,一边打扫一边安慰他,叶少别生气……我们这就把她赶走。

把她赶走。

从别人嘴里说出这几个字,让叶惊棠觉得十分烦躁,最后狠狠踹了一脚墙壁,男人像是有怒气却无从发泄,连握紧的拳头都在隐隐颤抖。

姜戚从叶惊棠家里走出来的时候,整个人还在飘。

身上又是伤又是发烧,她觉得自己能活下来已经很不容易,终于找到电话亭,用尽身上最后两个硬币,给唐诗拨了电话。

唐诗……救我……唐诗接起电话听见姜戚传来的声音,整个人都惊了惊,迅速问道,你在哪里?!我……姜戚抽泣,我在叶惊棠公寓附近,我被他们赶出来了。

真好,我终于是自由的了……叶惊棠,终于对她失去兴趣了。

唐诗还想问什么,可是对面的姜戚却一下子挂了电话,想起之前她虚弱无力的声音,唐诗整颗心都揪紧了,立刻给韩让打电话,韩让,姜戚出事了,快去叶惊棠公寓附近找她!她很可能是昏迷过去了,至于昏迷的原因,肯定是受了伤!叶惊棠将她遍体鳞伤地丢出来,不管她的死活,怎么可以这么残忍!唐惟在一边听见了这个对话,回到房间里,小心翼翼地利用ip地址搜查出了叶惊棠的公寓,顺便查到了他们家附近哪里有电话亭,然后排除别的选项之后,立刻锁定了地址,冲出去对唐诗大喊,妈咪,去淮海中路!你知道叶惊棠家在哪?唐诗记得叶惊棠行踪神秘,从未公开过自己家的地址。

唐惟立刻找了个理由,我……我网上搜到了,快走,救戚戚姐姐要紧!唐诗不疑有他,立刻带着唐惟出门,一路上唐惟还飞快敲打着键盘给R7CKY发了个消息,【师傅师傅,有件事要拜托你!】【说吧,什么事儿?】【叶家背后的背景,你能帮我调查一下吗?】对面的R7CKY看见这排字,眉头一蹙,唐惟为什么……突然间也会想要知道叶家的背景?高烧不醒性命垂危【叶家的背景被上面锁定了,要是想查,得冒着被反向追踪的风险。

】R7CKY很快打过去几排字。

唐惟看见的时候,心一沉。

这就意味着,他们要是动了叶惊棠的背景,就很有可能会被人揪出来,然后坐牢,关一辈子。

唐惟愣住了,叶惊棠的背后有什么秘密?【我知道了,就不麻烦师傅了。

】【小徒儿,千万不要轻易去动叶惊棠的背景,我们也还在查,如果有消息,我第一时间通知你,你别一个人行动,知道吗?】【好。

】唐惟收起手机,脑子里闪过无数信息碎片。

风神组……丛林……叶惊棠的父亲叶浩……还有……他的母亲唐诗。

唐诗开车去白城花了一个小时时间,赶到的时候白城下着大雨,她刚到了唐惟报的地址,就看见远处也有一辆跑车劈开雨幕,像一道箭矢一般冲过来,然后再电话亭前猛踩刹车——拉开电话亭的门,里面靠着一个奄奄一息的女人,韩让脸色都变了,直接脱下西装给她盖上,还好这条路上没人在意一个电话亭,否则姜戚在里面待这么久,被别人发现了,估计他们又要失去她的消息。

韩让在暴雨中抱着姜戚,男人痛声大喊,姜戚,姜戚?那是唐诗第一次看见韩让惊慌失措。

他像一个小孩子,抱着怀中的姜戚上车,大雨打湿他身上谨慎下的单薄衬衫,可是韩让像是察觉不到冷意一般,迅速发动车子,弹射起步,看那样子应该是着急送姜戚去医院。

唐诗也立刻重新发动踩下油门,两辆车一前一后,像是生死时速,争分夺秒,在这暗无天日的暴雨中飞驰,激起路边一滩冰冷的水花。

到了医院的时候,值班医生统统出来了,韩让抱着怀中脸色死白的姜戚,在医院走廊里狂奔,医生,医生!他慌张不安,声音都喊哑了,看看她的情况好吗,有没有人……唐诗站在一边眼眶都红了,韩让像一只无头苍蝇,头一次如此不顾颜面,他抱着姜戚,死死抱着,传递给她自己不多的热度,有医生走出来安慰他,唐诗在一边帮忙办手续,韩让看着医生把姜戚抬上病床,在那边哑着嗓子喊,一定要照顾好她,医生,我求求你了,一定要……接下去的话已经哑声,韩让看着姜戚进去急救病房,坐在走廊上的长凳上,一身雨水,男人抱住自己的头,发出一声无意义的低吼。

唐诗在前台走完各种手续流程,顺路给姜戚缴了费过来,看见的就是韩让一脸痛苦和懊悔的样子。

唐诗心中不忍,掏出一包餐巾纸,擦一下吧,等下她醒来了,估计要笑话你。

韩让听到这句话,立刻去拿餐巾纸,手都在抖。

七尺男儿,竟然还怕成这样。

她是身上的伤口感染导致发烧加重昏迷不醒的,而且海城后半夜还在下雨,所以……唐诗拍拍他的肩膀,等烧退了应该就脱危险了。

我只是在厌恶我自己的无能。

韩让将手里的餐巾纸死死攥住,为什么我没有本事把她从叶惊棠手里好好的抢过来……唐诗叹了口气,这不怪你,韩让……韩让没说话,只是埋着头,漂亮的侧脸显得无端的落寞。

你瞧,我们现在也已经把她带回身边了。

唐诗鼓励他,没关系,以后的日子我们保护她,不会再让叶惊棠带她走了。

韩让抬头看着唐诗,像哭一样笑了笑,好。

这天夜里,薄夜接到一通深夜来电,一看是林辞,就知道是和唐诗有关的,他迅速清醒,开口第一句话就是,她怎么了?唐小姐没事,是……唐小姐的友人出事了。

林辞在那边说道,是姜戚小姐,半夜被他们送去医院了,但是因为这家医院值班医生并不多,姜戚小姐的情况有些……棘手。

薄夜眉头皱了皱,随后他道,从隔壁中医院调几个过去。

这个点,有的医生都睡了吧。

人情债算在我头上,明天我送他们小孩子礼物,帮我把中医院那几个老牌医生都喊一下,就说薄夜拜谢。

这……林辞觉得有点太夸张了,不是唐诗出事,是唐诗的朋友出事,薄夜也要这么鞠躬尽瘁吗?但是薄夜的声音很坚定,不容置疑,林辞相信自己老板的选择,挂了电话就开始忙碌,二十分钟后,有几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匆匆走来,值班室的医生都惊了,老师,您来了?听说你们这儿刚来了一个小姑娘?我们过来帮忙的。

是啊,很棘手,烧退不下去,而且好像……被人弓虽暴了。

小护士把声音说得很轻,出血撕裂,还感染……韩让当场眼赤欲裂,浑身都在哆嗦,唐诗按着他,冷静,先等姜戚的情况恢复。

韩让死死劝着拳头,他咬着牙,感觉牙关都尝到了血的味道,我一定要让叶惊棠付出代价!一群隔壁调来的医生戴上口罩穿上隔离服进入急救室,几个值班小护士还在那里议论。

这么漂亮的小姑娘,唉,真是太惨无人道了。

这种男的一定要下地狱的!就是,真心疼那个女孩儿。

几个人正忙着担心姜戚,也没想过这群医生突然间是从哪儿来的,谁喊他们来的,直到后来姜戚的病情终于稳定,唐诗和韩让才松了口气。

进去的时候韩让打了个喷嚏,唐诗担忧道,你自己可别感冒了啊。

韩让笑笑,示意她别担心,我大男人,身体好着呢。

说着就走进去,看见姜戚手上输着液躺在床上,长长的睫毛垂下来,安静又乖巧。

可惜了脸色惨白,像是经历了一遭鬼门关。

当时高烧四十二度,要么烧坏脑子从此人傻了,要么就直接高烧死了,能退烧,大家才稍稍安心。

你来干嘛不安好心姜戚睁开眼睛的时候,大家都松了口气。

看着眼前脸色苍白的女人,唐诗满眼心疼,你现在感觉怎么样?韩让坐在一边没说话,眸光漆黑深沉,姜戚察觉到了他滚烫的视线,转过去冲他笑笑。

明明很委屈,却还要笑着对他的那个表情,让韩让心里一阵抽痛,还疼吗?姜戚哑着嗓子,嗓子还疼。

唐诗打趣她,说话声音都哑了,你这几天别说话了,好好养养。

姜戚点点头,干脆闭了嘴。

因为发烧连带着身体发炎,她现在喉咙一动就疼。

咽一下口水都疼。

于是女人闭着嘴,开始比划姿势,唐诗在一边看着姜戚的动作——叶惊棠有没有追上来?姜戚点点头。

唐诗拍拍她的手背,没有,现在你重新回到我们身边了,我也不出国了,就待在国内好好保护你。

姜戚眼睛一亮,又拼命做动作。

真的真的,克里斯最近也在国内,不过他这几天忙,等空下来了,叫他来我们家里吃饭。

唐诗回头看了一眼,韩让做菜,怎么样?韩让一口应下,随后姜戚像个小孩子似的,又开始瞎比划。

惟惟?惟惟之前还在的,但是他小孩子困了,韩让就喊了司机送他回去,明天下午我带他来看你。

姜戚继续搞肢体语言。

你是说最近网上关于我的事情吗?唐诗笑了笑,模样尤为轻松,我没关系的,我一点影响都没有。

那些风言风语已经伤不到她了。

哪怕过往再一次被人曝光,她也毫无畏惧。

摊牌便摊牌,她唐诗向来堂堂正正,从不害怕别人的试探。

韩让在一边看着到是愣住了。

你……你是怎么看懂姜戚这个肢体语言的?在他眼里,姜戚现在就跟一只小猴子似的各种比划,什么规律都没有。

真是神奇,唐诗居然还能理解她的意思,这沟通方式有点厉害了啊。

唐诗看了眼姜戚,笑道,大概是本能。

好朋友之间的感应。

大家都默契地没有去提姜戚身上受的伤和之前的遭遇,就像当它们不存在一般,天天过来陪姜戚聊天,寻开心,韩让变着法子做料理给她养身体。

原本姜戚因为叶惊棠瘦下去的身子,硬是给韩让喂得胖了回去,脸色也跟着好了。

小护士来查房的时候都会觉得暖心,出去后她们都在偷偷交流——vip病房里那个姑娘终于遇上好男人了。

是啊,之前不知道是谁把她折磨得差点死掉,送来医院的时候,我看着都肝颤哩!还好现在遇上这么好的男人细心照顾她,人生总算有点盼头。

真希望这个世界上的渣男渣女都死光光!说起来,最近唐诗和安谧的事情你看了吗?不知道还会不会有新的一轮翻转,都说唐诗是无辜的,薄家大少也不知道怎么选择,唉。

安谧这种人,谁会真的娶她啊,心机这么深,活该坐轮椅!嘘,小声点……这天唐诗送走唐惟到门口,回来路上正好遇上了走进住院部大门的薄夜,两个人对视的时候都纷纷一愣。

唐诗没想到薄夜会来,眉毛皱起来,你来干什么?她现在倒是轻松不少,罪名没有了,生活也走上正轨了。

好歹有阵子没看见薄夜,过得舒服了点,结果现在薄夜又来了。

薄夜倒是习惯了唐诗的抗拒,像是察觉不到似的,过来看姜戚。

唐诗注意到薄夜手里还拎着果篮。

女人还是一脸防备,你来看姜戚?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薄夜忍着心里的刺痛,你说话为什么非得那么伤人?唐诗语塞,看了眼薄夜的样子,穿着夹克西装裤,的确是轻松日常的样子,好像是专门过来看姜戚的。

人家表示关心,她干嘛这么着急帮着姜戚拦薄夜。

仔细想想,薄夜也没做过什么对不起姜戚的事情。

唐诗上上下下扫了一遍薄夜,来吧,我带你去,只要你敢提关于叶惊棠的事情……我不会提他。

叶惊棠的做法薄夜也不满,虽然是好朋友,但是他们之间还是存在着差异的。

姜戚这人的性格那么要强,你打她一巴掌她还能抬头对着你笑出来,肯定是叶惊棠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才导致姜戚这样。

薄夜看姜戚,是因为唐诗。

这是她的好朋友,他也想表带下自己的关心。

后来进去的时候,姜戚看见薄夜来了,整个人都惊了。

旁边的韩让也是。

他们两个人和薄夜倒是都没有什么恩怨,但是因为薄夜和叶惊棠走得那么近,所以连带着对薄夜也防备,看见他走进来,姜戚哑着嗓子道,你……你?!薄夜把果篮放在她的病床边上。

姜戚吓得往旁边挪了挪,你真的是薄夜?薄夜扯着嘴角,还能有假?你为什么过来看我?因为你是唐诗的朋友。

我靠。

姜戚和韩让同时爆粗口,尤其是姜戚,她知道先前薄夜对唐诗有多恶劣,于是现在看见某人这样近乎转了性子的行为,尤为警备,是不是又想骗唐诗回去?薄夜无奈,你别多想,我就过来看看,呆一会就走。

我觉得你不安好心。

姜戚眼神犀利,故意做给我们看的?薄夜忽然间明白了唐诗被人误解的心情,你要是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哪怕是做给他们看的,起码薄夜也做到了,来医院看一下姜戚。

唐诗站在病房外面没进去,听见走廊上路过的小护士叽叽喳喳。

刚刚看见隔壁海城的薄少进去了?病房里面的人都好大牌啊!哇?这么说来那个传闻是真的?什么传闻?之前vip病房那个姑娘因为情况复杂,加上当时半夜送过来,医师资源不足没人敢接手。

听说是薄少连夜打电话出面喊了隔壁中医院的几个名牌医生过来帮忙的……真的假的?唐诗听到这些议论声,当场僵住。

经历过后人都会变薄夜?薄夜会做出这种事情?唐诗觉得心惊,不敢去往下猜测,后来听见薄夜走出来的动静,男人路过门口的她,只是看了一眼,随后往外走。

唐诗将病房的门确认关上后,追上薄夜的步伐,薄夜。

她连名带姓喊他,竟激起他无数回忆。

薄夜站住,回头看唐诗,两人在走廊里对视。

姜戚……姜戚之前在医院里情况危险的时候,是不是你叫人……过来帮忙的?薄夜诧异于唐诗怎么会知道这件事情,但还是间接性承认了,谁告诉你的?谁告诉我的都不是重点。

唐诗握着拳头,看向薄夜,你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是……想让她感谢他吗?薄夜看着唐诗这样复杂的表情,忽然间笑了笑,那笑的样子有些……悲哀。

唐诗,你不必这么防着我,我不会再伤害你了。

薄夜声音淡漠,还是他原来那种腔调,可是细听……却带着隐忍。

我只是想帮个忙,和你有关,所以出手。

仅此而已。

薄夜的声音低了下去,你也不用记得我做过什么事情,你就当我在还债,为了我自己心里舒坦。

唐诗没说话。

两个人就此沉默。

这段沉默的时间并不长,唐诗开口,声音冰冷,谢谢你的帮忙,我替姜戚谢谢你。

薄夜只能复杂地笑,唐诗,他想要的,并不是谢谢……是一个原谅……唐诗不再多说别的,转身往姜戚病房走,薄夜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仿佛全身的力气被抽空。

姜戚的身体慢慢恢复好,唐诗也找到了新的工作,在尤金的公司里上班,她上任的时候所有人都非常期待,加上她自身可以称得上是带着传奇色彩的背景,大家都欢迎她加入这个友好的大家庭。

然而上班的第二天,她就跟着尤金出去谈生意,结果刚到了约定好的地点,就看见所谓的合作商坐在那里,白皙俊美的脸,一双蓝绿的眼睛,极美又易碎。

唐诗没想过会在这里看见苏祁,整个人都吃了一惊,尤金看了眼唐诗,你和苏少认识?唐诗将头发挽到耳后,嗯,之前认识。

苏祁坐在那里,大大咧咧地冲他们笑,喂,好歹是老朋友了,就这么盖过去不好吧?唐诗看了苏祁一眼,大大方方在他面前和尤金坐下,苏祁眯起眼睛来,你不一样了。

唐诗回答地极为冷淡,一念天堂一念地狱,我经历够了,所以想开了。

恭喜你洗脱罪名。

苏祁倒是自觉提起了这个话题,最近忙,一直没来得及找你说这个。

谢谢。

唐诗欣然接下,本就是属于她的清白,她也没什么客气的。

既然叙旧结束,不如我们来聊聊正事?尤金笑了笑,点了几份甜品,都是唐诗爱吃的,他在一边和苏祁聊天,唐诗就在一边默默吃甜品。

苏祁一看就笑得更开心了,尤金先生很宠她。

尤金也笑,是啊,有人嘱咐过我好好照顾她。

那个聒噪的弟弟克里斯。

苏祁意味深长看了唐诗一眼,你最近似乎状态不错。

唐诗没有否认,是啊,感觉人生一下子打开了新的大门。

你能看开就好。

苏祁笑着伸出叉子,切了一块唐诗手边的甜品蛋糕,薄夜呢?他还在纠缠你吗?唐诗猛地才想起来,似乎这阵子,有关于薄夜的消息,的确变少了。

他不再像是以往一样,强势地出现在她的世界里,要她接受他给的一切,不给一点反抗的机会。

唐诗喃喃着,我最近……并没有跟他有过多的纠缠。

苏祁的眼神沉了下去,他这是转性了?嗯?不知道。

唐诗对于薄夜,并没有探究的**。

在她心里,把所有对于薄夜的感觉,统统尘封起来上了一把锁,就这么把那些爱恨情仇全都锁住,从此,不见天日。

察觉到唐诗对薄夜的无话可说,苏祁颇为好心情地勾着唇,你现在不喜欢他了?喜欢?唐诗像是听见笑话一样,多遥远的词语吧。

我这辈子可能都不会再喜欢谁,所以这种能力对我来说,还是算了吧。

或许她已经不会再去爱上一个人了。

苏祁盯着唐诗的脸,轻声说道,唐诗,你知道是谁在背后公布真相吗?唐诗一愣,随后淡漠道,我也不清楚。

或许是圈子里有人想帮她平反,唐诗也想过去查,但是没查到,就此罢了。

目前看来,那个爆料的神秘人似乎也没有什么想要伤害她的举动。

唐诗就当这是这个世界给她的最后一点温暖和关怀。

你也不知道?苏祁以为唐诗是知情者,但是没想到原来连她这个事件主人公都不清楚背后是谁。

说实话,他也没查到。

只是当年的真相就这样措不及防地被人捅开来,苏祁一时之间也有些难以招架。

苏先生不要老是只跟我家Dawn说话嘛。

尤金在一边开着玩笑,我们过来是谈合作的呀,我明白你欣赏我们家Dawn的心情,但是她现在是我的人,你想了解他,先来谈谈我们之间的事情。

苏祁立刻也转头过去,尤金是个很擅长说话的人,帮他把台阶也铺好了,是我一时疏忽了,那么继续吧尤金先生,之前聊到哪里了?唐诗轻笑一声继续顾着自己吃甜品,后来他们谈完,苏祁和尤金握了手,又过来握唐诗的手。

唐诗不闪不躲姿态大方,倒是让苏祁吃惊,女人冲他笑笑,多谢你这次来跟我们合作。

你重新恢复记忆之后。

苏祁沉思片刻,性格变了很多。

我不是说了吗?因为经历太多。

唐诗眨了眨眼睛,不过我还记得你在医院病房里一本正经和我告白的事情。

苏祁整张脸登时就染上几分粉红,他平时撩的妹子多了去了,还是生平头一回被女人撩!血缘关系流落在外那个时候苏祁一脸正经,还握着唐诗的手,他说,因为他之前也犯了错,所以唐诗把他忘了。

他现在想要一个重新追求唐诗的机会,所以借此跟唐诗告白。

苏祁回想起这一幕还觉得刺激,结果眼前的小女人就这么轻轻松松说出来了!你……苏祁觉得自己词穷了,最后只能叹了口气,行了,套路还是你深。

说是忘了,其实记仇得很。

唐诗笑笑,尤金过去结账,顺带又帮她打包了一份,她在那里道,这么多,我要吃吐了。

那就吃吐为止。

尤金眯眼笑,某人叮嘱我好好待你吃东西。

唐诗下意识问道,是谁?尤金勾唇,保密。

毕竟他和克里斯的关系还没和唐诗坦白呢……看着尤金带唐诗走,身后苏祁的眼睛微微眯上。

他站在原来他们坐下的地方好久,才缓缓笑出声来。

看来,是时候去找一趟薄夜了。

这天下午薄夜的办公室里就来了一位不速之客,薄夜抬头的时候,就看见苏祁站在自己办公桌面前。

男人皱了皱眉,谁放你进来的?你自己同意了的。

苏祁双手抱在胸前,怎么,办公太认真了,随便应付了助理一声,忘了?薄夜还是那副表情,来干什么?无事不登三宝殿。

何况眼前这个,还是自己情敌。

我今天见到唐诗了。

苏祁开门见山,自顾自在薄夜面前坐下。

其实在还没认识唐诗的时候,他们这圈子里几个都玩的挺好的,傅暮终,苏祁,薄夜,叶惊棠……只是有了唐诗以后,大家都变了。

苏祁和薄夜的关系越来越尴尬,其余人也因为傅暮终的事情拉开了距离,至于叶惊棠……他现在也是因为唐诗的好朋友姜戚性子大变。

薄夜看着自己的昔日好友,你想来找我叙旧?倒不是说叙旧。

苏祁勾了勾唇,只是想知道,背后放出真相的,是不是你?薄夜盯着苏祁的脸许久,与你无关。

没想到。

苏祁忽然间笑了一声,摊开手看着自己手掌心,居然是你?薄夜,我真是没想到……薄夜沉默,苏祁便抬头看他,你哪来的勇气这么做?这样做等于是毁掉一半他的名声。

他已经为了唐诗不顾一切到了这个地步吗?还真是看不出来,薄夜也是如此深情的人,既然如此,为什么一开始还对她如此狠……?薄夜自然是听懂了苏祁话里的深意,对于自己曾经做出的一切,他没什么好辩解的,只有承认,我只是把欠她的,还给她而已。

唐诗需要有人来证明清白,他给就是了。

苏祁低笑,薄夜,可是你想过没有,这样等于把唐诗重新推出去,让她的名字一下子出现在了公共的视野里。

薄夜一愣,他仿佛隐隐想到了什么。

我知道,你也在查,背后到底是谁想要掌控唐诗。

苏祁看着薄夜那双逐渐冷下来的眼睛,的确有很多人躲在唐诗的背后,我不清楚那些人是敌是友,是为了对付你,还是只是想对付唐诗。

看来苏祁也察觉到了。

薄夜表情冷漠,你是想来找我合作?既然我们的目的一致,都是保护唐诗,不如我们试着来交换手头的情报?苏祁饶有兴趣地勾唇笑,两个优秀的男人都有着妖孽精致的脸,对视的时候,一蓝一黑的眼睛里仿佛能迸射出火花。

别拿这种眼神看我。

苏祁觉得背后有股凉意,让他沉下声音,薄夜,你这眼神像头狼。

薄夜猛地收回视线,用手敲着办公桌面,你来找我,只是为了交换内容?他可不信苏祁有这么好心。

随便你怎么想。

苏祁耸肩,我所能查到的消息,就是唐诗在海城的资料被人篡改了。

薄夜一怔,你说的资料包括什么?个人身份证信息,出生地,父母,户口本,那些有关于唐诗身世的所有记录,以及所有可以证明唐诗是唐诗的信息……苏祁看着薄夜那双凛冽的眼睛,统统不见了。

仿佛这个叫做唐诗的人从世界上消失了一般。

薄夜抿唇,我之前也有怀疑过,连带着唐惟的记录也没有。

你有没有想过,背后是谁?苏祁继续道,你和唐诗结婚那么久,有没有察觉到什么东西?她身边的亲人,或者说她的父母,有什么可疑的吗?父母?薄夜摇摇头,唐诗的父母我现在都没有找到下落,不过,唐诗的确是唐家人,这一点,毋庸置疑。

苏祁啧了一声,那为什么会有人想要抹掉唐诗的存在?如果她的存在毫无错误的话。

具体原因我也还在调查。

薄夜换了个姿势坐着,随后撑着下巴,继续说,舀点我感兴趣的。

这家伙,有求于人,姿态还像个大爷似的!苏祁深呼吸一口气,你的儿子,你怀疑过吗?薄夜一下子把脸拉下来,你这是什么意思?唐惟不是我亲生的?唐惟再长大一点,脸都能跟薄夜一模一样了,这么明显的血缘关系,还能不是亲生?不,是唐诗他们这一辈的血缘……苏祁轻声喃喃着,你也知道,唐诗的哥哥唐奕和丛杉很像,一般有血缘的才会造成这样的巧合。

就像你儿子那么像你一样。

薄夜心中有个不敢肯定的可能越来越明显。

你说,唐诗会不会也和丛杉有血缘关系?这么一来……唐诗难道是丛林的人?!可是丛林这个大家族,都是几个小孩生活在一起的,丛铮的老婆都那么多个,小孩自然更加多,他们从不介意私生子,怎么会让唐诗一个人流浪在外,还成了唐家的孩子?丛铮要是知道了,难道没有动过把唐诗带回来的念头吗?不……丛铮和唐诗之前也没见过,按理说,丛铮甚至不知道唐诗的存在。

薄夜的脑子里有无数念头划过去,总觉得隐隐抓住了什么线索,可是顷刻间又有别的疑惑盖了上去。

好久不见你的谎言房间里陷入一阵沉默,显然他们都被自己手头的难题给难倒了,薄夜隔了好久才说,如果有什么新的进展,你再来告诉我。

苏祁皱着眉头,你对丛杉的身份不起疑吗?薄夜盯着苏祁许久,才缓缓道,我查了,但是丛林的水太深,甚至有可能……要蔓延到叶惊棠那里。

这下子牵扯的人可就多了。

从唐诗甚至牵扯到了叶惊棠。

苏祁啧了一声,男人从沙发上站起来,迈着修长的腿来到薄夜的办公桌面前。

抬起头来的时候,两人再次对视。

苏祁说,如果你不行,就让位。

这话可谓是挑衅意味十足。

薄夜冷笑,轮不到你来对我指手画脚,知道了消息就离开我的办公室。

这意思是赶人了。

苏祁是被赶那个,倒也不觉得尴尬,依旧潇洒地走了出去,出去的时候正好遇上林辞尽力啊,看见他的时候,林辞恭敬道,苏少好。

嗯。

苏祁没去看他,眼神却在落到林辞身后的人身上时,猛地僵住。

安谧坐在轮椅上,跟在林辞后面,显然是来公司里找薄夜的,可是还没来得及走进薄夜的办公室,半路就撞上了苏祁。

苏祁在看见安谧的那一瞬间,嘴角,不动声色地勾起。

安谧神色大变,整个人都惊慌起来,苏……苏苏……你怎么在这里?!苏苏?多久远以前的称呼啊。

苏祁恶劣地笑了笑,安安,好久不见。

两个人的称呼就像是一对亲密无间的情侣。

林辞微微皱起眉头,他本来就不喜欢这个坐轮椅的安谧,只知道到处宣扬自己因为薄夜变成了残疾人,到处讨可怜。

不像唐诗,天大的委屈都自己扛着,哪怕哭,也是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

现如今听见苏祁和安谧的一来一往,林辞更怀疑安谧以前或许和苏祁有什么故事,可是苏祁只是双手插兜站在那里,嘴角的笑尤为无所谓,倒是眼神凶狠,盯着安谧的脸,似乎能把她千刀万剐。

许久,男人幽幽说道,你命挺大的,没死。

林辞默默选择不插手他们之间的事情。

安谧脸色一变,露出了泫然欲泣的表情,苏苏,为什么连你也怪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够了。

苏祁强硬出声,那眼里像是强忍着什么情绪似的,他开口,话音里带着当年回忆的碎片,安谧,你变得令我大开眼界。

苏苏……安谧伸手想去抓苏祁的手,却被男人狠狠甩开,他厌恶她,别碰我!那恨,就如同唐诗遇见了薄夜时的反感。

林辞愣住了,但脸上还是装着什么都看不见的样子,他们的事情,自己保持沉默是最好的。

安谧声音委屈,你为什么现在变成这样?苏苏,你当初不是这样的,我很开心能再见你,为什么你……你很开心能见我?苏祁笑得高深莫测,伸手捏住安谧的下巴,薄夜的未婚妻这个位置,很享受是不是?安谧,你睁眼说瞎话的能力真是令我大,开,眼,界!安谧脸色煞白,不安地看向一边的林辞,生怕林辞听出什么端倪,可是看见林辞面无表情的脸时,稍稍放心,红着眼眶看着苏祁。

她还是那张清纯无辜的脸,比起安如的心机险恶来,安谧尤为单纯善良。

她说,苏苏,我当年是有苦衷的,你不要这样想我好不好?苏祁恶狠狠地甩开她的手,从你嘴里说出来的话,我一个标点符号都不想相信!安谧愣住。

苏祁往前走了,安谧在后面喊了几声,苏苏!苏苏!原本是打算去找薄夜的,安谧害怕苏祁把之前的事情捅出来,立刻改变轮椅的方向,在寂静的公司过道里追赶着苏祁的步伐,苏苏!别喊我这个名字!苏祁回头,那蓝绿的眸子在震怒时,有一种惊人的美,从我坐牢开始,安谧,我们之间就已经什么都不剩下了。

她不是想要当薄家的少奶奶吗!很好,他满足她!苏苏,你在怪我。

安谧哽咽,都是安如,其实都是安如……安如现在是植物人,昏迷不醒状态。

苏祁宛若恶魔咧嘴笑了笑,你怎么把脏水泼到她身上,她都没法反击你。

安谧脸色巨变,又很快改变说法,你就是还讨厌我是不是?我对你,讨厌?算不上;恨?也有点牵强。

苏祁扯了扯嘴角,大概是我怕了你吧。

安谧擦着眼泪,苏苏,你肯原谅我就好,我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我要是知道当初唐诗会出事,我肯定不会放任事情变得如此恶劣……薄夜因为一腔盲目的爱,而毁了唐诗的一切,苏祁甚至在想,这是不是也是安谧策划的!利用薄夜当时对她的信任,所以借着那件事除掉唐诗!到底是安如想要对安谧下手,还是安谧才是真正的主使,因为其中一个人陷入昏迷,所以这个谜题永远无法解开了……除非……安如醒过来。

苏祁盯着眼前的人,没说话,冷笑一声走了,安谧在原地发愣,显然还没回过神。

后来她回过神来,埋下头抽泣起来。

林辞过来的时候,看见安谧在哭,出于绅士礼貌,还是给了她一张餐巾纸,安谧说了声谢谢,林辞淡漠地回答,不客气。

后来他继续推着她往薄夜的办公室走,推门进去的时候,薄夜看见安谧脸上的表情,愣了愣,随后又化作一片冷漠。

安谧害怕薄夜从此对她失去耐心,因为一个唐诗,害得她现在如此小心翼翼!夜哥哥,我来看你。

安谧面对薄夜的时候,心里还是柔软的,不管这之间隔了多久,薄夜始终是她最完美的初恋,在她心里的地位太过神圣,谁,都抢不走。

怎么突然过来了?薄夜看着眼前人,没跟我说一声。

我听说你最近忙,给你送了便当来。

命中注定他们错过安谧立刻讨好似的从轮椅的挂手上把袋子取下来,是一个盒饭,安谧说,是我花了些时间给你做的,你快尝尝。

薄夜看着安谧满心欢喜的表情,不知道为什么,竟觉得有些刺眼。

这种改变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面对着安谧的时候,脑子里却是唐诗的面孔。

薄夜没说话,林辞把安谧给他做的便当拿上来,解开。

安谧做了海鲜炒饭铺在第一层,第二层是各种小菜,用生菜垫着。

小份的黑椒牛柳和西蓝花,还有切了口子的圣女果,食材新鲜,荤素搭配,看起来相当有食欲。

然而薄夜一动不动看着那份盒饭,陷入沉思。

唐诗似乎曾经也给他送过便当,可是那个时候他满心厌恶,几乎连打开都没有打开,就直接将它丢进垃圾桶。

现在当他现在再去珍惜的时候,那些东西……早就已经不在了。

安谧察觉到薄夜的出神,小声喊了一句,夜哥哥,你怎么啦?薄夜回过神来,抬头,只是轻声道,谢谢。

安谧得了薄夜一句谢谢,也觉得十分甜蜜,就像是给自己的老公做饭一样,她笑得眼睛眯起来,以后我每天都给你做饭吃。

不用了。

薄夜很迅速地接上她的话,太累,而且,我也不喜欢有人给我做便当。

安谧的笑容一僵。

不喜欢?怎么……怎么会不喜欢?薄夜看着她的表情,林辞赶紧出来打圆场,薄少之前吃过了,所以……可能饱了,安小姐下次不必这么大费周章地送过来。

安谧眼睛红了,夜哥哥,你是嫌我碍事吗?旁边的林辞都看不下去了,这女人的眼泪怎么就像水龙头开关似的,说来就来!薄夜大抵也是没想到安谧这么一下就委屈了,只能捏着眉心,最近是我事务处理地繁忙了,所以有些脾气不好。

他这是相当客气了。

安谧却穷追不舍,是不是前阵子曝光出来唐诗的真相,所以导致你对我也有意见了?薄夜张口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安谧就转着轮椅上前,夜哥哥,我是因为谁得这个下场的!你知道吗!唐诗的真相曝光出来,我也是受害者,你想过吗!我是网络暴力的受害者,他们在网上把我骂的那么惨,我有还手之力吗!是,是我没有站出来替唐诗澄清,可是这怪我吗!我当时也受着安如的威胁,我自己的命就不算是命吗?薄夜缄默。

你也是被骂的,为什么你不能理解我?大家都说我们是对……是对狗男女,你知道我心里多难过吗?都这样了,你还要给我摆脸色!安谧歇斯底里,我变成这样都是因为谁!你现在对唐诗念念不忘,我算什么!薄夜高深莫测地笑了,你委屈?安谧哭得一愣。

薄夜笑得愈发放肆,安谧,委屈的话,当初就别自作聪明把唐诗推过来。

男人看着安谧的脸,收起你的心思,我留你在我身边,因为对你的腿负责,至于别的念想,想都不要想。

安谧含着眼泪,哆嗦着声音问他,夜哥哥,在你心里已经给我定罪了吗?难道因为一不小心害了唐诗,就要被薄夜这样难看一辈子吗?她不过是让那个贱女人去坐了五年牢而已!唐诗肖想她的人,去死都不算过分!安谧眼里出现了凶狠的杀意,但是顷刻间就被她掩盖,她握着拳头,身体哆嗦着,那……那我下次不给你做了,打扰你了。

越是这样装作可怜巴巴的姿态,林辞就越看不起安谧。

她留住男人的方法只有一个,就是把自己放置在弱者的位置上,引起别人的同情和自我愧疚,可是这样的手法,唐诗向来是不屑的。

不少白莲花绿茶表都是一个德行,成批成批地跟风复制,可是纵使粉身碎骨——这海城也只有一个唐诗。

安谧推着轮椅走了,大抵是想着薄夜因为愧疚,会追着她出来替她推到楼下,可是没想到薄夜就这么由着林辞把门关上了,隔绝了安谧期待的眼神。

女人停在办公室门外发呆。

路过的时候,还听见有人在背后窃窃私语,看见没?就那个人!听说就是她当年假死!真的假的?小姑娘看着还挺清纯的,没想到这么懦弱,连站出来替唐诗证明真相都不肯……薄少要是真的娶了这种女人的话……啧啧,估计形象也彻底崩塌了。

你这么一说,我觉得我们大老板还挺可怜的,被那种女人骗来骗去,还失去了唐诗。

到头来孤独一人,还要备受心灵的煎熬……怎么说呢,大老板也有错,所以现在局势无法回转了,也是命中注定。

唉……大老板真可怜,遇上这种女人……两个人似乎是故意说得这么大声的,仿佛特意就是要让安谧听见,女人气红了脸,死死抓着轮椅的把手,用力转动轮椅往前走。

没关系的,她什么都失去了,所以不能再没有薄夜。

就算是唐诗,也不可能把薄夜从她手里抢走!她死过一次,不怕再死一次!安谧走后,薄夜看着林辞,淡漠道,你怎么让她上来了?林辞看着薄夜手边的便当,叹了口气,我以为她过来,是经过你同意的。

薄夜冷冷地瞥了自己助理一眼,我什么时候会做这种事情?助理说,您之前就是这样的,安谧小姐做什么,你都能放纵。

薄夜冷笑,这是来教训我了?林辞缩了缩脖子,实话实说而已……薄夜啧了一声,林辞立刻闭嘴。

说实话,薄夜自己也很疑惑,为什么会对安谧变成现在这么复杂的感情。

他以为,安谧回来了,一切都该结束了。

帮唐诗证明清白,公开当年的真相,随后把自己所能补偿她的都给她,然后看着她远走高飞,剩下的时间,就用来还安谧那双腿的债。

如何做到和她交心他是这么想的,因为他是时候该承担起一个男人该负责任的一切了。

他没有什么可以补偿唐诗的,如果有机会,唐诗可以捅他一刀,他要是死了,死了就死了。

要是没死,这条命也算堪堪还给唐诗。

他和她该毫无瓜葛了。

可是现如今,心脏还在跳动,他的身体在告诉他自己,他还活着。

他还没放弃唐诗。

他甚至还没放弃自己补救的希望。

薄夜看了一眼林辞,今天唐诗干嘛去了?唐小姐的好朋友克里斯找她一起喝酒,唐小姐晚上要和他一起去。

喝酒?薄夜似乎并不是很喜欢听见唐诗喝酒这类词语。

毕竟……那个地方太多虎视眈眈的眼睛。

不过您不用担心,一起去的还有好多人,唐小姐应该不至于出事。

林辞轻声道,薄少,您以后都是这样了吗?薄夜一愣,怎么了?我是说……林辞有些紧张,生怕被薄夜骂,你就这么,对唐小姐放手了吗?以后只靠打听她的消息过活,再也不要去破碎她美好的生活,再也不要去强势挤入她的世界。

就躲在阴影里窥探,用那双漆黑如夜的眼睛。

薄夜没说话,沉默好久才道,她现在生活过得很好……没有我,她才能更好。

他只需要无声地把欠下的债都还了就行,不强求唐诗的原谅,但求……自己深夜里做噩梦的时候,不会再撕心裂肺地后悔。

林辞叹了口气,薄少,您不贸然出动,是为了保护唐小姐吗?薄夜眯起眼睛,你查到什么了?世界一流的黑客——R7CKY和他的搭档ventus,曾经入侵过公民信息库,并且转移过唐诗的资料。

林辞把U盘递给薄夜,里面是一些具体资料,我对于代码这块没有您了解,所以想让您看看,是不是这样的。

薄夜当初也是个工程师,只不过后来从商,就渐渐的不去触碰那些东西。

R7CKY和ventus查唐诗的背景,肯定也是收了别人的钱。

薄夜将u盘插入电脑,随后弹出一个后台,他迅速敲击键盘,那些早就烂熟于心倒背如流的代码迅速飞入他的脑海,男人如同一目十行一般,眼前屏幕上的代码迅速一排排增加。

暂时恢复初始,确认。

薄夜进入,眉毛皱起来,果然和苏祁说的一样,唐诗的资料被人为地改动过,唐惟的也是。

还是有人想对他们下手,安谧已经出现了,真相已经公开,还有什么……还有什么是唐诗的仇敌?薄夜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想起之前他们搜索丛杉的消息时候,也查到了丛杉的消息被人为修改过。

这……是个巧合吗?或许唐诗,真的和丛林有着密切的关系?办公室里一片寂静,接近傍晚,夜幕升起,阴影逐渐笼罩这片城市的每个角落。

所有人……都将被黑暗吞没。

唐诗在这天晚上打扮了自己就出门,克里斯看着她的样子满意地笑,薄夜要是现在看见你这么漂亮,估计能气死。

唐诗撇撇嘴,好端端的提薄夜干什么?开心啊!克里斯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让渣男后悔去吧,你越是优秀,他就越后悔。

我们给他上演一场破镜难圆,让他以后孤独到老!你这诅咒可真狠啊。

唐诗笑了,是谁说的外国人有绅士风度的?切。

克里斯很不以为意,对于薄夜傅暮终那种男人,我不屑拿出自己的绅士风度来跟他们面对面。

行行行,全天下都是渣男,就你是好男人。

唐诗开心地搂着克里斯的肩膀,走吧,你朋友都等急了。

克里斯捏了一下她的鼻梁,小宝贝,也许会有你意想不到的人物哦。

唐诗眨眨眼,好的亲爱的神秘先生,我会期待的。

二十分钟后,两个人到达KTV,一进门去,就有人冲出来,唐诗定睛一看,尤金先生?嘿小甜心,吓了一跳吧?尤金走过去和克里斯并排站在一起,唐诗盯着他们俩看了好久,后来惊喜地捂住嘴巴,天啊!你们是兄弟!是啊。

尤金戳了戳克里斯的胸,就是他,我的烦人精弟弟,一直喊我好好照顾你。

唐诗特别激动,为什么从来不和我说?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亲爱的甜心小姐。

几个人激动地直接切换英文交流,到后来尤金推着克里斯和唐诗进去,快点过去吧,我们的朋友都等急了。

听说克里斯带了个小可爱过来,都迫不及待想见你。

这倒是让唐诗有点急促,刚走进去,那些外国友人纷纷上来和她握手。

久仰大名,Dawn小姐。

上帝,你真是个可人儿。

外国美男拍拍她的肩膀,不知道下次有没有机会和你一起拍内页。

哦得了吧cash,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

嘿尤金,老伙计你别拆穿我,美丽的小姐,我没有冒犯您的意思,我是说,你很美,所以我想和你合作……哈哈哈,下去吧cash!Dawn,会唱歌吗,过来点歌,想吃什么?外国人都很大方热情,给唐诗点了软饮,大家碰杯,女人笑意比酒还要醉人,令全场的人都觉得心醉。

克里斯,你是怎么认识Dawn的?尤金看着克里斯一脸自豪的样子,就仿佛一个家长骄傲自己家优秀的小孩子一样,笑得又戳了戳他,她看起来外热内冷,姿态礼仪都是到位的,但是待人带着疏远,不像是那么轻易可以交朋友的人,快说,你是怎么做到的?克里斯笑,手里拿着一杯酒,凑在自己的兄长耳边,两张混血的俊脸尤为暧昧,他说,当然是因为我长得帅啦。

你吃醋了?尤金对于克里斯这种煽情的说法表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哦不,请你转移注意力对别的男人,我可不吃你这套。

该死,你拒绝我。

克里斯笑得更放肆了,是因为我救过她,当初唐诗被薄夜封杀,工作陷入谷底,我看中了她的作品。

朋友聚会碰巧偶遇那个时候唐诗求路无门,是克里斯给她了机会,后来她的作品的确获得了不小的成功,克里斯也成为了唐诗的知心朋友,两个人关系越来越密切,当然唐诗也逐渐知道了克里斯性取向的问题。

她超可爱的,因为非常严谨,一开始以为我对她那么好是想潜规则她。

克里斯笑着模仿当时的样子,举起手来,我对她说,上帝,我发誓,我对你绝无二心。

哦,事实上,我喜欢的是男人。

哈哈哈!尤金搂着自己的弟弟瘦削的腰,两个男人靠在一起,克里斯也笑,你知道当时我家宝贝的表情吗?真是超级搞笑!你怎么可以这样欺负一个小可爱。

尤金看见唐诗朝他们看过来,伸手指了指克里斯,他在和我说刚和你认识的时候发生的事情。

那些糗事就不要说了啦!唐诗端着杯子走过来,走到克里斯身边,看着他们两个人,你们两兄弟看起来很美型。

克里斯搂着尤金的脖子笑,是吗?不过我哥比我好一点。

尤金推开他,是吧?家里有个死基佬弟弟,我整天都在担心自己的清白。

唐诗被他们这样互相怼来怼去的方式逗笑了,走呀,去唱歌,我想听你唱。

既然我家宝贝都这么说了——!!克里斯从沙发上站起来,我就唱歌给你听听。

唐诗笑眯眯看着克里斯,其实撇去克里斯的性取向不谈,他真的是个很优秀的男人。

时尚嗅觉敏锐,工作一丝不苟,待人也是友善和睦,各方面指标都超级完美。

克里斯点了一首FallOutBoy的歌,顿时整个包厢想起了激烈的电吉他声音,这个摇滚乐队相当有名,唐诗也喜欢听,克里斯清清嗓子便开腔,清亮的嗓音竟莫名其妙地符合音乐的声线,一堆人都安静下来听他唱歌,唐诗也是其中之一。

后来一曲结束,大家回过神来纷纷鼓掌,唐诗对着克里斯竖起大拇指,看不出来啊,你也有一颗玩摇滚的心。

克里斯翻了个白眼,我小时候还学过电吉他呢,结果尤金那家伙要练钢琴,天天跟我互相折腾对方,后来我们都把对方学的乐器砸了。

这对兄弟真是太好笑了!唐诗的软饮喝完,就喝了点小酒,此时此刻她并没有喝多,只是微醺。

这种感觉很好,让她心情十分舒适。

原来和自己知心朋友相处是这么轻松享受的一件事情,她二十五岁之前的人生都用来斗争了,从未好好享受过愉快的时光,现在多亏尤金和克里斯,她活得越来越像个正常人。

我去上个厕所。

唐诗指指外面,克里斯站起来,我陪你?唐诗笑了,你又不是女的,也不能陪我进去啊。

克里斯还是固执地站起来,不行,我陪你吧,我站在门口等你。

能不陪吗!他家宝贝这么漂亮,万一有人趁她喝了点小酒打她的主意怎么办!他必须得时时刻刻守着她!唐诗也觉得克里斯这是小题大做了,这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巧合,刚想说克里斯想太多,结果上完厕所出来洗手的时候,一抬头,就对上一对漆黑的眼睛。

唐诗一愣。

薄夜也愣住了。

两个人在厕所外面公共洗手池里对视了两眼,像是约好一样各自后退一步。

然后同时出声——你……你……说完之后又同时陷入沉默。

克里斯最外面,听到动静走到门口的洗手池边,发现是唐诗遇到了薄夜的时候,那好看的眉毛一皱,像是一只老母鸡护着她家小鸡仔,往前面一挡,俊美高挑的混血美男声音不善,你干嘛?薄夜只是冷漠以对,仿佛克里斯的挑衅和警觉都是不存在一般。

克里斯觉得有些挫败,但是又不能放任薄夜就这么重新回到唐诗身边,立刻抓着唐诗的手要走,路过的时候,因为克里斯抓着她走得急,唐诗一不小心撞上了薄夜的肩膀。

你……下一秒,自己手里的女人被另一个男人拦腰扶住,克里斯回眸才知道是自己走太快带着唐诗了,她差点摔倒,被薄夜扶住了,随后像是触电一样,两个人竟然同时收回手。

唐诗皮笑肉不笑,谢谢。

薄夜也扯扯嘴角,没事。

……克里斯身为看客总觉得他们之间的气氛很微妙。

尔后唐诗迅速转身跟着克里斯离开,薄夜在那里站着,察觉到唐诗和自己擦肩而过,那一瞬间的碰撞,却足够引起两颗星球的摩擦。

磁场的震动引发磁感线暴乱,薄夜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一颗被未知名物体干扰的小行星,只因为唐诗的光临,就混乱了波频。

后来唐诗走后,薄夜一个人看着空荡荡的走廊发了好久的呆,直到苏祁手里夹着烟朝他走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喂,怎么了?上个厕所这么久不回。

薄夜回过神来,喃喃着,没事。

他只不过遇见了唐诗而已。

苏祁看着他的脸许久,吐了一口烟到他脸上,薄夜俊脸一拉,立马眼里有了杀气,你找死?苏祁像个老鸨一样夹着烟,笑得花枝乱颤,我就是想看看你在为了谁出神。

薄夜冷笑,放弃吧,为了谁都不可能为了你。

苏祁也乐了,别,我还真不想和你搞基。

话说你要是改胃口喜欢男人了,你可以去试试克里斯啊。

薄夜表情一变,什么意思啊?你不知道吗?苏祁意味深长地勾起唇,整个设计圈公开的秘密,克里斯喜欢男人。

薄夜被苏祁这句话激得瞳仁一缩。

克里斯喜欢的是男人……那么她和唐诗的关系,就是所谓的gay蜜?所以他才会这么帮着唐诗?像是想通了很多问题,想到以前还把克里斯当做假想敌,薄夜觉得自己有些过于愚蠢。

男人一反常态,眼里都亮了几分,随后直接往他们的包间走,苏祁还在那里摸不着头脑,靠,怎么回事啊,阴晴不定的……故意暧昧让他吃醋这天唐诗玩到很晚才回去,克里斯喝的有点多,抓着唐诗一遍遍道,我和你说,认真和你说,不能再回到薄夜身边了。

唐诗被克里斯这么正经的样子给逗笑了,都过去多久了,还说这个事情干嘛?我和他早就离婚了好吗?克里斯喝多了嚷嚷,我就是担心那个孙……孙子又来招惹你!然后你吧,没心没肺的,人家对你好了,你又相信人家了……那,那我不得给你,气,气死……他酒喝得太多导致说话都有点结巴,唐诗听了都笑出声来。

好了啦,你喝多了,老是重复一个话题。

克里斯重重按住唐诗的肩膀,混血美男用一种喝醉了,带着湿气,又无比认真的眼神盯着唐诗。

他喃喃着,Dawn,我是认真的,不要回到薄夜身边去,答应我。

他忽然间轻下来的语气让唐诗有几分错愕,随后克里斯接近唐诗,突然间改变了之前撒酒疯的态度,将唐诗用力——搂进了怀里。

他突如其来的动作让唐诗整个人都震住了,回过神来女人笑着推他,喂,不会想睡觉吧?别靠我身上啊……有温热的鼻息喷洒在她耳畔。

克里斯哑着嗓子,嘴唇恶劣地勾起,眼里全是坏坏的笑意,这眼神不知道是特意给谁看的。

他把唐诗按进怀里,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你永远都是我的宝贝。

唐诗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像个家长安慰不懂事的小孩子一样,好好好,我永远都是。

别闹了行不行?我听你的话,乖乖不再去和薄夜有纠缠……话说到一半唐诗愣住了。

克里斯抱着她,下巴抵着她的肩膀,低笑了几声。

他是故意的,老早就察觉了。

他抬头,看向不远处那个眼里带着敌意的男人,因为喝多了,行为也毫无收敛。

他出了声口哨,哟薄少,这么巧?这么巧?这声音十足讽刺,刚刚和唐诗那么亲密,就是作给薄夜看呢。

看到没,他一直想得到的女人,可以这样深信不疑地被他抱在怀中,他们之间的信任是深厚的,是薄夜穷极一生都无法到达的高度。

薄夜站在对面,手指在无意识间攥起来,眼里一片杀意。

可是他这样被当面挑衅,表情还是冰冷一片,除了那幽深危险的眼神,表面上看起来似乎不收任何影响。

不过,看他能露出这种触目惊心的眼神,就已经够克里斯愉悦的了。

不是欺负唐诗么?不是辜负唐诗么?薄夜,他要他亲自承受这一场无法回转的悲剧!克里斯从唐诗胸口起身,随后抓着她的手说,走,送我回家。

唐诗被他这个动作给吓了一跳,你怎么了?一惊一乍的。

喝多的人都这样啊。

克里斯笑眯眯的,浑身酒意,唐诗没多怀疑,抓着他就在路边招出租车,苏祁从前台付了钱出来的时候,看见薄夜站在路边,孤零零的一个人。

冷风吹过,吹得他薄薄的风衣外套不停翻飞,那细长挺拔的背影尤为寂寞。

像是,像是被全世界抛弃。

后来他走上前,用手肘碰了碰薄夜的背,喂,你没事吧?薄夜抬起头来,那眼里带着压抑的杀气,盯着苏祁的脸,是谁说克里斯喜欢男人的?苏祁愣住了,全世界都知道啊……那他刚刚还故意和唐诗这么暧昧!他就是故意的!就是故意要挑起他的怒火,故意让他看见这幅场景!该死的,这个死gay怎么这么恶心!薄夜突如其来的怒意让苏祁惊了惊,不是吧?你刚刚在门口跟谁吵架了?薄夜扯扯嘴角,没有。

无声的战争早就结束了。

唐诗已经拉着克里斯走了,他们一起上车,她送他回家,关系那么亲近,毫无间隙。

薄夜说不嫉妒,那是假的。

正好打算要走,薄夜眼尖,觉得眼前像是有什么东西一闪,他眯起眼睛,往前走了两步,就看见一个银色的钥匙串掉在地上,应该是唐诗当时走得急,加上克里斯推推搡搡,所以临时掉下的。

薄夜没有多想,就将那串钥匙从地上捡起来,可是仔细一观察的时候,他的心猛地一颤。

这串钥匙串……还是当年唐诗买的。

她定制了一对情侣钥匙串,末尾的挂件上有两颗对半的心,两串钥匙放到一起的时候,就可以把心拼起来。

那个时候的薄夜对于唐诗这种幼稚的行为表示嗤之以鼻,再加上他当时本就反感唐诗,所以看见唐诗把这两串钥匙拿到他面前的时候,男人就皱眉冷笑。

你当我是什么,三岁小孩?那个时候的他如是说道,太恶心了,这玩意儿我们家狗都不会喜欢。

那时唐诗满脸的欢喜就这么僵在脸上,似乎没想到一对钥匙串都能引起薄夜如此锐利的语言刺伤,女人瑟缩着,把钥匙串收了回去,那……那你要是不喜欢,就算了。

等等。

薄夜看着唐诗这么小心翼翼护着这对钥匙串,更加激发了他想玩弄她的心思,于是伸出手对唐诗说,拿过来。

唐诗愣住了,你要了吗?那个瞬间,她眼里又恢复了小心翼翼期待的光芒。

薄夜承认,他有那么几秒,被这光灼伤了,可是反应过来的时候,他觉得愤怒。

自己竟然因为一个女人这样期待的眼神而犹豫了!他一把抓起唐诗手里的钥匙串,狠狠丢向窗外——两串钥匙飞速在半空中坠落,划过一道冰冷的弧线,随后,如同唐诗那颗心一般,往下坠亡。

唐诗看着薄夜的动作,脸色惨白,你干什么!她冲上去,可是来不及了,普通一声,钥匙串就这么落入了他们家外面的人工池塘里。

当时的薄夜咧嘴笑了,犹如深渊恶魔,唐诗,这种东西,我多看一眼都觉得恶心。

所以,别让它们再出现在我眼前。

他把两串钥匙一起丢了,连唐诗的那份都没留下。

缅怀过去毫无意义那个时候的他,在唐诗眼里看见了什么呢?看见了痛苦,看见了不解。

她不明白薄夜为什么要这样对她,更不明白自己……自己只是爱他而已,为什么要承受那么多侮辱。

连她自己定制的钥匙串……都落得这样一个下场。

薄夜不知道的是,那天夜里唐诗就去找了,她在深夜扑通一声跳入水塘里,身体在瞬间被冷水浸透。

女人哆嗦着,却没有放弃,她拼命寻找着那两串钥匙,仿佛只要找到了,只要找到了……就有坚持下去的力量……薄夜无法想象当时的唐诗忍着多么大的冷意和心碎在人工池塘里找那两串微小的钥匙。

过程肯定很煎熬吧,一定绝望了很多遍吧?——穿过冗长的回忆而来,这串钥匙现如今摊在薄夜的手掌心里,因为岁月的摩挲,边缘已经有了磨损,可是两串钥匙就这么并着,下面一颗完整的心在轻轻晃动。

薄夜一直都不知道,原来唐诗真的把这对钥匙串找了回来,而且……藏在身边那么多年。

她找回来后就无声地将它们收回,也不告诉薄夜她找到了,大概是害怕薄夜再一次将它们丢出窗外。

薄夜盯着这串钥匙,忽然间觉得鼻子发酸。

那些曾经被他亲手丢掉的回忆,如今变成了凌迟他的工具,原来过去的细碎生活里藏了那么多他们相处的点点滴滴,可是当时的他……却从没想过珍惜。

苏祁察觉到薄夜对着这串钥匙出神,随后他看着男人将那串钥匙放入口袋,像是自己是钥匙的主人一样,将它收了起来。

你……苏祁没想到会看见薄夜这样的举动,你路边捡到钥匙串,就这么收为己有了?而且这串钥匙也没多好看吧……那么老土的款式,估计都是几年前的了。

薄夜是不是喝多了,以为自己手里捡了一块金子,所以要带走?然而薄夜像是看透了苏祁的想法,只是冷冷地看他一眼,不再做别的解释,就这么淡漠地说着,走了,各自打车回家。

苏祁没看懂薄夜的想法,自从唐诗的真相公开后,这人脑子越来越令人猜不透了。

不过他也没多想,毕竟薄夜哪怕再疯狂,也有着一份自己的理智,他不是那么轻松就会崩溃的人,所以也无需太过担心。

两个人今天因为喝酒,都没有开车过来,所以各自打了车回家,薄夜上车的时候,侧脸沉默,像是在回忆事情。

回忆回忆,他现在做的最多的就是回忆。

一味的缅怀有意义吗?终究只是追悔者难以放下的执念罢了。

唐诗把克里斯送回家酒店以后,因为这个点回白城的确不太方便,就干脆在克里斯隔壁也开了一间房,她到了房间里就先给唐惟弹了一个语音视频。

通话响了几秒,那段就被人接通,她看见自己的儿子坐在床上冲她眨眼睛,妈咪,你怎么还没回家?不好意思哦惟惟,妈咪今天可能回不来,韩让在家吗?在的。

唐惟噘着嘴明显不满,你今天夜不归宿!妈咪人在海城,要回白城,路途遥远,所以明天再回来好不好?我也不知道今天会这么晚。

早知道就早点离开了,还能赶回去陪陪唐惟。

唐惟还是气鼓鼓的,我不管,你今天没回家,我会担心的。

他像个小大人一样,对着唐诗不停地教诲,你一个人在外面多危险啊,我不在身边,你出事了怎么办?而且我和你现在距离这么远,我都不能过来陪你……这唠叨的语气倒是让唐诗想起了喝多的克里斯,女人眯着眼笑笑,好了啦,是妈咪的错。

明天就回家,补偿你带你去吃火锅怎么样?外面的火锅哪有韩让叔叔做的好吃。

唐惟明显不care,今晚韩让叔叔就亲自动手给我做牛肉火锅了。

牛肉都是他从酒店里带来鲜切的,神户牛肉!好呀你这个臭小子,趁我不在和韩让吃大餐。

唐诗故意这么逗唐惟,那我也有理由不回家了,你们背着我吃东西。

我不管!唐惟当真了,一下子着急起来,你在海城,我真的很担心的!海城有什么让他这么担心?唐诗隔着屏幕安慰自己的儿子,妈咪也不小了,该注意的肯定会注意……我说的不是这个!唐惟摇摇头,一本正经看着手机摄像头,白嫩的小脸透着一股子倔强,我不是害怕海城,是怕海城的人。

唐诗愣住了,发愣间唐惟的声音继续传过来,因为海城有薄少在啊。

妈咪,我害怕你在他那里受欺负。

你要是回来,我还能保护你。

唐诗忽然间觉得心口一暖,看着自己的小宝贝透过镜头说出这么暖心的话,她忽然间觉得自己的人生尤为成功。

能养出这样一个懂事乖巧替她着想的儿子,此生足矣。

唐诗不自觉红了眼尾,没事呢,妈咪不会再傻乎乎受人欺负啦。

你别担心。

不管你说几遍‘你别担心’,我还是会担心。

唐惟特别老成地叹了口气,因为我们看不懂薄夜,也没有薄夜的强势,所以你在他面前还是处于弱势。

我还怕他突然之间上门找你,一旦想到这些,我就会担心。

唐诗觉得鼻子一酸,臭小子,把你妈咪说的那么没用干什么,我好歹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了。

不想听我唠叨,明天一早就赶紧回来。

唐惟透过镜头看着唐诗,早点睡吧,替我和克里斯叔叔问好。

晚安。

晚安。

唐诗微微一笑关掉了视频,随后她趴在床上,回想起今天唐惟和克里斯两个人给她的告诫。

他们俩像是约好了一样,统统是在叫她不要再重蹈当年的覆辙。

唐诗扯着嘴角笑了笑,人心都是肉做的,通过那么多次,就不会再对薄夜抱有期待了。

挂件丢了不要吃醋第二天的时候唐诗起了个大早去退房,正好遇上旁边克里斯一边困意地抓着头发开门,男人对上她笑了笑,你昨天睡我隔壁的?是啊。

唐诗指了指克里斯的脸,脸上有脏东西。

啊……克里斯打着哈欠,随便抹了一把脸自己的脸,哪里哪里?唐诗说,眼睛下面一点,再往右。

克里斯继续摸,还是没摸到,摸了半天看见唐诗嘴角那个狡黠的笑意,忽然间明白过来,你蒙我呢!哈哈哈,我就是在测试你一大早酒有没有醒。

唐诗笑了,好了,总算意识到了,看来醉得不是很严重。

克里斯瞄她一眼,我昨天醉得很严重吗?唐诗点点头,随后就往电梯走,我退房,你呢?跟我去白城吗?走呀,一起。

克里斯也进去房间里拖了个行李箱,正好,我想念唐惟那个臭小子了。

他背着我们和韩让吃大餐呢。

唐诗轻松地笑笑,此时此刻正好电梯门打开,他们一起进去,按了最底下的楼层,电梯便缓缓降下。

你没有忘带的东西吧?出于防备,克里斯还是提醒了唐诗一声,快检查一下。

我昨天过来也没带什么,一个手提包一个手机罢了。

唐诗打开手提包看了看,忽然间脸色一变。

看着她表情变了,克里斯也意识到了什么,立刻问道,什么东西不建了?正好电梯降落在一楼,唐诗又迅速按上五楼的数字键,我的钥匙串不见了!钥匙串?克里斯疑惑,没见你拿出来过。

不是特别贵重的东西,平时我一直都放着的,对我来说的意义像是平安符一样……唐诗喃喃着,去哪了?我回房间找找。

无奈之下两个人又坐着电梯回到原来的楼层,唐诗往自己的房间跑去,克里斯站在门外等她,可是过了好久,唐诗垂头丧气出来,显然没有找到。

我不知道丢哪了……唐诗皱着眉毛,房间里没有。

是不是忘在昨天KTV门口了?克里斯开始回想昨天晚上的情况,可能我们都喝了酒回来,所以没在意,不小心漏了。

我想回去找找。

唉!克里斯一把抓住她,那个钥匙串多少钱?一百来块……唐诗有些着急,不贵,可是意义重大。

什么意义啊,能让你着急成这样?克里斯揉揉她的头发,耐心想想,还有可能落在那里,KTV那里我打个电话给前台,问问他们有没有见到一串钥匙串,要是没的话,我们现在再过去,也肯定被早上五六点扫马路的工人清扫了。

唐诗脸色都变了,在她不算长的人生岁月里,这串钥匙串只是这么静静地躺着,看着唐诗经历的岁月,无声地陪伴。

甚至连她进监狱的时候……这串钥匙串都是她身上唯一的东西。

现在它不见了,就像是丢失了重要的东西,唐诗很着急,她不在那上面绑什么钥匙,只是一个挂件而已,这样的东西,应该没人糊特意偷吧?先下去,我留个号码在酒店,让他们退房打扫的时候帮你再找找,要是有了就会通知我。

克里斯抓着唐诗的手,别急,不就是一个钥匙串嘛,我再给你买一个,大牌的!肯定比你那个好看。

他以为唐诗只是普通地舍不得那串从小陪到大的挂件,所以想着等有了更新的更好的要是传了,唐诗就会不记得丢掉的旧东西。

可是记忆和习惯啊……哪是能说丢就丢的呢?唐诗怀着忧心忡忡的心情下去退了房,克里斯叫了代驾替他们开车去白城,一路上唐诗还是闷闷不乐,那样子明显就是因为丢了个钥匙串,所以心不在焉。

克里斯有些想不明白,一个钥匙串而已……至于这么伤感吗?可是低头去看身边的女人的时候,她正好抬起头来,一双微红的眼睛,明显是……非常难过的样子。

克里斯愣了,你怎么了呀,不就是一对钥匙串,哭什么哭,我帮你多买几个新的好吗?别难过……唐诗声音断断续续,是我……买给薄夜,然后被他亲手从窗外丢下去的钥匙串。

是她一个人在寒冷夜里跳下池塘,拼命寻找,才找回来的钥匙串。

后来她大病一场,昏迷的时候手里还是死死抓着那对挂件爱心,这就像是把所有期待和爱慕统统倾注在那个普通的挂件上面,那是曾经的她。

她觉得像是丢掉了曾经的自己一样,恍然若失,来路无迹可寻。

克里斯一听,薄夜?那更加不能要了,丢掉丢掉,我给你买新的,就这么说定了!唐诗轻轻哦了一声,然后就靠着窗自己闷着自己,到白城的时候,她跳下车看了克里斯一眼,韩让和唐惟等在楼下接她,看见她回来,都纷纷笑了笑。

咦,戚戚没来吗?唐诗疑惑道。

姜戚姐姐昨天吃韩让哥哥做的菜拉肚子了,现在在厕所里!唐惟大声回答,戚戚姐姐回来了,真好!真好。

唐诗摸了摸唐惟的头,是啊,她回来了,不会再离开了。

韩让看见她身后的克里斯,对着克里斯握手,久仰大名,克里斯先生。

我的荣幸。

克里斯笑了笑,又跟着唐诗过来蹭你的饭吃,韩大厨。

人家现在是韩总了,是不是啊韩让?唐诗眯眼笑着看韩让,韩让立刻有些不好意思,别别别,我们自己人,还是直接喊我名字吧。

喊韩总太生疏了。

几个人一边打趣一边回到公寓里,一开门,只见姜戚提着拉到一半的裤子冲出来,我靠,没来得及去接你!唐惟和唐诗纷纷捂住眼睛,克里斯把脸转过去,韩让笑的无奈上前,你把裤子拉拉好,提上去。

哎呀,都是自己人,没关系没关系。

姜戚指着克里斯,那个是死基佬,你别吃醋,他不喜欢女人的。

韩让失笑,好好好,我不吃醋。

电视直播真相公开这顿晚饭可谓是异常丰盛,而且几个要好的都到了——姜戚和克里斯,可以称得上是唐诗人生中最要好的知心朋友,大家坐在一起,唐惟在一边喝着橙汁,韩让给他们细细地切牛排,气氛十分融洽。

唐诗在来的路上掉了一串钥匙串。

克里斯吃饱了就摸着肚子开始讲事情,不就是一串挂链吗,她惦记得跟丢了儿子似的,回头给她买新的,有了新欢,旧爱就不用去管了。

哈哈,什么钥匙串啊。

姜戚一眼就看破了唐诗的心思,当初买给薄夜,人家不要的那对小爱心吧?唐诗的脸蹭一下就红了,看来以后果然不能什么事情都和自己的好闺蜜讲,你别说了,都过去那么久了!啧啧,旧情难忘还是怎么回事?姜戚现在恢复的挺好,手背上原先有好多针孔,韩让当初看着她满是针孔的手背,眼睛都心疼得红了,于是等她住院一阵子后就干脆接她来了自己公寓里住,每天好吃好喝供着,现在姜戚脸上有肉了,神色也慢慢精神了。

很显然,她在韩让的照顾下,慢慢走出了叶惊棠的阴影。

不是旧情难忘。

唐诗叹了口气,就是……包含着自己很多感情和回忆的东西,突然之间就没有了,我有点惆怅。

像是把过去的自己丢了一样。

我明白你这种感觉。

姜戚笑了笑,那笑却有些惹人心疼,叶惊棠当初当着我的面,把我买给他的咖啡机砸了的时候,我也是这种感觉。

唐诗没说话,许久才道,等到克里斯买给我新的了,或许我就能接受了。

说白了,还是喜新厌旧。

克里斯伸着筷子在那里指点江山,放心,就像男人一样,有了更好的了,就可以忘记薄夜带给你的伤害了。

唐诗和姜戚对视了一眼,她们两个人感同身受。

这顿饭吃完,韩让和唐惟收拾桌子,克里斯作为上门的客人,很不要脸地就这么待在了他们家的沙发上,然后还像个大爷似的使唤唐诗,快,去给我开电视机。

唐诗无奈之下只能帮他把电视打开,克里斯闲着无聊就切换电台,结果切着切着,就切到了薄夜今晚出席一个新闻发布会的镜头。

这个时候正好韩让和唐惟洗完了碗,大家挤在一起看电视,发现电视里的人是薄夜的时候,都纷纷一愣。

不但薄夜在……连带着唐惟的爷爷,就是薄夜的父亲薄梁,也在。

唐诗看着那个镜头,愣愣地出神。

她听见了传递过来的镁光灯声音,还有记者在现场直播的电流声,各种话筒摆放在薄夜面前,无数路人在边上围观。

节目组在镜头下面做了一个tag,打了一个横幅。

【海城薄少首度出面,浅谈当年与唐诗的恩怨纠缠!】在公寓里的众人都屏住了呼吸,统统等着薄夜接下去会说什么话。

薄夜的脸在电视上还是那么俊美,男人依旧是那个海城所有女人都趋之若附的存在,不管背后经历什么风雨,他的地位还是稳稳地在那里,没有人可以动摇。

有大胆的记者率先提问,她说,薄少,请问您对于近日传得沸沸扬扬的事情是如何看待的呢?周围的路人已经开始掏出手机来录制了。

薄夜对着那个记者看了好久,男人沉默,漆黑的瞳孔犹如名贵的黑曜石,他身边站着他的父亲,当年商场上手段雷霆的薄梁,父子俩面对媒体,没有一丝胆怯。

一段令人觉得害怕的沉默之后,薄夜说话了。

他说。

我无话可说。

众人惊愕。

我的意思是,对于那件事情,当年的真相,错害了唐诗,这一系列的事情……薄夜停顿了一下,我无话可说。

我没有什么可以替自己辩解的。

在电视机面前的唐诗愣住了。

那一刻,浑身的灵魂四分五裂。

这个……在电视机面前将自己剖析的男人……真的是她认识的薄夜吗?薄夜面对镜头,那眉眼分明是冷酷无情的,可是唐诗却在他眼里看见了悲壮的精神世界崩塌,轰轰烈烈……暴风雪在他眼里摧枯拉朽。

我知道,很多人还抱着疑惑,对于那些网络上曝光的事情的真实程度还抱着怀疑。

所以,我今天召开记者发布会,站出来是为了当面澄清一些事情。

薄梁站在自己儿子的身边,看样子是赞成他这样的。

唐诗忽然间想起他当初在会场里对她说的话,唐诗,我们薄家欠你一个清白,我过阵子就开记者招待会,把你的清白还给你!她耳边响起嗡嗡的声音,像是有针在刺着耳膜一般。

从当时的网络曝光的,到后来的过往深扒,那是的唐诗都不以为然,她甚至没在意。

因为这所谓的真相,从她被打压开始,存在与否就不重要了。

对她而言,而不过是人生里的五年时光罢了。

可实现如今,看见薄夜站在镜头面前,亲自将事情摊牌的时候,她终于有了触动,她从那个男人的眼里……看到了从未看到过的破釜沉舟。

我和我父亲商量了很久,要不要开记者发布会,后来我父亲说,现在网络上真真假假,一传十十传百,各种版本都会出现在别人的口中,曾经就是因为这样,我让自己犯下了错。

所以现在,也该用这种方式来承认。

薄夜说了挺长一段话,或许这段话在他心里已经重复过很多遍了。

他闭了眼睛又睁开,对着那个话筒,是,五年前,是我错怪了唐诗,然后将她送进了监狱。

我以为安谧死了,是唐诗害死她的,因为当时我亲眼看到了那一幕。

可是有的时候,眼睛也会骗人,有些动作会被我潜意识转化成为了恶意,后来我才知道,我当时的妻子,唐诗,她没有把安谧推下去,她甚至,是出手去拉安谧的那一个。

全场寂静,有人已经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唐诗清白全城轰动薄夜只是笑了笑,那笑看起来有些寂寞,时隔这么多年,我才认识到自己当初犯下了多大的错,我甚至一开始都不敢调查,因为我怕,怕结果出来翻转得太彻底,而我承受不来。

那个时候的我不肯承认自己做错了,可是当所有的证据摆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发现……已经无法在自我欺骗下去了。

有些记者已经开始说不出话来。

对的,没错,五年前我和唐诗结为夫妻,当时的她也是相当优秀的女孩,年纪轻轻就嫁给我,但是我,我没做到一个身为丈夫的责任,我婚外出轨了,和安谧。

薄夜说句话的时候,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颤抖。

有些爆料的确是真实的,比如说,我从一开始就喜欢的是安谧,但是阴差阳错之下我娶了唐诗,对此,我对她怀恨在心。

可是我没想过,娶了一个女人,就要给她一个家,自己是个男人,就该负起责任。

薄夜深呼吸一口气,当时的我只知道如何伤害她,却没有反思过自己的问题。

是我伤害了两个女人,后来安谧出事,我又把唐诗推进监狱,如今翻案了,我才发现错的离谱。

唐诗是个很好的妻子,跟我结婚之后,她一日三餐都会给我做准备,尽管每次我都不吃,还当着她的面糟蹋她的料理。

甚至连我在外面和别的女人花天酒地的时候,她还在家里等我回来。

这样的忍耐和毅力,当时的我并不以为意,现在想起来才知自己到底错过了多少深爱,我欠唐诗的很多,还她当年的清白只是其中之一。

或许有人会说,唐诗那么一个优秀的姑娘,早就已经看开了,不在意了,我何必再去揭她的旧伤。

镜头扫过在场的记者和围观群众,已经有人红了眼眶。

电视机面前的唐诗也是,她像是置身回忆的洪流,那些和薄夜结婚的点点滴滴重新进入她的脑海里。

回忆……怎么可以这么伤人?薄夜看着眼周围的路人,他眸光很深,深到像是一个深不可测的深渊,唐诗觉得自己在薄夜的眼睛里坠亡。

我何必去揭她的旧伤?因为这是我当年亲自刺在她心口的伤,有些补偿哪怕已经晚了,但是它必须存在。

哪怕迟到,也必须来临。

薄梁拍了拍薄夜的肩膀,人到中年,薄梁经历过那么多大风大浪,却也还是红着眼睛,一脸不忍,示意自己的儿子继续说下去。

我知道,我在你们心目中的形象已经毁了。

很多人觉得我高高在上,肯定不会做出那种让人失望的事情。

抱歉,我让你们失望了。

我是个凡人,一个做过很多坏事的凡人,我并没有大家想得那么完美,我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所以才想着在这里公开。

薄夜正视着摄影师肩膀上的镜头,声音一字一句,透过话筒传达给了电视机对面的唐诗。

我现在站出来公开,因为网络上的版本太多,甚至有的对唐诗产生了人生攻击。

我必须给出一个,正确的,真实的说法,来避免以讹传讹。

希望你们可以放过唐诗和她的亲朋好友。

不要再去深究她的过往,至于我……薄夜握紧了拳头,如果有证据,我不会介意唐诗用法律来制裁我,制裁我当年的冤枉和错害。

全场哗然!!薄夜这是……这是背负着坐牢的风险吗?后来访谈的时间断断续续又维持了一阵子,可是后来说的话,唐诗都觉得无关紧要,她感觉身后的世界在随她远去,只剩下薄夜那一句——我不会介意唐诗用法律来制裁我,制裁我当年的冤枉和错害。

他这是想让唐诗用同样的手法,让他也尝一次坐牢的苦头。

唐诗靠着姜戚的肩膀,捂着脸哭得像个孩童。

她的清白,迟到了那么久的清白,终于彻底被公开了,而且是从薄夜的嘴里亲自说出来。

当初是他亲手把她打入地狱,现在也是他亲手撕开了她封闭空间里的围墙,让那一束太阳光,从此照亮她的世界。

唐诗想起五年前她被薄夜叫来的媒体围观的时候,那时的她被所有人围观着,在镜头面前撕心裂肺,被押入警车,所有人都在鼓掌。

干得好,如此毒妇,不配做人!可是如今,薄夜也用同样的方式,叫来了所有当年的媒体,站在镜头前,剖析自己的罪恶。

唐诗的身体颤抖着,没说话,只是哭,她嗓子都哑了。

旁边姜戚感同身受都红了眼睛,一边给唐诗擦眼泪,一边恨恨地自言自语,声音哆嗦——好啊,你现在知道错了,你现在知道补偿了。

你早干嘛去了……早干嘛去了,薄夜,为什么非得等到山穷水尽……才肯低下你高贵的头颅呢?韩让叹了口气,去厨房给他们榨果汁,克里斯也是沉默,他少有地不像以往活跃,转头去看了一眼唐惟。

小唐惟建强地坐在沙发上,死死咬着牙,咬紧牙关到唇齿间都溢出了血味。

但他没出声,骨头硬得死扛着不说话,克里斯发现他全身都在颤抖,拳头紧握。

那张和薄夜相似的脸上,带着痛,带着恨。

克里斯以为,人的精神世界崩溃都是相当浮夸的,大喊大叫,疯癫成魔,可是也有像唐惟这样的,无声瓦解,轻轻一碰,他就落泪了,那眼泪汹涌而出,小小的孩子里内心里装满了太多仇恨太多恩怨,在这一刻,统统彻底宣泄。

克里斯把唐惟抱紧了怀里,他实在是心疼这对母子,吃了那么多苦头,每次都强忍着不说,这性子啊……到底是跟谁学的啊。

薄夜的记者发布会在二十分钟后结束,然而这短短的二十分钟,就足够引起整个海城的轰动!苏祁和傅暮终看着手机视频都震惊了,连带着江歇和江凌都在家里惊得下巴掉到了地上。

这是什么情况,招呼不打一声就直接公开了?!唐诗……唐诗终于清白了?!鬼迷心窍是我的错所有人都被这场突如其来的反转给震到了。

大家都没想过薄夜会主动站出来,在这种风口浪尖,他的行为无疑……是一种自我毁灭。

可是薄夜确确实实这么做了。

电视机关上以后,唐诗的抽泣声随之停歇,女人怔怔看着墙壁发呆。

姜戚心疼她,在一边安慰道,别难过,别当回事。

这都是他欠你的。

唐诗喃喃着,我现在的罪名,终于被洗脱了,对吗?姜戚握住她的手,对,我们两个都真正自由了。

唐诗,恭喜你,从过去的阴影里摆脱,再也没有人敢指着你说杀人犯了。

当初被人戳着脊梁骨骂杀人犯的日子,终于迎来了光明。

这天夜里唐诗睡着做了个梦,梦见一对漆黑如夜的眼睛。

她在一条看不见尽头的长廊中奔跑,后来在远方终于看见光,她不顾一切,一头扎入那个出口,有一道低沉的声音自背后传来,像是梦魇一般,一遍遍在她耳边盘旋。

他说,唐诗,唐诗。

一辈子那么长,剩下的时间,请你过得好。

有人在她背后重重推了一下,她从出口跃出,那一瞬间仿佛得到新生,唐诗猛地睁开眼睛,入目一片灿烂的阳光。

这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唐诗呆愣了数秒,有一种不真实的错觉,她抓起手机,看了眼日期,的确是最近,除夕夜都快要到了。

她点开新闻app,铺天盖地的都是薄夜出席记者发布会的消息,通告一桩桩,标题各种劲爆。

唐诗看了几眼,嘶的一声倒抽了一口冷气,就将手机放回去。

她起床,正好隔壁的姜戚也起床,看见唐诗的时候,好友冲她打招呼,哟,这么早?唐诗笑笑,昨天两个城市来回跑,累了。

我最近被韩让养的,作息时间无比正常,酒都不喝了迪也不蹦了,什么夜店酒吧,门都没迈进去过,像个纯洁的只爱学习的高中生。

姜戚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刚从冰箱里端出来的沙拉,是韩让昨天晚上准备好了放进去的。

唐诗啧啧感慨,挺好的,起码像个正常人。

她上前在姜戚边上坐下,吃了一口蔬菜沙拉,韩让对你这么好,你不考虑考虑他?哟,你这会儿是自己的情仇恩怨解决了,就来折腾我了啊?姜戚开玩笑似的说,我怎么能耽误他呢,等他腻了就走吧,我也没那资本让他这么好一个男人为了我停留。

话说的听起来像是大大咧咧的,但是唐诗听出了姜戚的心酸。

她自卑,自卑于自己被叶惊棠变成了一个残损的怪物,韩让很好,可是她没资格独占。

唐诗知道姜戚受过伤,一时半会不可能立刻找一个新的男人,所以也不多劝她,看了眼外面的好天气,唐诗说,这几天我带惟惟出去玩,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哪儿玩?姜戚正好嫌呆在家里闷,她人都快长蘑菇了。

不知道,随便看看吧。

白城的江景不是很有名吗,我想傍晚带唐惟去逛逛。

行,去吧。

姜戚笑着眯起眼睛,正好去外面吃饭,我请客。

庆祝你终于翻身啦!然而此时此刻,薄家老宅子里并不是这么一番轻松的场面。

薄老夫人正气得身体哆嗦,一根拐杖直指薄夜的脸,她年纪大了,一旦太过气愤就会引发身体的不适,比如此时此刻,她刚才就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醒来第一件事就是要见薄夜。

薄夜正穿着的西装站在楼下客厅里,垂着眼睛,表情淡漠。

他似乎对于昨天晚上自己惊世骇俗的举动并没有感觉到什么异常,只是沉默,一言不发。

薄老夫人气得说话都不顺畅,指着薄夜的脸,夜儿,你看看你自己干了些什么事情!薄夜依旧保持缄默。

薄老夫人真的是气极了,抓起手边的东西狠狠掷在地上,薄夜听见动静,只是默默说了一声,奶奶,别动气,对身体不好。

他还大言不惭地说得出这种话!薄老夫人觉得自己都快被薄夜气死了!薄家怎么就出了他这么个叛逆不羁的孙子!她目光里都是凶狠,满满的恨铁不成钢,夜儿,你知道你让我们薄家丢了多大的脸吗!不就是一个女人而已!用得着这样大费周章,还特意开一个记者发布会澄清事实吗!用得着这样自己打自己脸吗!外人都在看薄家的笑话呢!唐诗不就是坐了五年牢吗,牢都坐了,她还想怎么样!区区一个破落家族的女人,凭什么让她的孙子一而再再而三放低姿态?她才没管着薄夜几天,都闹出了这种事情!薄家的脸面都丢光了!薄老夫人问薄夜,你做这事情之前衡量过利弊吗?你觉得自己很英雄是吗!你给我们薄家在外丢人,还很觉得自己很了不起是不是?就为了这么一个女人,她的孙子翅膀硬了,这等惊天大事都干的出来!然而对于自己奶奶的震怒,薄夜更显的沉默,他只是站在那里,听着自己奶奶把所有怒气发泄完,男人才低声道,奶奶,这种事情从来没有衡量利弊这个说法。

他欠唐诗的,必须给,不是简简单单一句对薄家影响不好就可以盖过去的。

犯了错,就该认罪。

薄夜不顾薄老夫人越来越难看的脸色,精致的眉目一片冷漠,这是我欠她的。

口口声声欠她欠她,欠了什么?不就坐了几年牢而已,要是时间再久一点,她是不是还要掀翻天了!薄老夫人显然不把唐诗被冤枉坐的那几年牢当回事,她心里只有薄家的面子和利益,唐诗受的委屈管她什么事?她当初怎么不说自己是清白的?她活该被人误解冤枉!!老夫人用力震了震拐杖,夜儿,你告诉奶奶,你是不是对那个女人上心了?是不是她把你骗的鬼迷心窍?早知道这样,当初就应该让她关在牢里一辈子,牢底座穿!薄老夫人口不择言怒吼,薄夜的沉默显然激发了她的怒意。

你要造反必须娶她可是在薄老夫人说完那句应该让唐诗牢底坐穿的话的时候,原本一直沉默淡然的薄夜猛地抬起头来,那双眼睛,凶狠得像是弯月下的狼群首领。

薄老夫人被自己孙子这种眼神吓得一震,很快回过神来,不由分说指着薄夜,你那是什么眼神!你是要和奶奶造反吗!反了反了!她的乖孙翅膀硬了,现在敢用这种眼神看她了!薄夜不说话,又恢复了先前的态度,不管薄老夫人逼问他什么,他都是淡淡一句——不知道,没想好。

后来薄老夫人气急了,捂着胸口怒吼,奶奶问你,你是不是还喜欢这唐诗那个贱女人!贱女人。

薄夜的眉心及不可见地跳了跳,他眼里出现了许多复杂的情绪,到了嘴边只是冷酷的两个字,没有。

薄老夫人这才松口气,要是她的孙子真的被那个唐诗迷住了的话,她怕是要被活活气死!没有就好,你现在迷途知返还来得及,过几天就和安谧去领结婚证,赶紧把婚结了,把这事儿压下去!薄老夫人显然是还在担心薄夜会不会被唐诗骗得神魂颠倒,在她印象里,薄家人是永远不可能犯错的,就算错了,那也是对方活该受着。

可是关于和安谧结婚这件事,薄夜却沉默了,一直没说话,后来薄老夫人总算发泄完她自己的怒火,才让薄夜走。

薄夜没有停留,直接走出薄家大门,现在安谧住在薄家,他不是很想回来,每天住在自己的公寓里。

安谧坐着轮椅看见薄夜走出去,心有不甘,跟了出去,喊着,夜哥哥……薄夜脚步一顿,看着安谧辛辛苦苦转着轮椅追上来,总算放慢了脚步,你过来干什么?夜哥哥,你还要去哪?我回我自己的公寓。

你不住在这里吗?安谧一把拉住了薄夜的手,你是不是……因为我在这里,所以不回家里住?薄夜没说话,现在对于安谧,他真的只剩下沉默。

他已经看不懂眼前这个女子了。

安谧察觉了薄夜的沉默,想着跨年在薄夜心里,她的形象已经不如从前了,很着急,夜哥哥,是不是因为唐诗的事情,所以你对我有了意见?薄夜没说话,后来安谧使劲抓着他的手不让他走,薄夜啧了一声,松手。

我就知道你是对我有意见了!安谧红着眼睛,看样子像是要掉眼泪,夜哥哥,我承认唐诗是个无辜的受害者,可是你选择用这种方式公开的时候,有没有站在我的角度上考虑?你只知道欠了唐诗,要还她清白,那欠我的呢!她吼得有些声嘶力竭,薄夜眯起眼睛,欣赏着她这幅样子,男人倏地勾起嘴唇笑了笑。

安谧。

那声音听着暧昧缱绻,可是安谧却无端的,察觉到了一股子冰冷的寒意……眼前这个正对她笑的男人,她已经……已经不敢保证自己还看得懂他了……你的腿,我会对你负责。

薄夜深呼吸一口气,转头看向安谧,男人眼里带着安谧不敢深猜的复杂。

至于别的,如果你要打唐诗的主意……薄夜一字一句,盯着安谧的脸,别怪我翻脸。

安谧心中猛地一惊,难道薄夜……薄夜已经察觉出了什么,可是因为她失去了这双腿,所以一直忍着没说?为什么他不说?他到底是知道了,还是不知道?安谧不敢随意试探,害怕自己也同时在被薄夜试探着,女人只能咬着嘴唇,泫然欲泣,夜哥哥……不要这么凶,我会害怕。

薄夜闭上眼睛,转身离开,安谧坐着轮椅在他身后,盯着薄夜远去的背影,抓着轮椅扶手的手指一根根攥紧。

唐诗……她失去的一切,一定要从唐诗身上加倍讨回来!这几天唐诗倒是生活相当安逸,除夕夜即将来临,尤金的公司也放了假,克里斯和尤金还没有在白城试过一次新年,于是今年干脆都留在了国内没有回去,尤金跟着克里斯一起住进了韩让的别墅里,反正家里多得是房间,他们兄弟俩来了正好也热闹,姜戚天天都和他们聚在一起斗地主,房间里洋溢着各种欢笑声。

小年夜将近那天,韩让准备了一桌子菜,唐惟正在小房间里和他的师傅视频,屏幕对面的R7CKY和ventus还是以往一黑一白的穿着,ventus照例是那张冰山脸,R7CKY倒是笑得很开心,提前祝你新年快乐。

师傅也是,新年快乐!小唐惟伸出手,记得给我红包!讨债鬼!R7CKY笑骂了一句,等师傅办完事情,看看还在不在国内。

留在国内的话,师傅就去找你过年。

好呀好呀!唐惟尤为开心,我们家正好来了好多人,你和ventus哥哥也一起来吧,韩让哥哥做的菜可好吃啦!韩让?R7CKY摸着下巴,对着视频里的小男生道,哦,我记起来了,是那个米其林大厨韩让吗?唐惟还没来得及承认,R7CKY就继续道,我记得……记得他背后身份好像是韩家的儿子,也是个挺有背景的人,你和他也认识?我认识韩让叔叔有一段时间啦。

唐惟笑眯眯,你到底是在做什么任务啊,要这么久。

快点把事情办完,过来找我们玩呀。

R7CKY不好意思说他正在执行的任务和唐惟有关,这臭小子要是知道了,估计又得起疑心了。

只能随便打了个哈哈,没事,对了,最近我反向追踪到有人在查我们,你也小心点啊。

你们得罪什么人了吗?他得罪的多了去了。

一边的ventus突然间插话了,几乎满世界都是仇人。

唐惟缩缩脖子,我怎么认了个犯罪分子当师傅。

想跑?没门!一概不负责退换!R7CKY大手一挥,以后你就是暗杀黑名单上面排名第一的黑客R7CKY的人了,记得保护你师傅我!唐惟扯扯嘴角,这么恐怖?感觉像进了个贼窝……意外上门我来蹭吃这边唐惟正忙着和自己的师傅视频交流工程代码,外面的唐诗倒是和姜戚斗地主很起劲,韩让在厨房里忙着做菜,外面唐诗和姜戚就忙着数钱。

克里斯和尤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当哥哥的说,你怎么输钱了?当弟弟的反问,你特么不是也输钱了?……兄弟俩陷入沉默,随后同时提问唐诗和姜戚,你俩是不是出老千?哈哈!姜戚抓着牌得意地大笑,技不如人,就说人出老千!克里斯明显不服,再来再来!我不信赢不了你们一把!客厅里满是欢声笑语,正巧这个时候,有人按响了门铃。

唐诗把牌放下去开门,没想到上门的是苏祁,他拎着好多东西站在门外,看见唐诗的时候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哟!小年夜过来找你们吃饭!唐诗上上下下看了眼苏祁的打扮,无事不登三宝殿,干什么?都说了,过来找你吃顿饭呀。

苏祁把手里各种礼品往唐诗怀里一塞,喏,空着手上门也不好,给你礼物。

唐诗看了眼,苏祁送的东西零零碎碎还挺多的,男人熟门熟路进了客厅,像是进自己家一样,换了鞋子,看见了坐在沙发上的尤金和克里斯。

哟,苏少!尤金打了个招呼,真巧。

尤金先生。

苏祁也上去笑着给他们发了一根烟,没想到你们今年也来找唐诗过小年夜?是啊,我们整个春节就都待在白城了。

尤金接过苏祁的烟点燃,你也是上门做客来的?没错。

苏祁看了眼牌局,在唐诗离开后空出来的位置上坐下,把她的牌抓起来,怎么不继续?我代替她来吧。

唐诗花了好大力气把苏祁带来的大包小包提进门,抬头看见苏祁跟她几个好朋友坐在一起,跟自家人似的,姿态放松,气氛融洽,不由得感慨这人自来熟的功力。

什么东西?韩让从厨房走出来,看见唐诗拎了很多袋子,吓了一跳,你一个人带着这些回来的?不是。

唐诗摇摇头,和韩让两个人把动心搬进厨房,刚才苏祁过来敲门,来蹭我们的小年夜饭,顺路带来了这些。

哦,苏祁。

韩让贼兮兮地笑了,喜欢你那个是不是?少来啊。

唐诗被他气笑了,快,看看有没有什么新鲜的食材。

有啊,他带了好多海鲜。

三文鱼,北极贝,甜虾……韩让啧啧感叹,这些东西不便宜,晚上可以吃日料刺身了,我会拌芥末章鱼。

唐诗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唉,甜虾记得多解冻一些,我爱吃。

那袋子里还有什么啊?电饭煲……净水器,香薰机……韩让懵逼了,这几个大袋子,有两大袋是食材,剩下的都是家电。

他怎么送这么多……韩让乐了,跟嫁妆似的。

再开我玩笑我打你了啊。

唐诗伸手戳了戳韩让,快,我把那些蔬菜动起来,哦!还有金枪鱼,这个戚戚爱吃,晚上看你了韩大厨。

包在我身上,你出去玩吧。

韩让把唐诗推出去,随后看了眼在外面玩闹的姜戚,微微放了放心,就回到厨房里自己鼓捣。

唐诗另外搬了一把椅子在姜戚边上坐下,苏祁抓着她的牌正在和另外三个人打得热火朝天,她插不进去,叹了口气就开始自己玩手机。

其实对于苏祁的上门,唐诗也是微微吃惊的,但是小年夜这种喜庆的时候,苏祁带着礼物上门来找他们玩,伸手不打笑脸人,唐诗也没什么理由把他赶回去。

毕竟人家小年夜还记得自己。

唐诗一边刷手机上的新闻,一边时不时抬头去看他们的牌面,后来苏祁靠着唐诗这首好牌独赢了一把,姜戚一边掏钱一边恶狠狠地说,狗日的地主!苏祁乐了,唉!技不如人!克里斯对于苏祁还是稍微有些抵触的,因为之前他见到过苏祁,在一次带着唐诗出席的会场里。

那个时候苏祁看唐诗的眼神就已经和别人的不一样了,所以克里斯挺防备他的。

觉得眼前的人很有可能抢走他家小宝贝。

后来韩让做了一桌子菜出来,正好唐惟从房间里走出来,看见客厅的苏祁的时候,唐惟两眼惊喜地放光,苏叔叔,你怎么来啦!哟,臭小子想我了没?苏祁过去揉了揉唐惟的头发,我来了有一会了,没见你出来迎接我,在房间一个人关着干什么呢?唐惟吐吐舌头,秘密。

话说你是来找我们过小年夜的吗?聪明。

苏祁笑着搂着唐惟往餐桌走,我给你们带了新鲜的海鲜,等下能吃刺身了。

韩让正在挤芥末,问了一声,要手磨的还是软管装的?软管的吧,手磨的太辣了。

苏祁帮着大家回答道。

不一会儿,众人纷纷下座,姜戚和韩让的位置在一起,苏祁见了之后用眼神示意唐诗,意思是问她,他们俩在一起了?唐诗翻了个白眼,收起你的八卦心!和你无关的事情不要多嘴!苏祁撇撇嘴,旁边唐惟察觉了他们的互动,捂着嘴笑,随后对着唐诗道,妈咪,这是我们第一次这么多人过小年夜。

曾经的唐惟只有唐奕陪着他过,那个时候唐诗还在坐牢,唐奕抱着唐惟,给他做饭,两个人一起吃东西,唐惟每次都会孤单地想落泪。

唐家只有他们两个了。

后来,唐奕不见了,世界上只剩下唐诗和唐惟,小男生更觉得孤单,每一次,家人都凑不齐。

终于今年过年,有这么多人陪在他身边,他很欣慰。

虽然懂的东西比正常小孩子多,但是他的内心和普通孩童一样需要爱和陪伴,唐诗摸了摸唐惟的脸,笑着,以后每年都会有这么多人陪我们过年呢。

开不开心?开心!唐惟夹了一只甜虾给唐诗,妈咪,吃!后来韩让开了一瓶红酒,桌子上的众人举着酒杯,欢声笑语中就被碰撞,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过小年夜他没回家小年夜快乐!姜戚率先喊出来。

真好,真正属于他们的小年夜到来了,春节也逐渐拉开了序幕,传统节日里到处都是喜气洋洋的景象,这个空旷了很久的公寓里,也第一次有了人气,真实又热情。

唐诗看了眼她身边,苏祁一边吃三文鱼一边和唐惟讲笑话,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气氛特别好,此时苏祁的手机震了震,他掏出来看了看,是有人发来了一条消息。

【她怎么样了?】苏祁抬头看了眼唐诗盘子里剥出来剩下的虾壳,发了一句回去——【挺好的,刺身都吃了,红酒也开了。

对了,那些小配件都搬进去了。

惟惟也很喜欢护眼灯。

】另一座城市的高楼大厦顶层,薄夜站在落地窗前,看着苏祁发回来的短信,终于稍感心安,将手机放了回去。

身后有人推门进来,是林辞,此时此刻正恭敬地低着头,轻声道,薄少,薄先生那里喊您过去一起吃小年夜饭。

薄先生,指的是薄夜的父亲薄梁。

薄夜回头,眸光了然无波,对着林辞道,备车。

林辞应下,随后又从衣柜里替薄夜拿出了风衣,天气已经转入寒冬,跨年之后就一天比一天冷,前阵子薄夜还只穿着一件单薄的外套,跟自虐似的,身体可是革命的本钱啊。

林辞把厚厚的风衣外套递到薄夜手里的时候,男人没拒绝,沉默地披了上去。

林辞觉得自从薄夜坦白了对唐诗犯下的错误以后,整个人都变了。

曾经的薄夜话虽然也不多,但是凛冽,带着强大的气场,一看就是高贵冷艳的男人,想要什么势在必得。

但是现在的薄夜,气场归气场,却总还是带着一股……死气沉沉的冷意。

这和当初他的意气风发截然不同。

是一种如同行将就木的老人濒死时的感觉,他现在过得日子,不过是还没死而已——这是现在的薄夜给林辞的感觉。

林辞在心底唏嘘,唐诗带给薄夜的影响有这么大吗……大到薄夜现在就像是身处地狱,随随便便一眼,就带着绝望和森冷,令人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既然如此……为什么当初还要伤的那么深。

后来薄夜出门,林辞跟在后面,把钥匙给了司机后,他也赶着回去过小年夜,结果正好撞上了走上来的苏菲菲。

唉!等下……苏菲菲看见林辞,知道这人是薄夜的特助,一把抓住他,薄夜呢?苏小姐……林辞也认出了眼前的人,好歹是苏家千金,他没敢太直接说,您请松手,薄少要回去吃小年夜饭。

薄夜派我哥去哪了?苏菲菲不问清楚不肯罢休,今儿我家也吃小年夜饭,我哥缺席了,怎么回事?他之前说好像是薄夜拜托他去办一件事儿,说了晚饭前回来的,怎么这会没回来?林辞也愣住了,薄少拜托苏祁出去办事儿了?什么事儿这么神秘,还非得借苏祁的手去办?林辞想不明白,可是他想不明白,苏菲菲显然不信,你可是薄夜身边的得力助手,你主子要干什么神秘的事情,你会不知道?!听她用主子这种词语形容,就感觉像是被人羞辱了一通,林辞皱起眉头,请您注意自己的素质,薄少也有他的个人**,我无权干涉。

我不管!苏菲菲抓着林辞的衣领,你必须给我说我哥去哪了!林辞心说我他妈怎么知道,再好的脾气也要被这个无理取闹的女人给逼火了!正巧这个时候薄夜忘了拿文件回来取,就看见苏菲菲抓着林辞不肯放,两个人纠缠,薄夜愣住了,林辞?他喊了一声喊自己的助理。

林辞发誓,这是第一次看见薄夜回来他觉得心怀感激,您还好回来一趟,不然他上哪说理去!林辞把苏菲菲往前一推,薄少,苏小姐说……说找不到自己哥哥的消息,所以过来找您。

她还说您之前拜托她哥哥去办事儿了。

薄夜听到林辞的形容,抬头去看苏菲菲,苏祁没回家?苏菲菲看见薄夜,这个她以前很喜欢很喜欢过的男人,总觉得和当初彻底不一样了。

现在薄夜的眼神,她看不懂,也不敢去看懂。

苏菲菲想了想还是开口,我哥跟我说他吃晚饭之前会回来。

今天老爷子和奶奶都来了,一家人难得团聚,就等着我哥,他说是去帮你办事了,所以我才想着来找你。

最近薄夜出的事情那么多,她还有些不好意思找薄夜。

听了苏菲菲的话,薄夜微微皱起眉头,我拜托苏祁送了点过年的礼物给唐诗,他难道送完了……没回家?早就知道这孙子那么主动帮他送礼不安好心!打着这个主意上门赖在人家家里吃饭呢吧!薄夜脸色都变了,我等下给他打电话让他回去,你别着急。

苏菲菲这才应了一声,随后薄夜要走,苏菲菲喊住他,薄夜,你……她不再像以前一样,学着那帮女人喊他夜哥哥。

其实薄夜也不乐意被人这么喊。

苏菲菲的话音有些迟疑,你之前公开了真相之后,有遇到什么事情吗?这话问的。

薄夜转了转眼珠回头看了她一眼,没有。

他其实做好了各种准备,被舆论攻击,被唾沫淹死,公司股票下跌,个人形象损失。

可是他做好了一切准备,迎来的却是唐诗的无动于衷。

这是他觉得最挫败的事情。

苏菲菲看着薄夜走了,这回没有喊他停下,后来薄夜回去路上给苏祁打了个电话,对面一接通,薄夜就低沉道,你过去蹭吃蹭喝了?他本意只是想送个东西,结果苏祁借着这个理由死皮赖脸地和唐诗吃了一顿小年夜的饭!苏祁笑眯眯地打了个嗝,我妹妹来找你了吧?告诉她别急,我用最快的速度回来了。

薄夜气得磨了磨牙。

苏祁乐得哈哈大笑,哥哥刚和唐诗吃完小年夜饭!你真惨!与世隔绝他想见她苏祁这句话传到薄夜耳朵里的时候,就带着一股子挑衅。

男人微微皱起眉头,颇有些不耐烦,你想表达什么?苏祁在电话另一端贱兮兮地笑,什么也不想表达,就想说说今晚和唐诗一起吃饭了。

还是很重要的小年夜耶~薄夜的眉心及不可见地跳了跳,表情隐隐有要爆发的前兆。

苏祁在那端看不见薄夜的表情,还在得瑟,笑得特别开心,他说,你是不是很羡慕我?薄夜忍无可忍爆粗口,老子羡慕你个鸟蛋!赶紧滚回苏家,你妹妹都到我公司来找你了!苏祁冷不丁被薄夜一通吼,被吓了一大跳,回过神来气急败坏地说道,你干什么这么凶!哥哥我还帮你转送了礼物给人家诶!你这样我们情敌没得做了,拉黑!幼稚!!薄夜磨了磨牙,路过会议室又拿了一份文件就继续往回走,苏菲菲还在疑惑苏祁到底是去干嘛了,结果薄夜一阵风似的又回去了电梯里,那表情跟要杀人似的。

苏菲菲拍拍胸口,怪吓人的,突然之间这是发什么脾气啊。

林辞送薄夜到楼下,薄夜坐上车回去了,林辞也终于安心,自己打车回了自己家,薄夜坐在副驾驶,边上司机在开车,正好车载电台放到了最近的新闻。

讲的还是薄夜当初开记者发布会的事情。

司机:要死了调了个这么尴尬的电台,大老板不会要打死我吧?看他表情有这个可能……然而薄夜只是淡淡地听着,也没有说别的,这事儿本来就是他自己出面的。

只不过最近热度还没下去,难免会被新闻报道提起来。

司机开车花了二十分钟,薄夜听完了电台主持人整场对于薄夜的分析,一边的司机冷汗都出来了。

心说大兄弟你可别瞎几把扯淡了,我今儿听你电台正好大老板坐在我边上,你这样当着人家的面说他坏话,这不是作死吗!然而薄夜到了家里也是淡漠说了一句谢谢,就算自己刚才在电台里被人分析成为了一个渣男,他也不见表情变化,从头到尾一副和自己无关的冷漠脸。

司机松了口气,薄夜说,早点回去吧,要过年了,春节提前放假。

司机连连说了几声谢谢薄少照顾,开着车回去,他得把车再停回薄夜公司楼下。

薄夜一个人进了薄家老宅,走进去就看见薄梁站在门口浇花,西装穿的笔挺,没有一丝褶皱。

这是他严肃一丝不苟的父亲,也是唯一支持他站出来给个说法的人。

也许父子俩在这块上面的看法是一样的,薄梁年纪小的父母老吵架,他的爸爸,也就是薄夜的爷爷没少干风流事儿,导致薄老夫人抑郁,日复一日吵架,情绪消极。

所以薄梁是很重视家庭的,就怕小孩子也吃自己曾经吃过的苦。

他很宠他妻子岑慧秋,但是没想到自己的儿子……还是走了老路。

把原本一个好好的家庭毁了,把一个好好的小姑娘辜负了。

薄夜进去的时候,薄梁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奶奶最近在气头上,也别和她老人家正面吵架。

她年纪大了,我们让让。

薄夜应了一声,没说别的,就自顾自走进去,薄梁看着自己儿子的背影叹了口气。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薄夜不再是曾经那个薄夜了。

现在的他不管遇到什么事,都是一副与自己无关的样子,隔绝在这个社会外面、哪怕天崩地裂,哪怕世界末日。

唯有在遇到和唐诗有关的事情的时候,他才会猛地有反应,像是一个失去意识的植物人忽然间清醒,那个时候他才觉得自己的儿子像是活着。

薄夜进去吃一顿饭,果然免不了要受到薄老夫人一顿骂。

她最近因为薄夜的事情实在生气了太多次,连带着薄梁一块骂进去,饭桌上拿着筷子指指点点,薄夜皱着眉头明显是不满,安谧在一边装模作样地安慰。

夜哥哥,不要生气,奶奶也是年纪大了,想事情比较极端,其实她不坏的,你别和她一般见识。

听听,她这话说得多好多有技巧,薄夜冷笑了一声,让安谧出了一身冷汗,饭吃到一半薄夜就放下了筷子。

放下筷子前薄老夫人刚刚骂完,薄夜把筷子放下,她就把眉头皱起来,声音都跟着尖细了,怎么,奶奶说你几句,你不乐意?还是说奶奶刚才骂那个贱女人,你不开心了?我没什么不开心的。

薄夜把碗筷放下收拾好,径自站起来,奶奶,您年纪大了,不喜欢和我一起吃饭,您直说,我大不了不和你坐一桌就是了。

薄老夫人声音一顿,她的孙子用这种理由来堵她!!薄夜拿了衣服往外走,家里其余人脸色都很复杂,想开口挽留又怕老夫人不准许。

小年夜的气氛闹成这样也的确有点可笑了,好好一个家,怎么就闹成了这样。

薄夜一头扎入寒风中,他忽然间就有点想念唐诗。

不,是疯狂想念唐诗。

他觉得现在自己无处可去,就干脆自己直接开了车上外环高速,他踩下油门,往白城方向狂飙。

说他不嫉妒之前苏祁陪着唐诗吃小年夜饭,那是假的。

可是,他除了嫉妒能做什么,他什么都做不了。

他连送她礼物,都要借着苏祁的手,生怕人家不接受。

薄夜觉得自己活得像个笑话。

唐诗爱他的时候,他假装自己不爱她,她不爱他的时候,他却心心念念惦记。

踩下油门,车子发出马达运转声,这个时候手机响起来,薄夜看了一眼,是他的父亲。

你和你奶奶真的要闹脾气吗?薄梁开口就问了一句,去哪儿了,快回来。

爸,我不回来了。

薄夜盯着马路,帮我和奶奶说一声,这个春节,我都不回来了。

她不用顾及我,随便她怎么骂,都没人跟她唱反调了。

不是正好吗,她天天骂骂咧咧,干脆自己这个年别出现在她眼前好了。

薄夜想去找唐诗,哪怕不见面,在影子里偷偷地看着她也好。

我来看你但求心安然而唐诗不知道的是,自己此时此刻正在被人这么惦记着,薄夜在小年夜当天晚上就连夜开车去了白城,谁都没叫,一个人开着车子再次停在了唐诗家楼下。

那个时候,唐诗和姜戚正在客厅里和唐惟几个人做游戏,大家都喝了一点红酒,气氛微醺,特别有情调,苏祁前脚刚走,克里斯就在后面冲他翻白眼,哼!总算走了!唐诗笑了,你干什么这么针对人家。

那几个人,没一个是好东西!克里斯哼哼,苏祁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上回在会场就看见他对你虎视眈眈了,反正我不放心!哈哈哈,克里斯这是比唐诗的亲妈还要着急。

姜戚和唐惟靠在一起,韩让坐在对面,尤金戳了戳克里斯,人家Dawn自己有分寸,你瞎着急干什么。

能叫瞎着急吗!克里斯拍着茶几,反正薄夜啊苏祁啊,我都看着不爽!你要是以后挑男朋友,绝对不能从垃圾堆里找!他将薄夜苏祁等人通通称为垃圾堆。

得,就你这样的最好了行不行?姜戚用胳膊肘顶了顶克里斯,全天下只有你是好男人!没错。

克里斯大言不惭点点头,以后要是真的没人娶你,那我娶你吧,反正我以后也结不了婚。

毕竟他不是喜欢男人么。

姜戚在一边啪啪啪鼓掌,又捂上唐惟的耳朵,唉,小孩子还在这里啊,别说这种少儿不宜的话题,惟惟长大了要是知道估计能揍你。

克里斯冲唐惟眨眼睛,你妈咪跟我结婚行不行?唐惟说,好啊,克里斯叔叔是好人。

听见没!克里斯和尤金倒在一起,快!踹了薄夜!以后让他后悔去吧!开车到他们家楼下的薄夜忽然间就打了一个喷嚏。

接近半夜十二点的时候,姜戚和韩让忙着收拾屋子,一些瓜子壳水果皮丢得到处都是,他们整理了一下客厅,随后唐诗拎着垃圾袋要下楼。

克里斯过来跟在她身后,小姑娘大半夜一个人下去多危险啊,我陪你。

没事,你休息吧,我马上上来,外面冷。

唐诗拎着垃圾袋就出门了,她套了一件羽绒服,把帽子翻起来,外面一圈毛茸茸的围领特别舒服。

唐诗提着两大袋垃圾出门,心里暗暗吐槽姜戚他们就是垃圾制造王,按了电梯来到楼下,她抽了一口冷气。

越来越冷了,唐诗独自喃喃一声,迅速来到楼道外面的垃圾桶旁边,刚把垃圾丢进去,旁边也有个人往里面丢了一根烟头。

唐诗一愣,抬起头来的时候,看见薄夜那张深邃俊美的脸。

薄夜也愣住了,站在唐诗旁边,两人的动作都还维持着往垃圾桶里丢东西的手势,在发现是对方之后,迅速地把手缩了回来。

唐诗没想到在这里能遇见薄夜,整个人都惊了,退后几步,刚想再离远点,薄夜就声音不大却坚定地喊了一声,唐诗!唐诗一愣。

她站住了,看着原本出现在电视上的薄夜,现在突然之间出现在离她这么近的地方,她甚至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被人直直抱进了怀里。

唐诗身体都僵住了。

薄夜也是一时冲动,怕她又是和之前一样直接转身就走,来不及做别的反应,直接上前就把那个瘦削的女人抱在了自己的怀里。

时过境迁,事隔经年。

他们之间隔了一条太长太长的河,薄夜跨不过去,只能站在她彼岸,眼睁睁看着,却无能为力。

可实现如今,她就在他伸手便可以触碰的地方,他想抱唐诗很久了,想把她抱进自己的怀里,想让她属于自己。

承认吧薄夜,你不远千里来到另外一个城市,寻找另外一个背影,只为求那颗动荡漂移的心能够有片刻的心安。

唐诗所在的地方,就可以让他觉得心安。

唐诗推了一把薄夜,男人哑着嗓子,我……没想做别的。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唐诗还是保持着良好的风度,硬是从他怀里撤出来,理了理凌乱的头发,女人努力装作无动于衷的样子,你不是在海城吗?她都从那个城市逃到这个城市了,为什么薄夜还是抓着她不放?我……薄夜看着唐诗的表情,忽然间觉得,哪怕此时此刻她脸上的防备和警觉,对他来说也像是如获珍宝一般。

能看见唐诗在他眼前,他已经足够满足。

我是来和你说一声。

小年夜快乐。

男人嗓音低沉,薄夜的确有一副很好听的声音,唐诗以前知道,后来这声音成为了她人生里的噩梦,却没想过,如今还能听见他的道喜。

唐诗站在那里,表情复杂,盯着薄夜的脸,他还是她记忆里俊美的模样,轮廓立体,五官精致,站在寒冬中,穿着大衣,高大挺拔。

眉目冷漠,山高水远地老天荒都在他眉川,宛如一幅画。

这个男人,伤了她,害了她,毁了她。

后来,他拼尽一切补偿,拿所有的东西交换,甚至在媒体面前公开曝光认错,现在还千里迢迢过来,只为了一句,小年夜快乐。

唐诗觉得鼻子一酸,有一种想落泪的冲动。

曾经爱过的人,没爱到,会变成什么样呢?会变成这样,灵魂残破不堪的模样。

唐诗吸了吸鼻子,没有暴露自己的脆弱,只道,谢谢你。

这世界上伤人的都是三个字。

比如我爱你,比如……谢谢你。

薄夜扯了扯嘴角,还好,好歹还有一句谢谢你,怕就怕到头来只得一个冷眼。

薄夜看了唐诗冻得有些红的脸,你冷吗?唐诗还没来得及说话,薄夜就回车子里,拉开车门,又迅速关上,手里拎着一袋东西过来。

我……薄夜看见唐诗的时候犹豫了半晌,拿着吧,我来的时候就在想,会不会碰巧遇到你。

如果遇到了,就给你。

如果没有……那就等。

还好,刚刚买到就碰到了唐诗,香草拿铁还没冷。

打雪仗吧当场打脸那是一袋还冒着热气的星巴克。

唐诗看着那袋东西,只觉得原本一杯星巴克的重量现在仿佛有千斤重。

薄夜觉得现在看见了唐诗,所有压抑的心情都跟着舒缓了。

在家里薄老夫人天天都阴阳怪气地指桑骂槐,他不想在那个家中待下去。

他不知道为什么就想去找唐诗,他对自己说,唐诗身边,一定很温暖吧?薄夜把东西塞进唐诗手里,随后道,你上去吧,小年夜,我过来看看你。

我过来看看你。

有什么好看呢,薄夜,我们都这样了。

唐诗牵强的笑,接过他给的咖啡,她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欠了她的人是他,她不管用什么态度,都不算过分。

唐诗转身上去了,薄夜看着她穿着厚厚羽绒服的背影,眸光幽长。

隆冬时节,寒风在他眼里席卷起片片雪花,下雪了。

唐诗也察觉了,进入楼道的前一秒抬起头来,正好有小小的雪花落在她眼里,一片一片,异常漂亮。

这是白城隔了好几年下的第一场雪,唐诗上去的时候,头发上还有白白的细碎雪花,她拉开门对着唐惟说,惟惟!下雪啦!唐惟还在和姜戚下围棋,一听下雪了跳起来,小孩子还没见过雪花,记忆里冬天只有冷,听外地的同班同学说,他们老家每年都下雪,雪积得超厚还能堆雪人,就特别羡慕。

现在白城也下雪了!唐惟大喊着,那我要下楼!等一下再下去,现在刚刚开始下雪呢。

唐诗笑着摸了摸唐惟的头,我们过一会,带着东西下去打雪仗吧。

哟,下雪啦?尤金和克里斯撸着袖子,我和你说,我小时候在国外,就经常和我哥打雪仗,我俩对着干,邻居都会遭殃。

那好呀,待会大家一起下去玩雪吧。

韩让在那里笑,倒是姜戚喘了口气,还好唐惟不玩了,不然这副棋我又要输了。

唐惟这么厉害?也不知道遗传谁的,小小年纪懂这么多。

克里斯看了棋局一眼,哟,布局挺大的,姜戚你玩不过唐惟的,快点认输吧。

姜戚这个无赖,下棋输了就开始赖账,把棋子统统都推乱了,我不管!我不管!韩让在一边宠溺地笑,一家人都喜气洋洋的,倒是唐惟看着唐诗走到房间,轻声问道,你怎么上来一趟,手里多了一杯咖啡?原本别人都没在意,倒是唐惟注意到了。

唐诗喝了一口,随后拉开自己房间的落地窗看楼下,有男人站在飘飘荡荡的雪花中,那些雪花不断落下去在他头发上,还有的黏在他细长的睫毛上。

他似乎也在抬头看唐诗。

站在飞雪中央,眼神无情冷漠,如同一波古井,雪粒从他肩膀上滑落,那场面竟然有一种无法形容的落寞美。

仿佛那幅名画独钓寒江雪的意境,全天下,飞雪三千,皆他一人。

唐诗拉上了帘子,随后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拉着唐惟的手,薄夜过来了。

她选择了对自己的儿子坦白。

唐惟一愣,薄少过来了?他第一反应也是薄夜大老远跑来干什么。

他说是来看我们的。

唐诗转头,把视线从窗户上挪开,不过我也不是很懂,他为什么突然间要来看我们。

唐惟看了眼唐诗手里的咖啡,他给你买咖啡了?唐诗喝了一口,要不要试试?唐惟撇撇嘴,你怎么想的这么开。

日子是我自己在过,我过得舒服就好了。

唐诗弯下腰来看着唐惟的脸,惟惟,如果妈咪有朝一日做了你不能容忍的事情,你会选择原谅妈咪吗?唐惟愁着眉头,好端端地提这个做什么。

唐诗笑笑,没事,就说说,走,去客厅吧,等会下楼打雪仗。

说完她倒是比唐惟先一步站起来,随后往外走,唐惟等到唐诗走出去后,偷偷掀起窗帘的一角,看见了楼下靠着车抽烟的薄夜。

男人低着头偏着半边脸,倚着车子外面,眸光淡漠,像是从未有过一丝的执着。

浩浩荡荡的雪花在他身边落下,唐惟盯着他看了几秒,随后将窗帘放了下去。

一个小时后,唐惟实在没忍住,换上棉袄对着韩让道,我们下去打雪仗吧!行啊。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了,这样看来,明天都有可能造成交通堵塞。

我觉得这次春节挺好的,瑞雪兆丰年啊。

姜戚喝着可乐,臭小子等等我,我穿上棉鞋和你一起去!快点!快点!唐惟在原地蹦蹦跳跳,我要下楼!妈咪你来吗!我等一下吧。

唐诗怕万一下去薄夜还是在,那多尴尬啊,她还是慢点下去吧。

于是韩让带着唐惟率先冲了出去,看着一大一小两个男人蹭的一下在门口消失,姜戚一只鞋子还挂在脚尖上没来得及穿,哐当一声掉下来。

她骂道,妈的,说了等我,居然直接走了!唐诗笑了,他们爱玩啊,男人不管到了多大的年纪,都始终还是少年啊。

唉算了算了,我们慢慢来,我再去找个围巾……年纪大了,怕冷。

唐惟和韩让到了楼下,下面已经有不少住在小区里的居民在玩,大家看见唐惟下来,有一个小妹妹冲他丢了一个雪球。

唐惟第一次接触到这么多的雪,笑得嘴巴都合不拢了,被人砸雪球了都没管,韩让抱着他,让他骑在他的脖子上,随后一大一小跳进人群里和另外一帮居民们互相打闹,欢声笑语,唐诗在楼上看着都觉得想笑。

哇!韩让哥哥小心!隔壁有人偷袭!快反击!可是唐诗看到了角落那辆车子还在,随后薄夜从车子里下车,刚下车,不明真相的韩让就从地上团了一团雪花冲薄夜的脸砸去。

薄夜一抬头,就被韩让的雪球结结实实砸了个满脸。

唐诗在楼上看得差点笑出来。

薄夜长这么大,小时候和兄弟成群结伴打雪仗无数次,还没被人这么直接往脸上砸过!三重白雪谁不识君他几乎是在一瞬间就回过神来,不远处唐惟和韩让两个人懵逼看着他,唐惟结结巴巴,薄……薄少?!他怎么还没走!韩让也吓了一跳,看着那些雪泥从薄夜脸上零零碎碎掉下来,这下他的表情可真是变得像是覆着一层冰一样,又冷又渗人。

韩让缩缩脖子,你怎么在这里?薄夜伸手进车窗,抽出一张餐巾纸擦了擦自己的脸,随后看着韩让说道,我为什么不能来?韩让小心翼翼,没伤到你吧?结果韩让话音刚落下,刚才那雪球砸唐惟的那个小妹妹又是一团雪,噗嗤一声砸在了薄夜的脸上。

薄夜:……韩让和唐惟站在原地又怕又想笑,最后没忍住,两个人直接往后一摔倒在雪地上大笑。

薄夜:他的刀呢?他想砍了熊孩子!结果那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小女孩还颠儿颠儿走过来,抓着薄夜的衣摆,漂亮哥哥为什么站着不玩?快过来一起呀!薄夜还没回神的时候,就被这个小女孩拉着拽进了人堆里,无数雪球劈头盖脸砸过来,他一个大男人一时之间竟然躲闪不及,唐惟看着平日里高高在上的薄夜现在被一堆小孩拉扯着,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想笑。

薄夜抬头的时候,远处韩让大着胆子冲他砸过去一个结结实实的雪球,嘴里还喊着,看招!薄夜懵逼了,闪开之后反应过来,你要跟我对打?韩让团着雪花,把它们在手里挤压成别的形状,唐惟也在一边帮忙,一大一小两个男人嘴里念念有词,替唐诗砸你这个大渣男。

薄夜愣住了,你说什么?我说——韩让猛地又是一下,跟小孩子似的幼稚,雪球直冲薄夜的背后,替唐诗教训你这个渣男!薄夜这下子再没装什么矜持,直接也从地上掏了一把雪还击,韩让像是终于找到了发泄点,和唐惟两个人开始疯狂攻击薄夜。

唐惟因为个子不高结果在雪堆里一下子摔倒,满脸都是雪,薄夜没有顾忌直接上去抱他,韩让在一边笑得整个人都在哆嗦,哈哈哈!唐惟,你那么小一只摔下去,直接陷进去不见了!跟人家家里的狗出门玩雪跳下去一样!唐惟被薄夜抱在怀里,男人替他擦了擦脸,没磕着吧?没事,放开我。

在外人面前丢脸了,而且还是在薄夜面前!唐惟整张脸都通红,气不过,随便抓了一把散雪挥向韩让,不许笑!韩让一边跑一边躲,丝毫不顾及薄夜也在场,后来三个人变成了一堆人大战,整整玩了快一个小时,一群人倒在雪地里大喘气。

雪已经积起来厚厚一层,而且还有加大的趋势,不停地飘落下来,唐惟躺在韩让身边,好累啊,可是好开心。

韩让回头看了眼回车子里休息的薄夜,总觉得今天的薄夜也难得放下架子玩这么开心。

你和你爹地矛盾怎么样了?韩让轻声问道。

唐惟皱着眉头,就这样,没必要提。

看来孩子心里某些念头还是根深蒂固的。

韩让叹口气都呵出了白雾,可见天气的确是冷,大家都冻得鼻子通红,他最近改变挺大的,又是澄清又是公开道歉的。

今天特意过来看你们的吧?我不知道。

唐惟仍旧是闷闷地回答,我不知道他过来干嘛的,反正跟我也没有关系。

薄夜改变了又能如何呢?他是想重新把唐诗追回去吗?重来两字,谈何容易?除非时光倒流,他所作的那些伤害都彻底不存在。

韩让看了眼薄夜,作为男人,他如今的所作所为值得韩让肯定。

但是同样,他的过去,依旧不值得被原谅。

后来大家倒在雪地里滚来滚去又闹了一会就上楼,上去的时候,薄夜从车子里掏出一把伞,撑着伞在唐惟身后,把他送去了楼道门口。

唐惟转身抬头,看见伞的大半部分都在他头顶,薄夜肩膀上已经有覆盖上一层薄薄的积雪。

唐惟淡漠,谢谢。

薄夜送了唐惟进去,随后自己回车里,韩让看着他这样又寂寞又可怜,就问了一声,现在下大雪,回去海城的路估计禁止通行了,你晚上住哪里?薄夜依旧是不动声色的样子,仿佛天塌下来他都无动于衷。

男人只是深沉地说,随便找个地方住。

韩让又多嘴问了一句,你过年不回薄家?薄家两个人,让唐惟有些不舒服。

不回了,今年过年不回去。

唐惟觉得接下去这个趋势,韩让没准善心大发邀请薄夜上来坐一坐,那他妈妈不是要尴尬死!于是赶紧拽着韩让进电梯,一边走一边道,那薄少晚上注意安全。

说完头也不回地进了电梯,门,慢慢关上了。

韩让进去叹了口气,怎么觉得他现在这样来找你们,怪可怜的。

可怜什么可怜。

唐惟的眼里没有一丝心疼,不过是自作孽不可活而已。

韩让没去想电梯外面的薄夜是什么心情,回到家里的时候唐诗和姜戚窝在一起看韩剧,他们说,怎么之前不下来一起?诗诗说薄夜在楼下。

姜戚理了理头发,那我就不想下去了,我嫌恶心。

韩让又看了眼唐诗,你呢,你也不想看见薄夜?我要是想见,我老早就下来了。

唐诗大方地笑了笑,不过你俩和他玩得挺开心的。

唐惟脸都红了,没有!只是碰巧,我没想到他也会在。

韩让不好意思地挠着后脑勺,后来人多了,也没管太多,反正我们也没跟他交流什么。

唐诗站起来,走去自己房间的落地窗边,又撩起了窗帘。

薄夜收着伞在车边,肩头和头发上已经有了积雪,他看样子今晚离不开海城了,得找个酒店开房。

那一刹那,唐诗在4楼看他,薄夜竟然也抬起头来,正好和唐诗对上。

男人于风雪之中定身立影,穿着米白色风衣,身姿斧劈天地间白茫茫一片。

除却君身三重雪,天下谁人配白衣。

不必指点但求心安唐诗和薄夜隔着窗对视许久。

女人皱着眉头,忽然间用力扯上了窗帘,隔绝了所有的来往与视线。

那一夜,白城这座神秘浪漫的城市下了一整夜的雪,他们醒来的第二天拉开窗帘的时候,不由得纷纷感慨。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一眼望去都是白茫茫一片雪,雪已经下停了,但是没化,太阳光映射下反射出白得发亮的光,唐诗带着唐惟去外面兜了一圈,小男生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大的雪,拿了个脸盆下楼,愣是装了满满一盆雪回来,还把它放在了冰箱里。

后来韩让起床做早餐,拉开冰箱门一看,差点笑喷。

是谁一大清早冻了一盆雪在我们冰箱里?韩让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唐惟在一边脸色窘迫,是我!你简直是人才……喜欢雪就下去玩啊,怎么还带回家冰起来。

韩让乐了,想吃雪?我怕雪化了,下一次要看见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唐惟一本正经地说,所以要留一点存起来!用自己家冰箱藏雪,唐惟肯定是第一人。

后来韩让给唐惟做了早餐,没忍住又和他下去玩了,唐诗在电脑上做完自己的bio出来,就正好看见韩让和唐惟浑身是雪回来,唐惟肚子里还揣着一抔。

唐诗噗嗤一声笑了,你俩又下去玩了?是啊是啊。

唐惟扬着嘴角,不过这次没看见薄夜。

薄夜车子还停在这里,下这么大雪估计也开不了,可能人不在了吧。

这天下午,薄夜被酒店的内线电话吵醒,服务员声音温柔的问他,先生您的退房时间到了,请问还要续住吗?续住。

薄夜愣了愣,想起了昨天一起打雪仗的唐惟,又想到了自己家里的薄老夫人,他隔了几秒回复道,续吧,我等下下来缴费。

好的先生,那么不打扰您了。

对面挂了电话,薄夜也把话筒放回去,打开手机看见安谧打了好几个电话给他,还有无数条短信。

【你去哪了呀?】【为什么不回复?夜哥哥,你是在生气吗?】【奶奶发了好大的火,夜哥哥,我该怎么办?你什么时候回来?】【不要放我一个人承受这一切,颜颜还小,我们需要你。

】薄颜。

她拿薄颜来和他打感情牌。

可那根本就不是他的女儿。

薄夜没有回,倒是他的父亲在微信上问他,儿子,在哪?薄夜说,在白城。

他父亲也没多烦他,在薄梁心里一直觉得,小辈的事情大人不好过多插手,他们有能力自己去解决。

他也相信自己儿子不会干什么冲动的事情,毕竟当年冲动冷血的代价太大了。

然而薄老夫人明显不这么认为。

她让安谧转告薄夜,要是再不回来,薄家就直接代替他公开和安谧的关系,就算他不在场,婚礼也得办,结婚合同也得签。

安谧嫁的是整个薄家,他不来,无所谓!薄夜看着这些字眼只是扯着嘴角笑了笑,随后起身,这家酒店离唐诗所在的小区并不远,这个点他们应该在吃午饭,薄夜正好也想出去找点吃的。

可是没想过在餐厅又和唐诗碰头了。

此时此刻她身边有友人陪伴,薄夜一个人过来吃东西,服务员还特别缺心眼的问了一句,先生你几个人吃?一个人,还是说朋友稍后来?薄夜低声道,一个人。

一个人吃饭,还来这种高级餐厅,真是看不懂有钱人的思路。

他们不是一般要吃饭了随便喊一声,都有小姑娘贴上来陪吃吗?薄夜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和唐诗里得不愿去,姜戚原本还好好地切这牛排,一看见薄夜的身影在不远处,立刻没了吃东西的心情。

真是倒霉,最近薄夜怎么老是出现。

姜戚撇撇嘴,看着唐诗,他是不是追你追到白城来了?唐诗一愣,回过神来迅速否认,不至于吧。

他要么太闲了大概。

在她印象里,薄夜每天都很忙,抽空回家一样都是宝贵的,怎么会有空在她这个前妻身上浪费这么多时间?后来唐诗去上厕所,姜戚想背着她把单买了,刚喊来服务员,服务员却说,已经有人帮他们买了单。

姜戚一下子就想到了薄夜。

她去看那个窗边的身影,已经不在了。

姜戚让服务员帮忙照看位子上的贵重物品,自己直接从椅子上站起来冲了出去。

薄夜刚走出大门,背后有人喊。

薄夜。

他回眸,看见的是唐诗的好朋友姜戚。

姜戚站在那里,似乎是在观察薄夜的表情,刚刚我们那顿西餐,账单是你帮我们付钱的吗?薄夜没说话,不承认,也不否认。

姜戚看着薄夜这个态度,眉毛死死皱起来,薄夜,你想干嘛?重新对唐诗好吗?薄夜那冷漠的眼神像是终于有了裂痕,不过也很快又化作一片虚无。

我看不懂你想做什么。

姜戚凝视着薄夜的脸,唐诗是我最重要的朋友,所以我无法放心一个曾经伤她至深的人对她做出的补偿。

薄夜,你安得什么心?他被她身边挚友质问安得什么心。

薄夜自嘲地笑,那眼底却是一片冰寒,凛冽得就像是冬日的寒风。

你不必刻意试探我的理由。

我只不过想尽一点努力补偿她而已。

一顿饭钱,补偿得了什么?姜戚眯起眼睛,你还不清了,薄夜,你所谓的补偿,是真的想要补偿,还是只是但求心安,让自己心里舒坦?你能分清楚吗?我不必分清楚我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她这么做。

因为只有想要真的补偿她,才能心安。

薄夜淡漠地开口,姜戚,你是她身边人,对我抱有敌意,我理解。

只是我也不是什么厚着脸皮倒贴的人,耐心和热情耗尽了,我自觉也会停下。

我用我自己的方式来偿还她,不需要你们来指指点点。

这样尊贵的男人,连填补亏欠的时候也还是带着高贵冷漠的气质。

你去哪了突然出现姜戚愣住了,大抵是没想过能从薄夜嘴巴里听见这种话,可是回过神来她又忍不住讥讽,现在说的跟正人君子似的,当年做的事情可是不配为人。

薄夜的瞳仁缩了缩,对她的挑衅没有选择回击,后来他离开了,姜戚看着薄夜离去的背影,拳头死死攥在一起。

她,不会再让唐诗从薄夜那里受到一点伤害!!后来姜戚一个人回到位置上的时候,唐诗坐在那里,看她回来,疑惑道,你刚刚去哪了?姜戚刻意隐瞒了薄夜的事情,我去买单了。

你抢着跟我买单干什么,哎。

唐诗眉头皱起来,我们俩还分得清楚。

亲兄弟也要明算账嘛,我请你一次,你下次请回来不就好了。

那行,夜宵我请。

唐诗笑笑,外面雪停了,两个女人走出去欣赏了一会雪景,姜戚忽然想起来什么一般,问了一句,你和丛杉还有联系吗?丛杉?唐诗像是陷入了回忆,轻声喃喃着,好久没见到丛杉了。

他消失已经很久了。

说到这个,唐诗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脖子上的挂坠,脑子回响起丛杉那天抱着她在她耳边的话语。

我的时间不多了。

一切都会好起来,唐诗。

可是现在呢?那个对她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男人去哪了?她的确开始渐渐走入正轨了,偶尔薄夜的出现会搅乱她一池平静的心水,可是除此之外的生活都在稳步前进。

丛杉被她遗漏在了过去的回忆里。

唐诗垂下眼睛,某天肯定还会再遇见的。

唐诗没想到这天突然间就来临了。

这正好是除夕夜那天,再过一天就是春节了,小区里面挂起了红灯笼,楼道门口也贴了喜联,一片张灯结彩喜气洋洋的气氛。

这天傍晚韩让带着姜戚出去购物,说是要买一大堆年货。

唐诗看着韩让期待的眼神,知道韩让这是第一次和喜欢的女生在一起过年,也不好意思挡在他们中间当电灯泡,干脆找了个理由说自己不去了,让他们俩单独出去。

姜戚也没多想,以为唐诗身体不舒服,唐诗顺着这个理由也编了下去,看着他们俩走,唐诗关了门,唐惟在身后问道,你是故意制造戚戚姐姐和韩让哥哥独处吗?小机灵鬼。

唐诗捏了捏唐惟的鼻子,对的,妈咪去房间里休息一会,晚上一起过除夕夜。

好!两个人各自回房,许是因为暖气开的太足的原因,唐诗回到房间里,被暖洋洋的空调一吹,玩着手机就觉得有些困,想睡觉。

她也的确是沉沉睡过去了,睡着的时候感觉身边仿佛有什么动静,但是韩让家里的装修太舒服,她也没多想。

结果一觉睡醒的时候,唐诗猛地瞪大了眼睛,看着躺在自己身边这个突如其来的闯入者……冷白色的脸,漆黑坚硬的发,轮廓分明的下巴。

身材劲瘦又不算柔弱,他就这么穿着一件白T躺在唐诗身边,额前刘海或许是许久没有打理,有几缕垂下来,落在他眼前。

唐诗愣住了。

她沉默了几秒,啪的一下一巴掌甩在男人脸上,丛杉一个没防备被人从梦中打醒——被耳光打醒。

唐诗下手不重,或许只是为了轻轻警告他,但是丛杉清醒得很快,那眸子里原本有一团雾,迅速散去,看着眼前的唐诗。

唐诗觉得有些不真实。

前几天还在和姜戚聊到丛杉,说他不知所踪,现在丛杉居然……居然在小年夜这天就这么凭空出现在了她家里!还是在她的床上!她是在做梦吗?唐诗指着丛杉,你是谁?丛杉看了眼唐诗,不戴眼镜的他有一张和唐奕相似的脸,只是那眼神截然不同。

丛杉的眼神太冷了,和薄夜那种身处高位的冷漠果决不一样,他的人不带一丝人气,如同机械——无机物质一般的冷。

丛杉看着唐诗的脸,你记忆还没恢复好?他的线人不是说唐诗已经恢复记忆了吗?唐诗确认了眼前这人的确是丛杉,只是……他怎么出现的?怎么来的?丛杉像是看懂了唐诗的疑惑,指了指唐诗的落地窗,我翻进来的。

……唐诗沉默,她忘了好像眼前这个丛杉的确身怀异禀,比上次从她那个高的病房跳下去也没出事。

估计是学过跑酷吧?唐诗理了理头发,你怎么想到来找我?之前怎么不来?他那一阵子都是消失去哪了?丛杉看着唐诗的脸,声音嘶哑,忽然间将她拥入怀中。

男人带着疲惫的嗓音在耳畔,过年了,想来看看你。

这个理由让唐诗心中一动,随后又从他怀里脱身,对了,你之前给我的项链……不要摘。

丛杉语气快速冰冷,不管遇到什么事,千万不要摘。

唐诗被他的严肃吓了一跳,随后回过神来,话说你怎么在我房间?多尴尬呀,一觉醒来一个大男人在她床上睡觉。

丛杉垂了垂眼睛,因为别人我都不认识……或者不熟。

这房子也是韩让的,他偷偷爬进来,估计会被当小偷。

只是什么事情,非要让他这样偷偷摸摸?唐诗叹了口气,我和韩让说一声。

如果你要和我们一起过年,就留下来住几天吧。

去洗个澡?嗯。

丛杉起身,直接往唐诗的浴室走,唐诗出门帮他拿韩让的衣服穿,顺路给韩让打了个电话,不过略过了丛杉是偷偷进来这点。

韩让也大方,既然是唐诗的朋友,住几天也没事。

浴室里,丛杉脱去上衣,劲瘦的腰部缠着厚厚的绷带。

男人皱着眉头,像是强忍着什么似的,一圈圈解开,到了里面几层的时候,已经有淡淡的粉色渗出来。

丛杉眼神一暗,揭开最后一层纱布,鲜血淋漓一个刀疤暴露在空气里,流血还未停,十分狰狞可怖。

想来他刚才脸色那么白,大抵也有失血过多的原因。

为何帮我我很危险丛杉看了眼自己腰上的伤,手去触碰了一下,鲜血立刻沾染上他的手指。

男人皱着眉头,正巧这个时候,唐诗从外面拿了衣服过来,拉开一条缝把手伸进来,给你。

是韩让的外套。

丛杉嗓音低沉,谢谢。

没事。

唐诗把门关上了,她声音从门外传来,你下次……不要这样突然出现。

毕竟,这样影响不大好。

丛杉淡淡应下,此时放在一边洗手池上的手机震动,他打开来看了一眼,是他的手下发来的简讯。

【头儿,逃出去了吗?】【头儿,最近不要回海城,有人要暗杀你!我们一个兄弟被抓了,千万别回来!】【头儿,安全回家,不要管我们!】丛杉看着他手下发来的最后一排字,眼神深了深,腰处传来的痛意让他回神,外面唐诗皱着眉头,我怎么闻到了血腥味?丛杉立刻脸色一变,把手机放回去,开了冷水直接打在他伤口上,鲜血被冲刷,连带翻出鲜嫩的皮肉,丛杉闷哼一声,唐诗说,你在里面摔了?……没有。

丛杉沉默,我没事,你出去吧。

哦好,晚上给你整理一个房间。

唐诗敲了敲外面的门就算打过招呼,随后走出去,过了一会唐惟走进来,他轻声喃喃,丛杉哥哥?我可以进来吗?他不喊他小舅舅了,换了个方式喊着丛杉哥哥,让丛杉愣住了。

唐惟把他的沉默当成了默认,小孩子从外面悄悄推开一条缝,看到了正在洗澡的丛杉,由冷转热的水从淋浴喷头下面喷洒出来,丛杉站在那里,脚下……一片淡粉色的血丝蔓延。

唐惟进来后关上门,手里拎着一个医药箱。

丛杉蹲下来,他的脸被水打湿,蒸汽下那张脸有些白得过分了,你怎么来了?因为我想到你可能受伤了。

唐惟往前几步把医药箱打开,没关系,大家都是男孩子,你不要害羞。

……丛杉心说唐惟倒是想的蛮开的。

你在浴缸边缘坐着。

唐惟使唤他,我带了消炎药和新的止血纱布,我帮你换一下。

丛杉沉默,将自己的伤口彻底暴露给唐惟,小孩子手脚麻利地趁着从上面洒下来的热水给他重新清洗了伤口,随后丛杉关了水龙头,将身体擦干。

唐惟又给他喷了杀菌消毒的药水,那刺痛让男人死死皱起眉头。

你是被追杀了,所以才偷偷逃进这栋房子的对不对?唐惟像是看透了一切,伸手在他伤口处按压,将他一些结块的血挤掉后,紧接着挤了一些药膏上去。

你这伤口不能随便去医院看,不然会暴露。

唐惟轻声说着,手下动作依旧是有条不紊的,我知道你不是我的小舅舅了,丛杉哥哥。

丛杉伸手在唐惟的头顶上按了按,嗓音嘶哑,抱歉。

你不必说抱歉。

唐惟睫毛颤了颤,你和妈咪一起来骗我也是怕我伤心,我能理解。

唐惟看着丛杉的伤口,被谁弄得?是那个叫丛曦的男人吗?嗯。

丛杉没有逃避,面对唐惟的成熟,他选择了坦白,抱歉牵连到你们了。

不算牵连。

唐惟抬头看着,别让我妈咪知道你受伤了,她只会傻傻担心,然后让你多留几天。

我知道。

丛杉声音艰涩,唐惟想的很明白,唐诗若是留着丛杉多住几天,就很有可能被暗杀的人追上,影响到唐诗的人生安全。

在唐惟的人生价值观里,自己的妈咪唐诗是排第一的。

所以他对丛杉说出这种话,其实意思就是,不要待太久,伤好了就赶紧走,尽量别拖累我妈咪。

丛杉听懂了,却也无从反驳。

唐惟拿着纱布在他腰上绕圈圈,他的手法显然很娴熟,你以前自己也弄过?不,这是第一次。

唐惟淡淡地回答,那淡漠的表情竟然有几分像薄夜。

毕竟是父子,连性子里的冷静理智也是一样的。

我记得我之前就和你说过。

终于重新包扎好,唐惟拿着记号笔在上面画了个爱心,这孩子的恶趣味让丛杉有点想笑。

我说过,出去了之后,不管是生是死,都不要再和我们联系。

上次机场里他帮助逃跑的那个人,就是丛杉。

唐惟抬头,那个时候我就知道,你的身份很危险。

所以我才说你不要来找我们,离我们越远越好。

你这种人在我们身边,太不安全了。

我打个比方,若是你的存在威胁到了妈咪,能保护得了她吗?他的话直白到了可以称得上是残忍的地步。

丛杉沉默。

面对唐惟的直接,他说不出一个字。

因为你救过我们一次,所以我才会选择帮你。

唐惟站起来,整理着那个医药箱,给他翻出几片消炎药,晚上睡觉记得吃,别让伤口碰水感染。

丛杉接过去,喉结上下动了一下,目光里有些复杂的感情,既然知道我危险,唐惟,你为什么一边赶我走……一边又要帮我处理伤口?他在用和自己一样的男人的口吻与唐惟交流。

小男生抬起头来看了丛杉一眼,毫不犹豫地说道因为我妈咪相信你,所以我帮你。

唐诗的喜怒哀乐就是他行事的所有理由。

丛杉扯着嘴角笑了笑,唐诗若是知道你这样,肯定会很开心。

不,别让她知道,千万别。

唐惟轻声呢喃,我如果要保护她,只需要站在暗中就够了。

我妈咪什么都不用做,也什么都不用懂。

她一旦知道了肯定会担心,而我想要的,是她一世天真。

小男孩过于早熟,心思缜密,在阴影里筑起坚强的围墙,替唐诗挡住了所有风霜雨雪的侵袭。

丛杉忽然间明白了唐惟眼里那种沉重而又浓烈的情绪叫什么。

那种情绪,他曾经和薄夜惊鸿对视的时候,也在他眼里看见过。

它的名字,叫做使命。

被逼绝望你别后悔后来唐惟和丛杉一起从浴室里走出来,唐诗见了笑了笑,你们干嘛了?唐惟也甜甜地笑,随便找了个理由却天衣无缝,和小舅舅一起洗澡了。

他在外人面前依旧照着以前的习惯喊丛杉小舅舅。

可是私底下,他已经再也不会提起这个称呼了。

丛杉的睫毛颤了颤,随后道,谢谢你……收留。

这话说的丛杉像一个无家可归的流浪狗似的,唐诗的表情很轻松,没事,你下次走正门打招呼啊,不要一睁开眼睛就睡在我床上,吓我一跳。

丛杉应了一声,看见床就想睡。

……她又忘了这个睡觉大魔王拥有着秒睡的技能。

韩让听说家里来了新客人,下班的时候多做了菜,今天是小年夜,家家户户都洋溢着欢乐喜庆的气氛。

丛杉的到来多了一份碗筷,但是也多了一份人气,尤金和克里斯上上下下打量着他,回头看唐诗,这小白脸是谁?小白脸这个称呼让丛杉微微挑了挑眉。

唐诗开玩笑道,我以前的公司同事,怎么,你喜欢?尤金撇撇嘴,克里斯倒是又仔细观察了丛杉的脸一阵子,嗯……看着挺细皮嫩肉的,估计是上床话不多但是挺狠的类型……丛杉的脸彻底黑下来。

哎哎哎!克里斯一看丛杉有发飙的迹象,立刻抱住自己,我就说说!我就说说!哈哈哈哈!秒怂!姜戚在一边笑,快过来洗筷子,吃小年夜饭咯!几个人立刻欢欢喜喜过去凑热闹,韩让把饭菜都端出来,五星级大厨的水平的确过硬,姜戚说,你这个做饭技术绝对比新东方厨师要厉害。

那必须。

韩让捏了一把她的鼻子,随后唐诗说,姜戚你以后有口福了,估计会被韩让养成一个大胖子。

你敢说我胖,我打你!姜戚差点把筷子头丢过去,姐姐我前凸后翘哪儿胖了!像克里斯那样瘦得跟竹竿儿似的很好玩吗!一看就是被男人睡的。

克里斯怒了,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是受了?我是攻好不好!总攻!丛杉冷漠一瞥。

克里斯感觉头发都要炸起来了,你……干什么?想试试我?不行,我不碰闺蜜的朋友。

一桌子人笑成一团,唐惟也跟着乐,大家脸上都是笑意,韩让开了啤酒,几个人各自举着杯子,除夕夜快乐!新的一年终于到来啦!要开始过上新生活,和过去说再见!姜戚打头阵说出了自己的新年愿望。

要做出新的产品!尤金也紧跟着。

想要赚大钱!唐诗和唐惟异口同声,他们很俗气,有钱就够了,有钱就能过自己想过的日子。

找个男朋友……克里斯可怜巴巴地举着杯子,我都单身三年了,我太惨了……旁边的丛杉又是冷冷一瞥,克里斯被他这种眼神看得浑身上下不自在,干嘛老用这种眼神看我?你放心,我和我哥搞基,我都不和你搞基!尤金乐了,来呀来呀,我俩床上还没打过架吧?韩让笑得捂着肚子,满嘴跑火车!别吓着唐诗的朋友!唐诗觉得,这是她有史以来过得最难以忘怀的一个信念。

——同在白城的薄夜也这么觉得。

不过前者是觉得幸福又温暖,而薄夜大抵能感受到的只有冰冷。

他一个人坐在高级套房里,开了一瓶红酒,看着手机上的照片好久,自己给自己倒了小半杯。

暗红色的液体滑入他薄梁的唇,带着些许来自暗夜的冰冷诱惑。

后来外面有人敲门,薄夜过去开门,对面的男人笑了笑,拎着一些东西进来,看了里面一眼。

怎么回事啊你,一个人喝闷酒?叶惊棠笑着把外卖放进去,太惨了,居然跑来白城过年,是不是唐诗在白城?薄夜应了一声。

苏祁这会儿跟家里人喜气洋洋过年呢,傅暮终也好好的,江凌江歇更别说了,就你一个孤家寡人和家里人闹翻了。

哥哥我舍命陪君子过来陪你,是不是很感动?薄夜冷笑,你他妈是过来找姜戚的吧?你……叶惊棠愣住了,随后被薄夜这个态度气笑了,不要脸,那老子也顺路看了你一趟,你好好端着知道么!放下东西可以滚了。

薄夜淡漠地看了叶惊棠一眼,不过你现在这么着急去找姜戚,人家不一定理你。

叶惊棠表情变了变,在薄夜对面坐下,自己从袋子里拿出一听啤酒,又看了眼薄夜桌子上放着的红酒,骂了一声,靠,档次比你的低。

薄夜把门关上坐回他面前,两个男人对视,叶惊棠无奈笑笑,看我干吗?跟我比谁更惨一点吗?薄夜耸耸肩膀,我没觉得我惨,只有你一个人惨而已。

是啊,他早就放下和唐诗纠缠不休的心情。

犯了错,就要认。

认了错,就该补偿。

唐诗不接受,那也是唐诗的事情,他强迫不了她。

薄夜看开了,抿了一口红酒,起码我现在心里比你舒坦。

再也不用每天沉陷在会失去唐诗的恐惧中。

因为他已经彻底失去了,了无念想。

也算是断了。

薄夜没什么奢求的,这辈子倾尽一切追求的,也不过那个女人口中原谅二字。

叶惊棠自己另外拿了个高脚杯,用热水烫了一下消毒后,也拿着红酒给自己倒了一点,你这是在讽刺我?实话实说而已。

薄夜看着窗外,一片白色的雪景,无端觉得寂寞,经历过一遭失去,我懂得了很多东西。

不过这代价太大了,是以她的离开作为结局。

他承受不来第二次,所以只能把握现在。

叶惊棠,有一句说一句,姜戚要是真的对你绝望,那也是被你自己亲手逼绝望的。

你不要走我的老路。

薄夜转头看着叶惊棠的脸,或许你以后会比我更崩溃。

不许碰她你是野兽叶惊棠不屑嗤笑,我不像你,该犹豫的时候犹豫,不该犹豫的时候却偏偏杀心坚定。

我想要的东西,从来只有抢,只有掠夺。

那是野兽。

薄夜盯着叶惊棠的眼睛,不是男人。

叶惊棠被薄夜这种眼神震得身体一颤,回过神来,他勾唇,男人就是野兽。

薄夜沉默,劝不了叶惊棠了,结局不管怎么样,他以后都得自己扛着。

两个男人在这座陌生的城市度过了一个毫无意义的除夕夜,深夜里有人放烟花,薄夜看着那些烟花升上天空,照亮他眼底的阴冷片刻,又迅速熄灭,化作一片虚无。

烟花易冷,红颜易逝。

叶惊棠有了姜戚的消息,听说姜戚和韩让最近走得特别近,他差点摔了手机。

手机上是姜戚坐在超市购物车里被韩让推着的画面,那动作很幼稚,可是两个人却笑得很开心。

只有情侣才会做这种幼稚又可爱的事情。

叶惊棠往外走,薄夜皱着眉头,你不要再逼她。

我逼她?叶惊棠冷笑,那是她自己骚,要勾引男人!她再骚,也跟你没关系。

薄夜叫住了叶惊棠,今晚是跨年,你别去打扰她新年新开始。

你是不是转性了?嗯?被唐诗弄怕了?叶惊棠嘲笑,这可不像以前的你,薄夜。

我只知道一个道理,那就是,属于自己的东西,只有亲手抢回来,握在手里,我才安心。

叶惊棠……薄夜还想说什么,叶惊棠就出去,男人站在酒店里,这才轻声把后半句话喃喃出来。

如果姜戚从一开始就不属于你呢?一室寂静,无人回应。

另一边,唐诗他们在韩让的私人公寓里玩得很开心,唐诗说要去上个厕所,大家就随她去了。

后来厕所里,唐诗收到一封匿名邮件。

【叶惊棠过去找姜戚了,保护好她。

】唐诗看见这排字的时候,眼皮跳了跳叶惊棠来找姜戚了?该死的,这个人是怎么知道的?他为什么又要告诉她?他……?唐诗的脑子里有个念头,这人……是不是薄夜?想到这里的时候,唐诗一下子站起来,冲出客厅。

姜戚正在和丛杉比看谁先笑的游戏,就是一动不动盯着对方的脸,看谁先忍不住笑出来。

丛杉是个面瘫,克里斯和尤金和他对视没几秒就笑场了,也不知道有什么可乐的,反正就是一秒破功。

这回轮到姜戚硬是撑着将近了三十秒,结果余光瞟到唐诗冲出来,姜戚没忍住——破功了。

你从厕所里冲这么快干什么?吃屎赶不及了?姜戚开玩笑嚷嚷了一声,结果唐诗一把拉过她,把手机举在她面前——叶惊棠要来了!这一声可谓是石破天惊,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

姜戚脸色煞白,什么意思,叶惊棠……来白城了?!今天不是除夕夜吗,他疯了吗!他追过来白城干什么?是他亲自把她丢出去的,现在又找上门来,他安得什么心?!姜戚浑身发冷,韩让察觉出了她的害怕,坐在沙发上把她搂了过去,眸光坚定,就算来了又能怎么样?叶惊棠还想像上一次一样,带那么多黑衣人过来强行把她带走吗?不可能!唐惟对着唐诗道,妈咪,是谁发给你的短信?唐诗把号码发给唐惟,是个陌生的号码,但是他既然知道叶惊棠,肯定不是空穴来潮……我知道了,戚戚姐姐,你别怕今天我们这里那么多人呢,叶惊棠不敢拿我们怎么样。

是啊,时尚大腕克里斯,模特界的缪斯尤金,丛林的丛杉,还有韩家公子韩让都在这里,叶惊棠敢怎么样?唐惟跳下去,默念了几遍那串号码,就把它背了出来,随后回到自己房间里,打开电脑就是搜索号码的ip地址。

很快,在白城一家超五星的高级贵族酒店里定位到了这串号码的地址。

唐惟挑出了一个后台,给那串号码发送了一个短信。

他说。

薄少,是你吗?在酒店的薄夜手机一阵响,发现了自己手机上也收到一个匿名信息,看来和他一样用了黑客技术,结果点开来,那个口吻有点熟悉。

让他觉得,给自己发这条消息的人……是他的儿子,唐惟。

他学着薄夜的隐藏真实号码的方式,来给他回信。

薄夜没有否认,回过去一个字,嗯。

【为什么要告诉我们这个消息?】——【你妈咪在你身边吗?】【不在,你直说。

叶惊棠想来干什么?】——【如果一个男人不远万里为了一个女人奔赴另一座城池,那么只有两个可能。

】唐惟看着眼前的回信,手指攥紧。

后面一排字定格在电脑面前。

薄夜说。

【得到她,或者毁了她。

】唐惟心惊,【叶惊棠是你的好兄弟,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们可以相信你吗?】薄夜看见唐惟怀疑的字眼,扯着嘴角自嘲地笑,【惟惟,信与不信,全放给你们衡量。

我只是想通知你们一声,保护好姜戚,别让她……像你妈咪一样吃苦头。

】这计划让唐惟鼻子一酸。

别让她像你妈咪一样吃苦头。

薄少,你也知道我妈咪为了你吃了多少苦头……你既然知道……唐惟眼睛红了。

可是少年肚子里有无数话语,打出去的只有两个字。

谢谢。

恩怨分明,干脆利落。

薄夜没说话,眼神深邃。

二十分钟后,叶惊棠来到韩让公寓门口,按响了门铃。

韩让过去开门,看见是叶惊棠,两个男人对视。

韩让先说话了,说话时眉头死死皱着,想干嘛?叶惊棠冷笑,薄唇吐出一个字,滚!要滚也是你滚。

韩让丝毫不让,正面迎上叶惊棠带着杀意的眼神,这是我们的房子,和你无关,你私闯民宅,自己心里没点b数?叶惊棠被韩让激怒了,伸手就去抓他,不远处却传来一声,你不许碰他!姜戚站在那里,眼眶是红的,可是表情倔强,咬牙切齿,我说!你不许伤害韩让!为何在意为何愤怒叶惊棠大概是没有想到会从姜戚嘴巴里听见这句话。

男人的瞳仁缩了缩,随后不可置信看着姜戚的脸,他说,你再说一遍?姜戚站在韩让伸手,死死抓着韩让的胳膊,像是生怕叶惊棠做出什么伤害韩让的事情。

这种表情着实刺伤了叶惊棠,曾经只会为了他奔波游走的女人,现在在他面前……站出来保护另外一个男人。

她眼里的害怕分明还那么明显,可是却还是强撑着站了出来。

她可以为了韩让做到这种地步吗?叶惊棠感觉像是被人打了一耳光,姜戚的这种行为,竟让他有一种颜面无存的错觉。

那是属于他的人,怎么能为了别的男人担心?!叶惊棠上去抓她,可是被韩让迅速地伸手抓住,两个男人对视的时候,那些为现金账的情绪一触即发!韩让死死皱着眉,身后的唐诗和丛杉也都站了起来,看样子今天这场争锋已经无法避免,韩让死死挡住叶惊棠的手,将姜戚拦在身后,那目光从未有过的凶狠。

韩让平时带着江南的书生气息,温暖又让人放心,从未有过这样的气势,但他此时此刻却没有一丝胆怯,叶惊棠,你不要再逼她了!逼她?叶惊棠笑了,我逼她什么了?当初是她自己巴拉巴拉腆着脸在我屁股后头转,我怎么逼她了?这种带着羞辱性的词语,让姜戚红了眼睛,韩让皱着眉头,你闭嘴。

叶惊棠狠狠推开韩让,朝着姜戚走去,姜戚退后几步,身边唐诗出声喊他,叶惊棠。

叶惊棠站稳了,双手插兜,那双淡漠的琥珀色瞳仁里划过一些令人觉得心惊的情绪。

他说,薄夜追你来白城了。

唐诗脸色一白,你拿薄夜来恐吓我,有用吗?叶惊棠上去抓姜戚,女人尖叫一声,你别过来。

姜戚,不想我对付韩让和唐诗,你就尽管反抗我。

叶惊棠冷笑,我不会给你留面子,机会就这一次,自己挑。

姜戚哆哆嗦嗦看着叶惊棠,她眼眶红了,但是强忍着没哭。

你是不是很喜欢这样逼我的感觉?叶惊棠没说话,无声沉默。

但是那眸中的杀气,足以把姜戚千刀万剐。

姜戚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当初推她离开是他,现在……用尽一切让她回来的也是他。

她鲜血淋漓,该要如何承受这些刺激?姜戚摇摇头,韩让从后面按住叶惊棠的肩膀,男人的声音越来越冷,我倒想看看你想怎么样对付我?丛杉站在唐诗的背后,仿佛是唐诗无声的后背。

叶惊棠看见丛杉的时候,那表情终于有了裂痕。

丛杉面瘫冷漠,可是叶惊棠却不是这样无动于衷的神色。

他死死皱着眉头,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丛杉盯着叶惊棠,依旧是那张天塌下来都不皱一下眉头的脸,与你无关。

叶惊棠眯眼狠狠笑了笑,丛林已经打算把你驱逐出去了?丛杉的手指握紧。

叶惊棠冷笑,不过是一条狗而已,你怕不是被人追杀到这里来的吧?丛杉眼神一动。

唐诗有些错愕,突然之间传达出来的信息量太大,她有些无法接受。

丛杉站在那里,如同一尊雕像。

唐诗没管,倒是姜戚又嚷了一声,你少在这里攻击别人,过年的时候你进门来做什么?你就是想羞辱我们吗?叶惊棠转头掐住姜戚的脖子,韩让一看直接怒了,从背后直接出手,叶惊棠直接把姜戚强行塞进自己怀里,像是一只守卫自己领地的野兽,滚!姜戚尖叫一声,场面迅速混乱!这个时候唐惟喊了一声,都不要动!叶惊棠和韩让的动作都一怔。

那个小男孩站在中间,眸光里一片血腥,你们到底想闹什么?大家都没想过这个小男孩会在这种时候站出来,他们一群成年人,被一个小孩子这样看着打闹,竟像是一场笑话。

唐惟握着拳头,看着叶惊棠,叶惊棠叔叔……你是来祝贺我们新年快乐的吗?他选择了直接出声问叶惊棠,那眸子里带着直白又坦诚的质问,让叶惊棠一惊。

唐惟深呼吸一口气,继续说道,戚戚姐姐很难过,你看不出来吗?叶惊棠被唐惟这句话逼得浑身一震。

姜戚很难过,他看不出来吗?他看得出来,他当然知道姜戚痛苦,可是……可是她怎么能为了别的男人和他作对!她痛苦是因为她不想伤害到别的男人!叶惊棠深呼吸一口气,不肯认输,抓着手里的姜戚不肯松开,唐惟,大人的事情……您的意思是叫我不要插手。

唐惟睁着那双澄澈透亮的眼睛,那如果我们今天不让您带戚戚姐姐走呢?叶惊棠对上唐惟的眼睛,就凭你?不,我们。

唐惟语气沉沉,我并不想和你多说什么,因为显然现在的您已经失去理智了。

可是叶惊棠叔叔,您想过吗,您带姜戚姐姐走,要她做你的什么?做你的什么?叶惊棠瞳仁缩了缩,他要姜戚做他的什么,情妇吗?唐惟将叶惊棠一瞬间的失态收入眼底,轻轻叹了口气,您只不过想得到,想占有。

叶惊棠叔叔,我不是不赞同您把戚戚姐姐带走。

如果你待她能比韩让哥哥待她还要好,我不会插手。

他的声音稚嫩,语言描述也是小孩子的措辞,可是字里行间的意思,却无比直白。

戚戚姐姐因为你,哭了很多次,在夜里。

唐惟轻声说着,我没睡的时候,都能听见。

叶惊棠叔叔,您爱姜戚姐姐吗?您知道她对于来说意味着什么吗?这些话从来没有人问过叶惊棠,可是当这些问题被人直白摊牌在他面前的时候,男人沉默了。

他无言以对。

他要带姜戚回去,回去做什么?他想把姜戚关在身边,图什么?姜戚……姜戚这么在意别的男人,他为什么会生气?将门反锁二人共度唐惟的逼问让叶惊棠震在原地,他回答不出一个字。

你要带着戚戚姐姐走,只是因为愤怒。

可是想过戚戚姐姐的感受吗?她现在跟我们生活在一起,那么开心,你只能带给她伤害……小孩子稚嫩的话语听着很懵懂天真,可是字字句句却直直戳进了叶惊棠的心口。

男人脸上竟然出现了一种,类似小孩子的惊慌失措的表情。

叶惊棠离开的时候大家都没反应过来,姜戚愣愣地看着叶惊棠走了,甚至觉得有些不可置信。

男人脸上的落寞就像是一只被欺负了的小兽,可是明明刚才先动手伤人的也是他,到了最后,却像是他们一帮人欺负他。

唐诗咽了咽口水,看着叶惊棠的身影消失在他们视线尽头,她小心翼翼地说,他走了?姜戚和韩让也是一脸没有反应过来的样子,点点头,好像是的。

我靠。

在一边尤金和克里斯异口同声爆了个粗口,他们俩还在撸袖子打算大干一场,结果……结果就这么结束了?!叶惊棠走了?按照他这个性子,居然走了?姜戚感觉还没回过神,缩在韩让的怀里,伸出手指小心翼翼指了指门口,唐诗,出去看看,没准……叶惊棠在那蹲着呢。

……尤金无语了一阵,你以为叶惊棠是那种无聊的人?姜戚表情都变了,真的走了?我的天呀!姜戚直接走出去将门嘭的一声关上,韩让喘了口气,莫名其妙上门,莫名其妙地走,他是不是有病?姜戚在一边用力点头,有病有病!唐诗拍拍胸口,转头看着唐惟,一把将自己的儿子搂进怀里,惟惟!你简直是个小活宝!你居然就这么把叶惊棠骂走了!!唐惟显然也没料到自己几句话会有这么强烈的效果,被唐诗一把抱进怀里,还有点害羞,我……我只是看不下去他欺负戚戚姐姐……姜戚过来对着唐惟的脸吧唧亲了一口,那我要谢谢你,你是我的小守护神。

韩让指指自己,那我没点奖励吗?姜戚的脸蹭一下红了。

唐惟在一边故意脆生生说道,戚戚姐姐,你把口红印子留在我脸上了。

韩让眼睛都直了,一个小屁孩,居然还跟他挑衅!于是二话不说,看着姜戚还在那里瞻前顾后小心翼翼的样子,男人一把将她搂过来,直接把她拥进自己的怀里,随后趁着姜戚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直接吻了上去。

唐诗和唐惟惊了,旁边尤金和克里斯宝发出一声尖叫!此时此刻,午夜十二点,绚烂的烟花在他们背后升起,照亮现实那一瞬间的繁华梦境,韩让吻住姜戚喋喋不休的嘴,旁边唐诗和唐惟捂住眼睛。

少儿不宜少儿不宜!尤金和克里斯喃喃,韩让看着姜戚瞪大的眼睛,隔了好久才松开她,克里斯流里流气地吹了一声口哨,再来一下,再来一下!你他妈瞎起哄干什么!尤金拿抱枕砸克里斯,是不是蠢蠢欲动?人家成双成对的,就你一个孤家寡人?克里斯上去抱尤金的脖子,我这不是有哥哥大人你嘛!尤金脸都绿了,你想跟我搞基?克里斯浑身一哆嗦,不了不了,那我宁可和唐诗在一起。

原本还紧张尴尬的气氛被他们这对活宝兄弟一闹腾,大家瞬间都笑了,韩让抱着姜戚,姜戚满脸通红埋在他胸口,伸手捶他的肩膀,但是没有用任何力气,你突然间这样干嘛?韩让抱着她的腰,不然你都觉得我是那种柳下惠了。

我总得让你知道我不是那种正人君子啊。

没关系,只要不是叶惊棠,什么都好说。

克里斯大手一挥,我宣布你们俩正式在一起了,不用过问姜戚的感受,我们就是她娘家人!姜戚捂着脸,明显是羞耻极了,克里斯你闹什么!新年快乐啊,姜戚。

克里斯冲她笑笑,咧了咧嘴,那笑意能把小姑娘的眼睛闪瞎,害羞什么,大过年的,多喜庆啊!赶走一个叶惊棠,算是除秽了,唐惟就是我们的小祖宗!几句话就直接把叶惊棠赶走了,这也太厉害了吧!尤金冲着唐惟竖起大拇指,今天还是要夸夸你,很勇敢。

唯有丛杉沉默,这热闹欢喜的一切,似乎和他无缘。

他觉得自己的世界被从此隔了开来,不管身处多么温暖的地方,都始终有着一道厚厚的屏障,唐诗他们脸上的笑意传递不到他身体里。

他像一个画风格格不入的怪异闯入者,看着他们的所有喜怒哀乐,而自己站在和他们平行的世界里,不悲不喜,不冷不热。

只是丛杉向来面瘫习惯了,也没有人去猜测他此时此刻的内心有多悲凉,他从来不擅长把自己的情绪写在脸上,只是枕睁着一双眼睛,不停地看着,注视着。

所有正在发生中的悲剧,他目不转睛地注视着。

后来他们打闹着结束了这个晚上,丛杉住进了另外一间新房间,韩让和姜戚被另外几个人趁着他俩不注意直接推进了客房。

然后尤金咔擦从外面转了一把锁。

从外面反锁了。

韩让和姜戚懵逼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随后姜戚拍门,放我们出去啊!想得美!尤金和克里斯在外面倚着门,把钥匙丢给唐惟,唐惟一把接住,笑了一声,戚戚姐姐,新年快乐,晚上早点睡。

姜戚爆发出一声叫骂,我靠!你们这是要造反!造反怎么了!尤金哐哐地拍了几声,你俩好好度过这个难忘的除夕夜吧,我们去睡觉了,明天早上开门过来接你们!随后不顾姜戚的叫喊声,几个人大摇大摆走了。

唐惟笑着捂着嘴,唐诗比了一个嘘的手势,随后几个人进屋子,无视了姜戚的呼喊声。

这个年过得真是令人难忘……这个巴掌他收下了此时此刻,楼下的叶惊棠却正好和迎上来的薄夜碰上。

叶惊棠的惊慌失措被薄夜撞见,两个人都错愕。

叶惊棠问,你怎么来了?薄夜皱着眉头,过来看看。

叶惊棠冷笑,给他们通风报信?薄夜沉默,许久才继续皱着眉,一脸不放心的样子说道,我劝过你……这样不好。

啊,是啊。

这天夜里又开始下雪,叶惊棠抬头看着天边飘落下来的雪花,无端觉得有些寂寞。

为什么会寂寞呢?因为这个年……姜戚不在身边吗?叶惊棠自嘲地笑了笑,他早就习惯自己的生活里有姜戚这个人存在了,可是当姜戚真的从他的世界里脱离出去的时候,那个时候,他才发觉……原来就像从身上撕下一块肉那么疼。

叶惊棠没说话,薄夜也沉默,后来倒是薄夜先迈开步子往电梯走。

叶惊棠愣住了,你也要上门?他上门不也是自找没趣么?薄夜没回头,双手插在兜里,只是淡漠一句。

过年了,我得她说一声新年快乐。

他放弃不下的那些爱恨情仇早就不存在了,割舍不掉的,唯有执念。

补偿亏欠的执念。

后来薄夜在唐诗家门口停留,半晌之后他掏出手机来,给唐惟发了个消息。

唐惟正在自己的小房间里睡着,不料想手机震动了一下,点开来,又是那个熟悉的号码。

【偷偷出来开门。

】是薄夜。

唐惟惊了惊,叶惊棠刚走,薄夜怎么又来了?而且这个点,他们大家都睡了,薄夜为什么故意挑这个时间过来?唐惟叹了口气,看着薄夜发送过来的字眼,其实他有些抗拒。

薄夜无情的时候,他可以面对,可以反击。

可是当薄夜现在像是彻底悔悟过来,重新对他们好的时候,唐惟有些难以承受和他独自相处的时光。

他很不想承认,可是不得不承认,那种情绪,叫做心软。

心软薄夜到了现在为止做出的一切补偿,明明徒劳无功,却用力一步步贴近他们的脉搏。

唐惟终究还是选择了轻声出门,随后披了一件薄薄的睡衣就悄悄地走出去。

路过唐诗房间的时候刻意放缓了脚步,摸着黑来到客厅,然后来到门边。

啪嗒一声,门开了。

唐诗用手机的灯光晃了晃,黑暗中伸过来一只大手,随后将什么东西塞进了他怀里。

印着外面暗淡的光,唐惟逐渐习惯了昏暗的视线,他看清楚了眼前男人的脸。

果然,那串匿名号码就是薄夜。

唐惟皱着眉头,看仔细了薄夜塞进来的是个大红包,他喃喃着,你为什么要给我红包?这是压岁钱。

薄夜声音有些哑,可能刚刚在下面的冷风中等了不少时间。

他伸手,带着试探性,按了按唐惟的头顶。

少年柔软的发丝带来些许温热的触感,薄夜蹲下身子,和唐惟平视,可以不用告诉你妈咪,如果怕她生气的话。

自己存起来,以后想买什么东西了,可以自己给自己买。

唐惟捏着红包的手有点抖,那封红包真的特别厚一叠,薄夜应该不缺钱,但是此时此刻,钱却承载着无数重量。

薄夜不舍地把手挪开,随后唐惟察觉到头顶的力道不见了,男人站起来,挺直了脊背,身子高大挺拔——他本该是他们挡风遮雨的港湾,奈何命运捉弄,成了带给他们最多风雨的劫难。

薄夜刚想走,客厅的灯就啪嗒一下亮了起来。

出来上厕所的唐诗没想到自己儿子的房间门开着,以为唐惟也是上厕所,结果发现门外传来细碎的交流声,再走出去一看的时候——她看见了门外的唐惟和薄夜。

父子俩像是小偷被当场抓住一样,两张一大一小的脸同时抬头,脸上写着震惊和错愕,以及不知道该如何辩解的慌张。

唐惟的声音结结巴巴。

妈咪,你……你醒了?薄夜更是意外,唐诗这个点居然起来了,他给唐惟红包,还被当场看见了!唐诗站在客厅里,身上披着睡衣外套,脸色有些苍白,看着门口的唐惟和薄夜,女人后退几步,声音有些几不可闻——你们……你们什么时候背着我……背着我早就彼此原谅了对方,还私底下偷偷见面?!唐诗红了眼睛,唐惟!过来!不……不要和薄夜站在一起!他会抢走她的一切,就像曾经抢走她的儿子一样!不能再让唐惟和薄夜相处出感情!唐惟揣着手里的红包,跌跌撞撞回头,结果唐诗眼尖,一下子就看见了唐惟怀里的红包。

女人倒退几步,像是失望至极,你收他的钱?惟惟……你收他的钱?是我不够好吗?唐惟手忙脚乱安慰,薄夜在一边也忍不住出声,不唐诗,你别怪孩子……是我强行给他的……你闭嘴!当初他做什么都可以无视,可是当薄夜以这样一种润物细无声的姿态逐渐暗中渗透他们生活的时候,唐诗忽然间有了一种恐慌感。

薄夜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是不是又要抢走她的一切?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唐诗抓着自己肩膀上的外套,你……从今天起不许再和唐惟私底下见面!妈咪,你想多了我没有……唐惟想出声解释,薄夜也试探着走近一点安慰她,唐诗,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真的没有再害你的想法,我只不过想补偿……可是唐诗听不见了,她陷入一种惊恐的状态里,你就是要和我抢儿子,你别过来!你别过来!薄夜心中暗叫大事不好,唐诗你冷静点……我没有,我只是想给小孩子压岁钱……那不是你的孩子!唐诗抱住自己的脑袋,整个人像是痉挛一样瑟瑟发抖,那是我一个人的孩子!我一个人的,你想抢走他,你又想抢走他!那些隐藏在风平浪静的假象下的崩溃终于突破所有理智的重围,薄夜上前企图安慰她的时候,唐诗竟然一巴掌打在他的脸上。

那结结实实一巴掌,让薄夜的鼻血当场飞溅而出,他从来,从来没这样丢脸过。

可是他无动于衷,仍是死死按着唐诗的肩膀,企图把她的理智唤回来,让她走出心理障碍,你冷静点,你别多想,你越想越受不了……薄夜是个干净高冷的人,常年穿着光鲜亮丽的衣服,打扮的一丝不苟,容貌俊美气质清冷,可是现在这一刻,他脸上带着血,那个时候的唐诗看着薄夜脸上的鼻血,只觉得绝望。

抑郁治疗别不要我唐诗这幅样子,在薄夜的眼里,男人觉得心痛。

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因为被他逼的。

薄夜白净的脸上都是血,唐诗……你冷静!唐惟带着哭腔喊着,妈咪,我错了,我再也不会这样了。

你别怕,我还在……唐诗浑身哆嗦,犹如惊弓之鸟,她陷入一种如同被催眠一样的心理状态里,薄夜抱着她,鼻血滴在唐诗的肩膀上。

后来丛杉听见动静出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唐诗一脸惊恐被薄夜按在怀中的那一幕,他开灯,没说话,放开她!薄夜看见丛杉的时候,脸上的血一并印入丛杉的视线里,丛杉皱着眉头,怎么回事?!唐诗回头,看见丛杉的脸,喊的却是哥哥。

薄夜没来得及管理自己的形象,扛着唐诗去医院,丛杉在背后喊他们,站住!薄夜的手在抖,她受了刺激,需要稳定……你离开,对她而言就是最大的稳定。

丛杉上前,与他对视,薄夜没让,我会走,但是她也必须经过医生的观察!唐惟不敢插入这两个男人之间的交谈,总觉得比叶惊棠和韩让之间的气氛要可怕一万倍。

后来丛杉和薄夜两个人一起带着唐诗去了医院,连着唐惟一并跳上车,住得远的韩让他们并不知道客厅里发生过这样一出闹剧,只是发现一觉睡醒……唐诗和唐惟不见了。

唐诗醒的时候,脸色惨白,旁边放着药片。

草酸艾司西酞普兰片。

枸缘酸坦度螺酮胶囊。

专治抑郁症以及焦虑症。

唐诗转头,看见薄夜和丛杉,以及另一边的唐惟。

她昨天夜里被注射了镇定剂,药效没过去,她觉得脑子现在还是昏昏沉沉的,大脑皮层的意识还没彻底清醒,她盯着眼前三个男人,包括她的小儿子唐惟在内。

三个人同时目不转睛盯着她,唐诗隔了好久才找回舌头的知觉。

你们……干嘛?薄夜松了口气,坐回椅子上。

丛杉冷漠,一言不发,倒是唐惟先开口打破了这份沉默,你昨天复发了,我们连夜带你来医院了。

我复发了?唐诗摸了摸自己的脸,随后她抓住身上的被子,死死握住。

几个人发现她在抖。

眼泪掉下来的时候,女人明明在哭,还要扯着嘴角笑,对不起……我没忍住自己的情绪……是我没有控制好……薄夜整颗心都痛了。

丛杉看了眼唐诗落泪,手指攥紧,但是他说不出一句话。

他天生不会表达。

抑郁症很难彻底根除,唯有在生活中慢慢褪去,开始当它重新来袭的时候,那种感觉也会很快重新抢走你的理智,唐诗这辈子的伤从来没有痊愈过。

只有一遍遍痛。

唐惟上前替她擦眼泪,妈咪,别难过。

我们没有怪你,怪我。

是我的错……薄夜在一边哑着嗓子,是我的错……是他不该来找唐惟的,他以为偷偷摸摸见面不会让唐诗觉得难过,可是没想过,就是这份隐瞒,将唐诗伤的更深。

不,薄少。

唐诗声音哽咽,明显在强撑,但她还是喊他了,你要看你儿子,我没话说。

薄夜震惊。

唐惟是你的孩子,我这辈子都无法否认这个事实。

唐诗抓着身上的被子,仿佛抓住了什么救命的绳索,除此之外,她似乎没有什么可以握住依靠的东西。

你要看你儿子,我拦不住。

我明白这个道理,可是我还是怕……唐诗肩膀隐隐颤抖着,我害怕唐惟跟你亲近以后,我连仅剩下的儿子……都要失去了……薄夜觉得胸口像被人挖空一块,鲜血淋漓。

男人嗓音嘶哑,站起来,我知道了。

我下次不会再来。

等一下。

这是唐诗第一次挽留薄夜。

后来,女人闭上眼睛,她靠回枕头上,你父亲……和我私底下见过面了。

薄夜有些错愕,什么……什么时候?前阵子,我跟着朋友出席发布会,正好遇上你父亲。

唐诗回忆过去的时候,明显带着害怕,可是她必须说,不得不说,薄梁叔叔代替你跟我道歉,代替你向我认错,还答应我一定要召开记者发布会替我澄清清白。

难怪薄梁会支持薄夜这个所作所为,原来他也是这样想的。

薄夜喉结上下动了一下,他……还说了些什么。

关于惟惟未来的问题。

唐诗睁眼,摸了摸身边唐惟的脸,薄夜,唐惟十岁以后,你带着他走吧。

此话一出,病房里三个人通通震惊了!唐惟一把抓住了唐诗的手,直接红了眼眶,妈咪,你是不是不要我了?我再也不会和薄少私底下见面了,你别把我丢给他,妈咪……唐诗含着眼泪笑,我没想过把你让给别人,惟惟。

你是妈咪的命。

摸着唐惟脸的手,明显在颤抖,可是惟惟……你跟着薄夜,比跟着我好。

唐惟声音都在抖了,妈咪,不管我们家怎么样,我都不想离开你……我不想……薄夜难堪地把脸转了过去。

我没说不让你回来。

只是你跟着薄夜吧,想我了,就来看我。

让他替你负责,跟着他去学所有的知识和技能……唐诗摇摇头,我看开了。

我没有薄夜那么有钱有势,你跟着他,才有好的出息。

我不要出息,我只要妈咪……我只要妈咪……唐惟哭喊着,使劲抓着唐诗的手,唐诗也哭,送唐惟到薄夜身边,何不是从她身上撕下一块肉?可是,她不得不承认的是,她的儿子,越来越聪明的儿子,跟着薄夜才能得到最好的发挥,她给不了他完美的环境,她甚至有时候需要他来照顾。

薄夜看着唐惟哭成这样,声音低沉,等他十岁了再看吧,让他自己选择。

薄夜走的时候,唐惟还在哭,大喊着,妈咪你别不要我,我错了,我乖乖的,别赶我走……逆行背影请你活着可是唐诗知道,父子终究是父子,血浓于水,她根本挡不住他们的相处,也比不上薄夜能给唐惟的一切。

你是薄家人……唐诗看着唐惟的眼睛,若是以后薄家出事……惟惟,你也要站出来。

唐惟眼眶红了,薄家不可能出事的,薄夜一个人管理得很好,我不要去薄家……唐诗叹了口气,望着天花板,身边薄夜已经离开病房,沉默地就像从没来过一样。

可是很快,丛杉像是想到什么一般,跟着冲了出去。

走廊上,他大喊着薄夜的名字,薄夜!薄夜疑惑,回头看见那个向来不爱说话的男人站在他对面,两个人仿佛立在天秤的两端,彼此制衡。

你……能不能待在唐诗的病房里别走?从丛杉嘴巴里听见这句话,让薄夜睁大了眼睛。

丛杉皱着眉头,显然有些着急,时间来不及了,我……还没说话,走廊里响起一阵枪声!那一刻,薄夜和丛杉几乎是同时回眸,阴影处窜出来好多黑衣人,丛杉用力推了一把薄夜,冲我来的,你快走!薄夜想离开,可是顷刻间就想到了在病房里的唐诗,走廊里已经惊起一阵尖叫,所有的人都拉开门冲了出来,因为受到枪声的刺激,大家狂奔!丛杉脸色惨白,他贸然出门把唐诗送来医院,没想到被查出了行踪!薄夜!丛杉刚想拜托薄夜,却见他身影不见了。

那一刻,如同电影的慢镜头回放,所有人都在歹徒的枪声里往楼梯出口处奔跑逃命,唯有那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逆着人潮擦肩——这分明是争分夺秒的时候,可是他却做出和自己生命了背道而驰的选择。

无数人惊讶于他的逆向行驶,背着光他的身姿迅速,破开这暴乱的人群,朝着唐诗所在的病房狂奔!砰地一声,薄夜拉开病房的门,可是唐诗不在房间里!薄少……唐惟的声音响起,薄夜走进去一看,才发现唐惟在听见枪声的下一秒就带着唐诗躲进了柜子里,这是个聪明的法子,比起现在跑出去,会有更大活命的几率。

外面已经开始发生踩踏事故,薄夜一手抱着唐惟一手拉着唐诗出去的时候,就看见有个人在地上被踩得血肉模糊。

唐诗惊叫一声,发生什么事了?!杀手追击。

薄夜简短落下四个字就带着他们往出口跑,唐惟一听见这个词语,脸色就惨白,是不是……是不是丛杉哥哥出事了?薄夜没回答他,唐惟使劲往回看,在人群中看见了那个瘦削的身影。

唐惟哭喊着,丛杉哥哥!丛杉脸上都是血,路人哭嚎尖叫,有的甚至跟着被伤到了。

他往后跳几步,丛曦派的杀手就逼近几步,他们甚至不怕有人报警,杀掉丛杉,不论付出多大的代价!唐惟抓着薄夜的肩膀,丛杉哥哥……薄夜回头,看见丛杉和他眼神对上。

这是两个男人第一次目标如此准确的时候。

丛杉爆发出一声怒吼,向来面瘫冷漠的男人,第一次发出如此惊心动魄的声音,带他们走!不要回头!别回头,千万别回头……枪声,暴乱,铁锈味的鲜血弥漫,惨叫声此起彼伏,薄夜把唐惟的头按在自己肩膀上,声音都在发抖,别看!丛杉哥哥……视线被遮挡,唐惟趴在薄夜的肩膀上,孩童稚嫩的声音撕心裂肺,活下去……我们之间的约定,你一定要活下去……丛杉中枪,还是原来腰部的那个伤口,他吐了口血,脸色惨白笑了笑,好……迎面冰冷的刀锋劈来,丛杉堪堪一躲才没被刺到,那刀就这么贴着他的脸插在了旁边的墙壁上,丛杉冷白的脸上很快多了一道血口子。

刺痛袭来,他咬牙闷哼一声。

看来你很在意那个孩子和那个女人……丛曦从黑衣人中走出,用鞋尖挑起丛杉的脸,知道吗,我们这种人,就不能有感情……因为感情会毁了我们。

丛曦笑得极狠,咬牙,一字一句,你在意谁的那一刻,就等于有了弱点和软肋……一旦你保不住他们……丛曦嚣张的笑,楼下已经有警笛声,可是他丝毫不怕。

毁掉丛杉,不管什么下场!快,去把刚才逃出去的那个女人和孩子抓回来!丛杉恶狠狠地下了命令,他们身边已经倒下无数人,这一场厮杀,明目张胆,目无王法,丛杉在墙角喘息,眼神凶狠。

啧啧,一提到那个女人你就会用这种眼神盯着我看。

丛曦笑了,他像是要好好折磨丛杉似的,一巴掌打在他脸上,她叫唐诗对不对?丛杉,你倒是很大的心,哪怕没有你,唐诗也一样不能活着!丛杉的瞳仁狠狠紧缩,不可能,他已经找人把唐诗所有的资料掉包了,为什么还会被查到……因为唐诗就是丛家的血脉,所以你死了,我也一样不会放过唐诗!丛曦笑了,犹如恶魔,残忍又血腥,丛家的少主到最后只能是我!只能有我!丛杉盯着丛曦的脸,你不能动她!关你什么事?!丛曦狠狠一脚踹在丛杉的脸上。

男人喷出一口血雾。

丛曦被他这副惨样取悦了似的,丛杉,你真可怜。

爱上的人是自己的亲妹妹。

丛杉身体狠狠一震。

他习惯了不喜形于色,面瘫着一张脸,打架的时候血溅在自己眼前都不会动一下眼珠子,唯有这个时候,他的冷漠被彻底踩碎了。

丛曦狠狠抓着他的头发,我不要现在这么快杀了你,你从小事事压我一头,我受够了这种感觉,现在我要你生不如死!小少爷,警察追进来了!丛曦笑了,打了个指响,就有人上前往丛杉手背上注射了一剂药。

丛杉的眼睛狠狠圆睁着,到最后却抵抗不过药效的反应,彻底昏死过去。

他们头顶响起了直升飞机的声音。

带走。

丛曦冷漠厌恶地一瞥,狠狠笑了一声,把他关进丛林的黑牢里!暗杀惊魂一秒之间薄夜带着唐诗在路上狂奔,后来进了车子里,刚发动车子,就敏感察觉到身后有一辆车跟了上来。

薄少,后面那辆车跟着我们!唐惟也发现了,指着后视镜,甩掉他!我现在对白城这边路不熟……薄夜猛地打转方向盘,唐惟坐在后排,问薄夜,你带电脑了吗?薄夜说,后面放着一台打游戏用的,不常用,你……他一下子就明白了唐惟要干什么。

唐惟把电脑拿过来,随后对着唐诗说,妈咪,过来,我给你看……唐诗伸着头过去的下一秒,唐惟狠狠一个手刀砍在她脖子上,唐诗直接昏迷过去!薄夜踩了一脚油门骂了一句,草,你对你妈也下得了手?不想让她看见我危险的一面。

唐惟打开电脑迅速开始敲击键盘,随后拨了一个电话给R7CKY。

ventus和R7CKY打游戏打了个通宵,早上才睡觉,结果刚睡着没多久,唐惟一个电话直接把他们吵醒。

他接通,听见自己的小徒弟喊着,师傅,我需要你帮忙!R7CKY捂着耳朵,回回找我都不是什么好事儿!我被人追杀了!唐惟喊了一声,我和我爸爸现在在白城,我们这条路是金陵东路,车牌号是XXX,你定位一下我们的位置,随后把追着我们后面的那辆车拦住!我怎么帮你拦?我去黑客了白城的交通系统,让红绿灯变频错乱,导致交通堵塞,你帮我把白城的道路地图给我,我们先绕几圈……R7CKY骂了一声,我靠,你这脑子……行嘞等着吧,师傅帮你一块,不会让人追杀你的。

挂下电话,R7CKY冷笑,直接从枕头下翻出一把狙击枪,一颗一颗把子弹塞进去。

ventus坐起来,赤着胸膛只穿着一条内裤看着他,你打算干吗?R7CKY冷笑,白城有人敢动我的宝贝徒弟!ventus从床底下掏出一整盒的子弹,走,办事儿了。

R7CKY摸着自己的枪,嘿老伙计……咱们又该出场了。

暗杀黑名单上排行榜第一第二的国际黑客师,巅峰顶级的狙击手,原风神组部队的神秘双生子——R7CKY和ventus。

ventus打开电脑迅速帮唐惟调查地图,随后将数据发送,一分钟后唐惟就看到了整个城市的道路疏通图,往前开一百米有个菜市场,去菜市场,现在没有人,避免人群伤亡!你的车是小车可以通过去,他们的面包车在菜市场里行驶困难,我们可以拉开距离。

薄夜毫不犹疑按着唐惟的指令去做,打转方向盘一个漂移直接拐弯进了菜市场,撞翻一路上的菜叶子烂萝卜,统统砸在后面一辆车的挡风玻璃上。

我看到你了,小徒弟。

他们的通话没有中断,我进入了路上的公安摄像头系统,你们身后那亮银色的面包车对不对?对的,下一个红绿灯在哪?出了菜市场直开五百米!好!唐惟喊了一声,随后迅速输入各种数据,时间争分夺秒迫在眉睫,唐惟盯着眼前薄夜行驶的道路,在他们冲过绿灯的下一秒,小男生迅速按下回车键!啪的一声响,那些暗号代码组合成的网络指令在一瞬间通过电线网络攻克了全白城的交通系统,红绿灯忽然间疯狂挑闪变频,让开车的路人应接不暇,在他们冲过这个路口之后,银色的面包车想追上来,却和旁边一辆来不及踩刹车的大卡车相撞,嘭的一声响!索性他们都后来硬生生踩住刹车,没有造成人员伤亡,但是唐惟他们已经甩出银色面包车一段距离,小男孩又迅速将红绿灯的秩序恢复,那错乱似乎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可是却的的确确发生了!薄夜惊愕于唐惟惊人的天赋,以及他在遇到危险时令人觉得可怕的理智……男人踩着油门,超高的飙车技术在马路上狂奔。

另一边,R7CKY坐在车子里,ventus开车,他端着电脑,身后背着一把枪,对着唐惟说道,宝贝,你让你爹地往前开,坚持住,再开五公里,那边有一座大楼,我们马上到那里!好!唐惟皱着眉头,迅速调地图找位置,你们打算做什么?给你看看你师父真正的拿手绝活……R7CKY嘴角挂着笑,一路上超车无数,随后他们的车子迅速在一栋大楼面前停下——R7CKY甚至已经懒得走楼梯了,翻身如同跑酷一般攀住了大楼的窗台,和ventus两个人动作熟练又大胆地直接通过外面爬上了大楼的顶端!耳边狂风呼啸,而他们爬上一层二十楼的高楼却只花了两分钟!途中但凡踩空一步,都是粉身碎骨!R7CKY来到天台打了个指响,一串流里流气的口哨贴着嘴唇吹了出来,我们到了,就等你们经过了……你们在哪……唐惟迅速调出监控录像开始观察R7CKY他们的身影,结果在高楼的天台上看见了他们。

R7CKY找好了位置,拿着一把狙击枪,趴在楼顶天台,那眼神锋利无比。

唐惟心惊,你瞄的准吗?那么远的距离,那么快的速度!这得需要你爸爸配合……R7CKY喊了一声,薄夜,是你吗?听得见吗?是我。

知道唐惟开了扬声器,薄夜皱着眉毛,需要我配合什么,直说。

撞入这栋楼的橱窗,然后造成追杀你们的车子一秒钟停顿——R7CKY不像平常嬉皮笑脸,只要一秒钟,给我扣动极板的时间!一秒之间!ventus拿着望远镜,看见他们了……薄夜打转方向盘,好!这需要多大的勇气和冷静?唐惟看着自己的父亲,薄少……薄夜没说话,明明离着商场橱窗越来越近,可他的油门却踩得更深,速度加快!找死一般的勇气!不能停下,绝对不能停下……橱窗的冲击力或许还能挡住车子的惯性……R7CKY的红外线瞄准光直直对准了那亮银色面包车的轮胎!一秒……两秒……三秒!就是现在!那个瞬间薄夜猛地松开方向盘,身子往后,用力扑住了唐惟和唐诗,将他们罩在身下,大喊一声,闭上眼睛!唐惟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剧烈碰撞声响起!玻璃碎渣在下个瞬间直直刺满了薄夜的背!紧随着这声碰撞,高楼的R7CKY毫不犹豫地扣动极板!恐怖暴动坠入黑暗剧烈的爆炸声音响起的时候,薄夜察觉到了背后传来的剧烈刺痛,随后他将身下这对母女狠狠护住,碎片刺在他背上的时候,他发出一声闷哼。

后来,昏迷的黑暗伴随着身体的疼痛感来袭,薄夜察觉到了一股血的味道,可是他已经没有力气再去睁开眼睛。

堕入黑暗前,听见当时耳边某人的嘶吼——带他们走!不要回头!最终,失去所有光明。

后来薄夜睁开眼的时候,他猛地想起了自己昏迷前最后一秒所看见的事情,江凌正双手插兜站在他床尾。

他觉得自己可能伤到脑子了,现在看人有点重影,后来闭眼重新睁开,才有些好转。

估计伤到视觉神经了。

江凌看他这幅样子,笑了,你找死呢?一头撞进商场里?还好大年初一人家关门,不然伤到人怎么办。

原来R7CKY让他们进商场还有这个理由,怕伤到别的行人,所以选择没人的大商场是最保险的。

薄夜撑着身体坐起来,扭头看见了旁边床上同样睡着的唐诗和唐惟。

薄夜哑着嗓子,她伤到没?只是骨折而已,很快就好的。

江凌抬了抬下巴,你怎么不看看你自己的背,哦你也看不见。

反正我给你缝的,玻璃碎片都扎进去了,再深一点就直接飞进你的肾里面了。

薄夜觉得自己现在包得跟个木乃伊似的,他高高在上习惯了,突然之间变得像个残疾人一样,还有点好奇。

她要是醒了,就告诉她是因为我疲劳驾驶导致的。

薄夜哑着嗓子说道,别告诉她被追杀的事情。

现在他们已经明显把目标对准唐诗和唐惟了。

江凌明白薄夜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双手抱在胸前,你护得了她这一次,护得了她下次吗?薄夜的眼神渐深,看着江凌的脸,我无法保证……除非……除非唐诗待在他身边。

可是唐诗是不可能同意这个建议的,薄夜想着就头疼,身上更疼,眉毛死死皱在一起。

江凌乐了,许久没见你露出这种纠结的表情,真是罕见。

薄夜盯着江凌,要么你帮我看……我是唐诗的谁?我怎么帮你保护她?江凌指了指自己,要么你就和唐诗坦白吧,和她达成共识,起码你可以有立场保护她。

不然她那个倔强的性子,不会接受你给她的任何保护。

薄夜叹了口气。

唐诗还没醒,倒是唐惟醒了,他听到了之前薄夜和江凌的对话,小男孩靠着病床的床头,支着身体起来,喊了一声,江凌哥哥。

薄夜和江凌同时往他那里看过去,江凌笑着喊了一声,你醒啦?有什么不舒服吗?唐惟摇摇头,随后立刻对着薄夜道,薄少,那辆面包车……被射中了轮胎,整辆车侧翻,失控撞上了马路墩子爆炸后,无一生还。

薄夜淡淡地说着一个残忍的事实。

可是如果不是这辆面包车出事……那么死的,就是他们。

唐惟眼神闪了闪,明显是后怕了,他头上缠着一圈纱布,江凌说他有点轻微的脑震荡,但是不影响日常生活,休息一下就可以恢复好,唐惟盯着薄夜的脸,是你保护了我们吗?薄夜没说话,沉默好久才轻声道,只是……欠你们的。

唐惟也是沉默了好久,过了一会小声地吐露出一句,谢谢你。

薄夜自嘲一笑,将脸偏过去。

他要的不是谢谢,是原谅。

可是原谅这两个字的重量……原来,有这么沉。

后来唐诗醒过来的时候,薄夜和唐惟都已经拔了吊针,跟江凌三个人围着床,像是围观起尸的木乃伊一样,唐诗一睁开眼睛,就看见三张脸。

其中一大一小两张长得还特别相似。

唐诗看了眼唐惟,清了清嗓子才开口,发……发生了什么事情?薄少开车子踩油门太快了……唐惟笑得有点尴尬,一不小心就让我们撞进了商场的橱窗里…………唐诗立刻把怨怼的目光投向薄夜,薄夜感觉那眼神无比凌厉,然而为了不让唐诗担心,他们也只能配合这个说法。

男人头一次尴尬地扯着嘴角笑了笑,不……不好意思。

唐诗垂下眼睛,下次请你不要再这样冲动了。

薄夜被教训了,但是没反驳。

唐诗又像是记起来什么一样,那之前那家医院呢?那边发生了恐怖分子的暴动吗?薄夜立刻道,没事了,你不要担心,医院那边警察很快就赶到了,现在已经封锁起来了。

没事就好。

唐诗喘了口气,可她总觉得还有什么没解决……还有……还有谁被她忘记了?可是后来大家都沉默无声,唐诗自动默认了已经没有多余的事情,她又躺会病床上发呆,大脑在那一瞬间是放空的。

她记得当初在走廊里迎着枪声狂奔,也记得那些人潮汹涌的背影,以及有人的嘶吼声在走廊里回响。

唐诗——唐诗——带他们走,不要回头!戛然而止。

江凌给他们几个人又检查了一遍身体,最后让小护士过来帮薄夜的背部换纱布,那个小护士一边换,一边满脸红晕。

这个男人的肌肉……太……太性感了吧!又紧又劲瘦,而且……这上面的疤显得更加有男人味了……小护士给他上了药,后来伸手帮薄夜换纱布,整张脸都是通红的。

江凌在一边啧啧地摇头感慨,唉,薄夜这条狗,处处都是桃花。

薄夜抬眼冷冷一瞥,那眼神带着杀气,江凌立马闭嘴,在一边当做空气。

后来换药结束的时候,小护士几乎是捂着脸走的,薄夜面无表情把自己衣服放下来,靠在床垫上,背部的刺痛传来,他皱了皱眉。

哟,现在知道疼了?江凌过去拍了拍他受伤的肩膀,忍忍吧大兄弟,伤口愈合的时候是最痒最疼的,比刚开始刺破的时候还要难受。

时隔多年恨意浓烈一边唐惟看着笑了,江凌过去摸摸他的头,你就比较坚强了。

哥哥更喜欢你。

唐惟看了眼薄少,发现了他脸上强忍痛意的表情,轻声问了一声,薄少,你痛吗?薄夜身影一僵,像是不敢相信唐惟会关心他,后来也干巴巴地回了一句,没事……父子之间的交流,怎么会贫瘠到这个地步。

后来几个人都是沉默,这期间唐诗全过程几乎是无视了薄夜的存在,大概是因为他开车速度太快导致他们三个人都受伤所以心怀怨气。

但是没想过这件事情背后的真相,到底是什么样的。

唐惟住院了一个礼拜去复查就出院了,薄夜倒是还继续躺在病房里,这天唐惟过来收拾东西,薄夜给了他一个U盘。

这是我之前喜欢的几个代码,还没有完成。

你可以拿去,替我把工程写完。

薄夜难得地露出了笑容,虽然那笑容很浅,总觉得这阵子和唐惟的关系拉近了,回家一定要注意安全。

如果遇到了解决不了的问题,记得找我。

我知道我不算你们的什么人,但是面对丛林,只有我有这个把握可以保住你们。

好。

唐惟干涩地回复,接过薄夜那个U盘,仿佛接过了千斤重的东西。

可是当他们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病房外面的门被人猛地拉开了,唐惟和薄夜猛地回头,连带着在小憩的唐诗都吓了一跳,紧跟着,就看见薄老夫人出现在病房门外,身边跟着转着轮椅的安谧。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所有人都一惊,薄夜瞪大了眼睛,喊了一声,林辞!他喊了林辞守在门口……你喊林辞也没用!以为派一条狗看门就可以拦住我吗!薄老夫人一声怒吼,随后林辞进来了,红肿着半边脸,明显是被人扇过巴掌。

薄夜不可置信,没想到自己的助理会被自己的奶奶这样对待!薄夜拔高了声调,奶奶,你在闹什么?!你拿什么腔调跟我说这种话?薄老夫人看见了蹲在床边的唐惟,整个脸色都变了,哪儿来的野种!唐惟第一次被自己的老太太骂成这样,以前他去哪儿,薄家人都是好好端着的,可是现在,居然被薄夜的奶奶骂成野种!野种!薄夜都气得变了脸色,奶奶,惟惟不是野种!这里还没你说话的份儿!薄老夫人走上前,身后的下人推着安谧上前,唐诗猛地从床上卧起,瞪大了眼睛看着突然间闯进来的薄老夫人和安谧,紧跟着,女人的呼吸急促。

薄老夫人像是没有察觉到唐诗的异样似的,居高临下来到唐惟面前,她身后跟着薄颜,薄颜小心翼翼看着自己的小哥哥,她小小的心灵里或许知道这是和自己有血缘关系的哥哥。

可是……可是为什么明明是小哥哥,老太太看他的眼神这么可怕?唐惟被薄老夫人用这种眼神注视下,只觉得像被人扼住了呼吸。

他也抬头,用同样无所畏惧的眼神回视老夫人,那一眼像极了薄夜的凶狠。

果然是血脉相传。

薄老夫人冷笑,你就是夜儿说的那个,所谓薄家的孙子?唐惟咧嘴笑了笑,我不知道。

薄老夫人没想到他会这样毫无礼貌地回复她,直接怒了,上去指着唐惟,没有家教!谁把你教成这样的!薄夜刚要张嘴让自己奶奶不要说得这么侮辱人,可是没想到病床上的唐诗说话了。

女人荒唐地笑了两声,是啊!毕竟是杀人犯的儿子,怎么可能有家教!薄老夫人的身体狠狠一震,连带着安谧都震惊了,几个人都把视线投向唐诗,女人脸色苍白,一双眼睛却清冷锐利,跟刀子似的扎在他们脸上。

薄老夫人的拐杖狠狠一震,放肆。

你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一个薄家赶出门去的丧家犬而已!她有什么资格插入他们的谈话!可是唐诗只是冷笑,不过是一个被你孙子亲手送进监狱的女人!那语气,竟带着几分肃杀!唐诗回眸,看向她身边的安谧,这是她时隔这么多年第一次和安谧对视。

当年安谧坠落楼梯之前,她试图伸手拽住安谧,可是没想到这个动作,却成为了让自己背负罪名的证据。

真是讽刺。

唐诗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手死死抓住身上的病床单,手背上的针孔因为回血,高起了一块血肿,可是她察觉不到痛意,只是这样狠狠注视着眼前这几个突然闯进来的女人。

脑海里又重现那句话——若是每失去一位至亲的人,每丢掉一份重要的尊严,都会让剩下的人生不如死的话……那么最后剩下的人,就不已经只是痛彻心扉那么简单了……而是化作,复仇的恶鬼!那一刻,仇恨吞噬蒙蔽了唐诗的整颗心脏!安谧……安谧,害她生不如死的安谧,害她背负罪名的安谧,那个明明好好活着,却从来不肯站出来替她证明清白的安谧!薄老夫人和安谧被唐诗眼里惊心动魄的恨意吓到,那分明只是一个眼神,却仿佛利刃穿透她们的身体!薄颜倒退几步,觉得躺在病床上那个阿姨有点恐怖,特别是那个表情,似乎对她们……恨之入骨。

自己的妈妈,当年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薄颜看向自己的小哥哥,却发现唐惟用同样的眼神注视着她的脸。

薄颜瑟缩,轻轻喊了一声,小哥哥……闭嘴!唐惟和唐诗同时出声,吓了在场所有人一跳,薄老夫人回过神来怒不可遏,你说什么?唐诗毫不犹豫抓起床头的杯子冲着他们摔去,从喉咙里翻滚出一个字,如同喉间泣血,滚!薄夜被她这样强烈的恨意怔到,发现她恨恨盯着安谧,心里知晓了原由。

薄老夫人愤怒与唐诗不服从她,驳了她的面子,指着唐诗怒骂,别以为自己多了不起,不过生了一个儿子,休想飞上枝头变凤凰!唐诗,你活该坐那么多年牢!活该坐这么多年牢!要么我死要么你滚这种话……为什么这种丧尽天良的话都会从一个养尊处优的豪门贵夫人嘴巴里讲出来?唐诗气得眼眶都红了,用力扯下自己手背上的针头,都想冲上去和安谧打,被旁边的薄夜狠狠拖住,唐诗!你放开我,你放开我!唐诗嘶吼着,所有的不甘,所有的委屈,所有因为冤枉而吃的苦头在这一刻,被活该这两个字彻底激发。

唐诗双眸赤红,流出来的仿佛不是眼泪而是血。

人的心到底可以有多狠,狠到可以用这样狼心狗肺的字眼来描述她无辜的当年?!唐诗,你冷静——!!薄夜生怕唐诗的抑郁症又被刺激复发,旁边的唐惟也抓着唐诗的手,对着薄颜喊道,带着你的妈咪和老太太滚!你这个小孩子有没有教养!没有!唐惟口不择言嘶吼,我妈妈是个杀人犯,杀了你身边那个坐轮椅的女人!我从小没爹没妈教养,我就是外面一个野种,您满意了吗!薄老夫人被唐惟这样的语气逼得退后两步。

安谧脸色惨白,却还要强撑着自己委屈的一面,你是在怪阿姨吗?少在那里装什么可怜巴巴的样子!唐惟带着哭腔,你委屈什么!你有什么资格委屈!我妈咪才是平白无故失去了一切的人!你有什么好委屈!你不是被我妈咪杀死了吗,你怎么还活着!你就该去死——!!小孩子这番话的下场是得到薄老夫人迎面而来的一个耳光,这个变故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连带着薄夜都怔住了。

他的儿子,他那么捧在手掌心小心翼翼讨好的儿子,被他的亲奶奶扇了一个耳光……可是薄老夫人显然觉得这并不算什么,只不过是一个耳光罢了,这个小孩子这张嘴巴,迟早被她撕烂了!不会说话就别说!薄老夫人揉着自己的手掌心,站在安谧旁边,大人的事情轮不到你指手画脚,小小年纪,说话这么这么恶毒,咒人去死!恶毒?唐惟捂着刺痛的半边脸,笑了笑,哪儿比得上你们恶毒?小男孩还想说话,薄老夫人又是一个耳光。

少年措不及防被打得往后倒去,鼻血流了满脸,耳边嗡嗡地响。

唐诗呼吸都停止了,看着自己的儿子摔在地上,冲上前尖叫一声,惟惟!惟惟!场面混乱,让人心惊!看见唐诗这副惊慌失措的样子,安谧脸上焦急,事实上却特别想笑,连嘴角都止不住上扬。

活该!薄老夫人最讨厌有人违逆顶嘴,活该!唐诗抱着唐惟,薄夜拦在他们母子俩面前,他浑身是伤,奶奶,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奶奶教训一下这个贱女人和野种,怎么,你心疼?薄老夫人也把安谧拦在身后,仿佛她就是安谧的靠山,不过是一个野种!也值得你这么在意?你看看你身上的伤,都是因为这个女人在,所以才这么倒霉!奶奶心疼你被她连累,你还在为他们着想!唐诗听见这句话的时候,只觉得所有的气血一下子冲到了脑子里,各种消极的想法和抑郁的念头统统往上冒,以及那些……疯狂想要毁灭一切发的**。

唐惟的耳边旁边已经有血流下来,唐诗看着都觉得触目惊心,耳膜会破裂吗?惟惟,你耳朵疼吗?唐惟耳朵里只剩下一片嗡嗡的声音,以及血液疯狂冲撞的杂音,除此以外,他什么都听不见。

小男孩茫然又脆弱地流着泪,妈咪……你说什么……我听不见……我听不见……这四个字成了压垮唐诗最后一丝理智的稻草!她猛地推开薄夜,眼赤欲裂,所有的情绪在这一刻成为了蓬勃爆发的火山,那些浓烈的疯狂的意识将她所有的冷静吞没!薄老夫人对上她的眼睛,干什么?!你还不服?我杀了你——!!唐诗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怒吼,我杀了你——!!她直接抓起一边削水果用的水果刀,直直冲向薄老夫人,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薄老夫人和安谧尖叫一声,薄夜上前一把将唐诗拦腰锁住,你疯了!对!我就是疯了,我疯了!唐诗抓着水果刀的手都在颤抖,她两巴掌把我儿子打到耳膜破裂,我儿子残疾怎么办!薄夜,那也是你的孩子,你的心就不会痛吗!她痛的快要死掉了!有没有人,有没有人来救救她!这个毫无道德的世界,她不想活了!唐诗哭得声音都哑了,那眼里的恨意亮得惊人,如同杜鹃啼血,安谧,你没死,这笔仇我一定要向你一笔笔算回来!唐诗!薄夜抱着唐诗,看着一边的唐惟,又觉得心疼,大喊着,奶奶,您闹够了没有!薄老夫人倒退几步,夜儿,你骂自己奶奶?我受够了您了!薄夜抱着发抖的唐诗忍无可忍低吼,你没看到他们母子俩被我们逼成什么样了吗!奶奶!您但凡有一点良心,你就放过他们吧!他们什么都没做错,还因为我被冤枉坐了牢,我们薄家欠他们,求求您不要再增加我的罪孽了!!薄老夫人不可置信,夜儿,你居然说得出这种话?薄夜绝望地笑了。

他一把抓下唐诗手里的刀,直直抵在自己的手腕上,滚不滚?他对自己的奶奶用滚这个字眼。

此时此刻有医护人员冲进来,江凌看见这幅场景,怒吼,疯了吗!干什么刺激我们医院的病人!薄老夫人回眸,看见江凌暴怒冲进来,都他妈给我轰出去!为老不尊,老不要脸!薄老夫人还没被人指着鼻子骂过不要脸,气得胸口哆嗦,像是有心脏病,夜儿,你和你的朋友就这样对奶奶?奶奶,要么您现在走,要么,我和唐诗死在您面前。

薄夜声音都在抖了,你不是喜欢逼人吗?正好,您挑啊!不能出事耳膜破裂要么滚,要么我和唐诗死在你面前!薄夜这句话一出,场面极度混乱,安谧含着眼泪水说,夜哥哥,你疯了吗!你是不是因为我来了才这么生气?薄夜丝毫没有去理安谧只是看着自己的奶奶,稍微一用力,那刀刃便没入他的皮肤。

细细的血丝很快顺着薄夜的手腕往下淌,薄老夫人脸都白了,这可是真刀啊!乖孙,你这是要干什么!你居然逼奶奶!奶奶,不是我逼你,是你逼我!薄夜眼眶血红,您今天上门这样对待唐诗母子,您考虑过我的感受吗!我拼尽一切要把好的东西补偿给他们,而你两个巴掌轻轻松松毁掉了我一切的努力!他几乎是嘶吼,要吼穿自己的灵魂。

薄老夫人不可置信盯着自己的孙子,夜儿,你和奶奶做对?你是不是不把奶奶放在眼里?你眼里有我吗?薄夜犀利反问,你眼里只有薄家,你巴不得薄家上上下下都听你的话,你就没把我当人过!江凌看着这个状况,转身就去找身强体壮的保安,上前就把薄老夫人往外轰,都赶出去!他妈的,当我们是软柿子?你算什么东西!薄老夫人被人赶出去还是头一次,我告诉你,我年纪大了,你敢动我一下,就是欺负老人!我可去你妈的吧!江凌就差没一巴掌上去了,口不择言怒吼,你这老不死的没看见把自己亲孙子逼成什么样了吗!薄夜在流血啊!年纪大就在家里好好呆着安度晚年,出来找死是活够了吗!薄老夫人气得胸口剧烈哆嗦,紧跟着两眼一翻,被江凌骂得整个人往后倒,安谧尖叫一声,奶奶!安谧使劲转动轮椅,大喊着,奶奶,奶奶!见奶奶没反应,安谧转头对着江凌道,你怎么能这样!奶奶年纪大了,你不会让让她吗!让让?江凌眯眼笑,不好意思,我要有这份宽宏大量的心,我他妈早拯救世界去了!你该庆幸你现在是个残疾人,老子不打你!否则老子把你打残!江凌可没薄夜那么多顾忌,他也不斯文,唐惟这小王八羔子,平时他们爱逗他玩是他们的事儿,谁要敢欺负唐惟,就是在挑衅他们!薄夜好不容易有个这么天才的儿子,让自己亲奶奶打了,这能忍吗!身为薄夜的好朋友,江凌都觉得自己要被气到喷火了!安谧扶着薄老夫人,喊着,送奶奶去检查啊!把她们拖出去!没想到江凌的态度还是这么恶劣,安谧把求救的眼神投向薄夜,夜哥哥,这是你的亲奶奶,你怎么能看看她晕过去?薄夜将刀子哐当一声丢在地上,那声音激得安谧自己浑身一个寒颤,男人上前,薄老夫人被一群医护人员带去了外面,就剩下安谧一人脸色惨白。

薄夜那只流血的手不顾伤口刺痛,上前直直抓住了安谧的衣领。

那鲜血顺着手往下滴,滴在安谧的衣领上面,开出一朵鲜红的艳梅。

他用尽力气一字一句,对着安谧说,不要再试图挑战我的耐心,我不想连对你最后一丁点怜悯愧疚也失去了。

一句话,安谧脸色煞白!!薄夜说这种话的意思是什么?他难道都知道吗?都知道她的别有用心吗……后来安谧也被人推着走,走的时候嘴里还哭喊着,夜哥哥,不要这样,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这么看我,可是我没有,我对你真心一片——还他妈真心——!骗鬼去吧!江凌见她被推出去,一脚踹上了门,今天绝对是他爆粗口爆的最多的一天。

后来他转身回来,带着另外一拨医生,看着被薄夜又圈在怀里的唐惟和唐诗,脸色都变严肃了,我找好朋友给儿子动手术,唐诗上床,处理伤口,快,把唐惟带去抢救室!唐惟的耳朵传来剧烈的刺痛感,他皱着眉毛,那种感觉仿佛有钢针从自己的耳膜刺进去直接扎入脑子,小孩子疼得脸色惨白,不停的流眼泪。

妈妈,我疼……我疼……他伸着手胡乱地抓着人,唐诗被人打了镇定剂昏睡过去,听不见唐惟的喊声,他哭着,全身疼的抽搐,因为耳朵疼所以去捂耳朵,可是没想到捧了更疼。

小男孩直抽冷气,妈咪,我耳朵好疼啊……我脑子也疼……耳朵连着脑子,薄夜看着唐惟耳边流下来的血,整颗心像是被人揪在一起,唐惟无助地喊着妈咪,他就把自己一把抱过来,狠狠搂在怀里,爸爸在,妈咪没事……唐惟哭得泪眼朦胧,抓住薄夜胸口的外套,男人手上的鲜血和他耳朵里滴下来的血融在一起,那模样有些触目惊心。

唐惟失了理智,终于失去坚强的铠甲,在薄夜的怀中痛苦地寻求依靠,爸爸……我真的好疼,我耳朵一直都在叫,嗡嗡叫……薄夜眼睛都红了,抱着唐惟的手在发抖。

小男孩骨头那么硬,平时从不喊他一声爸爸,现在这声爸爸等于把他的心都喊碎了,没事,爸爸在,爸爸不会让你耳朵出事的……薄夜站起来抱着唐惟狂奔,江凌!你那个医生朋友呢!来了来了!江凌带着自己好朋友冲过来,身后小护士也推着一台床,快把孩子放上来,这不能耽搁!老夜你等着我们,我肯定不让唐惟的听力受损。

江凌拜托了自己的好朋友,那个医生披着白大褂推着唐惟进了抢救室,随后薄夜晃着神看着江凌,那眼神让江凌都觉得痛。

唐惟那么可爱,就像我半个儿子一样,我不会让他出事的,你先跟我去处理自己手上的伤口好吗?薄夜不依,唐诗刚睡下,我要等她醒来……唐诗的精神状况也要慢慢调节,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江凌有些着急,看着薄夜手腕上不停涌出的血,你最近心力交猝,也要注意休息。

唐诗的情况我们等下制定计划来解决,心理上的毛病只能褪去,不能根除。

稍微一刺激,就会复发。

挑拨离间不安好心就像今天这次被薄老夫人刺激。

薄夜仓皇看着自己的好友,被他强行拽着去了办公室,随后江凌拿出那些止血药膏,看了眼薄颜手腕处的伤口,用镊子夹着酒精棉球帮他把血都擦了。

疼吧?背上的伤还没好呢,又给自己一刀。

江凌皱着眉,跟谁学的,自己伤自己。

薄夜摇摇头,我没办法,那种情况下我真的没办法。

又不可能真的对我奶奶动手,可是……可是我也要保护他们啊。

你奶奶真的过分了。

一提到这个江凌声音冷了下来,简直是太过分!就这样闹上医院来!唐惟也是你的儿子啊,她怎么说动手就动手!薄夜沉默,任由自己的好朋友骂他的奶奶,后来处理好伤口,江凌才停止指责,算了不骂了,反正她也活不了几年了。

薄夜笑了笑,你怎么这么着急?我能不着急吗!江凌拍着桌子,当时那情况再发展下去就要变成杀人案了都!你看看唐诗他们母子俩多惨!你奶奶还要再来插上一刀,简直不是人!薄夜没否认,只是沉着声音道,我觉得我的罪孽又深重了。

江凌觉得他有点可怜,只能拍拍他的肩膀,唉算了,我也不说了。

你慢慢来吧,先把唐诗的抑郁症治疗好,不然这就是个隐形祸患,指不定哪天她又被谁刺激了,想不开了呢?薄夜没否认,这个年过得实在是糟心。

明明是大过年,却没有一丁点过年的气氛,甚至出现了这种……令人心寒的事情。

几个小时后,传来薄夜的奶奶醒来的消息,江凌问薄夜要不要去看看她,薄夜当做没听见一样,只是问,唐诗醒了没?还没呢,镇定剂药效没那么快过了。

江凌对着薄夜道,不去看看你的奶奶?薄夜的表情几乎是在一秒钟之间就冷了下来,尤其是那眼神,江凌立马闭嘴,当我没问,好吧。

就怕你到时候还要去陪你的奶奶,那唐诗不就是白受了委屈。

我不会再让这种事情发生。

薄夜跟着江凌来到了唐诗的病房门口,看见女人安静苍白地躺在那里,他眼底一片深痛。

我已经欠了太多了,不能再让她对我继续失望了。

薄夜自顾自喃喃着,或许她本就对我也没抱有期待,其实……我不想再让自己变成过去那种人。

江凌觉得他们之间这段孽缘实在是太痛苦了,旁观者看着都揪心,只是语言太苍白,他也没别的力气劝说薄夜,只能陪着他一起等。

好,那我们等唐诗醒过来,你去找她好好说说,然后,带着你奶奶给她道歉。

薄夜垂下眼睛,道歉不够。

怎么都不够的。

江凌拍拍他,兄弟,明白你想要弥补唐诗的心情。

但是你奶奶现在除了道歉什么都给不出,惟惟的耳朵还没个下文呢,一步步来,唐诗总会心里好过点。

薄夜沉默无声,站在唐诗的病房外面,却感觉像是隔了一道天堑,他这辈子都无法跨越。

薄老夫人醒来的时候,察觉到病床旁边只有安谧一人,立刻气得脸色直变,安谧见她动气,怕她又晕过去,转着轮椅上前安抚她,奶奶,您别气……夜儿呢?薄老夫人直勾勾看着安谧的脸,夜儿在哪儿?他奶奶都住院了,怎么不过来看一眼!安谧故作小心翼翼,实则是为了挑起老太太的怒火,装模作样道,夜哥哥……去,去看那个女人了,他没来看您,奶奶,您别伤心,夜哥哥一定只是被那个女人迷惑了眼……她说着说着还挺委屈,像是替奶奶不值,没关系,我还在呢,奶奶,我陪着您。

薄老夫人没听进去后半句,只听见了前半句,在她脑子不停地响。

她的乖孙去陪那个贱女人了,连她被气得住院了,都不来看一眼!薄老夫人几乎是被气到说话都说不顺长了,那个该死的女人!安谧一看自己的挑拨离间有效果,心中暗喜,面上却还是那副难过的样子,奶奶,夜哥哥会看开的,他迟早会知道还是自己的家人最重要的。

薄老夫人这才脸色稍微好转,拍了拍安谧的手,还是你嘴巴甜会说话。

安谧立刻摇头,楚楚可怜道,不,奶奶,这都是安安的心里话。

夜哥哥只不过是一时半会走上了歧路,奶奶您别跟他生气。

他肯定会自己明白的,毕竟是您的孙子呀。

这话说的像是在帮他们两个说和一样,显得她煞费苦心想要维持家庭和睦,薄老夫人深呼吸一口气,才将心头的气愤压下去,接着安谧的话说道,对,你说的没错,只是一时的。

他还是我的乖孙。

薄夜不可能被唐诗骗得团团转!后来安谧继续陪着薄老夫人说话聊天,抽空还让下人去蹲了一碗鸡汤给她喝,薄老夫人面色逐渐好转,丝毫看不出来像是被气到住院的人,倒是另外病房里的唐诗脸色惨白,越来越瘦,薄夜看着都心疼。

你喝点儿行不行?薄夜手里拎着一个保温杯,我妈炖的蹄髈,都是胶原蛋白,她说你吃了能长肉,现在真的太瘦了。

唐诗,我怕你撑不下去。

唐诗只是笑,那笑意讽刺,瘦削的脸上唯有一双眼睛亮得如同刀刃上的寒光,薄夜,你少编那么多废话来骗我。

薄夜没说话,把保温杯放在一边,手腕上还缠着纱布,唐诗触及到那个纱布,视线像是被刺痛了。

意识回笼的时候,想起混乱的当天,薄夜拿刀抵着自己手腕,以死相逼。

唐诗心头刺痛,而她只是笑笑,看着眼前的男人,薄夜,不要费力气了。

我不想碰你们家的东西。

薄夜只能顺着唐诗的性子来,你就当这不是我们家的,是江凌带给你的好不好?唐诗看了眼缩在角落里一直不说话的薄颜,这个小姑娘从那个时候开始就一直等在这里,安谧似乎忘记了她的存在,只顾着讨好薄老夫人,将她一个人丢在唐诗的病房里。

狼心狗肺孩子无辜小姑娘满脸的担惊受怕,害怕唐诗又失去理智,更害怕自己……被眼前这个瘦弱却有着相当强烈感情的女人针对。

可是唐诗只是冲她笑笑,在这里等了多久?小姑娘瑟瑟发抖,三个小时……唐诗做不到对薄颜有多少关怀,她只能用理智告诉自己,大人之间的恩怨,小孩子是无辜的,可是饶是这样,看见薄颜的时候,她还是会气血上涌。

为什么在我这里?不去找你的妈妈吗?我妈咪不需要我……薄颜还是在角落里没走出来,只是那眼神,带着渴望,却也带着恐惧。

唐惟不会有这种眼神,因为他被唐诗深爱着。

薄夜往回看了一眼,对薄颜冷冷道,过来。

薄颜以为薄夜要惩罚自己,眼泪一下子出来了,爸爸,不要……我知道错了,我……她明明没有做错任何事情,却习惯性这样道歉认错,来保护自己不要受到伤害。

唐诗的手指微微抓紧了,她知道心疼安谧的女儿根本就是白费力气,可是看见薄颜这样的表情,还是有些受不住。

毕竟是当了母亲的人,小孩子这么害怕,长大了也肯定会有阴影。

薄夜还是那句话,过来。

薄颜颤抖着走上前来,爸爸,不要打我……我不会再出现在大姐姐面前了……她哭了,被吓哭了,薄夜脸色都变了,我什么时候打过你?薄颜抱住自己,妈咪一直打我,还拿烟头烫我,她很凶,根本不爱我……爸爸也是,从来不用正眼看我……我知道你们都不喜欢我……我给你们道歉好不好?她眼泪落下来的时候,薄夜都惊到了,哑着嗓子,谁……谁说爸爸不喜欢你的?薄颜的的确确不是薄夜的孩子,所以他才一直放任她,只不过因为目前还没和安谧彻底撕破脸,也就由着薄颜叫他爸爸。

毕竟薄颜还是个乖巧懂事的,薄夜也知道小孩子是无罪的,只是他罪孽太深,无人可以撇清关系。

爸爸,你喊我过来不是要打我吗?薄颜瘦弱的脸上挂着泪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把爸爸想的那么坏的,对不起……她惊恐地以为自己又说错话了,对不起三个字成了她唯一的救赎,薄夜不知道安谧到底对薄颜灌输了什么思想,怎么会让一个小孩子变成这副样子。

唐诗深呼吸一口气,努力使得自己表情变得不再冷漠,你爸爸不是要打你,喊你是过来让你跟我一起吃东西,对不对?薄夜愣住了,看了眼唐诗的表情,立刻接着她的话说下去,对,和阿姨一起吃吧。

谢谢阿姨,你真是个好人。

薄颜单纯,人家对她好就感激涕零,泪眼朦胧看着唐诗,我可以喊你姐姐吗?唐诗心中剧痛,随便你喊我什么都无所谓。

姐姐是小哥哥的妈妈吗?薄颜很主动去盛了一碗汤给唐诗,像是要感谢她的收留,一边薄夜看着都觉得有些揪心,虽然不是自己亲生的,但是薄颜……太可怜了。

怎么会这样?嗯,是唐惟小哥哥的妈妈。

唐诗知道,刚才闹事情的时候,薄颜就在一边看着,她害怕,却不敢说话,只能看着他们暴乱,躲在阴影里发抖。

唐惟小哥哥的耳朵没事吗?薄颜小心翼翼说着这句话,怕引起唐诗的反感,他……流了很多血。

唐诗眼眶一红,端着薄颜给她的那晚汤,扯着嘴角,没事,我相信江凌和他的朋友。

希望小哥哥不会出事。

薄颜难得遇见一个对自己好的人,或者说,不把自己赶走,会对自己有好脸色的人,心里暖暖的,小孩子不懂很多道理,但是只知道一个最简单的——那就是谁对自己好,她就对谁好。

薄颜上前揉唐诗眉心,姐姐,不要担心。

我把耳朵借给小哥哥,小哥哥肯定会好起来的。

唐诗的眼泪直接出来了,连薄夜都在一边惊了,薄颜声音稚嫩,智商情商也没唐惟那么超群,只是最简单甚至幼稚的一句话,却令他们两个成年人觉得心里酸涩。

替唐惟谢谢你。

唐诗情绪稍微平复,吃点东西吧,你很瘦。

姐姐看着也很瘦。

薄颜觉得自己的人生里终于迎来了温暖,对着唐诗,满眼的渴望和期待,我们一起吃好不好?以后爸爸带汤过来,我就陪你一起吃。

唐诗没忍住,伸手竟触碰了一下薄颜的额头。

薄夜以为唐诗会相当厌恶安谧的孩子,却没想过她能够接纳她,孩子的心灵是最纯洁的,唯有在长大的过程中会被周围环境和大人一层一层涂上不同的颜色。

唐诗的心是热的,血是红的,所以唐惟也有着一颗赤子之心。

薄颜已经被安谧扭曲成了那么容易担心受怕的样子,长大了肯定会更加内向抑郁,薄夜不是没想过,只是一想到这是安谧拿来欺骗自己的小孩,就不想管她。

可是小孩啊……真的是无辜的。

就像他当初对着唐惟出气,后来醒悟过来一样。

听见薄颜的话语,唐诗沉默了半晌,许久才说,好。

薄颜后来陪着唐诗吃了岑慧秋炖的汤,薄夜牵着她出去,后来到了病房外面,蹲下来对她说,下次爸爸带汤,都由你来帮我和诗诗姐姐一起吃了好不好?嗯!薄夜终于肯正视薄颜,只要他眼里能有她,小薄颜一定会去做到,她的爸爸终于不再讨厌她了。

和薄夜道别,薄颜怀着雀跃的心情到了老夫人的房间里,还没进去就被安谧一把抓住,女人将她的头按着往墙上撞,你刚刚在和唐诗一起吃东西?你这该死的白眼狼!狼心狗肺的东西!薄颜想叫,半路尖叫声又硬生生停住,叫出来只会被自己母亲打得更惨,她像是一场梦醒,被拖入冰冷残忍的现实里,自己的母亲坐着轮椅撕扯着她的头发,薄颜的眼泪顿时留了满脸。

当年内幕两家联姻薄颜觉得身体剧痛,被安谧这样抓着,她眼泪不停的往外流。

她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自己的妈妈要这样对待她。

可是薄颜这样委屈的表情,只是迎来了安谧更加用力的打击,小女孩蹲下来抱成一团,眼里全是绝望。

为什么……自己的妈妈不是刚才那个温柔的大姐姐?她……好羡慕唐惟小哥哥啊。

薄颜再次回到薄老夫人身边的时候,已经收起了委屈巴巴的表情,刚刚安谧警告她说敢在薄老夫人面前提起什么,就撕烂她的嘴。

吓得薄颜什么都不敢说,胆颤心惊过去哄薄老夫人开心。

薄老夫人抓着她的手说,你也是我们薄家的种,必须得比那个臭小子厉害,知道吗?薄颜兢兢战战地点头,眼里全是惊恐。

若是有一天,眼前这个老夫人知道了她并不是薄夜的女儿……那个时候她会不会迎来更深更重的打击?而隔壁病房的唐惟是在两个小时后醒来的,一醒来就看见自己的父亲薄夜坐在一边,他下意识伸手碰了碰自己的脑袋,脑袋上绕着一大圈纱布,因为伤的是耳朵,离着脑子很近,干脆直接绕了后脑勺一圈,像是黑猫警长里面的那只叫做一只耳的老鼠一般,缠着厚厚的纱布。

薄夜看见自己儿子醒了,上前道,耳朵还疼吗?有声音了。

唐惟小声道,还有点疼……没出事就好。

薄夜总算松了口气坐回自己的椅子上,看着唐为,身体还有什么不舒服吗?唐惟摇摇头,倒是问起了唐诗的情况,我妈咪呢?她没事吧?你妈咪没事,状况已经稳定了。

薄夜叹了口气,又让你们遭受这种事情了。

我知道,今天这件事在你的意料之外。

唐惟垂着头,只是薄少,通过这件事,你也该看清楚了,我们和你,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若是要跨过所有人的阻拦在一起,那定是刀山火海。

薄夜把眼神投给唐惟,不信我?不是不信,是这个现实太残酷。

唐惟扭头,把脸转过去,就像一开始我妈咪强求想留在你身边一样,最后还是一个分离的下场。

我听说破镜重圆在一起的几率很高,但是同样,最后又分开的几率也很高。

唐诗吃了药此时此刻正沉沉睡去,唐惟也才敢放心和薄夜聊这些事情。

薄夜看着眼前的小男孩,知道自己已经不能将他当做一个小孩子来看待了,而是应该将他当做一个堂堂正正的男人。

我知道对你来说,你现在只想把过去补偿。

可是薄少,太多现实的东西横跨在我们中间了。

唐惟摇摇头,你这样费力气,我看着也会觉得心酸。

可是心酸和原谅是两回事。

我分得清楚。

唐惟太理智了,理智让他这个成年人都无法招架。

起码等你们彻底安稳了再说吧。

薄夜哑着嗓子,现在你们身边还有危险,就算把我奶奶的事情撇开……丛林那边还对你们虎视眈眈。

惟惟,我可以保护你们。

唐惟看着眼前薄夜的眼睛,我可以相信你吗?薄夜,你确定这不是你新的手段吗?那怀疑刺痛了薄夜的心,可他却还是强撑着装做自己很顽强的样子,对着唐惟道,依靠我吧。

当时的唐惟脑子里想起了一句曾经看见过的台词。

我不会再让你叫我逃跑了,也不会再让你一个人来背负一切。

那样不是太见外了吗?流着眼泪来求我帮忙吧,流着鼻涕来依靠我吧。

小男孩眼里涌起了一股情绪,忽然间,他伸出手,对着薄夜道,那么,来拉钩上吊。

薄夜顿了顿,随后上前勾住他的小手指,拉钩。

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一个背着我妈咪的秘密。

唐惟直直盯着薄夜的脸,她所不知道的,我们之间的,只属于男人和男人的秘密。

在她背后,以她不知晓的姿态替她挡住那些风雨侵袭的那一大一小两个男人,在此刻达成了新的共同目的。

或许唐诗是幸运的,因为命运在她自我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将唐惟送到了她身边,成为了她生命里唯一的救赎。

这天夜里薄夜离开后,唐惟在床上和R7CKY聊天,聊到了他之前狙击的事件,问他,你不怕被人发现吗?R7CKY笑得特别欠扁,要抓早来抓我了,我本来也是非法入境的。

……这个犯罪分子似乎还很嚣张嘛。

唐惟勾勾唇,那我去检举你。

你敢举报我?R7CKY乐了,对着自己的徒儿唏嘘,哎呦,小白眼狼,真狠的心。

你去吧,你去了我就黑客国家公安局的后台,再把我自己资料擦得一干二净。

得!这种流氓真是太无耻了!唐惟说,你不能这样,对我来说也有危险。

R7CKY双手抱在胸前哼哼,海城的风神组各个都是非法分子,人家还把他们当做城市之光,人民的守护者呢。

你师父我好歹也是风神组出来的,你不要拿那种看坏人的眼神看我。

这可是发现新大陆了,唐惟看了眼旁边还在熟睡的唐诗,又立刻轻声问道,什么情况啊?风神组以前出过什么事情?你知道蓝鸣吧?R7CKY看着唐惟好奇的眼神,不要问太多哦,知道了太多东西就会死得早。

唐惟根本不怕,无所谓,你快说!不说我就去告诉蓝鸣哥哥你人在白城,有本事你现在连夜飞走。

看看是人家抓你快还是你逃得快。

靠!R7CKY头一次被一个小屁孩儿威胁了,反应过来立刻说道,服了你了,既然和蓝鸣关系好,就应该知道他们家后台很铁吧?嗯哼。

唐惟应了一声,蓝鸣哥哥看着很威风。

蓝家和叶家当年是联姻,所以叶家的军事地位也很强。

R7CKY随便开了个头,唐惟也记起来了,叶惊棠背后也的确有人,听说他父亲叶浩和蓝鸣的爸爸一样,都是个铁血铮铮的军人。

达成共识保护唐诗蓝鸣还没成立风神组的时候,叶惊棠的父亲那里有一支特种兵部队。

后来合并了,才变成了风神组,有蓝鸣来掌管。

难怪叶惊棠背后和风神组也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唐惟皱着眉毛,把这些事情都记下来,继续,为什么丛林又和风神组有牵连?风神组当年出了一件事……R7CKY的声音猛地压低了,一件很大的事儿,导致很多兄弟变了,而我,也是被他们当做叛徒的其中之一。

唐惟愣了愣,看着眼前笑起来吊儿郎当的男人,没想过这背后会有这么严肃血腥的事情。

现在一部分兄弟在外逃,还有一部分就在丛林。

R7CKY觉得这些陈年往事说起来已经没什么意思了,他都过习惯了被人追杀的日子,他们加入丛林之后,成为了丛林里面的一把手。

现在我那些名字也都可以报出来。

ventus在一边小心翼翼地剥着瓜子,大概是想把瓜子肉都剥到一起然后大口吃了,结果R7CKY就直接伸手过去抓了一把,把他剥好的瓜子肉通通抢来了。

唐惟一看就乐了,这么紧张的聊天气氛,自己的师傅做事情还这么没轻重。

然后ventus盯着那一堆瓜子壳发呆。

过了一会唐惟看见屏幕里的ventus一言不发,转身去沙发下面掏出一把枪来直接指着R7CKY,面瘫的脸上全是杀意,吐出来!R7CKY嗷嗷叫唤着,双手抱头,兄弟自己人自己人,别开枪!我给你剥还不行吗!唐惟捂着嘴笑,随后继续问他,师傅,你既然认识丛林里那帮兄弟,是不是还和他们有联系?R7CKY伸手抓住ventus的枪口,回头来看了唐惟一眼,当然认识啦!除了风神组那群傻逼我不想理他们之外,逃出来的几个都是我们的好兄弟!看来风神组和他们结怨颇深,这次的大换血也和那件事情有关。

唐惟看着屏幕里面穿着一黑一白的两个人,忽然间想到了什么一般,就问道,那你们知道丛杉吗?丛杉?R7CKY一边可怜兮兮地给自己的好搭档重新剥瓜子剥核桃,一边停下动作来想了想,哦,我知道。

我兄弟都夸他是个特别厉害的男人,骨头很硬。

唐惟一听他们和丛杉也有着一点关系,立刻着急了,那你们可以现在帮忙打听打听丛杉的消息吗!R7CKY笑着抬头问了一句,怎么了?那是你偶像?不是。

唐惟摇摇头,他为了保护我们,好像被丛林抓走了。

丛林对我们下了狠手,之前追杀我的也是他们。

对面的r7cky和ventus双双愣住。

你说什么?ventus向来冷漠不爱说话,这一次也开口了,丛林追杀你?!是的,所以那次我才找你们帮忙。

唐惟声音稚嫩,但是眸光坚定,丛杉哥哥似乎也被丛林针对了,我怀疑是丛林内部有矛盾,所以才会有这种事情发生。

既然你们的好朋友在丛林里,能不能帮忙打听一下?R7CKY和ventus你看看我看看你,像是不敢相信。

嘶——怎么会这样,不会丛铮出事了吧,不然丛铮没出事,谁敢乱用丛林的人?R7CKY这句话直接说到了点子上。

唐惟一下子就想起来了,丛林原本有一个凶神恶煞的丛铮,丛铮在的时候,丛曦见了他也是害怕的,为什么现在丛林会这么乱,甚至开始朝着他们下手?一定是……脱离了丛铮的掌控。

唐惟感觉像是找到了一个新的思路,对着R7CKY道,师傅师傅,你帮我查查丛铮最近发生什么事了,或许我们可以来一个围魏救赵。

从丛铮下手,然后让他重回丛林,这样就没有别人敢对我们派兵追杀了!这小子是个有脑筋的,从丛林的老大下手,讨好老大等于掌控了丛林的其他人,看来唐惟小屁孩儿还挺机灵。

R7CKY一边剥瓜子一边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哎呀,累,等你师父我歇一阵子。

我喊薄少给您打钱。

R7CKY当场从椅子上跳起来,哐哐拍着桌面,好说好说!只要有钱,一切都没问题!……一边的ventus默默无语。

第二天的时候唐惟就找了薄夜谈这个事情,因为唐诗已经醒来,他怕自己的妈咪又想多,以为自己和薄夜私底下还有什么亲近的关系,就没有明着找薄夜,而是私底下偷偷发了短信给他。

这天中午的时候唐惟打着哈哈说要去找小朋友玩,就直接跳下床,唐诗都来不及拦,小男孩已经颠儿颠儿地迈着小短腿跑了。

跑出去的时候还路过了江凌,江凌喊他,哟,小王八蛋跑这么急去哪呀?唐惟眨眨眼睛,我去找薄少,你别跟我妈咪说啊。

江凌乐了,耳朵还没好呢,别乱跑。

又不是伤的腿,我洗脸的时候不让耳朵沾水就好啦!唐惟冲江凌挥挥手,江凌哥哥帮我拖住妈咪,我一个小时就回来!江凌乐呵呵地看着唐惟跑出去的身影,心说薄夜也不算是无用功啊,起码人家现在儿子会主动找他玩了。

可是江凌不知道,唐惟和薄夜亲近,也只是为了……保护唐诗。

撇开别的理由,他根本不会和薄夜有过多的来往。

电梯门口,林辞正等在那里,看见唐惟的时候,低低喊了一声,惟惟。

林辞哥哥。

唐惟上去和林辞手牵手,麻烦你等在这儿了,薄少呢?他在楼下车子里等你。

林辞牵着唐惟往外走,后来两个人到了住院部一楼,看见大门口停着一辆黑色低调的商务车,这才偷偷上去。

薄夜正好今天开完了一个高层会议下来,提早结束了一天的事情,神清气爽地靠在车子后排,看见自己的儿子爬上来,勾着唇笑了笑,小心。

唐惟抬头看自己英俊潇洒的父亲,随后想了个开头,我知道怎么解决丛林那波人的追杀了。

薄夜的眉头一下子皱起来,你想到什么了?唐惟把今天R7CKY和他说的内幕,统统又重新和薄夜说了一遍,听到后面薄夜也越来越严肃,你确定这些的真实性?后台超硬我是唐惟那天在车上他就怀疑了,自己的儿子认识的到底是什么人物,听口气似乎不是什么遵纪守法的好公民。

万一引火上身呢,你确保万无一失吗?薄夜还是有些后顾之忧,况且你小小年纪,人家会不会骗你?不会的,我见过他们,而且我们当时被追杀,他们也是二话不说拿着狙击枪来帮我们。

这样您都还信不过吗?唐惟盯着薄夜的眼睛,父子俩有一张相似的脸,连眼神都是一模一样的。

好了,我就想告诉您,我们可以从丛铮下手,然后控制丛林的人。

唐惟直白地说出了目的,这样,或许就能解决那些杀手,因为在丛林里,丛铮的命令高于任何人。

只要他下令不准动我们,就没人敢违逆。

这的确是个好法子,只是你那些朋友,有办法查到丛铮的踪迹吗?薄夜坐在那里,依旧是尊贵的气场,他在思考事情的时候也是心思缜密的,不让自己走错一步棋,我之前也想过这个方法,但是查不到。

不,您交给我,我们可以做到。

唐惟眼里闪烁着暗芒,似乎是,势在必得,没有我师父查不到的人。

哦?听唐惟把他师傅捧得那么高,薄夜似乎也有了兴趣,挑挑眉毛,你师父是谁?唐惟端着认真的表情看了薄夜许久,还是选择告诉了薄夜,R7CKY。

他还有个搭档,叫做ventus。

薄夜在听见这个名字的时候,忽然间瞳仁缩了缩。

他像是不可置信,这两个名字……从来只在,地下那些暗杀黑名单上听见过,可是却从自己儿子的嘴巴里冒了出来。

他抓住唐惟的肩膀,重复着那两个名字,R7CKY和ventus?这两个英文名都只是他们的假名罢了,很明显,ventus在拉丁语里面的意思就是风。

一阵风。

这也不过是他们一阵风一般,来去自如的假名罢了。

薄夜对着眼前少年无知的脸,轻声道,一定要小心和他们打交道。

唐惟有些疑惑,你认识他们吗?何止是认识。

这两个名字,曾经上过风神组的追杀名单。

不,曾经有七个名字上了风神组的追杀名单,而他们两个,是排名在最前面的。

薄夜能知道,也是因为调查了叶惊棠的背景,深入查到了叶惊棠背后和丛林复杂的关系,又循着丛林追踪到了风神组。

男人将自己心里的话一次性说了出来,唐惟相信他,把R7CKY的事情告诉他,那他也不应该对自己的儿子有所隐瞒。

这世界上,曾经有神秘的七个人,人家都称呼他们为——NO7。

以七大宗罪排名的他们,分别是傲慢,嫉妒,暴怒,懒惰,贪婪,**,暴食。

这七个名字以及他们英文名,曾经一度是海城人民的噩梦,这些变化是在唐诗坐牢的五年里发生的,很少人知道,但是身处高位者肯定听说过,比如薄夜这种人。

你的师父和他的搭档是七宗罪之一的人。

薄夜按着唐惟的肩膀,七宗罪行踪诡异,你一定要小心。

唐惟震惊,他曾猜想过或许R7CKY有一个很了不得的背影,是那种隐藏实力的高手,但是完全没想到他们背后有这么多复杂的故事。

没关系。

唐惟忽然间释怀了,笑了笑,他是我的师傅,就永远都是我的师傅。

他不可能背叛R7CKY的,或者说,不可能对他产生一丝一毫的怀疑和疏远。

因为那是一个不管什么时候,只要唐惟一句话,就可以随时随地为他提枪上阵的男人。

他们之间有着很深的羁绊。

薄夜看着唐惟眼里的坚定,忽然间笑了笑。

是啊,这可是他的儿子,怎么可能是那种普普通通的小孩子呢。

他将来……肯定是那种横空出世的,不得了的存在。

薄夜鬼使神差地摸了摸唐惟的脸,轻声道,没关系,不管你身边有什么谜团,或者前方有什么陷阱在等待,尽管去吧。

他,就是他最后的王牌。

这天夜里R7CKY收到了一笔一百万的巨款。

ventus看了他一眼,你出去卖屁股都卖不到这么多钱。

R7CKY怒了,你说什么呢!好歹我也是……我也是花见花开的万人迷小帅哥好么!ventus眼皮都没抬,懒懒地看着电脑,在搜索丛铮的消息,是薄夜打给你的吧?对。

R7CKY也将自己身前的电脑搬过来,估计是小惟惟和他爸爸达成共识,要和我们合作寻找丛铮的下落,从而控制丛林保护唐诗了。

啧,说的真可怕。

ventus敲击着键盘,我要是薄夜,我就趁机一口吞了丛林。

你这人怎么这么乘人之危!R7CKY嗤之以鼻,不过唐诗到底什么身份啊,查都查不到,太神奇了吧,除非有人的黑客技术能跟我比肩,才能让我找不到。

我们七个人里面能和我打平手的不多。

R7CKY摸着脑袋,唐诗到底是谁?ventus很直白地说,是薄夜前妻。

这他妈是个人都知道。

R7CKY不再问自己的搭档,就自顾自喃喃着,你说有没有可能是薄夜在背后隐藏她的消息?ventus打字的手指一顿,抬起头来看他。

我曾经在十八岁那年,输给过一个人。

R7CKY站起来,我这一生到目前为止,论黑客技术,只输过一次,也就只输给了那一个人。

他直勾勾看着自己好友的脸,这事儿我谁都没说,因为我觉得耻辱,但是现在想起来。

还有一个人的本事,或许超乎我们七个人的存在,但是游离在外。

那个人的英文名,叫做NIGHTMARE。

NIGHTMARE——噩梦。

存在于唐诗腰部,在岁月的侵蚀下却依旧没有褪色,鲜活存在的,那个曾经挚爱者姓名的纹身。

而此时此刻的唐惟还不知道,他身边的时代风起云涌正进行着什么样的变幻,也不知道这些人其实真实身份有多了不得,正常人光是认识一个,就足够吹大半辈子牛逼。

小男孩满心装的都是自己的妈咪,却不料想身后早就有了一般人可望不可即的坚强后盾。

你变心了因为唐诗第二天晚上的时候,唐惟就收到了一份R7CKY发来的邮件,点开来就是最近丛林的各种动荡情况,据说是丛铮身体出了毛病住院了,丛杉又不在,所以现在丛林就是丛曦一个人独大,难怪有了想要弄死其他人的念头。

唐惟看到最后,发现R7CKY还查到了丛铮住院的一个医院,是一个相当高级严格的军事医院,能进去的人身份都不简单,唐惟把消息发送给了薄夜,在保护唐诗这一件事情上,父子俩处于同一高度。

薄夜在公司里开会,正好安谧又被下人推着过来,手边还牵着薄颜。

薄颜的脸色苍白,薄夜皱起眉毛,你们怎么来了?怎么又是招呼不打一声就上来了?薄夜眼里的厌恶让薄颜有些胆怯,小声说着,爸爸…………薄夜深呼吸一口气,没有在薄颜面前发脾气,只是蹲下来,过来找我吗?安谧发觉现在薄夜已经根本不会在把她放在眼里了。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夜哥哥是她的,从一开始就是她的,凭什么唐诗来了,他就像是鬼迷心窍一样,一颗心扑在那个贱女人身上!可是安谧忍住了,强撑着笑意,还装作自己温婉的样子,夜哥哥,颜颜她,她说她想爸爸了,所以我带她来找你……薄夜牵住薄颜的小手,察觉到薄颜哆嗦了一下,小女生眼里都是害怕,担心薄夜下一秒就冷着脸把她赶走。

她知道眼前的薄夜并不喜欢自己,只是因为上次唐诗的关系才给自己好脸色。

可是……若他真的能成为自己的爸爸,那该多好?薄颜心思单纯,却因为得不到家庭的关爱,装了太多落空的渴望。

薄夜正视她,看见她眼里的害怕和渴求,终是忍住了对于她的反感——对于任何一个男人来说,有人将一个根本不是自己亲生的女儿骗到身边,都是不可饶恕的事情。

薄夜缓缓道,行,你让颜颜留着吧。

薄颜眼里几乎都在放光了,像是不敢相信,小声问道,爸爸,你是同意我陪着你了吗?从她嘴里喊出爸爸两个字,真是讽刺。

薄夜看着眼前的小孩子,虽然内心波涛汹涌,表面却还是不动声色的,随后牵着薄颜的手站起来,我喊林辞送你回去,至于薄颜,我下班的时候会带她回家的。

这是留下薄颜,赶走安谧的意思了。

夜哥哥,你是不是不爱我了?安谧一下子就来了眼泪,你赶我走对不对?我真的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一回来你对我的态度就是这样,难道是因为唐诗吗?是我做了什么对不起唐诗的事情吗!薄夜眯着眼睛看她,安谧……别再消耗我对你最后的耐心了。

安谧脸色煞白,你变了,夜哥哥,你变了!女人歇斯底里,你就因为唐诗所以才变心了!薄夜,你辜负了我对你的期待!面对女人的指责,薄夜没有出声反驳。

为何留她另有爱人不……不,你是我的,你怎么可以为了别的女人这样对我?安谧满脸都是眼泪,我也是当年的受害者之一啊!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待我!她的质问步步紧逼,薄夜只是皱着眉毛,一言不发,直到安谧的哽咽停歇,薄夜让林辞进来。

他使了个眼色,示意林辞把安谧推出去送回家,安谧拼命拍打着轮椅,眼睛血红,夜哥哥!你变了!你怎么可以背叛我们之间的感情!薄夜看着安谧被林辞推出办公室,整个房间才逐渐安静下来。

刚才期间那些安谧的指责,薄夜没有说一个字解释。

薄颜心思单纯,看出来了薄夜不开心,抬头使劲看着自己的父亲,轻声道,爸爸,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妈妈?薄夜在椅子上坐下,牵着薄颜的手,有些时候,喜欢和不喜欢,是小孩子才会用的词语。

成年人已经没有资格用这些字眼了。

他对于安谧剩下的只有她那双腿的愧疚了。

至于唐诗,他可以穷极一生补偿,哪怕要他这条命。

你喜欢那个医院里的大姐姐对不对?薄颜来到薄夜的膝盖旁边,伸手抓着他的裤腿,小孩子眼里满是单纯和疑惑,我也喜欢那个大姐姐,如果……薄颜有些哽咽,如果她是我的亲生母亲就好了……有些事情不能强求。

薄夜伸手摸了摸薄颜的脑袋,安谧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可是安谧的孩子薄颜起码还是单纯的,他不能伤害到她稚嫩的感情。

我曾和那位大姐姐有过一段婚姻。

薄夜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薄颜的眼睛,心情稍微平复了,低沉着嗓子诉说过去,那个时候我还爱着你的母亲,但是我阴差阳错之下娶了那位大姐姐。

婚后我对她很不好,甚至冤枉她,让她去坐了牢。

薄颜愣住了,没想到那个脸色苍白的大姐姐经历过这么多打击,她有点心疼了,后来呢?小女孩无意识攥紧了薄夜的裤腿,看得出来她是个心软善良的孩子,眼里都是担忧,那她……是不是恨死你了?薄夜扯着嘴角笑了笑,岂止是恨死了啊?哪怕我死了,都没办法抵消她心头的恨。

薄颜听见薄夜这句话,低下头喃喃着,难怪她刚开始看见我的时候也不怎么开心,因为我的妈妈也是当事人……你和你妈妈不一样。

薄夜伸手揉了揉薄颜的头顶,不要和你妈妈一样,被爱和恨困住,困住了自己困住了他人,我希望你以后可以自由。

你应该知道我不是你的亲生父亲吧?薄颜胆怯地点点头,我知道,可是爸爸……我也很喜欢你。

我不是有意骗你……没关系。

薄夜眸光幽深,等你找到自己的亲生父亲了,就让他拯救你,离开你妈咪身边。

薄颜立刻追问,你也知道我妈咪性格不好吗?那么为什么……要留她在你身边?你明明是想要那个大姐姐陪伴你吧?苏祁女儿你是混血我不能再拿婚姻困住她了。

提起唐诗,薄夜的眼里像是迅速闪过去什么情绪,这两个字已经成了他心头的一根刺,扎得很深,一旦被触动,就会血肉模糊。

就算她能选择原谅我,我也没有勇气再去和她在一起。

薄夜低头看着所谓的亲生女儿的脸,薄颜,你要知道,有的时候,这个世界上最没有用的东西,就是感情。

因为它是凭空产生的,根本不讲什么道理。

但是这现实社会,太多横沟无法跨越,单凭感情是没有用的。

薄夜的话语顿了顿,我只能还债,不奢求她的回应。

她就算给了回应,我也辜负不起。

薄夜看得很明白了,不能再牵连唐诗坠入他的泥潭深渊。

薄颜皱着眉头,像是在心疼薄夜,爸爸,你这样,一个人的日子会很苦吧?你留着我妈妈,不撕破脸皮,也是因为……因为你是原罪,当年那场事件她断的腿,和你脱离不了干系对不对?薄夜沉默,却是无声的承认。

你选择一个人背负所有责任,不让大姐姐知道,也是保护她对不对?不,这个你理解错了。

薄夜轻轻笑了一声,我是为了保护……我自己。

不想让唐诗知道他原来也可以这么卑微,更不想让她心软。

他没觉得有什么委屈的,只不过是一场偿还罢了,没必要平添那么多儿女情仇那么多爱恨两难。

这是薄夜,哪怕可以为了唐诗无声做那么多事情,也带着一份高傲尊严的薄夜。

他留着安谧,不是毫无底线,等到真的彻底耗尽怜悯和耐心那一天,安谧在他眼里也不算什么多重要的人了。

薄颜颇为老成的叹了口气,抬起那双浅色的眼珠子来看着自己的爸爸,谢谢你肯把这些事情告诉我,我知道我妈咪做错了很多事,但是爸爸……我不希望你被这些事情困住,我也希望你也可以给自己自由。

薄夜笑了笑,没人能够困住我。

除了唐诗。

薄颜这才放心了,颠儿颠儿过去给薄夜倒了一杯咖啡,那我就在办公室里等你吧,等你忙完我们回家。

回家。

薄夜看着薄颜的脸,沉默半晌,忽然间想起来了什么,问她,你的眼珠子颜色为什么这么浅?浅浅的灰灰的,不会是个混血吧?薄夜心说那他妈自己头上绿帽子戴的可就高了,自己怎么也不能变成混血血统啊。

薄颜指了指自己,疑惑道,是吗?其实之前也有人这么问过我,我妈咪说我还小,长大了就会正常的。

安谧摆明着骗自己孩子呢!下午的时候正好叶惊棠上门来找薄夜,因为太熟了也没打声招呼,推门进来的时候看见办公室里的小薄颜,盯着她的脸看了好久,然后抬头对薄夜道,你他妈替苏祁养女儿了?!!!短短一句话,掀起惊天骇浪!薄夜拍着办公桌站起来,对着叶惊棠问道,你说什么?丛林出事你心够大一进门就说这么劲爆的!叶惊棠退后两步,又走上前蹲下来,看着薄颜的脸,这不就是苏祁的脸嘛!我这双眼睛怎么可能看错?你什么时候转性子了,帮人家养小孩儿啊!薄夜上前一把把薄颜拉到自己身后,生怕她受到惊吓,话不能乱说,吓到她怎么办?薄颜也抓着薄夜袖子,小心翼翼喊着,爸爸,这位叔叔是谁呀?叶惊棠一听薄颜嫩嫩的声音就乐了,颇为无耻地说,还是个幼女萝莉呢,来来来,叔叔就好你这口,今晚去叔叔家带你看星星……薄颜吓得脸色煞白往薄夜身后躲,薄夜皱着眉头,你他妈这样活该被姜戚甩了。

哪壶不开你提哪壶!叶惊棠站起来就想掐死薄夜,这张嘴平时蹦不出半个字,一说话就是这种扎心的,你还帮情敌养女儿呢!还骗人家喊你爹!真不要脸!她是安谧带进来的。

薄夜深呼吸一口气,狠狠压下想和叶惊棠吵架的念头,和叶惊棠道,我也不知道她到底是谁的女儿,总之不是我的,但是安谧骗她是我的孩子。

哟,那你也能忍?叶惊棠看了眼薄颜,细皮嫩肉的,眼睛还蓝灰色的,这是个混血呀。

你回头问苏祁要一根头发和她的验一下不就知道了么?他又补充了一句,反正我觉得怎么看怎么像。

薄夜沉默了。

薄颜死死抓着薄夜的手,爸爸……你会把我送走吗?薄夜低下头看她,你也知道,我不是你的亲生父亲。

可是……薄颜强忍着眼泪水掉下来的样子,明显是委屈巴巴的,我不想离开你身边……你别……别把我赶走好不好?叶惊棠皱着眉毛,老夜,你不对劲啊。

安谧带着一个和别的男人生的小孩儿上门,你都让她住下了,这心够大啊。

和小孩无关。

薄夜捏了捏眉心,不能把账摊在她头上,至于安谧……薄夜拖长了音调,我得彻底查查她背后有什么秘密,否则我无法安心。

这是我欠唐诗的,我得帮她向安谧讨回来。

嚯。

叶惊棠双手抱在胸前,怎么了,要为唐诗守身如玉?以前没见你这样。

薄夜冷笑,以前也没见你那么在意姜戚。

叶惊棠啪啪地摁着指关节,你就是欠揍,想打架是不是?薄夜风度翩翩地走回办公桌前,像是丝毫没有听见叶惊棠的威胁,勾着唇,还是那副高深莫测的模样,似乎谁都无法走进他的内心。

他敲击了两下办公桌面,说正事,上门来找我,干嘛?你确定让这小妞儿听着没事么?叶惊棠指了指薄颜,薄颜就害怕地缩了缩。

没事。

薄夜看着薄颜的脸,我相信她。

叶惊棠看见薄夜不顾及,干脆自己也坐下了,喝了一口水,丛林出事了。

薄夜做好了准备听见有关于叶惊棠背后的消息,但是不知道他会这么直白地提起了丛林,眼神闪了闪,追问道,什么事?刻不容缓需要帮忙丛杉失踪了,丛曦相当少主,丛铮生命垂危。

叶惊棠双手交叉抵着下巴,丛林的人向我报告了,我们家在丛林有几个……卧底。

我靠这种事情你也能这么随随便便说出来吗大哥!薄夜眯起眼睛,从唐惟那里就已经知道了丛林出事的消息,没想到情况已经这么紧急了,连叶惊棠都会找上门来需要帮忙。

我想知道丛杉的下落。

叶惊棠摊摊手,但是查无所获。

丛林乱了,可能会引起社会性的恐慌。

若是一个地下组织失去头目四下散开的话,就没有之前那么好掌控了,他们若是各自称王,形成了新的组织,就没有办法再管理。

到时候草芥人命杀人放火,会造成民情恐慌,社会暴乱。

薄夜眼神冰冷,丛林乱了,就找你父亲去镇压,找我干什么?因为。

叶惊棠直勾勾看着薄夜的眼睛,我丛林的手下报告给我说,那天他们追杀唐诗的时候,你也是被牵连的其中之一。

薄夜瞳仁缩了缩,没有否认。

所以你肯定……现在也想把丛林一窝端了。

叶惊棠不急不缓地说着话,按照你的性子,肯定得报仇,也得解决丛林那另外一波只听令于丛曦的人。

我来找你,就是想问问你有没有什么办法。

看来叶惊棠的消息也很灵通啊。

薄夜抬高了下巴,语气还带着几分大权在握般的王者孤傲,想和我合作?让丛林重新回到丛铮的手里?没错。

叶惊棠看着薄夜的脸,丛铮不能死,他一死,就得流血变天。

但是眼下,丛铮到底被藏在了哪里?薄夜看着叶惊棠的脸,倏地缓缓勾起嘴唇来笑了笑。

叶惊棠一看他的笑,就察觉到一股恶寒,诶?你这种笑容看得我浑身鸡皮疙瘩起来了……薄夜笑着说,我知道他在哪儿。

叶惊棠拍着茶几,音调都跟着拔高了,我靠,你怎么查到的!薄夜冷漠地随口一说,但是叶惊棠觉得他的口吻带着一股子炫耀,我儿子办到的。

你儿子你儿子,全天下就你儿子最了不起哦!叶惊棠磨了磨牙,一翻白眼,切,改明儿我也生一个。

没人跟你生。

薄夜开腔嘲讽,姜戚和韩让日子幸福着呢。

叶惊棠真的想抄起薄夜手边的咖啡泼过去,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薄夜把文档调出来给叶惊棠,随后说,我们打算明天晚上过去。

叶惊棠双手抱在胸前哼哼,那这次你们必须带我了。

有我在,你们才能自由出入。

没有我,你们就算装着翅膀,也飞不进去。

薄夜看了他一眼,那冷冷的一瞥,似乎是极为不屑的,为什么?因为……叶惊棠脸上挂起了欠扁的嚣张笑容,这个军事医院当初……是我家帮忙开的,里面人员出入审核很严格,没有我,你们进不去。

……向高干势力屈服。

如此严密像个牢笼第二天晚上八点,薄夜派了林辞去接唐惟,随后又让人守在了唐诗的病房四周,甚至还有人伪装成病人天天在医院里穿梭,就为了防止丛曦他们派人过来对唐诗下手。

唐惟趁着唐诗吃了安神的药睡着后就偷偷溜出来,跟着薄夜跳上车,看见了后排的薄颜。

小男生把眉毛皱得老高,她为什么在这里?小哥哥!薄颜没察觉出唐惟的厌恶,过去抓着唐惟的手,我好想你呀,所以跟着爸爸一起来了。

听见薄颜喊薄夜爸爸,唐惟只觉得心口刺痛,用力甩开了薄颜的手,离我远点!薄颜的表情僵住,薄夜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清了清嗓子,然而,无能为力。

薄颜小声试探着,是……是我哪里惹你不开心了吗?你的存在就是惹到我的地方。

唐惟满眼都是厌恶,离我远点!恶心!恶心,他说她恶心……薄颜觉得心口像是有什么东西猛地碎掉了,跟着就掉眼泪,然而唐惟看了无动于衷,甚至还带着些许恨意,少掉鳄鱼的眼泪了!把你委屈巴巴的表情收起来,我一丁点都不想看见你!薄夜在前方开车,心里无声叹了口气。

薄颜就停止了啜泣,像是怕惹唐惟再次发火,就连着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刻意放缓了。

唐惟这才脸色稍稍好转,后来他们到了那家医院后,叶惊棠正在医院大门口等他们,穿着一件厚厚的外套,身姿高大挺拔,对着薄夜挥挥手,总算来了。

薄夜上去压低了声音,怎么样了?查到了,是在一组禁止对外公开的病人名单里。

叶惊棠也声音低沉,等下我带你们上去,时间只有半小时,我只能替你们拖住半小时,你们尽快把事情解决。

薄夜看了眼四周,又拍了拍叶惊棠的肩膀,好。

薄颜跟在他们身后很是紧张,总觉得大家脸上的表情那么严肃,而她格格不入,就像是一个拖油瓶。

后来几个人猫着腰上了最后一栋住院部大楼,这栋楼里的人身份都是不能被叫出来的,一旦随便喊一声就会找惹来各种灾祸。

因为是夜里,来往的人并不多,只有值班护士走来走去,但是四处的监控录像表明了这家医院到底有多严格,连一只苍蝇飞进去,都会被高清摄像头拍下来。

此时此刻,R7CKY和ventus正坐在电脑前疯狂敲击键盘,一边通过微信麦克风,把声音传到唐惟耳朵上的蓝牙耳机里。

我靠,这家医院为什么监控系统会装这么多防火墙?R7CKY怪叫了一声,住的都是什么人啊,这么严密,真是令人觉得可怕。

没准是个牢笼。

ventus淡漠地吐出一句话,我这里攻破了一层。

我这里也快了,他们有联名防火墙,该死的,牵一发动全身,搞不好会触动报警装置。

R7CKY顺嘴嚷嚷了一句,当初关我们七个人的时候都没这么可怕呢。

唐惟听见这句话脚步一顿。

他们……七个人?成植物人被下黑手唐惟听见这句话的时候,心里像是有什么念头一闪而过,紧跟着就问了一句,你们当初被关起来过?是啊,特别惨,比坐牢害惨。

R7CKY装模作样地擦着眼泪,被风神组的成员关起来了,就关在丛林的地下小黑屋里,妈的,人心险恶嘤嘤嘤。

唐惟沉默了几秒随后道,你这种说话的方式很恶心。

R7CKY还嫌事情不够热闹,翘着兰花指装作娘娘腔的声音说,没办法谁让你师傅我黑客技术天下无敌呢随随便便就出来了丛林那破地方关得住我?做梦吧!唐惟无语,师傅,拜托您入侵军事医院的监控录像的事情办得怎么样啦!R7CKY轻轻松松敲下确定键,随后整个医院的监控录像刷的一下黑屏了数秒,保安室的值班人员立刻惊了惊,坐起来揉揉眼睛再看的时候,屏幕又恢复正常了。

奇怪了,难道刚刚是自己眼花吗……他们不知道的是,现在他们所看到的监控录像早已被大名鼎鼎的黑客七所掉包,他们眼里现在的每一个画面,都是提前准备好的合成录影带。

而真实的唐惟他们早就已经进入了住院部的大楼,解决了监控录像这一后患,他们大大方方走在走廊里。

能光明正大进来的,都是身份不凡的,路过的值班护士都会打声招呼,何况看着叶惊棠和薄夜就像是那种很厉害的人物,这气场一般人也装不出来,大家就没多怀疑。

一行人来到丛铮的病房门口,确认四周无人后,缓缓拉开了丛铮的病房门。

丛铮正躺在床上,脸上戴着呼吸罩,身体连着各种数据管子,旁边一台机器正在发出滴滴的运转声。

听见了动静,丛铮的眼皮跳了跳,但是没有睁开。

薄夜他们轻声把门关上,随后转过身来看丛铮,唐惟喊了几声,丛老爷子……您能听见吗?丛铮的手指颤了颤,他被人放在这里有段时间了,而且从来没有对外公开,一直都是植物人的状态。

大家都以为丛铮失踪了,事实上,他是被迫关在这里,又无法反抗。

他听得清楚周围的声音,可是……可是做不出任何反应。

他在一场车祸中被撞成了这幅样子,现在的他可以确定,是有人故意这样的,但是能够让他失去戒心被撞的,也只有自己身边人。

他身边人,竟然有这样的狼子野心!到底是他平时太疏忽了……丛铮心里明白一切,但是他被人下了黑手,现在和一个死人没有区别,根本不能表达什么。

唐惟上前,抓着丛铮的手,自我介绍道,我叫唐惟,或许你还记得我。

唐惟?丛铮在脑海内搜索这个名字,哦,是薄夜那个儿子,上次还被丛杉带回丛林来着……丛大当家,我是薄夜。

我带着我的朋友叶惊棠过来找您,是有事需要和您谈谈。

不知道您能不能听见我们说话?昭然若揭为何杀她薄夜在丛铮对面坐下,我们之间有过几次很不愉快的交手,这个我知道。

但是现在除了我们,没人查到您在这家医院,我们想带您出去,没有您,丛林一团糟……果然是有人想先弄掉他,再一口吞了丛林!丛大当家,我知道你这样很憋屈,但是同样的,我也很憋屈。

我的前妻因为和丛林牵扯上关系,被你们的人一直追杀。

或许现在不能说是你们的人了,而是丛曦的人。

丛铮的手指猛地一颤,真的是丛曦!那个混账!叶惊棠站在一边,眉毛皱起来,他现在这副样子很棘手。

要知道,植物人被唤醒的几率很小,而且……而且丛铮醒了,真的会帮助他们吗?唐惟在一边握着丛铮的手,丛老爷子,那是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人。

我希望您能出面帮我们保护她,请你尽快醒来……丛铮想说你们是怎么查到这里的,可是他口不能言,根本发不出声音。

我知道你现在是植物人,但是您的手指能微微动一下对不对?对。

那好,我来问问题,您通过动手指来回答我。

如果我说的没错,您就动一下,如果不对,您就不动,我们来判断,好吗?丛铮细微地动了两下手指,表示同意。

唐惟勾了勾唇,但随后又摆出一副严肃的表情。

我们的时间只有半小时。

丛老爷子,想问问您,您出事是不是人为的,有人觊觎丛林大当家的位置?丛铮的手指努力动了动。

薄夜和叶惊棠交换了一下眼神,果然是这样,看来丛林里面有人坐不下去了。

可是丛林向来都是平安无事的,为什么突然间最近开始风波四起?一定是有什么契机让他们开始动手,不然不会冒着这么大的风险……追杀我们的丛曦,是不是有很大的可能,就是想要当丛林大当家的人?丛铮还是动了动手指。

那么看来就是他要追杀我们,丛曦想要杀掉丛杉哥哥,理由很显然,那就是,因为丛杉是丛林的人,所以他要杀掉一切对他而言有威胁的人。

您今天变成植物人被关在这里,也是因为这个。

唐惟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凌厉起来,连着语气都带上了平时只有薄夜会拥有的冰冷,连带着薄夜本人都惊了惊。

他的儿子……居然能露出这样的表情。

年纪轻轻,多智近妖!唐惟直勾勾盯着丛铮紧闭的双木,察觉到自己握住的那只手在颤抖,这是紧张的前兆——那么为什么,丛曦又要费尽力气杀了我和我妈咪?这个问题出声落地的一瞬间,在所有人心里惊起滔天巨浪!是啊,为什么?为什么……丛曦要抹杀掉唐诗?他们一直都只是为了保护唐诗而朝着这个目的努力,却从来没仔细考虑过,丛曦要杀掉唐诗的理由。

杀掉丛杉的理由是因为丛杉是丛家人,多一个活着的丛家人,对于丛曦来说就是多一份竞争力。

所以不留余力地去暗杀,是他所追求的。

那么……那么唐诗呢?其实答案已经昭然若揭了。

杀掉唐诗的理由和他们为什么要暗杀丛杉,是一模一样的。

——因为唐诗,也是丛家人。

丛家血脉无从得知房间里陷入死一样的沉默。

后来薄夜才缓缓抽回思绪,原来所谓的真实身份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明晃晃了这么久,他们都没察觉。

最先发现真相的……竟然是唐惟。

唐惟的声音都在抖了,是不是?丛老爷子,您一开始就去调查了我妈咪的背景了对不对?您早就知道我妈咪是丛林的人,甚至后来叫人改掉了我妈咪的身份资料,因为害怕这件事情被发现。

R7CKY就告诉过他,他和唐诗的资料存在人为删改的痕迹,想来是因为这点。

丛铮叫丛杉去把唐诗的真实背景都藏起来,怕的就是哪天唐诗被发现是丛林的人,随后卷入这场纷争里。

但是还是晚了一步……丛曦竟然已经知道了,所以千方百计要弄死唐诗。

因为唐诗的存在对他来说也是一个威胁。

丛铮的手指剧烈颤抖着,似乎是想说很多话,唐惟盯着他的手掌心,您想说什么?还有什么是我们不知道的?丛铮只是动着手指,眼睛紧闭着,没有要苏醒的迹象。

唐惟最终放弃,薄夜在一边捏着眉心,太难了,如果有办法把丛铮接出去,去别的医院,或许可以尝试着复苏。

他粗略看了眼这边的设备,完全没有对丛铮进行复苏治疗,只是吊着他的命而已。

这肯定是丛曦的所作所为,最好丛铮当一辈子植物人。

若是把丛铮运出去,他们就可以找更好的医生来对丛铮进行全面的治疗检查,或许还有苏醒的几率。

那么问题来了。

叶惊棠看着薄夜的脸,如何把丛铮运出去?谈何容易?半个小时快到了。

薄夜啧了一声,还能再混进来吗?不能来的太勤快。

叶惊棠看着薄夜的脸,目前得到的情报就是,丛铮现在昏迷不醒,丛曦想要当丛林的少主,所以四处追杀唐诗,并且目中无人。

想要平息这一切,要么,武力镇压,要么,就让丛铮醒来,丛林内部解决。

武力镇压这个说不过去,丛林都是地下的人,油腔滑调打着擦边,他们找不到理由突然之间逮捕他们。

要是万一真的有枪支冲突,伤害到无辜的群众怎么办?叶惊棠觉得这事儿很棘手,我回头得去问问我的父亲。

那个铁血的叶浩。

把这事儿和风神组也说了吧。

蓝鸣那里我去联系,顺路想想办法。

薄夜喃喃着,丛林和风神组都脱不了干系。

叶惊棠瞟他一眼,你懂得挺多的。

看来背后没少偷偷调查他,叶惊棠觉得以后得防着自己的好兄弟薄夜,保不准哪天什么黑历史都被他挖出来了呢?薄夜冷笑,双手抱在胸前,又是凉凉一句,我儿子查出来的。

得!又是你儿子你儿子!炫耀什么!有一个儿子了不起死了!薄颜目睹了他们之间的一切,后来R7CKY催促着,你们解决了没?我们的视频快放完了,再不出来,就会被人看出端倪了。

你不配哭父债子还好,这就出来。

唐惟接到消息,立刻对着薄夜道,薄少,我们该走了。

嗯,再找个时间点过来一趟。

薄夜看了眼丛铮,低声道,丛大当家,我们先走了。

我们会尽力保护你的安全,希望您能快点恢复意识。

我知道这些话你都听得见,若你想保护你唯一的女儿唐诗……就请你快点醒过来。

随后几个人就轻声拉开房门走了,丛铮一个人躺在病床上,四周陷入一片寂静。

冷漠的空气里传来机器运转发出的滴滴声,机械又平稳,像是这人从未有过片刻的清醒。

唯一的女儿……唐诗。

薄夜在路上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为什么唐诗会和丛家有联系?那么唐诗的亲生父母到底是谁?他们现在也是下落不明,薄夜无法找到唐诗父母的踪迹,从五年前开始,这对夫妻就人间蒸发了。

后来几人抱着沉重的气氛回去,叶惊棠说,我现在特别担心我们还没把丛铮保出来,他半路就嗝屁了。

薄夜冷冷一瞥,你还敢说?你这张开光嘴……叶惊棠无奈道,我靠,我这边也是压力重大好吗,你要是有新消息告诉我,我先回家跟我老爸汇报一下。

好。

送走叶惊棠后,薄夜看着车子后排坐在一起的俩小孩,莫名的觉得冷着一张脸的唐惟和小心翼翼讨好他的薄颜有点搭。

薄夜看了一眼后视镜,说,你不喜欢薄颜吗?唐惟冷笑,喜欢就有鬼了,她妈妈就不是什么好人,她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不是东西!薄颜想反驳,可是一说出口就觉得话有点不对,唐惟冷笑更甚,连话都不会说,智商估计也是负数。

低能。

薄颜脸色通红,表情也有点委屈气愤,我可没做什么坏事!活该。

唐惟淡漠地看了她一眼,你母亲做了坏事,你就得替她背着,谁让你是她亲生的。

薄颜眼眶一下子就红了,这不公平……不。

唐惟眸光冰冷,这很公平。

听说过一个词吗?父债子偿。

你妈妈这辈子都还不清欠我们的,剩下的,你一样要替她还。

唐惟皱起眉毛,看着薄颜即将哭出来的表情,看来你装可怜的技巧跟你妈妈倒是学得有模有样的。

小小年纪出口伤人,竟如此熟稔。

薄夜对着唐惟道,惟惟,够了,话不要说太狠,薄颜还小。

我也小呢,您怎么不心疼心疼我?唐惟犀利讽刺,就因为她哭了所以你觉得她是弱者?原来掉几滴眼泪就可以扭转局面,难怪你会被安谧骗那么久。

事实上受苦的都是我和我妈咪,她凭什么哭?有什么资格哭?……薄夜哑然,在提起唐诗的遭遇的时候,唐惟就是这样坚定又残忍的立场。

他早就领教过这种铁石心肠了。

明明是一个六岁的小孩子,骨头硬起来也不比成年人差多少。

一切让他妈咪痛苦的人,就是他的仇人。

绝对不会善罢甘休唐惟在几个小时后和薄夜薄颜吃完晚饭饭回到唐诗所在的医院里,当时的唐诗正蜷缩着,看着手机上的,见到唐惟进来笑了笑,又去玩了?唐惟有些脸红,大抵是因为对着自己妈咪撒谎了,声音也轻轻软软的,我和薄少他们吃了晚饭。

怎么会是薄夜他们?唐诗愣住了,没想到自己的儿子会和薄夜一起吃饭。

碰巧遇到了。

唐惟抬起头来,对着唐诗道,妈咪,你别怕,现在你身边很安全,我会保护你的。

傻瓜。

唐诗轻轻摸着唐惟的脸,是妈咪没有保护好你……想起那天唐惟因为替唐诗争辩而被扇了两个耳光,她就无法让自己冷静。

无数次梦里都是想要和他们拼个你死我活的画面,却在梦醒后落得一场空。

唐诗的手指根根收紧,惟惟,相信妈咪。

她打你那两个耳光……早晚,我们都得还回去!她不是圣母,被人欺负到了头上来还大方地一笑泯恩仇,这样欺辱她的儿子……她绝对不会善罢甘休!薄老夫人不是最恨的就是外面的野女人缠着薄夜么?好啊,她就要让她的孙子丢盔弃甲,让她的孙子失魂落魄,她就要把自己被抢走的一切重新抢回来,让她连后悔的余地都没有!唐惟握住唐诗的手,看见了唐诗脖子上的项链,好奇就问了一句,这个项链是怎么回事?有一天丛杉翻墙进来给我的。

唐诗低头看了眼,对着唐惟坦白,他偷偷来的,连薄夜都不知道。

并且告诉我,不管发生多大的事情,都不要把这条项链摘下来。

唐惟盯着那个项链上面正在晃动的挂坠出神。

许久,他像是猛地想到了什么一般,我知道……我知道了!唐诗皱着眉头,看着自己儿子脸色大变,你知道什么了?可是唐惟没有回答她,只是一把按住了唐诗的手,妈咪,丛杉哥哥说得对。

你千万别把这条项链摘下来,平时也不要露给别人看!还好现在过完年,还在冬季,现在唐诗会穿着高领,可以挡住脖子上的项链,但是很快春季就要来了,怕是藏不下去……藏不下去,就暴露了……唐惟脸色接连着变了好几变,最后深呼吸一口气,压下自己心头的震惊,对着唐诗道,没什么,我只是觉得它很好看而已。

我也觉得挺漂亮的,应该不便宜。

唐诗摆弄着那个挂坠,而且看这个形状,应该是有意义的吧?对,而且意义重大。

但是唐惟没说,他把所有的事情都压在心底,对着唐诗道,妈咪,休息吧,我耳朵最近不疼了。

不疼就好。

唐诗满脸都是担忧,回头再复查一下,你耳朵可千万不能出事。

不会的。

唐惟甜甜地笑了,这点伤痛打败不了我的。

说完跳下床,陪在唐诗身侧,早点休息吧,明天我去复查。

嗯。

灯被熄灭,病房里陷入一片沉默。

站在病房门外无声等候的薄夜终是转身,迈开步伐,背影寂寞地离开医院走廊。

特意探病走好不送第二天唐诗睡醒的时候,身边站着许多人。

韩让,姜戚,小月亮,芳芳,老王,绿恐龙……唐诗愣了愣,你们这是什么架势?哎哟,听说你又住院了,过来看看你。

芳芳坐下来,看着唐诗,医院要是有个VIP积分制度,你保准都是这儿积分最高的黄金会员。

唐诗乐了,这是在取笑我一直住院吗?是啊,一个月里面有20天是在医院里的。

绿恐龙来医院,穿的还是那套绿色恐龙睡衣,帽子翻起来,头上盯着一个巨大的恐龙脑袋,屁股后面跟着一条尾巴扫来扫去,这模样引得医院里的人上上下下围观,以为是隔壁精神住院部的病人跑出来了。

小月亮笑了笑,我哥回去还惦记你呢,说你那次真心话大冒险里面穿的丝袜特别性感。

哦哟!老王在一边笑嘻嘻的,能让蓝鸣惦记的人可不多,女神要不要试试呀?走开走开!姜戚一屁股把老王挤走,唐诗是我的,什么蓝鸣什么薄夜什么苏祁,统统都滚远!正巧薄夜拎着一罐汤走进来,一看里面这么多人,也被吓到了,你们……刚刚谈到我名字了?姜戚立马笑得一脸狗腿,没有没有,就是在夸你帅。

众人内心:……薄夜拎着汤放在唐诗的病床边,大家一看就惊得嘴巴张的老大,下巴都要吓掉了。

什……什么情况?!薄夜特意过来探病,还给唐诗带汤?!这是薄夜吗?喂喂大哥,你是不是走错片场了?薄夜无视众人一脸震惊的表情,冷着声音道,我妈早上炖的老鸭汤,你有空喝点。

靠!伯母亲手炖的汤!这待遇!简直……要上天了啊!众人刷的一下把眼神放在唐诗身上,期待唐诗的回应。

岂料他们女神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那个保温罐,然后不冷不热地说了一句,哦,好。

两个字。

看戏的大家倒抽一口冷气,这这这……这么高贵冷艳!薄夜的人设是不是和唐诗的人设反过来了啊?姜戚震惊之余都想拍着大腿笑出来了,妈的薄夜你也有今天!风水轮流转啊!苍天饶过谁啊!看你当初爱理不理唐诗的样子,现在的唐诗,你高攀不起!嘴巴还没来得及合上,薄夜又说,那没什么事我先走了,晚上再来看你。

唐诗眼皮都没抬,走好不送。

真酷……薄夜忍着这种被无视的感觉走出去,随后关上房门,大家才觉得气氛一下子活了过来,都猛地喘了口气。

我刚刚看见了什么……世纪大片……女神,你好帅啊啊啊!芳芳抱着唐诗狠狠蹭了蹭,能对薄夜摆脸色的人,全天下也就你一个!韩让在一边接上,而且薄夜也就只对着你一个人低头。

太爽了啊啊啊!小月亮尖叫,我靠!简直就是偶像剧的剧情啊!快说你是怎么驯服薄夜这匹野马的,让他现在心甘情愿给你送汤!给脸不要登门闹事然而面对众人的激动,唐诗只是一笑处置。

谁能明白当初她对薄夜有多绝望呢?曾经有多期待,现在就有多失望。

当期待落空的时候,对他的所有感情便从此封进她内心最深处,再也不要在揭开。

后来唐诗喝了薄夜的母亲炖的汤,连带着姜戚都沾了光。

韩让做厨师的也是赞不绝口,嗯,这个乌骨鸡真的肥,汤的味道也很鲜,估计没少花功夫。

姜戚在一边笑着对唐诗说,估计是薄家儿媳妇的待遇。

唐诗也只是应和着笑,薄家儿媳妇?她没那个福气,也没那个胆子再肖想。

后来大家又凑在一块,询问唐诗最近的状况,小唐惟静静地坐在一边,看着自己妈咪脸上有了笑容,看着她和一群好朋友聊天,眼里都是满足。

就这样就好了。

只要能守护唐诗脸上的笑容,付出一切在所不惜。

这是他,和那个男人之间的约定。

只是这场欢声笑语还没持续多久,门口便有闯入者直接登堂入室,唐诗等人意外得抬头一看,就看见了安谧和薄老夫人。

又是她们。

只是她们这次上门来,是要闹什么?唐诗皱着眉头,唐惟反应比她更快,跳下椅子来到门口,丝毫不畏惧上一次被薄老夫人打了脸,就站在那里,你们来干什么?怎么,我来不能来医院了?薄老夫人是听说岑慧秋给唐诗炖汤,气得直接从薄家来到了医院里。

她倒是想问问,岑慧秋不给她这个丈母娘做饭,反而给一个离过婚坐过牢的贱女人送汤喝是为什么!这个女人本事和能耐到底是大了,骗得她薄家人团团转!唐诗坐在床上,她已经不用输液了,身体也一天天恢复起来,最近精神状态也很稳定,但是在看见薄老夫人的时候,还是震了震。

这个老太太每次上门……都带着恨不得让她去死的杀意。

唐惟直勾勾盯着薄老夫人,您自然可以来。

只是我们和您也没多熟,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您是想来找我们做什么?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好一个伶牙俐齿的野种,居然敢拐着弯骂她不是好东西!薄老夫人身边的安谧立刻开口,惟惟,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呢?她也是你的老太太……闭嘴!唐惟怒目而视,看见了跟在安谧背后瑟瑟发抖的薄颜,心里的怒意更甚,怎么哪儿都有你?她把我当薄家人了吗?当初打我耳光的时候,想过我和我妈咪的感受吗!打你是因为你活该!薄老夫人指着唐惟,你再上前一步,我照样给你一个耳光!不打不成器!棒子底下出孝子!什么封建理论!唐诗都不用开口说话,身边姜戚蹭一下站起来了,她穿着高跟鞋,站出来的气势超出了薄老夫人和坐着轮椅的安谧一大截,噔噔噔走到唐惟身边,一把抓住他的手,真是给你们两个脸了,成年人欺负一个未成年小孩子,还觉得自己很得意是不是!不懂规矩你来教我姜戚肯站出来说话,身后工作室几个人就也跟着嚣张了,尤其是芳芳,当初唐诗被傅暮终欺负的时候,她二话不说拎着一个酒瓶子直接摔在傅家三少的后脑勺上面,还怕区区一个薄老夫人?有的人呐,坐着一个轮椅,就觉得全世界都要给她开路,啧啧,道德绑架,我是弱者我有理!芳芳熟练地翻了个白眼,论阴阳怪气,谁都比不过她这个当年出名的八卦记者,不仅嘴毒,还能把白的说成黑的,是不是呀?轮椅婊?哈哈哈!你还专门为她量身定做了一个词语,轮椅婊?小月亮比起芳芳的嘴巴毒来,更加男子汉一点,毕竟家里是军人出身,看着薄老夫人,眉毛皱得老高,为老不尊,倚老卖老。

一个仗着自己年纪大,一个仗着自己身体有残疾,就组团上门欺负唐诗。

真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这种人我们干嘛给她面子?唐惟咯咯笑了,还带着一个小孩呢,没准之后还能来一出哭委屈。

薄颜眼睛一红,听见绿恐龙摇头晃脑继续道,连这么小一个小孩子都要带出来,该说你物尽其用好,还是该说你狼心狗肺好?安谧和薄老夫人被唐诗的同伴这几句话激得脸色纷纷变白,尤其是薄老夫人,因为芳芳的嘴快,不知道说什么来反驳,只剩下几句毫无素质的骂人脏话,满嘴喷粪!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你配跟我说话吗!岂料芳芳更加得意,掏了掏耳朵,想是毫不在意一般,咦?刚刚有人和我说话?我怎么听不见?狗叫?你别欺人太甚!安谧说着说着眼泪就又来了,我们今天上门只是想来谈谈事情,你们不由分说就出口侮辱人,实在太没规矩了!规矩?小月亮哈哈大笑,我不懂规矩,不如由你这个当年插足人家婚姻的小三来教教我做人是什么规矩?安谧这辈子最忌讳的就是被人说小三!被人戳着脊梁骨说小三!可是没办法,薄夜娶的是唐诗,她哪怕得到了他的心,那也改变不了她成了婚姻外的小三的事实!你有什么事找我?唐诗抬头,眸光静如止水,仿佛安谧的吵闹只不过是一场和她无关的闹剧。

她现在这样冷静理智的样子,实在是令人觉得不敢揣测。

比起之前受刺激的疯癫起来,唐诗如今的沉着,更加令安谧不知道该如何攻击。

对……只要让她惹怒了薄老夫人就好了,没错……安谧擦了擦眼泪,使劲在薄老夫人面前表露出自己温柔大方的一面,对着唐诗说道,妈给你炖了汤是不是?哦?原来是为这事儿。

唐诗勾唇笑了笑,哪个妈?你的妈妈吗?不好意思,你的妈妈我不认识。

这话简直就是在打安谧的脸,安谧说的是薄夜的母亲,她得意地先自己开口喊了岑慧秋一声妈,结果唐诗根本不在意,还反问,哪个妈?我说了算什么东西你和薄夜结婚了吗?就这么厚着脸皮喊人家妈?安谧脸色煞白,想说什么,薄老夫人苍老出声,声音却冰冷,在薄家,向来我说了算!我说安安是我们薄家未来的孙媳妇儿,她就是!唐诗冷笑,口口声声薄家你做主,那么怎么不替薄夜娶了安谧?走红毯的该不会是薄老夫人您和安谧小姐吧?这嘲讽的话一出,顿时全房间的人哈哈大笑。

小月亮捂着肚子,哎哟笑死我了!薄老夫人娶媳妇儿?哈哈代替薄夜娶媳妇儿!厉害厉害!看不懂你们有钱人。

芳芳使着颜色,笑这么起劲做什么,没准真的是这样呢!你看薄夜在外光鲜亮丽的,没准就是薄老夫人脚底下一条狗,她才是真正的武则天。

武则天!哈哈哈!绿恐龙笑得睡衣上面的尾巴都一撅一撅的,你看看人家老婆婆,脸都绿了呢!一大把年纪还瞎操心,估计活不长。

薄老夫人一听他们咒她活不长,当场气得呼吸都哆嗦了,你们一群人,目中无人!是呀,我眼里的你要么不是人大概。

老王冷笑一声,你们尊重我们,我们也尊重你们。

但是你们这样进门先声夺人步步紧逼的态度,我想想也没必要给你们留什么面子!你算什么东西!你又算什么东西!小月亮脾气直,直接丢过去一个凳子,她不砸薄老夫人,偏生往安谧方向砸,安谧发出一声惨叫,额头顿时被擦破一个口子,鲜血淋漓。

滚!现在下去一楼挂个号找医生给你缝上,姐姐报销你的账单!小月亮从皮夹子里掏出一叠钱洋洋洒洒丢在安谧的面前,多的钱你拿去买点补品好好补补你的脑子!水光针把你的脑回路都打直了吧!不长眼睛上门欺负唐诗?你算什么东西带个老太婆耀武扬威?!真把自己当薄家少奶奶了?!安谧当场被小月亮骂哭,薄老夫人看见安谧额头上的血,眼睛都瞪大了,好啊你们!还出手伤人!你他妈不滚我连着你一起打!芳芳上前狠狠踹了一脚安谧坐着的轮椅,我告诉你,唐诗脾气软好欺负,我们可没那么好欺负!惹急了我分分钟回去写个新闻报道,薄家老夫人和小三上门欺负前妻,我让你们这辈子都翻不了身!你们无耻!安谧哭喊着,引来了一大帮医生和路过的群众,安谧的哭声无比凄惨,你们怎么可以这样对待我们!我们只不过想问唐诗要个说法,凭什么可以出手伤人!你怎么不问问你身边那个老不死的,当初两巴掌打在唐惟脸上的时候凭什么出手伤人!姜戚对着门外看戏的人喊了一声,看什么看,没见过戏精白莲花啊!拍下来统统发到网络上去,你不是想火吗,不是想嫁进薄家吗,好呀成全你!安谧一只手转动着轮椅,一只手按着额头上的血,我不会放过你们的,绝对不会!事情闹大婚外出轨薄老夫人眼里都是害怕,安安,流血了,疼不疼啊?奶奶帮你看看,带你下楼看医生……几个人看着她们两个人看起来相依为命的场面,嘴角只剩下冷笑。

江凌冲进来的时候,听说唐诗的病房又有人闹事,要是被薄夜知道估计能举着刀把自己砍了,于是赶紧跑过来看情况,一看又是安谧和薄老夫人!你说这两个女人好死不死一直去招惹唐诗做什么!不知道这样会让薄夜更加反感吗?江凌进去主持场面,唐诗坐在床上,脸色苍白,眼睛却亮的出奇。

唐惟站在一边气得眼眶血红,看见他走进来,带着哭腔喊了一声,江凌哥哥。

哎哟,江凌一听,整个心都要碎了。

一下子蹲下去,摸了摸唐惟的脸,她们是不是又打你了?又。

在场围观看戏的人心里纷纷明亮了,原来这个组合不止一次进来欺负里面的人了,结果正巧这次遇上人家朋友在,没有欺负成功,反而被人家的朋友骂了。

你说这不是天道好轮回嘛!活该!唐惟看见江凌来了,声音更委屈了,她们骂我,还说打我是因为我活该,我都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我只是想阻拦她们,因为她们一进门就是要欺负我妈咪……听听人家小男生这话!说的字字泣血,被人打了还要保护妈妈,多了不起的小男孩啊!围观群众啧啧感慨,这年头,不要脸的越来越多了。

就是,看着一个年纪大一个坐轮椅,以为都是心善的,没想到啊,越是这种人,心里越坏!我记得她们的!之前也来闹了一次,听说把那个小男孩打到耳膜出血了都!不知道下了多狠的手,这种老太婆怎么还没死?那老太婆打的?对呀!看不出来吧?那个坐轮椅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就会哭,以为哭就能让人家同情她。

太恶心了,快拍下来,快点快点。

我觉得那个老不死的有点面熟。

薄老夫人和安谧的表情变了又变,老夫人在那里喊着,不许拍!我喊你们不许拍听见了吗!可是围观群众没有一个怕她,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还这么老不要脸,给她面子做什么!你们敢拍,就是和薄家过不去!薄家两个字一出,所有人的动作一顿,跟着纷纷震惊。

什么?薄家?真的假的?这老太婆是薄家的?薄家不是名门望族吗,前阵子薄夜还公开直播道歉呢,好歹也算是有担当的男人,怎么就出了这种老泼妇?那里面那个女人是谁?不……不会是薄夜的前妻唐诗吧!众人哗然,你孙子是不是当初婚外出轨了!一句话把薄老夫人问得说不出一个字,她脸色铁青,少在那里胡言乱语,那种坐过牢的女人,配不起我们薄家!我呸!有人看不下去了,在人群中出声道,能有你这种奶奶,也是唐诗倒了霉!薄夜都跟着倒霉!讨个公道你想造反薄老夫人什么时候受过这种侮辱?气得说话都不顺畅了,有本事站出来说!你敢对着我们薄家的面说这种话,有胆子承受下场吗!在场一下子寂静无声。

薄老夫人冷笑,一帮刁民,也就会逞口舌之快。

你们也就配做做农民工,一辈子给人家打工扫地!就你们也敢和薄家过不去?真是天大的笑话!安谧脸上的血色以及全然不剩,可是薄老夫人只顾着反驳那些和她过不起的人,丝毫没想过安谧的状况。

薄老夫人最要紧的就是面子,除了面子,别的什么都不算大事!安谧也不过是个棋子罢了!安谧眼睛恨得血红,薄老夫人还在那里喋喋不休,告诉你们,今天你们这几张脸我统统记下了,回去准备付出代价吧!是吗?那我们几个的脸你可千万要记清楚了!小月亮打头阵走出来,唐诗也下了床,芳芳扶着她,唐诗对上薄老夫人的眼睛,又看见了安谧额头上的血,女人只是笑笑,那眸光,竟有几分像薄夜的凛冽。

我很乐意老夫人来蓝家告状。

小月亮天不怕地不怕,因为有一个风神组的头头老哥,因为有一个强势的军人背景。

你……薄老夫人怒目圆睁,你是蓝家人?呵,少在这里故意和蓝家搭上关系,蓝家什么时候有过你这种不要脸没素质的女人?老夫人这样说我的妹妹,我可就不高兴了……远处响起一阵坚定的脚步声,步伐稳重却不拖沓,干脆利落带着军人的果决,蓝鸣一路开路,人群就自动散开一道为他让路。

直到他来到脸色骤变的薄老夫人面前,英俊的男人勾了勾唇,不好意思,我就这么一个宝贝妹妹,怎么,您不知道?薄老夫人看见蓝鸣真人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一下子扭头看小月亮,你居然真的是……你还打电话给你哥?!老早就打了,就许你们仗着薄家的势力欺负别人,不许我拉我哥镇场子?小月亮眼里都是讽刺,还不止我哥来了呢……我哥连带着别人一起来了……提到别人这两个字的时候,走廊上又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薄老夫人和安谧齐齐变了脸色,不……不会的,今天薄夜有一个重要的高层会议要开,她们确定了薄夜没空才会过来找唐诗的茬……可是那个原本要开高层会议的人就真的这么站在了她们的面前,带着一股子寒意,触及到安谧的时候,薄夜将唐诗拦在身后,忍无可忍地低吼,我和你们说过几次了,不要再去打扰唐诗!薄老夫人没想过会被自己的亲孙子吼,一下子声音都跟着发抖了,夜儿,奶奶不过是来讨个公道,你就这么不分青红皂白骂奶奶?公道?薄夜想彻底撕破脸皮了,我欠着唐诗的公道都没还,唐诗欠了你什么公道?你说啊!她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不要逼我尽管试试薄老夫人被薄夜突如其来的逼问给问住,反了反了……她的孙子为了那个贱女人要和她造反!夜儿你……你就这样对待你的亲生奶奶?还有安安,当初不是你说的爱她吗!奶奶帮你把她带来身边,你还要怪奶奶?薄夜心中的郁闷得不到发泄,揉着眉心,愤怒的刺激他竟然罕见地失去了理智,手都在因为克制而颤抖着。

他的奶奶亲手将他和唐诗的关系一步一步逼上绝路!这是他的亲奶奶!可她做的都是什么事情啊?!薄夜红着眼眶,笑意凛冽,是吗?你确定你是真的为我好吗?薄夜的声音带着悲怆,像是因为她们俩,他一下子绝望了好多。

薄夜看着自己奶奶的脸,奶奶,您真的是想要帮我吗?没有!您就是觉得您这么多年在薄家的地位受到了挑衅,所以一次次找唐诗的麻烦!您根本不是什么关心我,您关心的是您自己!薄夜最后的声音带着近乎歇斯底里却又偏偏要控制情绪的崩溃,薄老夫人被骂的倒退两步,捂着自己胸口,夜儿,你刚刚说的是什么话?你在指责我?奶奶这所作的一切……要是真的为我好,你怎么会不知道我现在对不起唐诗,在拼命地还债!您这样做只会让她更恨我们薄家,请问有什么意义!薄夜眼眶通红看着自己的奶奶,有这种家人,他真的快撑不下去了。

怎么会有这样冥顽不灵固执的奶奶,却偏偏是他的家人!!您到底图什么!奶奶,您今儿就一次性把话说清楚,告诉我您想要我做什么?您不是喜欢掌控我吗?不是逼着我娶安谧吗?还有呢!是不是要把薄家整个公司的权利也都让给你,让我跟个傻子似的天天围着你转你才满意啊?薄夜的声音字字都带着血一般,围观者听见了都忍不住皱起眉毛,这个男人活得太可悲了……被蒙蔽了真相那么久,好不容易悔悟了真心,结果家里人还这样拖他后腿,估计这辈子都不会再有机会和那个前妻重修旧好了。

薄老夫人被薄夜骂的眼泪都出来了,旁边安谧捂着额头,伤口的血已经停了,其实也只是擦伤并不严重,但是她偏偏做出一副自己失血过多的姿态,柔柔弱弱,像是一朵无辜可怜的白莲花。

薄夜转头看着安谧,又看见了安谧背后的薄颜,一字一句,薄颜,过来。

不要,和你那个彻底已经变了的老妈站在一起!薄颜听从薄夜的话,小心翼翼走过去,胆怯地喊了一声,爸爸……听话……薄夜抚着薄颜的额头,随后抬头看安谧,安谧,不要把我最后留给你的面子都亲手毁掉。

安谧脸色一白,夜哥哥知道什么?!我留你在身边,是因为可怜和补偿,不是因为爱。

薄夜盯着安谧,如果你再在我奶奶耳边吹耳旁风,挑起她找唐诗麻烦的心思,我不介意送你们两个出国,一辈子都回不到白城来!强行软禁把她送走薄夜这句话可谓是石破天惊,不仅薄老夫人和安谧愣住了,连着另外一边的唐诗等人也都跟着吓到了。

什么?薄夜刚刚说什么?把他们送出白城,这辈子都回不来?这……这作风,这口气!姜戚见了鬼似一般扭头看着唐诗,不可置信地说道,我……我没听错吧?薄夜转性了?几个人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唐诗,薄老夫人声音悲痛,夜儿,你就是这样对待奶奶的吗!你眼里还有没有奶奶?薄夜冷笑,你质问我之前,不如先看看你自己做了些什么事情!这地球不是绕着你转的,奶奶,我也是个人,活生生的人,我有自己的世界和生活,不是你想能掌控就能掌控的!薄老夫人退后几步,安谧脸色也惊恐,薄夜这是什么意思?想要彻底和薄家撕破脸吗?不可能!区区一个唐诗……凭什么……薄夜喊来下人,声音冰冷,奶奶年纪大了,需要静心修养,把奶奶接回红梅山庄,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准让她出来!这好听一点是让自己的奶奶安度晚年,难听一点就等于是让她死在山庄!换个法子的软禁!谁敢让薄老夫人出来,就等于和薄夜过不去!薄老夫人脸上一片震惊,痛心疾首地说道,夜儿,你要把奶奶关起来?奶奶。

薄夜用一种他们从未看见过的目光看着他们,那眼里森然一片,什么亲情,什么血缘,在一次次被薄老夫人的压迫下,终于彻底粉碎荡然无存。

男人低笑几声,我纵容你们,不代表着,这薄家谁都可以爬到我头上来。

抬起头来那一刻,那双凌厉的眼睛带着杀气,死死挡着身后的唐诗,薄夜一字一句,大概是我以前态度太好了,所以你们觉得怎么样都无所谓,毕竟一个是我奶奶,一个是曾经一起长大的女孩,你们是不是把我当傻子嗯?我要么太仁慈了,会让你们产生我很好糊弄这种错觉?安谧如遭雷劈浑身一震,抬头看薄夜,像是没能承受这种话会从薄夜嘴里说出来。

站……站在薄夜面前的,可是他的亲奶奶啊……薄夜冷笑,身后立刻有人上前推住安谧的轮椅,还有人纷纷伸手抓住了薄老夫人的胳膊,虽然不用力,但是摆明了就是要把她们拽走。

薄老夫人拼命想挣扎,这么多人面前被自己的亲孙子打脸,实在是太丢人了,对唐诗破口大骂,你这贱女人,迷惑我孙子!都是因为你!还不快带走!薄夜低吼一声,直接送奶奶回红梅庄园,连同安谧一起!这是要连着安谧都一起关了?!安谧表情惊恐,不……夜哥哥!不!我求求你不要这样!我错了,我不该找唐小姐的,你别把我关起来……薄夜看都没看她一眼,只是走到唐惟面前蹲下来,直视唐惟澄澈的眼睛,她们对你动手了吗?唐惟摇摇头,没有。

丛大小姐不被感动薄夜这才松了口气,薄老夫人和安谧,一个叫骂一个哭喊,声音在走廊里回荡,薄夜抽了根烟,吸了几口又觉得胸中郁结,狠狠按灭在一边的垃圾桶上,攥着拳头说了一句。

丢人现眼。

蓝鸣勾着唇,过来看看自己的妹妹有没有受伤,随后笑着道,这态度让我想起了当初警局里面闹事的傅暮终的妈妈。

也是个狗眼看人低的家伙。

随后这个妹控转眼看自己的妹妹,她们没对你动手吧?她们哪儿敢!小月亮冷哼,一帮仗势欺人的泼妇,我才懒得对他们动手。

蓝鸣眯着眼逼问,那安谧额头上的伤口是怎么回事?那个……那个是因为……小月亮结结巴巴,我……拎着板凳练肌肉,一不小心板凳脱手了……蓝鸣明显不信。

小月亮干脆全交代了,好吧,她们没动手,我动手了。

我拿板凳砸了安谧,干嘛,你要帮那个女人说话?怎么会呢。

蓝鸣是个不折不扣的妹控,立刻端起小月亮的手检查,手疼吗?拎板凳的时候重不重?众人:……卧槽真正的妹控!薄老夫人和安谧彻底离开医院的时候,薄夜接到手下的电话说已经把她们带上了车,才放了心,站起来转身对着唐诗,低声道,抱歉,打扰到你正常生活了。

唐诗没想过薄夜忽然间会有这么低的姿态,甚至没想过薄夜会在家人面前维护自己,当年她辛辛苦苦都没求得他身边一席之位,如今曲终人散了,他偏偏要来再感动她。

她眼眶微红,哽咽着对薄夜说,没事,谢谢你过来。

不然的话,她身边这帮护短的朋友可能会跟薄老夫人干架,到时候场面就难以收场了。

没事,我也是正好。

薄夜的背挺得笔直,我正在和蓝家大少聊一些事情,就接到了他妹妹的消息,说是我奶奶过来闹事了,所以一起来看看。

薄夜牵着唐惟的手走进去,唐惟动了动口型,意思是,丛铮的事情有新的进展了?薄夜在唐诗看不见的地方点点头,小男孩比了一个耶的姿势,又有点兴奋,什么时候带我过去再见见丛铮?薄夜也压低了声音,这个周末,我们通过蓝鸣的势力,把丛铮从军事医院里带出来,然后江凌哥哥找人对他尝试唤醒,如果能醒来……薄夜的话没说下去,倒是唐惟笑了。

他站在那里,眼里满满的都是势在必得的光芒。

如果丛大当家可以醒过来,那么我和妈咪的后台就不再是空无一人了。

他眼里的光很亮,薄夜盯着他的眼睛,觉得恍惚。

而是——唐惟轻声却坚定道,整个丛林!真是个……了不起的身份啊……再也没人敢随便伤害他们了,只要能稳固丛林的地位,只要丛铮醒来把一切坦白,从此唐诗就不再是落魄千金,而是全球最大地下组织丛林的大小姐!愤怒自己如此在乎唐惟开始期待他们的新身份,薄夜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你们的后台……还有我。

可是他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大概说出口也只会惹来一阵不屑的冷笑吧。

他在他们的人生里已经迟到了太久,久到没有资格再说什么承诺。

唐惟知道消息后就一直很激动,唐诗看出来了,父子俩似乎在一起小声谈着什么事情,就疑惑问了一句,你们在聊什么?父子俩同时表情一僵,像是被做贼被当场抓住,后来慢慢转过头来,转移话题时的表情都如出一辙,那个……没……没什么啊?唐诗盯着唐惟的脸,你的眼神看起来很心虚。

怎……怎么可能!唐惟挺了挺胸脯,像是要证明什么一样,随后又指了指薄夜,我……我是在帮你教训薄少呢!帮她教训薄夜?唐诗笑了一声,你帮我做什么?让……让他一开始不知道理解你,让他一开始对你这么差劲,我在帮你骂他!唐惟眼珠子看向旁边,明显就是没底气,是不是,薄少?无辜被拉出来挡枪的薄夜一开始没回过神来,回过神来也跟着干巴巴地接上,对,骂,骂得好,骂得妙。

……这对父子俩肯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后来姜戚又看了唐诗几眼,随后对着唐诗道,我觉得你儿子慢慢跟你前夫的距离越来越近了。

唐诗皱着眉,不会的,惟惟自己有分寸。

你可得小心点啊,没准这是薄夜新型骗走你儿子的手段呢。

姜戚凑在唐诗耳边,还是看好唐惟,少让他和薄夜接触。

毕竟知人知面不知心,薄夜这种人还是得防着。

唐诗点点头,看了眼薄夜,又觉得最近薄夜的眼神不像以往一般带着杀气,总是透亮的,感觉人的气场都跟着变了。

会不会是她多疑了?唐诗甩开自己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对着姜戚道,谢谢你带着大家来看我啦,对了,最近你有遇见过叶惊棠吗?姜戚正在笑的嘴角猛地一僵。

叶……叶惊棠当然是……是遇到过啦。

前阵子帮着韩让出席晚宴的时候,就遇见了叶惊棠,他当时看见姜戚站在韩让身边,怒火中烧,后来趁着姜戚一个人上厕所,将她拽进男厕所里面堵住。

还把门反锁了。

你怎么可以这么不要脸?叶惊棠狠狠掐住姜戚的脖子,这会儿勾搭上了韩让,是不是觉得自己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姜戚眼眶通红,放开我!叶惊棠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愤怒,那个曾经只会也只能站在自己身边的女人,如今挽着另外一个男人笑颜如花。

他觉得自己被背叛了。

曾经多少人垂涎姜戚的脸,但是姜戚只能被叶惊棠把玩,可是现在呢!那属于他的东西,已经彻底成为了别人的!他愤怒,愤怒姜戚轻轻松松就可以抛下一切,更愤怒自己……竟然……在乎她在乎到这个地步。

不如我们从头来过看着姜戚闪躲的眼神,唐诗就知道叶惊棠肯定又找姜戚的麻烦了,伸手摸了摸她的脸,没关系,现在你有勇气往前走了,不要再被叶惊棠拖住脚。

是呀。

姜戚冲着唐诗眨眨眼睛,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和韩让在一起了。

唐诗和全场包括薄夜蓝鸣在内的所有人,都愣了几秒。

反应过来大家纷纷尖叫!什么情况啊啊啊!突然间秀恩爱!我靠!防不胜防!你们就这么在一起了!!!!居然不跟我们通知一声,唐诗不问是不是还要偷偷藏着嗯?戚戚姐姐你和韩让哥哥在一起啦?!最开心的就是小唐惟了,眼睛里面都在闪闪发光,哇!!我太开心了!终于!姜戚可以摆脱叶惊棠的阴影了!和韩让在一起,光明正大地手牵手,光明正大地拥抱接吻,还能有人照顾,多好的男朋友啊!简直就是完美老公!唐诗替自己好闺蜜红了眼睛,太好了,你们怎么也不和我们说,祝福你们两个。

姜戚还有点害羞,昨天夜里临时同意的……目前还在观察期间哼哼,要是有什么不对的,立刻去找更帅的小哥哥。

韩让捏了一把姜戚的鼻子,想得美。

还有人比我帅?姜戚指了指站在唐惟旁边的薄夜,喏,你面前就有一位。

虽然人品不咋地,但是相貌还是很帅的。

薄夜被姜戚拿去作比较,和韩让对视了一眼。

两个男人都无声地挪开了视线。

韩让哼哼着,薄夜嘛……勉勉强强我就承认他比我帅好了。

但是比我帅那也是少数好么!不好意思,我少数的帅哥见了太多了。

姜戚故意这么说,刺激韩让,所以……你可要小心点啊……唐诗拉着姜戚的手,那么昨天就是你们在一起的日子咯?以后要过纪念日呀!那必须。

姜戚扳着手指头,我已经想好了,彻底从叶惊棠带给我的阴影里走出去,再也不会怕他了。

因为她没什么欠他的。

所以敬往事一杯酒,再爱也不回头。

薄夜站在那里,看着姜戚挽着韩让的胳膊笑的样子,恍惚间想到了叶惊棠日日夜夜买醉时的痛苦。

姜戚一定不知道,叶惊棠这阵子每天夜里都是靠酒精度过的。

但是……就算知道了又有什么用呢?通过这种道德绑架一般的方式来让姜戚心疼叶惊棠吗?薄夜经历过唐诗的事情,所以深知,有些感情,就是他们亲手毁掉的,怪不了任何人。

叶惊棠也是,他当初劝过他,可是……叶惊棠没听。

就像当初江凌劝薄夜不要再继续逼唐诗一样,如今的唐诗对他态度这样不冷不热,也是他自食恶果罢了。

唐惟在那里替姜戚觉得开心,可是薄夜沉默。

他害怕,害怕唐诗也像姜戚一样,身边出现一个会宠她会照顾她的男人,那么那个时候……他还剩下多少重头来过的胜算呢?凤凰涅槃只她一人后来薄夜和蓝鸣走的时候,顺路把工作室的大家接走了。

尤其是薄夜,走的时候那个眼神投在唐诗身上,没由来的让她觉得沉重。

这是第一次在薄夜眼里见识到这样的情绪,和平时的压迫人的气场不一样,只是……浓重的沉重,一种对现世的无力。

现在就剩下姜戚和韩让陪在唐诗身边,她才松了口气,不停地问了好多他们俩在一起的事情,姜戚都红着脸回答了。

好了啦,我知道你担心。

但是我是真的想好好和韩让过日子,你别想多了。

姜戚拍了拍唐诗的手背,你最近要是心情恢复了就出院,我们接你回家,我带你去拍点外景吧。

唐诗笑了,接我回家不是正事,主要是带我去拍外景吧?聪明!姜戚打了个指响,Asuka他们需要一个女主人公来参与拍摄,说要高冷的,我就想到了你,所以你要是恢复好了,我们就去试镜。

你这是打算让我出道啊?唐诗笑了笑,别了吧,我不想声张,偷偷拍就好了。

不,我们只不过想打一个漂亮的翻身仗。

姜戚盯着唐诗的眼睛,听着宝贝,我不会让你出道,也不会让任何人来打扰你的私人生活,只不过想让你全脸出境参与一次封面故事拍摄,因为这次的故事主题……姜戚顿了顿,唐诗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就叫做。

女人看着自己好朋友的脸,一字一句,凤,凰,涅,槃。

唐诗内心受震动,随后低头轻声对着姜戚道,谢谢你……我考虑考虑。

同时也会对你做一次独家采访。

姜戚又立刻接上,时尚界的大腕尤金替你把关,绝对不会有人公关我们,也不会有人抹黑。

我们用最专业的时尚杂志,替你出一口恶气!唐诗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感觉,深受触动,这是你们专门为我准备的主题吧?姜戚笑了笑,干脆坦白,你怎么知道?大家这是心疼你呢,所以一切策划都已经做好了,就等着你出面了。

怕贸然喊你你会怀疑,就叫我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地来劝你。

你们大费周章干什么呀。

唐诗抹了一把眼睛,感觉眼角湿漉漉的,我没事的,经历过这一遭我就看淡了,没关系的。

这世界上还有许多正被蒙蔽双眼的人不懂真正的你。

姜戚轻声对着唐诗说道,唐诗,你是被这个世界遗忘的瑰宝。

她不该平白无故承受这些的。

一般人无法拥有唐诗那样的眼神和胸怀,唯有被这世俗狠狠打磨,遍体鳞伤又生出新的锋芒,千锤百炼才能够造就她这一身气魄。

这二十五年,整个世界欠她太多。

可是她见识过这世界上最凶狠的恶意,却仍能够待人真诚,姜戚心疼她,所以用尽办法,想让真正的唐诗被世人所接受。

一个道歉,怎么够?唐诗付出的那几年心血,区区对不起三个字,如何承受?!告诉那些对她心怀恶意的人,这,才是真正的唐家大小姐,纵使唐家早就已经没落,这海城江城白城三大城市里,那么多形形色色的豪门名媛,却从来只有一个唐诗!命运齿轮再度转动唐诗同意了姜戚的请求,随后姜戚带着韩让兴高采烈的走了,走的时候还嚎叫着,我一定会让所有人都理解你的!薄夜奶奶那种老不死,一定会付出代价的!唐诗的拳头紧握,目光里浮现出当时薄老夫人摔在唐惟脸上的那两个巴掌。

她用目光送走姜戚,随后喃喃着,我受的委屈没关系,我自己能撑,但是惟惟受的委屈,我一定……一笔账一笔账地讨回来!唐诗在第二天出院了,江凌发现她最近似乎精神状态也好转了,就问了一句,你最近什么事情这么开心?大概是薄夜没有以前烦人了吧。

毕竟当初他只会出口伤人,现在却变了个性子似的,会在公众场合保护唐惟。

唐诗笑了笑,想开了一些事情,就好了。

倒是江凌替唐诗不甘心,我要是你,薄夜奶奶那两巴掌,我一定得亲手打回去!这年轻帅气的医生还在气愤,气死我了,小惟惟就像我半个干儿子,我那天看见薄夜奶奶对他出手,我真的想动手打人!要不是她年纪大了……谢谢你啊江凌。

唐诗安慰起他来,随后用一种很深很深的眼神放远了看着天空,有些仇,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等到了正确的时机,她必定亲手将那些债讨回来!江凌送着唐诗去了医院门口,下次有事给我打电话吧,你心理状态还没彻底稳定,有什么想不开的,我喊我那些心理医生朋友给你看看病,陪你聊聊天开导一下。

我心里的仇恨,若是开导能放下就好了。

唐诗只是风轻云淡的笑,谁都不知道她的清冷背后是多么的撕心裂肺,这世界,只有我自己能渡我。

江凌心疼,却也只能叹了口气,好,那你记得保护自己。

平时有空了喊唐惟来找我玩。

好的,一定。

唐诗和江凌道谢告别,这个时候唐惟才匆匆从住院部里走出来,跑的脸上都是汗,妈咪,你怎么这么快,不等等我。

我等了你两个小时了好吗?林辞说要带着唐惟去做个全身的检查,因为之前被薄老夫人打过,怕有什么后遗症,这个理由唐诗也没法反驳,正好她要办手续,就让林辞带着唐惟去了。

毕竟对于林辞,她还是很信任的,当年这个男人也是她一手提拔的。

但是没想到林辞没有带唐惟去做全面检查,而是直接带他去找了薄夜,那车里还坐着蓝鸣和叶惊棠,几个男人跳上车就直接飙车去往军事医院,随后利用蓝鸣的手段,将丛铮悄无声息地运了出来。

唐惟在丛铮的衣领下面塞了一颗窃听器,两个小时后回来,喘着气来到唐诗身边。

我……我就是排队耽误了一些时间。

唐惟上去抓唐诗的手,好了,回家嘛。

回家。

唐诗笑着牵起唐惟的手,嗯,回家。

她背后的阴影被夕阳照散,事隔经年之后唐惟还记得这一幕。

从那天开始,命运的齿轮开始二度转动,直到很久以后的后来,丛林的人跪地在唐诗家门口,朗声高喊,地动山摇——恭迎大小姐回家!七大宗罪分别是谁这天夜里他们回家,到了家唐惟第一件事情就是躲进房间里给R7CKY打电话。

师傅师傅!小唐惟激动地对着R7CKY道,听说丛铮被我们接出来了。

接出来就好了嘛。

R7CKY照例在给ventus剥瓜子,看着手机屏幕,你长高了。

唐惟看了看自己的脚,是吗?你怎么知道我长高了的?R7CKY说,屏幕里面看见的。

唐惟跳了一下,我以为肯定还会比薄夜还要高!ventus在一边吃着R7CKY剥下来的瓜子,这个通缉犯二人组丝毫没有收到任何影响,全世界的通缉令范天飞,他们窝在白城的一角嗑瓜子,就像是老年夕阳红二人组。

唐惟对着R7CKY道,师傅……你们是不是有个队伍,一共有七个人?R7CKY眼神一变,突然间说这个干嘛?我听我的父亲跟我说的。

唐惟压低了声音,七宗罪?R7CKY的表情很严肃,这块领域你不能深入了啊,知道太多小命不保。

我是你的徒弟呀。

唐惟看着屏幕面前的R7CKY,轻声道,告诉我嘛好不好啦,不然我觉得会很危险,每天都睡不着觉……R7CKY哼哼,哦哟哟,你居然在跟我撒娇?ventus在一边直接帮着R7CKY坦白了,是的,我们是七宗罪之一。

为什么会被赶出来?因为犯了风神组的大忌。

ventus淡漠地看了一眼对面屏幕里满眼好奇的唐惟,随后弹了一下R7CKY的额头,他们照例是穿着一黑一白的衣服,黑色面瘫的是ventus,白色轻佻的是R7CKY,两个人就像黑白双煞。

唐惟觉得内幕有些刺激,轻声问道,是不是和蓝鸣也有关系?蓝鸣……R7CKY的眼神往旁边看了看,ventus没出声阻拦,他就干脆对着唐惟坦白,反正也只是一个小孩子,能闹出什么来?蓝鸣当时还没来风神组,风神组的老大还是叶惊棠的父亲叶浩,那时出了一起案件,就是要我们去攻击丛林。

原本是国家支持我们的,但是忽然间他们调转枪头要灭掉我们,我们才知道这是一起风神组和国家的合作,为的是消灭丛林顺路消灭七宗罪的我们。

我们成了牺牲品,于是大家都叛变了。

七宗罪里的每个人你都认识吗?唐惟听到这种消息,感觉就像是碟中谍国际大片,原来风神组和丛林也是互相争对的,只是从来不明说,而七宗罪,成了夹在其中的无辜替罪羊。

有的人还没有露过面,但是目前我们认识的几个关系都挺好。

R7CKY指了指ventus,他的代号是‘暴怒’,英文叫做‘Wrath’。

ventus抬头看了唐惟一眼,那冷漠的表情就是一个十足的冰山,唐惟皱着眉头,ventus哥哥怎么会是暴怒?这个你以后就懂了。

R7CKY刻意卖关子,随后又道,至于我,是七宗罪之首‘傲慢’。

Pride。

唐惟熟练地把傲慢的英文念出来,R7CKY夸他,聪明,我们有个好朋友在丛林,是排名第三的懒惰,不过这阵子没他消息了,也很奇怪他干嘛去了。

唐惟看着屏幕,另外呢,还认识谁?别的我也不清楚了。

R7CKY笑了笑,哦对,还有最后一名的**,是个小姐姐。

你下次大街上喊一声Lust看谁回头,估计就是她。

真是个神秘又高深莫测的组织啊。

我们平时以代号或者假名相称,谁也不知道谁的真实底细,不过除了我和ventus。

R7CKY一把将自己的搭档搂过来,是不是呀ventus?ventus冷漠一瞥,理都不理他。

R7CKY觉得十分挫败。

唐惟要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就心满意足,随意和他们又聊了一会天就把视频挂了,随后另一端,ventus对着R7CKY皱起眉毛,你就这样对一个小孩子说了,没关系吗?没关系。

R7CKY转过身来,笑着看ventus,轻声道,是时候该去找大家了。

丛铮既然已经被重新保出来,那么丛林也就可以重新起来……R7CKY敲了敲桌面,打开了一台外星人电脑,俊俏的眉眼里带着以前不会出现的凝重。

或许……是时候联系他们了。

挂了电话唐惟叹了口气,正好唐诗进来,身后跟着姜戚,她正拿着一杯牛奶,喏,给你这个小孩子。

要多喝点牛奶长高。

唐诗倒是在一边说道,咦,惟惟你是不是长高了?真的吗?唐惟眼睛亮了亮,你也看出来了?唐诗点点头,走进了看的确比以前高了。

唐惟嘴角一僵。

可是为什么R7CKY也会直接看出来他长高了?视频里能那么清晰直观地对比出来吗?不……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R7CKY他们……天天都可以观察到他的正常生活。

唐惟脑海里想过薄夜告诉他要小心提防的话语,眸光沉了下去。

妈咪,我明天要出去和小朋友一起野餐。

唐惟伸手抓了抓唐诗的袖子,所以想和你请个假,这周末可能要出门。

怎么突然间要野餐?唐诗看了眼唐惟,这阵子自己的小儿子跑出去的频率有点频繁啊。

唐惟知道唐诗怀疑,又立刻道,可以让韩让叔叔给我做便当吗?我和我的同学都说了我们家有个大厨!既然都要拜托韩让帮忙了,应该不会是撒谎,不然费那么大劲干嘛。

只不过唐诗还是有点不放心,那你都和谁一起去?有成年人陪同吗?有的!唐惟信誓旦旦地说,有我们班副班长的两个大哥哥,和韩让哥哥年纪差不多!哦,那倒是让人觉得放心的。

结果第二天,R7CKY和ventus特意穿了一身成熟稳重的西装,打扮着干净利落地发型,手里拿着出去野餐要带的东西,背上还背着一个运动登山包,就这么站在了唐诗家门口。

唐诗和姜戚一开门看见俩大帅哥站在面前的时候,两个人你看看我看看你。

姜戚尖叫一声,卧槽好帅!韩让冲出来,什么情况?!抬头就看见一冷一热两个男人站在外面,尤其是那个白衣服的,脸上的笑又灿烂又招人,哟,我们是来接唐惟小朋友的。

这就是唐惟所说的那两个同学的大哥哥?!功高震主会被抹杀姜戚往后倒几步,妈的,怎么这么帅?R7CKY还是那副笑意,然后看见里面的唐惟走出来,一脸的震惊,你们怎么用这种形象来?不过好在唐诗也没多怀疑,唐惟拿着韩让做给他的便当出门了,走的时候R7CKY脸上还挂着笑脸,一边走一边对唐惟说,你妈妈真漂亮,哦,她那个小姐妹也不错。

唐惟急了,不许打我妈妈主意!得得得。

R7CKY弯下腰来,抱他上车,怎么样,我们今儿用这种方式见你妈咪。

不知道你妈咪有没记住我这张英俊帅气的脸……唐惟简直对自恋的R7CKY无语了。

后来他说,不好意思,我妈咪肯定不会记得你。

几个人上车,ventus在前面发动车子,韩让给他做了手工便当,打开来里面满满的都是日式刺身,还有捏好的海苔饭团,里面裹了酸梅和鲑鱼,一口咬下去十分满足。

R7CKY啧啧感慨,这么会做东西,都快赶上Gluttony了。

Gluttony,七大罪里面的暴食。

唐惟眨眨眼睛,没准韩让哥哥就是七宗罪里面的暴食。

别说啊,万一给你说中了。

R7CKY戳了戳唐惟,从便当盒里夹起一只剥了壳的甜虾,伸到前面正在开车的ventus嘴边。

ventus皱着眉毛,英俊的脸上难得地露出了别的表情,声音倒还是一贯的冰山腔调,干什么?R7CKY笑眯眯地说,我喂你嘛,开车累。

ventus犹豫好久,没下毒?下了!毒死你!R7CKY气死了,吃不吃?小爷好心喂你你还怀疑我下毒。

ventus张了张嘴巴把甜虾吃进去,又吐了虾尾巴的壳在自己搭档的手心,道了一句,谢了。

切。

R7CKY收回手,把手里的壳丢进袋子里,看着唐惟,今儿要带我们去见你的爸爸?是呀。

唐惟笑着眯起眼睛,我觉得,只有我们两方把自己手里所有的情报交换了,才能得到最大程度的共赢。

R7CKY喃喃着,没关系,别让我看见叶惊棠和蓝鸣就好。

唐惟一愣,轻声问道,你……和他们有仇吗?有啊。

R7CKY伸手摸了摸唐惟的脑袋,一字一句,分明是极为轻微的语气,却带着一股拔地而起的血腥味——我怕我看见叶惊棠和蓝鸣,会控制不住杀了他们。

Greed的那条命,我还得从他们身上亲手拿回来……唐惟如遭雷劈立在原地。

Greed。

七宗罪里的贪婪。

他是七宗罪中的重点,却因为被风神组和丛林同时背叛,生命彻底停止在20岁。

七宗罪早就不是如今的七宗罪了,他们只剩下了六个人,R7CKY和ventus分别是傲慢和暴怒,成为通缉犯叛逃,那个神秘莫测的懒惰则顶替已经死亡的贪婪潜入丛林成为卧底。

剩下的三个人,**还在逍遥法外,但是也是偶尔联系,嫉妒和暴食却已经早就销声匿迹,无处可寻。

七宗罪当年聚在一起的时候,黑白两道人人自危,闻者变色。

功高震主的下场就是被两方联合抹杀,七宗罪的贪婪付出了生命的代价拯救搭档,剩下六个人从此隐没于人群。

难言之隐傲慢暴怒R7CKY谈起这段往事的时候明显声音都跟着压低了,后来唐惟也沉默,隔了好久才说,蓝鸣哥哥看起来不像是个坏人,或许……或许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R7CKY的声音干涩,不管有没有,贪婪都已经死了。

是啊,贪婪他为了整个七宗罪,付出了鲜血,这已经不是难言之隐这四个字可以解释得通的了。

这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是压在剩余六个人肩膀上沉重的磐石。

此仇不报,不共戴天。

原来大家身上都背负着秘密前行,明明平时笑意轻佻,可事实上呢,心灵深处都有着不能让人触碰的伤。

R7CKY笑着摸了摸唐惟的头,没关系,小徒弟,有师傅在一天,绝不会再让你受委屈。

他,已经再也经不起第二次重要伙伴的离开了。

ventus开车迅速到达了薄夜的私人别墅里,一跳下车,等在门口的林辞就看见了他们,上前来迎接,弯腰对着唐惟道,早上好。

早啊林辞哥哥。

唐惟被R7CKY牵着手,这是我的师傅,你可以叫他七,这是师傅的好搭档,叫ventus。

你好,七先生。

林辞微微弯腰,薄少在里面等你们,快请进吧。

说完就领着他们穿过外面繁花似锦的亭台楼阁,来到了别墅里面,薄夜正坐在客厅里,面前一片偌大的落地窗,阳光照射进来,将整个空间照亮,男人身子笔直坐在客厅里的榻榻米上,侧脸看过去鼻梁高挺,淡漠的眼,薄情的唇,这是一张能够令整个海城的女人疯狂的脸。

察觉到声音薄夜抬头,看见唐惟被人牵着,牵着他的是一个身穿白衣的男人,同样英俊潇洒,进来看见薄夜的时候,两个男人同时抬头对上视线,眼神无声地过招。

他就是R7CKY。

唐惟将自己的师傅领到薄夜面前,随后又道,后面那个是ventus哥哥,他们俩是好搭档。

当初被丛曦的人追杀,他们开着车子逃亡,就是R7CKY和ventus二话不说拿着狙击枪帮他们解决后患,时间节奏配合得天衣无缝。

这需要双方都拥有超强的凝聚力和理智才能达到的一件事情,不然一旦他们扣动极板过早,或者薄夜算错时间,都将造成一场灭亡。

眼前两个男人,能力不容小觑。

薄夜眯了眯眼睛,随后做出邀请的姿势,久仰大名,傲慢和暴怒。

薄少竟然知道我们的代号。

R7CKY和ventus也没有装客套,换了鞋子就在薄夜面前的榻榻米坐下,小唐惟也选择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盘腿坐起来,一边的林辞将沏好的茶端上来,安安静静摆放在他们面前。

谢谢林辞哥哥。

不客气。

林辞又特意热了两串糯米团子浇上汁放在唐惟面前,就是怕他早起饿,唐惟把韩让做的便当也拿出来了,随后东西放好了,才抬头看薄夜。

薄少。

唐惟正视薄夜的眼睛,您或许该和我们说说了。

薄夜使了个眼色,林辞就过去打开了投影,很快周围的窗子一下子被收拢,阳光渐渐被隔绝在窗帘外面,整个房间霎时阴暗下来,薄夜开启了自己的电脑,随后将U盘插进电脑槽口,很快,许多资料纷纷出现在被投影的荧幕布上。

唐惟和R7CKY等人抬头看银幕,薄夜道,这是我们目前所掌握的资料。

关于唐诗的真实身份,有人动过,但我查到了真实的。

薄夜的口吻坚定,我有十分的理由相信,当初动唐诗背景的人,和丛林脱离不了关系。

我一开始觉得是丛曦干的,为的就是不要让丛铮发现唐诗是丛林的人,但是我觉得这个想法是错误的。

薄夜将那一段重点勾出来,如果是这样,其实丛曦有着更为方便的方法,就是直接杀掉唐诗就是了,唐诗一死,是不是丛家人都已经失去意义,为什么丛曦要花那么大的力气去转移唐诗的资料,还要在转移之后,再这么千方百计地追杀呢?这显然是不一样的,所以——唐惟很快明白过来了薄夜的意思,所以其实是丛曦一开始只是想抹掉我妈咪的资料,但是发现已经有人先他一步下手了,觉得有威胁。

因为这个人很可能就会知道唐诗的真实身份从而扶持唐诗影响丛曦。

既然无法再对资料下手,丛曦就干脆选择直接做掉我妈咪,是这样吧?你很聪明。

薄夜看着唐惟,在保护唐诗这件事情上,我的目的和你是一致的,所以,我也去调查了是谁在背后转移唐诗的资料,我发现是丛杉。

唐惟一怔,丛杉……?不,或许丛杉……从一开始,就真的……是他的小舅舅。

唐惟觉得恐慌,忽然间有那么多颠覆他常识性的信息让他的大脑一片混乱,自己明明是唐家人,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妈咪是丛林的人,那他的爷爷奶奶,到底是谁?目前要做的就是把丛铮唤醒,随后,把丛曦解决掉。

当然,镇压丛曦,我想得到两位的帮忙,所以才喊唐惟带你们贸然过来,打扰到你们了。

薄夜一番话说得不卑不亢,倒是让R7CKY有点欣赏,没关系,事情和我的小徒弟有关,就是跟我有关。

薄夜看了一眼唐惟,心说他倒是找了一个挺厉害的师傅,可以帮他们母子俩遮风挡雨。

ventus在一边沙哑地出声,丛林的确是出大事了,最近丛林里失去消息的,除了丛铮,还有堕落。

堕落,也就是懒惰,七宗罪之一,他们神秘莫测但是一直以来并肩而行的兄弟。

不……还有一个……还有一个一直被他们遗忘在角落的人。

所有人都把注意力集中在丛铮身上,却没想过,为什么丛曦会突然间冒出来?丛杉呢?!丛杉若是没出事,丛曦想要跳过他对丛铮下手,简直就是难如登天!丛杉……丛杉哥哥出事了!唐惟脸色巨变,不然丛曦不可能这么嚣张,丛铮和丛杉肯定是同时出事了,所以丛林才只剩下丛曦一人独大!草蛇灰线千里追踪薄夜也立刻反应过来事情的严重性,立刻对着林辞道,现在,就去调查丛杉的下落,快!我来吧。

旁边的R7CKY忽然间出声,对薄夜说,有电脑吗?有。

薄夜使了个眼色,林辞立刻拎出一台全新的外星人,R7CKY吹了声口哨,这玩意儿ventus喜欢。

ventus淡漠地瞥了他一眼,随后掏出一块平板,这是他们自己研发的智能平板电脑,专门用来配合搜索人肉以及定位各种消息记录。

看着他们俩这个架势,唐惟就知道可以近距离目睹自己的师傅是如何搜索的了,薄夜也仔细看着,一脸受教了的模样,父子俩倒是一起坐在了R7CKY他们的对面。

电脑系统一启动,他就开了蓝牙,连上了ventus手里平板电脑的系统。

霎时间屏幕被分割成两块投在了荧幕上,薄夜和唐惟抬头,看见无数排字母组成了不同的组合,他几乎都没有低过头,全程都盯着屏幕,手指跟上大脑的节奏疯狂地敲击键盘,那个速度令唐惟叹为观止。

很快,丛杉的私人号码被调查出来,随后通过定位他们找到了他最后一次使用这组号码的地址,又开始排查附近的摄像头,找到一个角落里丛杉曾经接到过一通匿名电话,随后奔向某家医院。

这家医院……是唐诗曾经住过的地方。

唐惟一下子想起来了,唐诗脖子上的那串项链,或许当时的丛杉就是去给唐诗送项链的。

那串项链……对于丛林来说,到底代表着什么?后来镜头迅速切换,他们开始排查路边行人的面部数据,将和丛杉相似的面孔统统提取出来,随后观察这几张脸最近在哪里出现过,最后一刻,还是那家医院,镜头瞬间模糊。

啧,那家医院的监控曾经被人入侵过。

唐惟想起了那场枪杀,那天丛杉也在,肯定是丛曦追杀过来了,顺路叫人黑客了医院的监控系统,防止被拍到什么画面。

一切的线索碎片和时间点……慢慢的被他们整整齐齐地串联成一条线。

原来冥冥之中一切都是有联系的……我现在复原这家医院的系统。

ventus敲着键盘,傲慢,给我修复β的序列号。

OK,我直接传输给你,我排查医院门口的监控,看看能不能查到点什么。

R7CKY被叫代号的时候也十分自然,薄夜的眉头死死皱着,直到ventus轻轻感慨一声,好了!有了!丛杉浑身是血被抬上了面包车!追那辆面包车的车牌号!画面被定格放大,马赛克扩展,慢慢拉伸扩大,是一个外地的车牌号。

很有可能是套牌,看看附近摄像头没有拍到什么,然后查这组车牌号的行驶记录!把丛杉和丛铮统统保住,唐诗的人身安全就再也没有后患了!十分钟后。

有了!在一家废弃的地下仓库!地址是龙瑞路1306号!ventus抬头,眸光犀利,走不走?现在就出发!薄夜直接打电话喊人,丛杉很有可能出事,早一分钟去就多一分钟胜算,我喊人帮忙,惟惟你留在这里。

不,我要去!唐惟眼里满是坚定。

危险,不许去!薄夜已经好久没对唐惟这么凶了。

去救丛杉,很有可能和丛曦的人正面冲突,他不能拿唐惟的安全开玩笑!不,我要去,危险我也要并肩一起。

唐惟抬头看着薄夜,我没有什么好害怕的了。

我的母亲是丛林大小姐唐诗,我的父亲是薄氏财阀的薄夜,我的师傅是全球排行榜第一的黑客师,我有什么好害怕的?兵分两路危机四伏小男孩的声音毫无畏惧,薄夜恍惚间就想到了那日丛林遭围攻的时候,他明明害怕到颤抖,却倔强地撑着不后退的那个眼神。

是啊……这可是唐惟,多智近妖,天不怕地不怕的唐惟啊。

薄夜忽然间低声笑了笑,声音凛冽,却透着一股让人冷静下来的力量,他说,好。

唐惟跟上薄夜的步伐,几人调了人马,随后林辞开车,带着R7CKY和ventus直直奔向那个废弃仓库。

这个仓库位于海城和白城的边缘,几人到达那里花了一个小时,期间R7CKY和ventus一直都在随时追踪定位,以防丛杉的位置发生变化,最后他们到达的时候,那个仓库附近还没有别人。

下去小心。

薄夜压低了声音,我们的人还在路上。

R7CKY脸上全然已经没有了刚才的轻佻,只是垂着眉目,淡漠地问了一句,你喊了谁?说这话的时候,顺路将一颗子弹塞入枪膛。

他手心里有一把,现在就一枚一枚放进去,薄夜眼神冰冷,叶惊棠。

我就知道。

R7CKY吹了一声口哨,下一秒黑色的枪口直指薄夜,那一刹那,两股杀气惊天而起!面对薄夜无动于衷的表情,R7CKY颇为诧异,但是并没有表现得有多明显,只是眯着眼睛,你能查到我,肯定也能查到当年的恩怨……为什么还要叫叶惊棠过来?不怕我杀了他?薄夜眸光冷冽,尽管被枪指着,也毫无畏惧之意。

他向来作风都任性妄为,这海城独他一人手眼通天翻云覆雨,从来,就没有怕过什么。

要说真的有,唐诗大抵算唯一一个。

他眯了眯眼睛,想杀他,可以。

事情结束后,你能凭你的本事杀了他,我绝无二话。

你这是在挑衅我杀不了他?R7CKY的声音猛地拔高,薄夜轻笑,字面上的意思而已,你想怎么理解?真是个恶劣的男人!R7CKY狠狠磨了磨牙,将枪收回去塞好,随后死死看着薄夜,要不是因为你是我宝贝徒弟的亲生父亲,我现在二话不说就崩了你。

薄夜倒是冷笑,那多谢杀手七放我一马。

但是语气里全然听不出多少感激,完完全全就是在讽刺。

R7CKY气得脸色发白,在原地等了一会,叶惊棠的人发来消息说已经隐秘包围了,现在没有出动,怕打草惊蛇,派了一支小队过来帮忙。

让薄夜他们先进去,遇到紧急情况,他们随时会冲进来。

薄夜看了眼唐惟,坐在车里,还是选择跟我们一起?需要选择吗?唐惟扯着嘴角笑了笑,走吧。

事关唐诗,他不会后退半步!几人绕了远路把车停好,一路上顺路勘察了一下地形,随后猫着腰悄悄走到仓库边缘,ventus发送了一排干扰代码,很快黑掉了仓库附近几个摄像头,让他们暂时无法正常工作。

薄夜是落在最后的,唐惟被他们围在中间,也算是比较安全。

他们查到刚才丛曦的车子离开了海城,应该是出去办事了,可能丛铮的消失影响到了他的正常节奏,现在不出意外应该是安全的。

但是保不准丛曦会派人守在这里,所以还是要小心为上。

接近卷帘门的时候,一阵冷风吹过,几个人皱起眉头,唐惟低声问了一句,直接进去还是?不,跟我过来,这边有个窗口。

R7CKY看着自己平板电脑上的整个建筑3D立体构造图,上下摆弄了一下,所有的出入口一目了然,在南面,往这来。

这边全部都是草堆,几个人小心踩着枯枝败叶绕墙过去,后来果然找到一个笑得通风窗口,从里面看进去的时候,ventus皱了皱眉,下来之后就打了几个手势。

他是什么意思?在很多时候,一丁点声音都会暴露行踪,所以很多组织或者搭档之间都会培养专门的手势来传达简单明了的重点。

薄夜看了看ventus的手势,对唐惟小声道,里面有五个外国人守着,身高跟我们差不多,体型很强壮,配有枪,我们要小心。

你怎么看的懂?唐惟问了一句。

薄夜轻飘飘地回答,看了一眼就懂了。

……给你能的!ventus又打了几个手势,薄夜在一边翻译,先看看情况还是直接硬闯?R7CKY皱着眉头,他们的枪支弹药并不比我们少,硬闯有风险,最好有什么事情能够先分开他们的注意力,然后一个一个解决。

他们一起上,我们估计会被射成马蜂窝。

就算没有,丛杉也很有可能被他们作为人质威胁我们。

几个人沉默,随后唐惟小声道,我有办法。

三个大人立刻弯下腰去听,结果听完唐惟的计划,薄夜一脸严肃,我不会允许。

但是只有小孩才能够让他们放松警惕。

唐惟直视薄夜漆黑的眼睛,我就是那个小孩。

他可以信手拈来一般扮演一个天真无知的孩童角色,将那些外国保镖们引出来,放松他们的警惕,然后剩下几个交给薄夜他们来解决。

我只需要发出声音,让他们到外面来查看情况就行,那个时候你们从这个通风口闯入室内,把剩下房间里的人解决掉……我不会拿你的安全去开玩笑!薄夜声音虽然很小,但是相当低沉,唐惟甚至觉得他的话从嘴巴里出来,砸在地上都是一砸一个坑那种。

你还有别的更好的办法吗?唐惟指了指自己,我就是最好的诱饵。

你们之中谁可以代替我去迷惑那帮人?三人沉默。

那我宁可等到下一个可行的办法,也不会让你去做这么危险的事情。

薄夜斩钉截铁,我不能再让你的安全受到一丁点的影响。

那一刻唐惟才信,自己的父亲深爱着自己。

可是他毅然决然选择出面,我要保护我妈咪,就必须保护我的小舅舅。

你知道吗?丛杉现在真的是我的小舅舅。

薄夜咬牙,不肯退让。

不如这样。

R7CKY在一边出法子,我和ventus进去解决,薄夜你和小惟惟一起,正好还能照顾他。

兵分两路,外面的你们解决,里面的我们解决怎么样?杀意弥漫伺机而动我同意。

这是大家都作出的让步,唐惟又看向薄夜,薄少,您觉得呢?薄夜死死皱着眉头,我和你一起去。

我出面,你在暗处,决定好了就行动。

以第一声枪响为准则,一旦有枪声响起,叶惊棠他们的人就会冲出来帮忙。

我们要保证丛杉不会落到他们的手里沦为人质。

简而言之要在他们之前把丛杉救出来。

R7CKY看着自己的小徒弟,觉得唐惟在这种时候的冷静相当了不起。

几个人倒数了五秒,就开始行动,薄夜躲在暗处墙角,唐惟跑出去,R7CKY和ventus待命在通风口下面,手里拿着枪和平板电脑,随时随地准备突入。

哇——唐惟的哭声很嘹亮,显然是要用这招吸引里面的人出来,一边哭一边往卷帘门跑,然后开始升起卷帘门的一角——很快卷帘门从里面被人打开,走出来两个身材高大的壮汉,R7CKY和ventus对视一眼,那么里面就还剩下三个!whatthehell?!那个美国大兵嘴里发出一声粗鲁的咒骂,小唐惟立刻一哆嗦,明显是被吓到的样子,用稚嫩的声音结结巴巴和他们交流。

他的英文功底并不差,一边颤着声音一边和那些壮汉说话,哥哥……我,我的脚被割开了,我也不知道这是哪里……能不能借我手机给爸爸打个电话?几个壮汉看见唐惟那么小一个小孩子,瘦瘦一团缩在墙角,往他脚踝处看去,的确有血迹,薄夜在暗处皱着眉头,这孩子什么时候割开的自己?为了演戏真实一些,都做到这个地步了吗?!不好意思小伙计,我们可不是什么好人。

壮汉看见唐惟就起了欺负恐吓的心思,发出粗俗的笑声,过来小子,哥哥把你的伤口弄得更大一些。

唐惟往后退,不……我只是想借个手机而已……手机?哦?那玩意儿,只要你跪下求我们就有了,哈哈!唐惟哭喊了一声,你们别过来!弱者会引起那些强者更深的而已,尤其是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子。

两个壮汉大笑着靠近他,伸手就把他提起来,嘿,你这黄种人小孩儿,一点儿不像个男人。

你爸爸是不是一个小猴子,就那种,哦,马戏团里那种给人家表演的小猴子,上帝,可笑极了。

唐惟不知道哪来的怒意,我爸爸不是!两人没想到他还会反驳,立刻就将他摔到地上,撸着袖子要上前,小子,看来你的杂猴爸爸没教你该如何和哥哥们说话。

啊——!唐惟抱住脑袋刻意发出高声尖叫来吸引他们注意力,这个时候身后山来一道黑影,手法动作无比熟练,抬腿将其中一人踹到地上,察觉到他们掏枪的动作,薄夜踩着墙壁跳起来,准确地落在那人的手腕上,一脚直接踹飞了他手里的枪!落地后薄夜并没有给自己缓冲时间,从自己的衣服内袋里掏出枪来狠狠射在那两人的膝盖上!最后底牌夺回手中两声枪声连续响起,里面剩下的三个人想冲出来看情况,没有防备就被从天而降的R7CKY和ventus撂倒,要么被撞骨折了手腕要么被打中了膝盖骨,彻底丧失行动能力,最后薄夜拖着那两个壮汉走进来,一脚踢开卷帘门,看着里面的R7CKY,喊了一声,找到丛杉了吗?在这里!ventus往里面跑去,看见了躺在床上浑身是血的丛杉,全身都是伤口,但是却没人帮他处理,有的黑血都已经凝固了。

快!叶惊棠的人跟着冲进来帮忙,直接将那五个人绑住了还拿胶带贴上了嘴巴,把他们统统绑到一起,薄夜用枪口挑了丛杉身上的衬衫看了看,眼光幽深。

带他走!叶惊棠的人过来帮忙把丛杉扶起来,这过程期间,昏迷的丛杉睁开眼睛来虚弱地看了周围一眼。

他发现来人竟是薄夜和唐惟的时候,用尽力气说话。

惟惟……我在……唐惟直接红了眼睛,小舅舅……你疼吗?丛杉虚弱地扯着嘴角笑了笑,随后彻底陷入昏迷。

快,带他去医院!先暂时不要伸张,让江凌帮忙看看!薄夜迅速地下令,丛曦很快会回来,ventus,要麻烦你们把这边的监控录像都消除掉了。

不是问题,薄少。

ventus拿着平板电脑迅速开始敲击,枪支被他别在腰间,几个人脚步迅速冲出仓库口,他们得速战速决,防止丛曦忽然间杀回来。

几个人路过那群被绑在一起哀嚎的壮汉的时候,目不斜视,像是路过了空气,上了车,林辞便迅速打转方向盘,薄少……您这是以身涉嫌,要是出什么事,我就要直接跪在薄家列祖列宗灵牌面前了。

薄夜看了一眼唐惟,他的脚还在流血,R7CKY掏出消毒药水和创可贴来帮他处理伤口,丛杉躺在另外一辆面包车里,里面有兄弟帮他清理身上的伤,现在他们算是暂时松了口气。

从丛曦手里连连抢过两枚王牌,估计他应该开始慌了,很快就会按耐不住出动要对唐诗出手,他们只需要等待着他自乱阵脚就行!你料定了我身上会有枪?薄夜看着唐惟的脚踝,现在贴了创可贴以后,伤口已经不流血了,伸手擦了擦唐惟脸上的尘土,是怎么猜到的?你的左肩膀比右肩膀低了几公分。

唐惟看着薄夜,小小年纪,却眸光沉稳,能有那个重量的造成这样幅度高低的,换算一下,就是左轮。

薄夜惊叹于唐惟超于常人的天才智商。

现在丛杉和丛铮都在我们手上,丛曦已经没有底牌了。

唐惟转头看了眼自己的师傅,我们已经等于和丛曦以及丛曦的势力明面撕破了脸,能不能夺回丛林,就看这把了。

那个时候的唐诗还不知道,自己被隐瞒了那么多惊天的大事,每一件都是腥风血雨,而她……无知又幸运被罩在他们的保护范围里,毫发无损。

等到所有一切平息的时候,那一大一小两个男人脸上却只有轻描淡写,多少胆颤心惊都忽略不计,当时只道是寻常。

交换情报胜券在握这天夜里薄夜他们把伤痕累累的丛杉带回了江凌所在的医院,一进门,江凌就等在那里,穿着白大褂走路都带着风,来了吗?嗯,情况有点紧急。

薄夜身后的人把丛杉抬上病床,务必保住他的性命。

OK。

江凌看了眼丛杉的伤势,啧了一声,这是被谁虐待了吧?怎么会这样,有的伤口都已经发炎了……几个人一边跑着一边把丛杉推进手术室,一边的唐惟相当焦急,他看习惯了丛杉以一敌百刀枪不入的冷漠,没想到丛杉也会有这样奄奄一息的样子,当一个强大的人露出脆弱的时候,那必定是……受到了相当严重的打击。

他害怕丛杉的身体健康,后来手术室门被关上,薄夜和R7CKY等人等在门口,薄夜看了他们一眼,这么光明正大,不怕被人认出来吗?R7CKY和ventus站在一起,看着丛杉被推进去,不会的,一般人不会想到我们是黑客师。

……薄夜沉默了好久说,那我现在打电话举报你,还能拿到五百万的奖金。

唐惟的眼里瞬间亮起来,打!拿了钱再说!小徒弟你怎么能这样对待你师父,别忘了是谁保护你的!R7CKY嚷了一声,真是一头小白眼狼。

唐惟吐了吐舌头,一帮人等在外面,另外一边,丛铮正被人守在薄夜的专属病房里,这个房间一般人进不去,门口还守着各种保镖,提防有人混进去对丛铮下手。

现在丛铮和丛杉都在他们手上,局势已经逆转,再也不用害怕丛曦的追杀了。

只要等他们醒过来……经过了紧张的几个小时,江凌从手术室出来,脸上口罩上面还溅着几滴血,见他出来,几个人都围上去,关切询问。

怎么样了?还有危险吗?伤口都处理好了,最深的是在腰上一个刀伤,刀伤还没恢复就又中弹了,那边一圈肉都已经死了,我们清理了好久。

这话一出来,几个大男人都皱起了眉毛,刀伤没好又中弹,这种痛苦可不是一般人可以忍受的……现在麻醉剂的效果还没过,过了应该会醒过来。

醒过来是很疼的,你们多陪陪他。

丛杉被人推进了病房,几个人就一路跟去病房,尤其是唐惟,知道了他们的真实身份之后,认定了丛杉就是他的小舅舅。

难怪最开始的时候就有这么亲切熟悉的感觉,居然真的是他的小舅舅……上帝抢走了唐奕,又将丛杉送到了他的身边。

薄夜内心也有一种很神奇的感觉,如今这个小男孩是自己的儿子,一眨眼又变成了丛林的孙子,这多奇妙,算起来丛铮还……还是自己的……老丈人?!薄夜想到这层亲戚关系,觉得有点意外,唐惟就这么凭空多了一个如此强大的身份,忽然间还有些不习惯。

他们在丛杉的病床边又等待了一会,终于麻醉剂的药效逐渐过去,丛杉从昏迷中逐渐醒来,一睁开眼睛,就察觉到了身体的知觉在一点点恢复,伴随着各种感官的复苏,紧跟而来的是那些剧烈的疼痛感。

他的身上太多伤口了,大脑被疼痛逼到一个不得不清晰的地步,他睁着眼睛,哑着嗓子,眼前的视线开始清晰起来。

唐惟看见丛杉睁开眼睛,惊喜地喊道,醒了!丛杉往旁边一看,站着那个气场如同天神下凡,眉眼间却冷漠凛冽的男人——薄夜。

他……竟然被自己最不想遇见的人救了。

唐惟很乖巧地给丛杉倒了一杯温水,小舅舅,你嘴巴干吗?丛杉看着眼前粉雕玉琢的小男生,听见他嘴巴里重新喊出口的那个小舅舅称呼,眼神……不期然地深了下来。

唐惟。

他开口的第一句话,声音嘶哑但是铿锵,你……都知道了?薄夜没有去参与唐惟和丛杉之间的交流,只是看着自己的儿子一脸担忧地站在床边,喂了丛杉喝了水,随后握住他的手说,小舅舅,我都知道了。

知道了一切,包括唐诗的身份,以及他和他们母子之间的血缘关系。

丛杉伸手,然而手臂上也有伤口,他无力地扯着嘴角笑了笑,那笑看起来有些……令人觉得悲伤。

抱歉,没能保护好你。

没关系的。

唐惟轻轻帮丛杉把被子盖上,然后跳下床沿,我也可以保护你。

丛杉觉得自己真的小看了眼前的这个男孩子,从最开始他就一直在隐藏自己的真实身份,甚至可以骗过全天下的人。

后来薄夜在一边开口,声音冰冷且带着压迫,他除了面对唐诗和唐惟的时候放低姿态,平时都是带着这样高冷的腔调,你知不知道你的父亲出事了?丛杉眼神一闪,明显是意料之外,丛铮他也……?明明是自己的亲生父亲,丛杉却只称呼他全名。

一个也字,明显表达了他的震惊,显然丛曦是先把丛杉关起来,然后再找人对付丛铮,毕竟丛杉是丛铮的一把手,得先把他的左臂右膀都砍了,才方便对丛铮下手。

我并不知道,不过丛铮要是出事了,丛林会乱。

一下子两个人失踪,丛曦必定会跳出来称王。

丛铮被丛曦撞成了植物人,具体的状况我们还在进一步调查。

薄夜在病床边坐下,直视丛杉的眼睛,所以,我们需要你所掌握的一切有关于丛林的情报。

丛曦下一步很可能会对唐诗下手。

丛杉沉默,可能还是抱有警惕。

他再次抬头的时候,看见了除了薄夜和唐惟,身后还跟着两个穿着连帽衫,将帽子高高翻起遮住脸的两个男人。

躺在病床上的丛杉像是见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样,那一黑一白的两个男人站在角落阴影里,一直都沉默无声,存在感并不强,可是当他发现他们俩的时候,目光无法离开。

与此同时,他们也在目光冰冷地看着他。

许久,有两个名字从丛杉的嘴里缓缓吐出——傲慢……暴怒?兄弟相认一无所求丛杉这一句话,令角落里的R7CKY和ventus都惊了。

连带着薄夜和唐惟都愣住了,随后唐惟倒退几步,忽然间想到R7CKY说他们有个神秘莫测不见真人的兄弟在丛林做卧底,但是前阵子忽然间音信全无,立刻就和丛杉对上了号。

R7CKY的眼睛都瞪大了,颤抖着声音喃喃着,你……你……你是懒惰?懒惰,也成为堕落,英文Sloth,R7CKY没想过,他们那个来无影去无踪,完全找不到消息见不到真人的兄弟,竟然……竟然是丛林的大少爷丛杉……连着唐惟都是一脸不可思议,小舅舅,你也是七宗罪?!他想起丛杉睡眠大魔王的作风,忽然间觉得,原来真的是懒惰……看他平时一沾枕头就秒睡,平时不爱搭理闲事,懒洋洋冷冰冰的,连说话都不常说——懒惰这个称号实至名归。

丛杉一下子沉默了,R7CKY蹭的一下窜到他面前,戳了戳他的脸,我靠,懒惰,你怎么现在才公开身份?我们找了你好久……前阵子因为受伤被困所以一直没有联系你们。

丛杉躺回床上,旁边薄夜和唐惟眼里还带着震惊,就跟网友大见面似的,网上关系很要好的兄弟在现实生活中居然就和自己面对面!真他娘的……是孽缘啊。

我以为你是为了贪婪的死亡才进入丛林做卧底的,没想到你本来就是丛林的人。

丛杉垂下眼睛,当时进入七宗罪的时候我没有公开过自己来自丛林,后来知晓风神组要利用丛林抹杀我们的时候,我也是丛林的弃子。

他当时被丛林抛弃了。

所以丛杉一直以来那么恨丛铮,甚至心甘情愿背叛自己的家族,把消息传递给七宗罪里面的其他人。

唐惟有些心疼,那你在丛林的日子一定不好过吧?丛铮肯定不喜欢丛杉,但是又动不了他干不掉他,因为丛杉太强大了,是他几个儿子里最厉害的,不再是曾经那个说舍弃就可以舍弃的弃子。

没了丛杉,丛林等于被砍了一根臂膀,所以丛铮哪怕再厌恶他,都不能让丛杉彻底滚。

这就是丛杉履行自我价值的方式,强大到让一个曾经看不起他的家族不敢动他。

那唐惟就很了不起了啊。

R7CKY摸着下巴,笑着对唐惟说道,喏,你是我的小徒弟,全球能有几个比我厉害的黑客师?还有你的父母统统都是大家族出来的,以及令全球组织闻风丧胆的七宗罪里,现在都有三个人现在在你身边。

天啊,你的前途简直不要太好。

唐惟吐了吐舌头,以后我的后台就是最硬的!薄夜罕见地露出了坦诚的笑容,上前坐在一边,又看了眼丛杉,我们需要你的帮助。

需要他恢复起来,然后打败丛曦,让唐诗从此堂堂正正不再受人觊觎。

丛杉点点头,不过想要动摇丛曦,还得让我父亲也出手,他醒来的几率有多大?得看江凌他们能帮他恢复到什么地步了。

薄夜沉声道,唐诗的人身安全都寄托在你们身上了。

这句话让丛杉有些不爽,或许从一开始,薄夜的存在就让他觉得不爽。

对于薄夜来说,也是这种感觉。

眼前的男人,对他们彼此而言,都是强劲的情敌。

薄夜可以清楚观察到丛杉眼里对唐诗的感情,浓烈,又被压抑,自从唐诗的身世之谜揭开,就注定了丛杉和唐诗之间的无缘。

那真的是和他有血缘关系的妹妹——丛家的千金。

可是饶是如此,有些感情从一开始发芽的时候,就没有过问会有什么下场,或者说是毫无畏惧会有什么下场。

纵使粉身碎骨也要尝试着把所有爱意尽数挥洒,薄夜在丛杉眼里看见了这样一种情绪,一种……令他觉得危险的感情。

丛杉是个不善言辞的男人,和薄夜的冷漠不同,薄夜高高在上身份优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自然有的是心高气傲的做派——更或者说这种冷漠,是一种轻佻自傲。

但是丛杉善于隐藏和忍耐,他的冷漠原来于他对一切世俗都保持着和自己无关的态度。

这世界和他是抽离的,唯有唐诗,是他和这个世界的唯一联系。

薄夜站起来,不想和丛杉多相处,既然你没事,我们就先走了。

丛铮若是醒了,我们会及时通知你。

门外有人守着,你暂时很安全。

好。

丛杉只是应下一句话,随后也低头,两个人像是在沉默间过了无数招,薄夜牵着唐惟往外走,唐惟回头看了病床上的男人一眼。

小舅舅。

小男孩喊他,丛杉才重新抬头。

唐惟笑了笑,那一眼澄澈透明,最是世间天真无邪,他说,真好,你还是我的小舅舅。

一句话,竟然令丛杉鼻子一酸,很少被人触动的心开始加速跳动。

原来这就是有牵挂的感觉……唐惟说完这话后就被薄夜牵走了,R7CKY和ventus也没多待,跟着他们的脚步一前一后地出门,随后病房的门被人关上,隔绝了一室的寂静。

走廊上,唐惟抬头看薄夜,脸上全然没有了先前的童真,你觉得这件事情最快什么时候可以完成?他指的是彻底粉碎丛曦的势力。

只要丛铮醒过来。

薄夜脚步没有停歇,但是可以看得出在刻意配合唐惟小小的步伐,就可以马上解决他。

我不想让我的妈咪活在威胁里太久。

唐惟被薄夜牵着到了医院门口,我妈咪也会怀疑我最近跑得太勤快是去干什么了,薄少,我的时间很紧。

小男孩说话的口吻带着成年人一般令人觉得压迫的气场。

薄夜勾唇,我的时间也很紧。

如果完成了这些,你还打算和我们有来往吗?唐惟看了一眼薄夜,还是说,放我妈咪自由生活?一切随她的喜欢。

薄夜低下头,对上那张和自己相似的小脸,我一无所求。

我懂了,就走到这里吧。

唐惟松开了薄夜的手,轻声说道,不必送。

丛铮苏醒希望在即唐惟的这个举动算是对薄夜做出了回答,就走到这里吧,以后的路,也不必送了。

薄夜看着唐惟小小的身子走远,目光沉沉看着他,男人侧着半边脸,笔挺的鼻梁勾勒出相当漂亮的侧脸轮廓,路人经过了都会纷纷多看几眼,然而薄夜的眼神永远都停留在唐惟的背影上。

曾几何时,他留给那对母子最多的都是背影和冷眼,现在……变成了他目睹他们的离开,想追,却失去了勇气。

唐惟到家的时候,唐诗和姜戚正窝在沙发上打游戏,她们正好从杂志拍摄场地回来,忙了一整天换了八个造型,才总算定下初刊,回到家就累得两条腿都要抽筋了。

姜戚趴在沙发上,韩让在厨房做料理,唐惟推门进来的时候,唐诗看了他一眼,你回来啦?今天玩得怎么样?唐惟接上她的话,还挺开心的!开心就好。

唐诗笑眯眯地摸着唐惟的脸,之前过来接你那两个大哥哥送你来的吗?唐惟摇摇头,不是,我自己回来的。

下次要注意安全知道么,一个人回家的话。

唐诗叮嘱自己的儿子,或者给妈咪打电话,我会来接你。

好。

唐惟笑了笑,对唐诗说,妈咪,你有想过爷爷奶奶他们在哪吗?这是隐晦地问起了唐诗的身世问题。

说到这个,唐诗也是一脸的忧郁,唐家出事之后,我就再没见过他们。

也不知道如今在哪,都没个消息……看来唐诗自己也不清楚自己的地位,唐惟皱着眉头,你的意思是,你去坐牢之后,爷爷奶奶也失去音信了?唐诗点点头,怎么了,之前都不在意这个的,突然间问起来了。

我就是有点想他们。

唐惟抬头看着唐诗的脸,不知道爷爷奶奶现在身体怎么样,住在哪里,日子好不好……别说了,妈咪也很想他们。

唐诗眼里带着难过,但是我们只要不放弃寻找他们消息的希望,终会有一天重逢的。

唐诗没想过后来重逢的那一天来的这么快,这么……措不及防。

这天晚上韩让做了一桌子泰国菜,家里几个人凑在一起大吃特吃,到了后来都摸着肚子,不停地打嗝,我的天哪,撑死了。

韩让的手艺太棒了。

不会做菜的富二代不是一个好总裁。

姜戚在那边笑着打趣,现在我们的韩总又是公司事业又是厨师生涯,简直两手抓嘛!韩让过去搂着姜戚的腰,很好,现在这个完美男人是你的男朋友,你应该骄傲一下。

给你美得!姜戚打了韩让一下,请问你的家产都是我的吗?我的就是你的。

韩让亲了一下姜戚的额头,所有的钱,包括我这个人都是你的。

哎哟唐诗和唐惟对视几眼,母子俩在那里啧啧啧,你们俩够了啊,有没有想过我们的感受?唐诗你快点也去找个男人呀!姜戚笑了,我觉得丛杉挺好的。

唐诗摇摇头,得了吧,我俩相处可能半天都不说一个字。

唐惟也着急了,丛杉哥哥不行!几个人疑惑地看着他,为什么?没……没有为什么!唐惟怕唐诗受刺激,没有把真相直接说出来,反正不行,再说了他天天那么闷,我妈咪和他在一起一定很无趣。

唐诗看着唐惟这副紧张的样子,眉头皱起来,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唐惟心里咯噔一下,立马对着自己妈妈摆摆手,没有没有!唐诗总觉得最近唐惟有了自己的小秘密,不知道是因为孩子长大了心事多了,还是说只是她的多虑。

两天后传来丛铮苏醒的消息,唐惟接到电话的时候,R7CKY等在他家楼下,唐惟走出去就喊了一声,师傅!唉!徒儿!R7CKY笑了笑,怎么又觉得你长高了,你们这个年纪的小孩儿真是一天一个样。

长高了才好,可以保护我的妈咪。

唐惟眯眼笑了笑,走吧,我听到风声了。

嗯。

两个人走到一辆面包车旁边,开车的正是ventus,看见唐惟的时候,男人低声打了个招呼,晚上好。

晚上好ventus哥哥。

唐惟跳上车,去医院吧,我迫不及待想见见丛铮了。

车子发动驶向医院,薄夜正等候在那里,丛铮刚刚苏醒,意识还不是很清晰,但是一些基本的常识还是在的,尤其是在看见薄夜的时候,那眼神依稀带着几分当年的血性。

病房的门在半小时后被人拉开,唐惟走进来的时候,原本眼里还带着几分浑浊的丛铮一下子睁开眼睛看他,怒目圆睁,像是觉得不可置信,干哑的喉咙里挤出几个字,你……他现在已经知道了唐惟的真实身份,这是他……他的孙子……饶是枪林弹雨里厮杀出来的男人都觉得有些被触动了,这是他的孙子啊,他没想过有生之年,自己真的能有一个这么唇红齿白的小孙子。

当初丛杉和唐惟被强行带回丛林的时候,丛林的人还说他是野种,如今看来就是自己在打自己的脸!唐惟也看见了丛铮眼里瞬息万变的情绪,知道他肯定也明白了一切内幕,叹了口气上前,轻声道,丛大当家,您终于醒了。

他的语气很平稳,可是就是因为平稳,才显得陌生。

丛铮难得地露出了恍惚的表情,对唐惟道,你是,在和我说话吗?嗯。

唐惟点头,身后的R7CKY和ventus照例把连帽衫的卫衣帽子翻起来盖住了大半边脸,他们并不习惯陌生人在场,尤其是……丛铮这种身份特殊的人。

既然你醒了,我父亲肯定把之前发生的一系列事情都和您说了。

唐惟上前,盯住丛铮的脸,我妈咪因为丛林遭受到了追杀,而丛林因为没有你,现在一团乱,丛曦一家独大,我希望你能出手帮助我的妈咪。

和他为敌自寻死路小男孩声音稚嫩却坚定,我们费了很多方法把你从军事医院救出来,你当时是植物人状态,应该也听见我的声音了。

丛铮沉默,对上唐惟的眼睛,觉得那眼里包含了太多情绪,根本不是一个小孩子该有的眼神。

一个五六岁的孩童,却运筹帷幄心智近妖,这说出去任何人都不会信。

是谁把他变成这样一个天才……或者说,这样一个怪物?是这个残酷无情的世界,逼着唐惟迅速成长,薄夜深知,自己也是将他变成这样的罪魁祸首之一。

唐惟直视丛铮的脸,祝愿您身体早日康复,丛林需要您回去主持。

丛铮恢复意识的第一件事,就是派人发了消息回丛林,他还没死呢!有些急着想出头的人尽管嚣张,等他一回来,这些账就慢慢算!丛曦得知丛铮恢复意识的消息,整个人都吓得脸色惨白,怎么回事?不是万无一失吗!他不是应该在军事医院躺一辈子吗!怎么就突然间醒了!丛少,我们……我们的人情报出了差错……滚!都他妈一帮废物!丛曦一脚把自己的手下踹远,一边他的母亲刘蕾也是满脸焦急,曦儿,这可怎么办呀?你不是说不会出问题的吗,妈还等着你一统丛林,把丛杉狠狠踩在脚下呢……丛杉……丛杉也被人救出去了!丛曦将手边的花瓶狠狠摔碎在地上,该死的,我倒要查查这天底下谁敢有这么大的胆子!二十分钟后,丛曦的手下把一叠资料交上来,丛少,我们的人查到了……丛曦拿过资料扫视了一眼,随后将那一大堆纸张恶狠狠地撕成了碎片!唐惟,薄夜!竟然是海城那个薄夜!他倒是小瞧了这个薄夜,没想到能为了一个唐诗做到这种地步,甚至不惜和他翻脸!丛曦咬牙切齿,一字一句,去查薄夜,唐诗就是薄夜的软肋,他今天敢出手帮忙,我明天就要让他跪在我面前求饶!丛少……这,这薄夜……我们……我们动不起啊……这可是海城的薄夜啊,牵一发而动全身,光是薄夜身边那些朋友就够他们喝一壶的……可是丛曦现在哪还管这么多?再次一脚踹在那个人的肚子上,动不了他也要动!大不了鱼死网破玉石俱焚!老子也要拉着薄夜陪葬!我倒要看看,他薄夜有多大的能耐!再厉害的人也就一条命,他能死里逃生几次?!手下唯唯诺诺立刻去办事,丛曦气得摔碎了所有能砸的东西,一边的刘蕾看着都觉得胆颤心惊,曦儿,和薄夜为敌……不大好吧?我的事情轮得到你说话么!他薄夜也就是一个为了女人——丛曦的声音猛地顿住了,倏地,他咧嘴笑了笑,俊朗的面容上一片凶狠,我倒是想起来一个人……他立刻喊住了打算要走的手下,脸上带着奸诈的笑意,说道,先去查查那个叫安谧的女人在哪里!找安谧来对付唐诗……倒是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深夜来访重回丛林丛铮醒过来花了两天时间,把丛林原来那些谣传说什么丛大当家生死下落不明的人统统揪了出来,甚至包括丛曦的手下都损失了很大一部分。

丛杉还在住院观察,丛铮的腿脚也还未完全恢复,这天薄夜过来看丛铮,和他说了一下关于如何对于丛曦的计划,除此之外,男人全程都是一张冷漠脸,似乎丛铮对于薄夜而言,也就这点作用。

丛林和薄家一向都是互相合作的,但是也仅仅只限于互相合作,现在丛林的势力很快分成两大部分,一部分人听从丛曦,一部分人追随丛铮,现在表面上还处于和平相处的状态,丛铮若是想要收回在丛林全部的权利,需要薄夜的帮忙。

谈了一切之后薄夜站起来,礼数周全姿态优良,还是那个海城高高在上的富家公子,他对着丛铮低沉道,多谢丛大当家的出手帮忙。

薄夜。

看着薄夜转身离开,丛铮控制不住喊了一声。

薄夜回头,对上丛铮的视线,眼睛微微眯起来,丛大当家还有什么事情吗?丛铮清了清嗓子,对薄夜开口道,薄夜,对于唐惟,你……他想问的应该是,薄夜会不会抢走唐惟,让唐惟回归薄家。

毕竟丛林还未彻底洗白,不知道薄夜会不会放心让自己的儿子回到一个地下组织去。

然而薄夜只是淡漠地说了一句,全看他个人的想法。

唐惟若是想回来,他永远欢迎,唐惟如果想去丛林闯,他保驾护航。

不管他做什么,他都不会阻拦。

丛铮看着薄夜离去的背影,忽然间觉得眼前的男人似乎也承受了很多常人难理解的痛苦。

尽管他曾经是个罪无可恕的恶人,可是上帝啊,恶人就不会疼了吗?你……对于唐诗……到底是什么感情呢?丛铮把这个锐利的问题问出来,薄夜的脚步一停,稳稳地停在了丛铮的病房门口。

是个好问题,他对唐诗是什么感觉呢?爱吗?不,这种感觉已经凌驾于爱情之上了。

爱情都是自私的,付出了什么,就想得到什么。

可是薄夜已经没有了这种想收到回报的**,他只想,尽自己所能对唐诗好。

哪怕她是要离开他,他也要好好送她。

薄夜离去的时候丛铮一个人低着头坐在病床上,像是陷入了死一样的沉寂。

薄夜临走的时候并没有告诉丛铮答案,关于他到底爱不爱唐诗,可是所有的一切行动都已经表明了,他爱唐诗,深深爱着,但是这种爱,早就已经没资格说出口了。

薄夜回到私人别墅的时候,林辞过来报告,薄少,最近有人……接近红梅山庄。

红梅山庄,关着薄老夫人和安谧的地方。

薄夜眯了眯眼睛,眼里闪过去几丝凌厉,查查是谁,不要让任何人靠近,也禁止安谧她们对外联系。

那就是个天然的牢笼,断掉一切通讯,将她们软禁封锁在那里,那是薄夜给她们的惩罚,也是给自己的惩罚。

惩罚自己家人对于唐诗造成的一切伤害,惩罚自己当年的软弱和不作为。

后来薄夜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看着落地窗外的景色,忽然间想到了一个问题。

喂,是我。

他拨了一个号码,打给另外一个男人,我这里有点事情想和你谈谈。

苏祁在深夜接到一通来电,是薄夜打来的。

他说有点事情想和他谈谈。

其实除了唐诗以外,他们应该没有什么共同目的了,只不过恰好一起喜欢上了唐诗而已。

所以面对苏祁,薄夜一般都是带着敌意的,哪怕偶尔需要联手。

倒是不知道薄夜深夜来电到底是为了什么。

苏祁轻笑了几声,你过来,还是我过去?我过去吧,报给我地址。

薄夜的声音冰冷,比起苏祁的轻佻尤为不同,事关重大,没时间和你开玩笑。

倒是很少见到他这副急促的样子,苏祁说,来我家吧,我妹妹和我爸妈出去旅游了,你要是不介意还能睡一晚上。

面对情敌还能这么随便也就苏祁一个人了。

薄夜应了一声好就起身,后来林辞送他到苏祁家门口,苏祁正穿着睡衣等在楼下,嘴里叼着一根烟,幽绿的眼睛闪烁着瑰丽的光泽。

对上薄夜漆黑的瞳仁,苏祁啧了一声,眼神真可怕。

薄夜径直往苏祁家里面走,随后脱掉外套露出衬衫,他看见苏祁已经在客厅茶几上开了酒放着,连着冰块都已经被盛好装在了冰桶里,男人低笑一声,准备好了?知道你深夜找我肯定不是什么小事。

苏祁眨了眨眼睛,混血的脸上带着笑容,说说,什么事?薄夜坐下,回望苏祁,两个同样优秀俊美的男人对视,眼神里摩擦出无数刀光剑影。

许久,薄夜勾唇一笑。

薄夜平日里高冷惯了,一般不怎么笑,一旦笑了……就必定是发生了大事。

你和安谧是不是曾经有联系?薄夜抿了一口酒,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

苏祁愣了愣,随后撑着额头在薄夜面前坐下,浅金色的发丝传过他的指缝,他眯起眼睛,你查到了?查到了你当年坐牢的缘由。

薄夜冷笑,苏祁,你当初竟然会为了安谧去坐牢?五年?苏祁的眼睛里出现了一种茫然的情绪,随后他愣了愣,又轻声说道,年少轻狂。

薄夜笑得讽刺,真可惜,安谧在你去坐牢以后就选择了跟我在一起,然后又设计让唐诗坐牢,我和你,不过是她当时手里的一颗棋子。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不得不承认,苏祁和薄夜都被安谧骗了,他们都曾相信过这个纯洁的女子,可是后来真相**裸撕开来的时候,才发现他们错的离谱。

原来所谓的单纯天真,都只是一场伪装。

连现在的薄夜,都不敢说看清楚了安谧,因为他不知道安谧背后还藏着什么,到底有多少底牌。

如何面对你的孩子安谧的孩子是你的。

薄夜又丢出一颗炸弹,苏祁如遭雷劈立在原地,不可置信地喃喃,你说什么?安谧的孩子,是你的。

薄夜又重复了一遍,用比刚才更冷的语气,可惜了,姓薄。

苏祁有点想把手边杯子里的酒往这个嚣张的男人脸上泼。

你是说认真的吗?苏祁声音有点颤抖,下意识英文母语都冒出来了,上帝,我甚至不知道她原来怀孕了。

祝贺你,也祝贺我自己。

她知道自己怀孕后就设计了一场和我的一夜情,导致我以为这个孩子是我的。

薄夜不知道是在嘲笑谁,挺好的,你的孩子,我的姓。

不知道我们两个到底是谁给谁戴绿帽。

说出来还他妈有点可笑。

他们两个人被安谧这样玩得团团转。

那你为什么不收拾她?因为,仅凭安谧一个人,无法做到这个地步。

薄夜皱着眉头,她背后还有幕后黑手,我要引出来。

啧啧。

苏祁一下子站起来,我想看我女儿。

很可惜,她喊我爸爸。

你他妈……苏祁上去就抓着薄夜的衣领,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嗯?我要带她去做亲子鉴定!如果是真的呢?薄夜直视苏祁的眸子,如果这个女儿,的确是你和安谧的孩子,你打算怎么对待她?我……苏祁一时半会愣住了,当然是……是……如果是安谧的,这个孩子,他还做得到像对待唐惟那样亲切吗?唐诗和薄夜的孩子他都能笑脸相迎,偏偏面对自己和安谧的孩子,做不到冷静!苏祁握了握拳头,薄夜看他这副样子就了然了,我知道了,目前不会告诉薄颜真相。

等你哪天想清楚了,再来我这里把她领走。

苏祁颓然地坐下来,怎么会这样,我以为我和安谧之间断的干干净净了。

你以为的断干净,事实上,不过是她的预谋。

薄夜看着眼前这个挫败的男人,有什么比得知自己孩子的母亲是个无恶不作心机深沉的毒妇来的更伤人的呢?他一时半会都没办法接受这个小孩。

甚至……根本不想认。

你是怎么知道的?苏祁给自己倒了杯酒,安谧领着小孩上门说是你的,按照你最开始那个对她深信不疑的劲儿,应该不会起疑心。

薄夜也倒酒和他碰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我的确没怀疑过薄颜的身份,因为安谧设计的那场一夜情让我误以为和她发生关系了,所以有孩子也不奇怪。

男人的声音顿了顿,继续道,但是叶惊棠,他这个游离在我们和安谧故事以外的人,一眼就看出来了薄颜和你长得像。

所以我后来去查了……苏祁懊恼地抱着头,完了,被唐诗知道我要是和安谧有个孩子,估计这辈子都没希望了。

薄夜眼神刷的一下变了,声音都跟着拔高了,你他妈还敢肖想唐诗?!当年车祸代她坐牢薄夜这声问出来,得了苏祁一声冷笑,男人眯着眼双手抱在胸前,看着薄夜,怎么,唐诗现在是单身吧?是单身我怎么就不能追她了?薄夜被苏祁这种反问刺激地心口一阵烦躁,皱着眉头看着苏祁,你别以为当初游轮的事情我不知道。

苏祁脸色一僵,回过神来又稍微压低了声音,那又怎么了?唐诗也没直接拆穿你吧。

薄夜就这么睨着眼前的男人,低声道,她在保全你的面子。

苏祁冷哼一声,这说明她会为我着想。

再说了,当初我不是没给你机会,还是让我抢先跳下去救她了。

薄夜对此无无言以对,的确当时是他的疏忽。

他沉默了一会,又去看苏祁,你如果确定要把薄颜领回去的话,她以后的生活你想过怎么给她吗?苏祁没说话,过了一会才哑着嗓子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如果真的是他和安谧的孩子,他不一定能打开心怀接受,虽然孩子是无辜的,但是一想到她身上有一半安谧的血,就觉得令人毛骨悚然。

苏祁没办法想象自己以后面对薄颜那张脸该用什么表情。

薄夜知道苏祁现在内心震惊复杂,一时半会没有办法理清思路,就站起来,既然如此我就先走了。

过来一趟的目的呢?告诉我我有一个女儿,还他妈跟你姓?苏祁抓住了薄夜的手,还是说,另有目的?都有。

薄夜勾唇,脸上挂着高深莫测的笑容,我忽然间不想让你带着薄颜走。

想想你的女儿要喊我爸爸,其实还是满有成就感的。

你他妈……苏祁真的想站起来跟薄夜打一架,得了,替我好好对待小丫头吧。

等我哪天心里这道坎能过去了,就接她回家。

我无所谓。

薄夜养薄颜一个小女儿还真的无所谓,多一个人口而已,但是因为这个孩子身份特殊,他不方便长期把她留在身边。

你坐牢的事情,当时还有什么隐情吗?薄夜让苏祁回忆过去,安谧撞车逃逸,你代她坐牢五年,能不能记起来,当时,撞得是谁?苏祁像是陷入回忆一般,眼睛微微睁了睁,随后……从嘴巴里念出一个令薄夜都觉得震惊的名字。

这天薄夜回去就立刻去派人调查七宗罪当年和风神组彻底闹掰的真相,随后林辞端着汤进入他的私人别墅,夫人喊我带给您的。

是岑慧秋煲了汤给自己的儿子。

薄夜捏了捏眉心,多谢。

是我分内的室。

林辞要走的时候,被薄夜喊住,对了,你能不能查一下五年前苏家大少为什么坐牢?苏祁哪怕是在五年前,那也是声名显赫的大少爷,能让他坐牢的人,身份地位肯定不会比苏家差,撞死一个人,五年都已经便宜了苏祁,也许正是因为他是苏家大少,才没有承受过多的牢狱之灾。

薄夜的眼睛微微眯起来,没想到,安谧五年前竟然牵扯了这么多事情……涅槃重生横空出世一周后,唐诗拍摄的时尚杂志面世,引起全市的轰动,整个时尚界都为之疯狂,内线电话打爆了尤金和克里斯的办公室,拼命询问着这位新起的女士到底有什么来头。

她叫唐诗,英文名Dawn,曾是大家的同行——一位鬼才设计师。

现在来到时尚圈随便走两步,也一样是这圈子里的扛把子。

天生的敏锐洞察力以及一身清冷极简的时尚气质让她成为了炙手可热的模特,一时之间无数通告纷纷砸来,但是人家特别高冷,就丢出两个字——不,接。

她本来也没想出道,来拍杂志也不过是因为和姜戚以及尤金等人关系好,他们帮助她相信她,所以她也愿意自己出面参与这期的封面拍摄,至于别人,没交情的,一律没辙。

所有人都在这咂舌唐诗的大牌,甚至背后有人说,是因为唐诗怕了。

怕换一家公司,她的真实硬照功力一下子就彻底暴露了,也不过是尤金和克里斯公司的摄影师比较厉害,才能把唐诗拍的这么美。

然而唐诗根本不在乎这个,照样自己过自己的日子,任凭身后风言风语满天飞,她依旧不动如山,安安分分接单子做设计。

姜戚挺喜欢现在唐诗这个状态的,觉得活出了她真正自我的样子。

自从薄夜澄清了一切之后,唐诗身上的压力一下子轻了,加上后来薄老夫人医院闹了一通,薄夜彻底和家里人也算是撕破了脸,如今也不会贸然来打扰唐诗的生活——这样子正好,看着唐诗脸上的笑容,姜戚希望唐诗心里的阴影可以更少一点。

宝贝呀,你知道外面怎么说你吗?说你神秘莫测!克里斯那天给唐诗打了个电话,我想回国内的分公司工作,这样还能跟你呆一块。

唐诗想了想说,那你在本部的职位不要了吗?就挂个职位,然后空降分公司。

克里斯在大洋彼岸笑着敲键盘,你说这样如何?都行啊,只要你能习惯在国内的生活,那你就过来吧。

唐诗看了一眼坐在床上玩游戏的唐惟,住我们家里吧,反正房间还空着。

好!克里斯一口应下,那我去和公司提交申请,等着我来国内找你们吧!好的哟唐诗说了一句么么哒,那边克里斯笑成了一朵花,混血的眼睛都眯了起来,你怎么这么可爱!真是不想把你让给别的臭男人。

是是是,全天下只有你是好男人。

唐诗笑着打趣,可惜了,我不喜欢你这样的。

我还不喜欢你那样的呢!克里斯嚷了一声,我喜欢男人,越帅越好。

唐诗打了个指响,那这样,你去把薄夜和苏祁还有傅暮终统统睡了,给我报仇。

反正他们都挺帅的。

……大洋彼岸的克里斯拿着电话沉默,我拿你当好闺蜜,你居然拿我当复仇工具。

说完两个人一起笑了,旁边的唐惟疑惑抬头,但是对上唐诗脸上发自内心的笑容的时候,又觉得心情一下子晴朗了不少。

妈咪脸上的笑容就是他穷极一生都要保护的东西。

不管什么时候,都要他的妈咪能够毫无顾忌地笑出来。

这天傍晚薄夜对着唐诗拍摄的杂志封面发呆。

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能看见这样意气风发的唐诗,那期杂志的主题是凤凰涅槃,封面也运用了古典的元素,唐诗一袭红裙衣袍猎猎,赤脚站在大漠之上。

风沙狼烟眯眼,烈日青天俯瞰,她穿着一身鲜红的宫裙,袖袍飘逸,裙摆潋滟。

这若是放在皇宫里必定是倾国倾城的红颜祸水,可是此时此刻的她,却孤身一人矗立在荒无人烟的沙漠里。

如同一个墓碑静止在时光的尽头。

她就这么看着镜头,无需过多的表情,那一双眼睛便足以劈开天地间所有的混沌和肮脏,如同出鞘的利刃,远远看去整个人如同拔地而起的一团火焰,盛开在原本该死气沉沉的绝境里。

周遭环境统统都是荒凉又沧桑的,唯有她一身红衣成为了这天地间刺眼的一抹颜色,像是鲜血,像是脉搏。

绝望的环境,独她一抹鲜红的身影。

何为凤凰涅槃?这就是凤凰涅槃!所有人在看见这张封面的第一眼,就会被这鲜明的色彩反差冲击到视线,苍黄青白的底图,如血赤红的衣衫,这种对比实在是太过强烈,不得不说尤金的确是个鬼才,能将画面控制地如此惊艳。

薄夜盯着这本林辞买回来的杂志许久,将它轻轻放在了办公桌上,如同摆放着一件贵重珍宝。

林辞刚才进来把这本杂志给他的时候,还喘着气说,杂志都卖断货了,最后一本在电话亭跟人家四十岁多岁的大妈抢来的,还被人家追了整整一条街。

薄夜啧啧称奇,有这么夸张?能不是么!林辞指了指那本杂志,那里面把唐小姐当初的遭遇通通都写出来了,包括和您的婚姻,包括后来去坐牢,包括失去自己的哥哥,跟自传体似的,什么都摊在大众面前。

所有人都疯狂了,抢着要买要看,这种震惊社会性的大事件谁会放过呀?薄夜如遭雷劈僵在原地。

唐诗把所有的事情统统都坦白在书里面了?林辞咽了咽口水,来的路上我随便翻了几眼,嗯……有提到您。

薄夜心里咯噔一下,但是没敢打开。

他光是看着这张封面就已经够震撼了,若是要打开里面的内容去彻底窥探唐诗的过往,他……还没那个勇气。

每一个字,都是他当年犯下的罪孽。

薄夜垂眸,等到林辞走了以后,对着那本封面杂志看了很久,上面的唐诗没有刻意凸显自己的五官,但是气质和背景融合,那已经超出了可以用容颜来评论美丑的范畴。

就如同此时此刻,薄夜看着那本被他轻轻放在桌子上的杂志,犹豫再三还是决定翻开它,目录后面就空了一大片的版块用来给唐诗描述她这短短一生的坎坷。

该还她的都得还她唐小姐,你委屈吗?——委不委屈又有什么意义呢?都已经走过来了,回头看看,我没有死在过去,真好。

薄夜替你澄清那一刻你心里是什么感觉呢?你还会和他在一起吗?——感觉啊?说不上来什么感觉,但是我对着电视机镜头哭了,那一刻大概所有的情绪才是彻底爆发吧,我没想到能等到这一天,就是我彻底清白的这一天。

我感谢薄夜肯正视错误替我重新洗清名声,但是在一起,就算了吧。

我没那个胆子,也没那个福气。

你还会原谅他吗?——我永远不会原谅他。

永远不会原谅他。

薄夜在看见这句话的时候,眼眶缩了缩,觉得有些酸涩。

按着页脚的手指微微发颤,唐诗用轻描淡写的语句提起当年被冤枉被误解被陷害,可是字里行间却充斥着一股痛彻心扉的撕裂感。

鲜血淋漓铺就的那五年牢狱之灾,她一个人被留在薄夜用婚姻为民筑成的牢笼里,辗转反侧不得超生。

后来薄夜合拢了书页,伸手捂住自己的脸,夕阳在他背后缓缓将世界映射得通红一片,薄夜被落日的光芒吞没,肩膀微微颤抖。

抬头那一刻,男人眼角有泪无声地摔碎在桌子上。

他,想去找唐诗,现在就想,立刻就想,想告诉她我们重头来过,给他一个对她好的机会。

可是理智告诉他不行,晚了就是晚了,迟到一秒钟也是迟到,他做错了,她放过了。

就变成了一场错过。

后来薄夜深夜一个人回家,岑慧秋在家里煲汤,最近听说因为薄老夫人和安谧的事情,唐诗和唐惟都受伤了,她心里愧疚,就和薄夜选择了同一个方式,拼命地补偿。

可是补偿补偿,这世界上最可笑的就是补偿。

夜儿,怎么了?岑慧秋走出来,看见薄夜的脸色不好,生病了?没有。

薄夜摇摇头,看见岑慧秋盛了一碗鸽子汤放在桌上,你今天换了个汤?是呀,你看看,回头给惟惟送一点去吧。

我听江凌说他最近长高很多,小孩子这个年纪正好,唉,多补补……岑慧秋说着说着声音弱了下去,哽咽了。

她从兜里摸出一个小盒子,里面装着上次那根金项链,是她准备给唐惟的生日礼物。

可是唐惟生日都过去那么久了,她再没见过他。

岑慧秋把盒子给薄夜,你下次要是见到惟惟了,把这个给它。

就说是奶奶给的,保平安的。

好。

薄夜哑着嗓子接过岑慧秋手里的首饰盒,随后又轻声道,妈,你说一个人要是对我彻底失望了,我还有什么机会么?岑慧秋明白薄夜说的是什么,叹了口气,妈知道,妈也有责任,当年妈看着唐诗被安谧打电话喊走,但是没拦着……没想到后来就发生了扶梯那个事情……薄夜看着桌上的汤,轻声道,可是若是不补偿,我要如何填补亏欠?岑慧秋拍了拍薄夜的背,夜儿,去吧。

薄老夫人那儿有妈顶着,不管唐诗最后能不能原谅我们薄家,该还给人家,都得给。

他们之间只有错过薄夜看着岑慧秋许久,想起了当时苏祁所说的那段毫无畏惧的话。

唐诗不是单身吗?我为什么不能追她?为什么不能?男人敛了敛眉目,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随后对岑慧秋道,妈,你把汤都打包装起来。

岑慧秋愣住了,干什么?你要带便当?不。

薄夜像是猛然醒悟过来一般,对着自己母亲露出了难得的笑容,我现在就把汤给您的小孙子送过去。

岑慧秋知道了薄夜要干什么,立刻红着眼睛说,好,好……你等我一会,惟惟还爱吃什么?我给他要不做个沙拉吧?对了,那个项链你记得一定要给他啊……好,我都记得。

您别弄太多,会有点乱,就鸽子汤好了。

好,好。

岑慧秋连连应下,过了一会就拎着一个保温便当出来,路上小心啊。

嗯。

薄夜拿着保温桶出门,随后就坐上了车子,直奔白城的唐诗家里。

这天夜里七点,姜戚他们房子的大门被人敲响,姜戚刷着牙穿着睡衣去开门,门一开看见薄夜站在门外,一张俊美的脸,一身笔挺的西装,手里还拎着一个袋子,差点一口牙膏沫子喷到薄夜脸上。

我……我靠……姜戚吓了一跳又差点把牙膏咽下去,冲回厕所咕噜噜漱了个口擦着嘴巴又奔出来,刷地一下立在房门外面,那眼神有些警觉,你……你怎么来了?其他人都还在房间里,没听见这边的动静。

薄夜发现来人是姜戚也没多尴尬,反正他和姜戚又没仇,就把手里的保温桶和那个首饰盒往姜戚手里一放,声音倒还是那副低沉磁性的腔调,我妈晚上惦记惟惟所以炖了汤,你让唐诗一起喝点。

那个盒子里是她当初给惟惟准备的生日礼物,帮我转交一下。

姜戚瞪大了眼睛,感觉手里的东西有千斤重,不可思议地喃喃着,你还是薄夜吗?薄夜被姜戚问得发笑,怎么了?嘶——姜戚倒抽一口冷气,你当初可是对待我们家唐诗毫不留情的,怎么这会儿上赶着对她好?是不是想重修旧好?是。

薄夜大大方方承认了。

姜戚心里又是咯噔一下,你……你要造反是吗!东西我收了,你别出现在唐诗的眼里,坏了她的好心情。

这句话倒是有点戳人心窝子,薄夜皱了皱眉,刚想说什么,里面的唐诗牵着唐惟走出来,一眼就看见了站在门口的薄夜。

唐惟都瞪大了眼睛,以为见鬼了。

和薄夜分别后他们就回了白城,薄夜家在海城,怎么又出现在了他们家门口?然而震惊归震惊,小男孩还是很冷静又很成熟地喊了一声,晚上好薄少,找我们有什么事吗?薄夜看了眼姜戚,又看了眼一边的唐诗,还是选择了如实说,我妈给你和你妈咪炖了点汤,所以我送过来了。

就为了一锅汤,特意从海城跑到白城?你脑子有没有瓦特了!这是那个狂炫酷拽吊炸天的薄夜会做的事情吗!唐惟和唐诗对视一眼,都觉得不可置信,可是薄夜都送上门了,何况还是岑慧秋炖的汤——唐诗没必要和食物过不去,就上前从姜戚手里把东西拿来,低声道,那替我转告伯母,谢谢她。

好。

薄夜看着唐诗收下东西,微微放松,又觉得心酸。

她是彻底对他没有感觉了,才能够面对他这样自在,丝毫没有一丝抗拒和尴尬,若是换做以前唐诗面对薄夜,肯定竖起全身的刺来防备。

薄夜心里各种滋味都有,但是他无法形容这种感觉到底是什么,唐惟倒是发现了那盒首饰,打开来惊叹了一下,哇,是送我的吗?嗯,是奶奶送你的。

薄夜看了唐惟一眼,不要的话就扔着吧也没事,奶奶之前给你订的,一直没找到机会给你。

没关系,是奶奶给我的,我要。

唐惟立刻把项链带上。

可是薄夜想起了自己当初送他的那堆生日礼物,早就化作一片灰烬,被掩埋在垃圾桶里。

男人喉结上下动了动,原来有了对比,才更觉得讽刺。

后来送完东西,薄夜说了一句晚安,唐诗和唐惟同时回应了他一句晚安,关上门男人转身离开,背影孤独地像是世界上最后一个人。

倒是房间里,姜戚关了门扭头看唐诗,随后抢过她手里的保温桶,正好当夜宵!唐诗笑了笑没说话,几个人坐在餐桌上的时候,韩让都被香味勾了出来,好呀你们,背着我开小灶。

看见鸽子汤的时候韩让愣了愣,你们哪儿来的夜宵?姜戚神秘地眨眨眼睛,说出来怕你不信,薄夜大半夜送来的。

韩让一拍大腿,明显不信,你可拉倒吧!薄夜还能特意送汤过来,除非脑子被门挤……了……说到后来他看着唐诗和唐惟一脸真诚的样子,脑子里嗡的一声响,真的是薄夜?唐惟点点头,刚走呢,还打了个招呼。

韩让大步走过来,上上下下看唐诗几眼,薄夜这是想干什么啊?走迂回战略吗?话说这汤挺香的,宝贝让我喝一口。

德行。

姜戚笑着勺了一口汤喂到韩让嘴里,大厨师喝完之后点评了一下,不过不过,高汤入味,相当好喝。

不过——韩让又立刻转了话锋,薄夜为什么大半夜给你送东西吃?还横跨了一个城市,这么反常不像薄夜啊。

唐诗抬头看着窗外的夜色,喃喃着,人都是会变的啊……就像当初她那么害怕薄夜,如今时过境迁,竟然老成到了如此坦然接受地步。

姜戚原本还在担心唐诗会不会被薄夜感动,这下子看看估计可以放心了。

唐诗的心都空了,谈何感动?薄夜变了,变得懂得尊重和保护,可是唐诗也早就不是当年那个唐诗了。

他们之间,永远都在错过。

一忍再忍无需再忍第二天的时候林辞上班就给薄夜带来了消息,薄少,苏祁之前代替安谧撞车逃逸的人,查出来了。

薄夜皱着眉头,把东西给我看看。

林辞将资料递上去,薄夜看了一眼,很快就眼神一变,依旧还是那张俊美精致的脸,不同的是眉眼深处带着深深的阴郁。

薄夜将这叠纸丢在办公桌上,抓了抓领子往外走,那眼神凌厉无比,走出去的时候一路上公司职员都被薄夜这样的表情吓到了。

薄少不是这阵子刚刚性格变好了一些吗?怎么现在又露出了这种表情?薄夜大步朝着电梯走,一边吩咐身边的林辞,开车去红梅山庄。

好。

林辞垂眸应下。

半小时后,红梅山庄,安谧正坐在椅子上,浑身焦虑不安,身边陪着那个当初和唐诗长得很像的施糖。

施糖从外面带来了情报,安小姐,有人在暗中联系您,我今天把消息带来了。

联系我?安谧的眼神变了变,能查到来源吗?是……施糖咽了咽口水,是来自丛林的丛曦。

丛曦?那个丛林的小少爷?安谧勾了勾唇,像是料到了什么一般,将东西拿上来。

好。

施糖把文件掏出来,上面是一些关于唐诗的资料,以及平时薄夜的生活作息。

安谧将这些资料细细看下去,最后一排写这几个字。

【想的到薄夜,就跟我合作。

我得到丛林,你拥有薄夜,绝无后患。

】他给你联系方式了吗?安谧眼中闪过一丝精光,看来果然还是有人愿意和她合作的。

施糖弯下腰来,小声道,那位先生说了,如果您想联系他,就通过我……好。

安谧看着施糖那张和唐诗尤为相似的脸,眼里一片杀意,我告诉你接下去该怎么办做,一个礼拜之内我绝对可以从红梅山庄脱身。

施糖听从她的吩咐去办事,安谧看着窗外繁花似锦的花园,坐在轮椅上,拳头一寸一寸紧握。

唐诗……你想要的东西,我统统都会抢过来,包括薄夜!一小时后,薄夜来到红梅山庄,那时薄老夫人正在花园里剪花,看见薄夜来的时候,满眼都是惊喜,乖孙,你可算来了!薄夜看都没看自己的奶奶一眼,只是冷漠地擦肩而过,嗯。

薄老夫人被薄夜这种态度给吓到了,怎么可能,她的孙子竟然为了一个贱女人,和她作对到现在?你站住!薄老夫人用力喝了一声薄夜,夜儿,你眼里当奶奶不存在吗!薄夜冷笑回眸,犀利逼问,你眼里有我的存在吗?薄老夫人一噎,你这是什么话!薄夜看了眼薄老夫人手里剪下来的花,对她道,奶奶,您以后就在这里安度晚年吧。

红梅山庄的景色挺好的。

这意思就是让她接下来的日子都别想出去了。

薄老夫人气得发抖,脸色铁青,夜儿,你真的要为了一个唐诗,对你的亲奶奶做到这种地步吗?区区一个唐诗!她也配让薄夜挂念?薄老夫人的脑海里从来不觉得唐诗有多高贵,翻了天也不过是个落魄千金,上了称也才几斤几两,还没那个分量来动摇薄夜!可是薄夜看着薄老夫人脸上的针对,就勾着唇笑了笑,是呀,为了唐诗,为了我自己,还有为我儿子。

您不是特别喜欢拿各种东西来威胁我么?薄夜抬头,那眼里已经没有了任何感情,曾经他一忍再忍,导致悲剧的产生,现在自己面前这个奶奶,已经彻底让他失望了,继续呀,奶奶,不要停。

我倒想看看您能做到什么地步,是不是以后还要以死相逼?以死相逼!薄老夫人被薄夜这番话给震住,他这是在嘲讽她?!夜儿,你变了——奶奶心目中的你不是这样的……变了就变了吧。

薄夜双手插兜,转过头去,再也不看自己奶奶一眼,你也别老说我变了,奶奶,你根本就没有懂过我,又怎么知道我原来是什么样子?他踩着楼梯穿过花园,不去管身后他奶奶的叫喊声,直直走向安谧缩在的房间。

男人身材高大挺拔,迈开步子拾级而上,一身风衣被冬日的风吹得翻飞,额前细碎的发凌乱了他的眼,漆黑的瞳仁里带着果决和坚定。

他向来都是优雅和高贵的,哪怕无情的时候,也是这样相貌堂堂的样子。

薄夜穿过中庭来到安谧的房间门口,停顿了一下,听见了里面的交谈声。

眸光,不动声色地深了下来。

后来他伸手敲了敲门,下人过去开门,安谧在见到来人是薄夜的时候,脸上立刻出现了激动的笑容,夜哥哥!你是来接我出去的吗!她转动轮椅向前,使劲想接近薄夜身边,那模样颇为令人心疼。

可是薄夜眼里没有半分怜惜,只是一动不动看着她。

随后,薄情的唇里吐出冰冷的话语,你,五年前是不是曾经肇事逃逸?安谧脸色一变,原本粉嫩的小脸变作一片煞白,连着说话都结结巴巴的,夜哥哥,你在说什么呀?我听不懂,我五年前从楼梯上掉下来了,除此之外,没有别的事情……薄夜眯了眯眼,那一瞬间便有杀气从他眼底释放出来,男人勾唇看着安谧,眼神里夹杂着刀光剑影,似乎能把她那些伪装一刀一刀割开,我就问你一句,五年前,是不是出过一次车祸?安谧放在轮椅上的手有些哆嗦,我……我忘了,夜哥哥,你这么问我,我有点想不起来。

企图用想不起这个借口蒙混过关?可惜,薄夜这次在没有像以前一样轻信眼前这个女人,而是不冷不热地抛出一句令她全身毛骨悚然的话——苏祁都告诉我了。

那一刹那,安谧的表情一下子僵在脸上,有着几秒钟的空白,随后她干巴巴地笑着,哈哈,夜哥哥,你在跟我开玩笑吗?为什么突然间提到苏家大少啊……虚情假意让她嫉妒薄夜没说话,只是用那种淡漠的眸光注视着安谧,安谧自己都觉得无处藏身。

后来她咬着牙没有承认,薄夜倒也没有继续逼问下去,安谧甚至觉得薄夜就是过来看她这样惊恐挣扎的样子,而不是真的想要答案。

薄夜走的时候,了然地笑了笑,那笑有几分凛然,眼神高深莫测,看得安谧心里发虚。

难道薄夜,薄夜知道了什么吗?半小时后,林辞来到红梅山庄接安谧,表情和薄夜一样冰冷机械,安小姐,我受薄少之命把你接出去。

安谧坐在轮椅上还没反应过来,回过神来的时候满眼惊喜,什么?夜哥哥要接我出去了?!看来刚才那个果然是试探,只是为了测试自己,现在这个结果可以表明,她过了薄夜的测试!当然这只是安谧一厢情愿的想法,薄夜要的就是安谧这么认为。

林辞看着安谧脸上的惊喜,觉得那种激动和自己无关。

眼前这个女人害得唐诗无缘无故坐牢,他对她自然没什么好感。

出去的路上安谧一直都很雀跃,不停地说着,我就知道夜哥哥舍不得我。

我就夜哥哥肯定相信我……她心里认定了,薄夜还是和五年前一样没有变。

他只是暂时被唐诗迷惑了心眼,现在又想明白了,才会重新接她出去!安谧眼里的得意都藏不下去了,路过薄老夫人的时候,她故意发出了点声音,剪花的老夫人转过脸来,看见林辞提着行李,而安谧被下人推着往外走,愣住了。

你……薄老夫人的声音有些苍老,你这是做什么?安谧看着眼前这个奶奶,心说这老不死的到现在还嘴硬,当初她被人砸额头,这老太婆都不关心一下她,永远都是虚伪的情谊。

如今她出去了,至于她,就死在这里吧!心里得意地笑,但是面上安谧还是一副楚楚可怜的表情。

她受薄老夫人的压迫不得不听从她的命令,每天换着法子讨好她,如今也有她吃瘪的时候!于是安谧小心翼翼地说话,像是在顾忌薄老夫人的心情,奶奶……夜哥哥派人来接我出去,所以我才……后半句没说话,但是她紧跟着又问了一句——难道夜哥哥没有让人接你?这话等于打了薄老夫人一个耳光!连安谧都可以出去了,可是薄夜却没有放过她这个奶奶!薄老夫人气得脸色都变了,但是还是在安谧面前维持着良好的态度,只是声音有些咬牙切齿,没呢,估计也快了。

你出去帮我好好照顾乖孙……安谧心说你他妈去死吧,装什么装呢!估计薄夜一辈子都不想搭理你这个臭三八了!但是她说出来的话还是很虚情假意,好的,奶奶,我等您出来。

转头那一刻安谧发出一声愉悦的冷笑,薄老夫人想出来?做梦!坐上了林辞的车子,安谧脸上一下子变作一片嚣张的神色,使唤着林辞,薄少特意喊你来接我的?时尚绯闻机场偷拍林辞只是冷漠地应了一声。

这一声对于安谧来说可是很不得了,这就代表着薄夜心里还是有她的,甚至已经超过了老夫人!她坐在后排对林辞说,等下路过哈根达斯的店,停一下,我要买点冰淇淋,夜哥哥也喜欢吃。

林辞也还是机械的回答,丝毫不去管身后的安谧有多趾高气昂。

一小时后,林辞将安谧接回薄家,给薄夜发送了一条消息。

【已经把安谧接回薄家。

】【好。

】薄夜关掉手机屏幕,眸光一片深邃复杂。

而另外一边,安谧到了薄家,也很快就给丛曦发了消息。

【薄夜带我出来了,什么时候实行那个计划?】【别急,安小姐,我肯定会帮你除掉唐诗,只要你配合我演一场戏……】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这一场连环计,谁是螳螂,谁是蝉?深夜,高楼的薄夜站起来鸟瞰身下的大地,精致冷漠的面孔上写满了一股生人勿进的杀意。

他耳边两颗耳钉闪耀,就犹如他精美的瞳孔。

男人有一张白皙俊美的脸,这海城无数女性都想做他怀中的女人,有钱有权又有一张令人疯狂的脸,这样的男人是她们的梦中情人。

可是现在薄夜脑子里出现的是唐诗那孤傲的背影,穷极一生,这背影都是他要守护的东西。

夜风呼啸,已经过了新年腊月,不似当初那般冷,甚至有的树已经抽出新的枝芽,春天快到了。

男人微微眯起眼睛,看着脚下的建筑,觉得有一种高处不胜寒的寂寞感。

薄夜想,若是从这高空坠亡,他瞳孔里最后倒映出的……会是谁的脸呢?唐诗最近因为拍摄杂志走红了以后,很多约稿函纷纷而至,这一天克里斯回国来分公司任职,唐诗等人过去接他,结果在机场里被蹲点的狗仔队拍了下来,绯闻照传到网络上,一时之间又是传得沸沸扬扬。

【新晋时尚i的在机场等候男性友人,关系亲密令人羡慕。

】一句标题就十分有引导性,偷拍的角度也很暧昧,都是唐诗和克里斯亲热的画面,乍一眼看过去的确挺像一对小情侣的。

这些照片就被拍下来发在了八卦杂志上,然后无数圈外人都在说,那个女神Dawn和克里斯在一起了!克里斯是谁?国外那个超级有名的设计师总监啊!老佛爷走秀钦定人选!真了不起!然而圈内人都在说——哎呀mmp真是无聊透顶。

克里斯要是喜欢女人,老子就把头扭下来当球踢。

尤其是Asuka,笑得最起劲,说我和唐诗有绯闻,都比说唐诗和克里斯有绯闻来得更让人信服。

一大堆小模特起哄,就是就是!这圈子谁不知道克里斯是个基佬!这破八卦也就骗骗吃瓜群众吧,行业里有人信就有鬼了!正好Asuka和尤金带着唐诗和克里斯吃饭,一边还跟着姜戚韩让以及唐惟,他们要了个包间围了一个桌子,都在刷媒体的新闻。

唉,这张还把你拍得挺美的。

姜戚把手机伸过去,唐诗轻轻一笑,克里斯倒是凑长了脖子也过来看,把我拍的也挺帅的。

帅帅帅,你最帅。

姜戚噗嗤一笑,完了,我们女神又背上八卦了,受关注程度太高了……唐诗倒是无所谓,那些流言蜚语她早就承受过了,这些就是小风小浪,根本不会影响到她什么。

Asuka观察了一下唐诗的表情,随后勾勾唇特别英俊潇洒地笑了笑。

姜戚啧啧感慨,Asuka,你明明是个女人,为什么会比男人还帅?爹妈生的好。

Asuka露出两颗虎牙,青春又阳光,搭着眼睛下面的泪痣,跟最近流行的小鲜肉没差别。

这么帅的脸……居然是个女人。

姜戚看了韩让一眼,韩让立马道,怎么,你怀疑我?我可是实打实的汉子,你不信晚上让你试试。

少贫!姜戚拿筷子敲韩让,倒是旁边的克里斯还在纠结报道的事情,抓着筷子一边吃一边骂,**!那我这样还怎么找小帅哥,靠靠靠,谁发的报道?尤金乐了,你找不到别的帅哥了,还是我这个当哥哥的勉为其难收留一下你吧。

克里斯翻了两个白眼,亲兄弟之间拒绝搞基!你好歹给咱家留个种。

韩让听到这种说法差点一口汤喷出来,你自己去找个人代替怀孕不就完了么!这样还能开开心心搞基无压力。

好办法。

克里斯打了个指响,但是我的基因太高贵了,一般人配不上。

你就自恋吧!唐惟和Asuka同时笑着骂他,几个人哄堂大笑,包间里的气氛十分欢腾——但是另一边,薄氏集团的最高总裁办公室里,林辞觉得自己正在忍受酷刑。

……他小心翼翼看了一眼自己身边的老板,薄夜已经维持着这个看新闻的姿势一动不动有十分钟了。

他敢保证这篇新闻薄夜看了不下十次。

那眼神都能把手机屏幕扎穿了。

林辞也奇怪今天这个消息是谁报道出来的,莫名其妙就把唐诗和克里斯写到一起去了,他觉得唐诗不是那种人,克里斯看着唐诗的眼神里也没有爱意。

非要说有感情,也是那种像亲人一样的感情。

但是薄夜已经没时间去思考克里斯对于唐诗到底是什么感情了。

他死死抓着手机,看了一眼上面的照片,是克里斯搂着唐诗的腰往外走的样子,两个人都戴着帽子和墨镜,就像是一对明星小情侣,天造地设。

林辞心惊胆颤看着薄夜这副冰冷的表情,就怕薄夜下一秒说派人把克里斯弄死这种话。

薄夜狠狠深呼吸几口气,随后用力将手机放在一边的桌子上,抬起头来那一刻,眼神宛若杀人刀。

林辞心说薄夜已经在乎唐诗到了这个地步,当初为什么……为什么对人家这么差?薄夜声音低沉,染着些许寒意,克里斯回白城了?是的,据说是空降分公司。

为了唐诗?是的……林辞都不敢往下接了,人家肯为了唐诗特意把工作从国外调回来,这就已经说明了在克里斯心里,唐诗的分量有多重。

陌生来电风口浪尖薄夜手指死死攥在一起,克里斯是尤金的弟弟,他知道。

但是他是商业圈的人,对于时尚界那几个大腕也只是合作关系,并不知道这里面的内幕,就以为克里斯是为了追唐诗才做到这个地步了,登时表情就变了。

林辞有些犹豫,那个薄少,要不……要不我们找他们公司合作,试探一下?薄夜没说话。

他嫉妒,嫉妒地要疯掉了。

但是他没资格说出口。

隔了许久,男人才哑着嗓子道,不用,帮我留意克里斯,不要让他和唐诗处得太近。

哦……林辞看了薄夜一眼,轻声道,薄少,您也别在意,我之前就说了,没准……是好朋友呢?薄夜觉得这种安慰现在听起来尤为讽刺。

当初唐诗满心满眼都是他的时候,他干嘛去了?他这不是活该是什么?我懂分寸。

脑子里掠过无数念头,薄夜只能说出这句话。

他不能再像以前一样,只凭着自己的喜好就自私去挤入唐诗的生活。

林辞知道薄夜在想什么,只是也觉得无力。

原来爱一个人没有爱到,是这么痛苦的事情。

唐诗那天夜里回家,接到了一同神秘电话。

是唐诗吗?那个新闻报道你感觉怎么样啊?那边开口说话的声音很沙哑,唐惟听见声响的时候也立刻皱起眉毛,是谁?唐诗直接挂断了,陌生号码。

打给你做什么?唐惟盯着那串号码,妈咪,难道你被人拍,不是不小心,而是有人故意要把你推上风口浪尖?唐诗沉默许久,不排除这个可能。

把号码给我。

唐惟一下子就警觉起来,毕竟很有可能是丛林搞的鬼,在丛铮和丛杉没有彻底把丛曦解决之前,所有的生活细节都得保持警惕,你不要再随便接陌生人的电话。

嗯。

唐诗摸摸唐惟的头,我知道了。

这天夜里尤金和克里斯又住在唐诗家中,连着Asuka也来过夜,韩让的别墅里很热闹,他做了一些夜宵给大家吃,几个人坐在书房的榻榻米上玩游戏,就唐惟找了个借口说要睡觉早早地回了房间,随后打开电脑和手机开始联系人。

嗯?薄夜看见自己手机上那串号码的时候愣了愣,接起来就听见一个稚嫩但是清冷的声音,薄少,今天有一个可疑人物打电话给我妈咪,问我妈咪被新闻曝光的感觉怎么样,我怀疑是有人故意跟踪她。

这一连串直捣主题的话让薄夜都惊了惊,随后压下思绪来,好,你把号码报给我,我去查。

不用了,我查到了。

唐惟表情冰冷,对面的薄夜也是神色深邃,我已经查到了,是一个来自国外的ip地址。

又是国外!当初也是有一组来自国外的ip地址给他发各种消息,这一次会不会是同一个人?薄夜眼里划过一丝深沉,随后道,你把那个IP序列号通过邮箱发给我。

唐诗和家哪个重要唐惟将关于这组IP地址的资料统统交给薄夜,挂了电话之后薄夜选择了叫林辞立刻去排查这个号码,而电话另一端的唐惟,也很快把消息转告给了R7CKY。

你是说……当师傅的对着自己的小徒弟看了看,有人给你妈咪打陌生电话?对的。

唐惟声音坚定,我怀疑这个人和追杀我妈咪的人脱不了干系,所以希望你能帮我们查一查……R7CKY一口应下,那你们最近要小心,没准有人要对你妈下手。

可是他们没想到的是,丛曦选择下手的对象,不是唐诗,竟然……是安谧和姜戚!一个是众人眼里薄夜的小三,一个是唐诗最重要的朋友,同时被丛曦绑架,并且直接发出了通告函!薄夜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当时还在开高层会议,林辞着急慌忙把消息传进来,薄夜当时就变了脸色,直接从位置上蹭的一下站起来!跟在林辞后面的还有韩让,男人穿着西装有条不紊,但是表情却明显是焦灼的,从一开始韩让还不是很喜欢薄夜,如今却也无助到要寻求他一起帮忙,薄夜,快,姜戚她出事了!薄夜留下所有的公司股东留在会议室,半秒都没有犹豫直接领着韩让去自己办公室,林辞跟在身后,脚步慌乱急促,被留下来的人各自不可置信地对视一眼。

发生了什么要紧大事,居然让薄夜紧张成这样?还有那个闯进来的看着好眼熟,在哪里见过?隔壁白城韩家的小公子呀!韩让!几个人回到办公室里,韩让就把自己收到的那一段视频直接放给薄夜看,视频里的角度和光线很阴暗,似乎是在什么废弃的小角落里,薄夜盯着视频里被人迷晕的姜戚,瞳仁狠狠一缩。

该死的,就顾着保护唐诗,却没有想过,唐诗身边人一样是他们的软肋!这一次他们没从唐诗下手,选择了抓走唐诗的好朋友姜戚!韩让眼睛都红了,这是不是之前他们提到的什么丛林?薄夜皱着眉头,很有可能,这段视频是什么时候发给你的?一小时之前,我收到视频之后就直接飙车来海城找你了。

韩让抓着手机,一定要想办法把姜戚救出来,薄夜,我说认真的,你能查到这个视频源头吗?这个视频就这么一动不动地记录了昏迷的姜戚二十秒,这期间传来几声鸟叫声,是从外面窗户里传进来的,除此以外任何人的说话声音都没有出现。

就像是一种无声的警告。

更是因为没有人的说话声,显得这段视频无比渗人,就像是在暗中偷窥,让你觉得像是被扼住了咽喉,这里面的那个昏迷的女人没有要醒来的迹象,似乎只是睡过去了一般。

薄夜觉得呼吸都跟着停住了,紧跟着,他自己的手机也滴地收到一条邮件,点开来的时候,同样的周围环境,这一次昏迷的女人换做了安谧!韩让在触及到薄夜手机里的那个视频的时候,整个人都吃惊了,天,这是什么情况?被绑架的除了姜戚还有安谧?这是丛林的无差别绑架吗?只要有用的统统都抓起来,那么……为什么不直接抓唐诗?薄夜看完了那段同样冗长沉默的二十秒视频,拿出一个U盘将视频重新提取出来分源解压,手指在键盘上疯狂敲击,林辞在一边提出想法,有没有可能是丛林的人并不知道安小姐和您之间的关系,所以选择了绑架安小姐?对于威胁薄夜而言,绑架唐诗明显比绑架安谧有效果,只是为什么,这群人选择了安谧?薄夜最后将视频源解析出来,结果竟然是一组神秘的英文字母,韩让盯着那排英文字母喊了一声,这是个手机号!薄夜猛然抬头看着韩让。

A代表的是阿拉伯数字1,E代表的是阿拉伯数字5,你按照这个算下来代入,这是一串手机号!韩让的眼睛慢慢睁圆了,这是……这是丛林他们的人在挑衅我们……将他的联系方式以这种样子来告诉我们!挑衅!薄夜当机立断,林辞,去查这排代码背后的ip地址,还有,把R7CKY和ventus都联系上,将事情转告医院里的丛杉和丛铮,让他们想办法一起出力。

最后的最后,薄夜拿出手机给唐惟打了一通电话,那边唐惟接起来,有些担心地问着,薄少,我正好要去找你,今天戚戚姐姐一天没回家,韩让哥哥也是到了家又急匆匆出去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薄夜一字一句,声音冰冷迅速,在家不要动!保护好你的妈咪,我让R7CKY过去保护你们,千万不要出门!很可能还有人在暗中伺机等待唐诗的落单!唐惟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但是立刻眼神一变,好,你把戚戚姐姐的情况告诉我。

我会让R7CKY告诉你,现在我需要做别的事情。

薄夜给韩让使了个眼色,这种时候他们两个的目的是高度一致的,韩让很快明白,自己拿出另一个手机给那串以英文字母组合的号码拨了一通电话,放了扬声器,几秒钟的提示音后,那边有人接起。

开口便是——这个手机号果然被查出来了,看来你韩让还是有些实力的。

这声音让薄夜猛地握紧了拳头,是丛曦,错不了!我没猜错的话,现在薄夜应该也在边上吧?丛曦狠狠地笑了笑,我还真没有找错人。

看来姜戚也是薄夜的软肋,毕竟和唐诗有关的事情,薄夜都没有办法拒绝。

薄夜皱着眉头,你到底想怎么样?你猜猜我在哪儿?如果你能赶在半小时之内到这里,我不介意和你来一场光明正大的决斗。

丛曦的声音染着阴险的杀意,如果你来不了。

很可惜,安谧和姜戚……以及其他人,都得死!其他人?!薄夜怒目圆睁,你还绑架了谁?哈哈哈……丛曦放声大笑,除了唐诗,你的身边人我一个不留的统统都绑架了!我这回倒是要看看,到底是唐诗重要,还是你的亲妈妈亲奶奶重要!死她一个活你全家薄夜如遭雷劈立在原地,全身上下像是被人破了一碰冷水。

他没有预料到会是这种结果……韩让都没想到丛曦能这么残忍,能把薄夜身边的家人统统都绑架了。

可是他为什么能做到这一步?平时薄家宅子里都有下人守着,怎么可能这么容易被带走?除非……除非有人混进了薄家……薄夜的眼神直接冰冷下来,努力克制着声音的平稳,你想怎么样?你和韩让都听好了,我要你们,拿唐诗来换这么多人。

丛曦的话语如同魔鬼一般撕裂韩让和薄夜的所有理智。

你不是很嚣张吗!你不是能为了这个叫做唐诗的女人,都敢直接从我眼皮子底下救活丛杉和丛铮吗!丛曦尖锐的笑声扎着薄夜的耳膜——我动不起你,但我动得起你的身边人!我倒要看看你能为了唐诗做到什么地步,来呀薄夜,尽管来找我报仇呀!在你选择了帮助丛铮那个老不死的开始,就已经站在了我的对立面!我告诉你,拿唐诗的命来换那么多的人,这可是我最大的仁慈了,死她唐诗一个,救活你全家,怎么算都不亏啊!半小时的时间给你带人过来,否则你和韩让就等着收尸吧!说完之后丛曦直接挂断了电话,他就一个原则,要么拿唐诗交换,要么就让那么多人都死!大不了一起死,大家都别做人!丛曦这样的疯狂逼得薄夜眼眶猩红,在通话被他切断的下一秒,薄夜抓起手边的烟灰缸狠狠砸碎在地上!薄少!林辞见到薄夜失去冷静,大喊了一声,薄少你理智一点!薄夜手指都在发抖了,快点定位他们在哪里!查他们的地址!我已经派人下去查了,薄少你冷静!林辞上去按住薄夜的肩膀,薄夜低吼了一声,韩让都觉得不忍心。

他因为唐诗,被人逼到了悬崖边上。

亲人和唐诗的命就在天秤的两端,无论他放弃那一个,下场都是生不如死!他两边都不能放弃啊!他怎么能放弃!薄夜手指死死全成拳头,甚至僵硬到扳都扳不开,R7CKY那边很快给了回复,说现在就在赶往唐诗的家里,让薄夜不要着急,薄夜这才稍稍冷静,点了根烟,却发现抽烟的时候手指在抖个不停。

不,他不能把唐诗交出去,不能再让她面对这种绝望的险境……韩让在一边看着薄夜的脸色,心知现在已经是走到了争分夺秒的时候,皱着眉问了一句,你打算怎么办?等我们的人把地址解析出来。

薄夜干脆不抽烟了,反正也得不到缓解。

他胸口郁结,将烟直接按灭在红木桌子上,丝毫不顾及这是自己名贵的办公桌,至于烟灰缸,在刚刚就已经被摔碎了。

七八分钟后薄夜的人发来资料,说是地址查到了。

那排字窜入薄夜的视线的时候,让他整个人都惊了惊。

竟然……是红梅山庄!早已做好付出一切去红梅山庄!丛曦竟然已经大胆到了直接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行动!看来因为薄夜救出丛铮和丛杉的事情,已经彻底激怒了这个丛林里如野狼一般凶狠的男人。

林辞迅速拿着车钥匙和薄夜走出办公室,韩让跟在身后,两个男人不约而同开始打电话叫无数人过来帮忙。

喂蓝少?是我,薄夜,我们这边临时出了一件事需要你的帮忙,十万火急!爸,我女朋友被人绑架了在红梅山庄,你能不能帮我调点人?几个人坐着电梯往下到停车场,大步往外跑,一路上薄夜电话都快打爆了,凡是能叫上的势力统统被他喊了出来,到后来坐进车子里,林辞一脚油门踩下去,薄夜对着手机怒吼,老子管你有没有在睡觉,我他妈女人和家人被威胁了!对面的苏祁一下子惊醒,我靠!唐诗有危险?我马上来!你过去帮忙保护唐诗——薄夜的手心隐隐渗出冷汗,知道苏祁要出发之后,声音有些缓下来,刚才和你说的都要注意,最后——苏祁……我有些事情想和你说。

苏祁愣住了,很少听见薄夜用这种声音说话,以往的薄夜声音都是低沉冰冷的,虽然磁性,但是也喊着一股天生的嚣张感,让人觉得像是受到了压迫。

可是这一次的薄夜,这一次……声音竟然如同……在哀求。

如果,我是说如果,出了什么事的话。

薄夜的眼神里出现了一种从来没有出现过的情绪,他手指攥在一起,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已经做好了付出一切的准备,你……替我好好照顾唐诗。

随后,通话被人挂断。

薄夜?薄夜——!苏祁全身都震住了,薄夜这通急促慌张的电话让他整颗心都提了起来。

他为什么要这么说?他难道……难道预料到了有朝一日会有这样一场浩劫,难道他其实早就已经做好了一切的打算?来不及多想,现在当务之急是去保护唐诗。

薄夜已经赶往红梅山庄了,他肯定不止叫了自己一个人,苏祁套上衣服就往白城赶,刻不容缓!苏祁开车子上路,另一边林辞他们直接飙上了180码赶往红梅山庄,只有半小时的时间,丛曦是丛林出来的,丛林的人向来都不怕死,做事出格不考虑后果,若是真的和他们鱼死网破,下场谁来承受?!白城的别墅里,唐惟坐在家中,唐诗想出去找找姜戚,但是被自己的儿子拽住。

惟惟。

唐诗有些疑惑,你给韩让哥哥打过电话了吗?他们怎么说?妈咪,我感觉出事了。

唐惟的知觉一直都很敏锐,此时此刻他抬头看着自己的母亲,眸光里一片复杂的情绪,我觉得戚戚姐姐出事了!唐惟想起来薄夜那句叮嘱,千万不要出门,肯定背后还代表着别的意思……这个时候门铃响了,唐惟比唐诗先一步走上去,透过猫眼,看见站在外面的来人的时候震惊了,拉开门的时候,R7CKY和ventus窜进来,随后迅速关上门——出事了!活在他们庇护之下进门就是这一句话,唐惟的脑子里嗡的一下敲响了警钟,果然是出事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唐诗现在也还没搞清楚状况,这两个不是唐惟班级同学的大哥哥吗,怎么突然间这副模样上门?难道最开始……惟惟说的那个同学哥哥的身份,就是骗她的?唐诗扭头看唐惟,可是小男孩这会儿根本无暇顾及自己母亲内心的想法,直接跳下沙发往书房跑,师傅,你跟着我进来,我想定位一下薄少现在的地址!R7CKY应了一声跟着唐惟往书房跑,倒是苦了ventus这个冰山站在唐诗面前,冷冷一张俊脸,两个人对视好久,都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最后是唐诗先打破了这份宁静,她说,为什么惟惟喊你们师傅?你们难道不是他同学的哥哥吗?上一次还说野餐什么的……你们骗我的?唐诗颤着声音问道,自己的儿子瞒了她多少事情?ventus面无表情地回答唐诗,对。

……唐诗上去还想说什么,就听见书房里面传出来一声,ventus!快过来!他们正朝着红梅山庄的方向去!唐诗都还没来得及仔细问情况,眼前风一样的男人就丢下她也跟着冲进书房,唐诗站在那里原地恍惚,总觉得被隔绝在了整个世界外面,和这个社会脱轨。

她……到底被瞒了多少事情?她如今无知单纯的生活,有多少人在背后费尽心血……?唐诗耳边响起刚刚那个人的喊声,红梅山庄——那不是……那不是薄夜当初在医院里对着他奶奶大吼的一个地方吗?那地方遭遇了什么事情?唐诗转头也跟着冲了进去,进去看见里面景象的时候惊呆了。

红梅山庄在白城和海城的交界处,离我们这里不远。

她那个年幼的儿子此时此刻脸上全是冰冷的杀意,正目不转睛盯着屏幕,手指疯狂地在键盘上敲击!他什么时候学会的这种技能?唐诗捂住嘴巴,今天所知道的信息量已经超出了她所能承受的范畴。

后来唐惟摘下耳机,我们过去八公里,走不走?我定位了一下韩让,发现他和薄夜在一起。

R7CKY干脆利落地合上电脑,走,很有可能就是姜戚所在的地方,不然薄夜没理由叫韩让一起!等等——唐诗在门口大喊,你们查出了什么,还有牵扯到韩让和姜戚的?惟惟,你什么时候……小男孩上前,握住了唐诗微微发颤的手,轻声喃喃,不要怕,一切都有我。

他那双澄澈如水的眸子里有常人都无法拥有的理智和冷静,唐诗看着自己的儿子出神,回过神来立刻迅速理了理思路问道,是不是戚戚出事了?对的,估计韩让哥哥去找薄少帮忙了。

唐惟警觉地说道,所以他们现在正在赶往红梅山庄,应该是去帮忙的。

但是我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韩让哥哥会找薄夜帮忙,难道薄夜和他之间有共同被牵连的东西……话音刚落,唐惟猛地抬头看自己的母亲。

共同牵连的……甚至不把实情告诉他们瞒着他们进行的……难道……难道是因为和妈咪你有关?!ventus和R7CKY纷纷惊讶于唐惟飞速运转的思维逻辑,在短时间之间就能有这样的推倒,显然他的思考方式相当理智明了,几个人皱着眉头,很有可能,所以薄夜才不让你出门,派我们过来看着你们。

如果和我有关。

唐诗往前走了一步,如果戚戚是因为我受到牵连的话,我没有资格在这里躲在你们的保护之下!薄夜,唐惟,眼前这两个还不熟悉的男人,以及韩让,共同织起了一个保护网,将她保护在内。

可是若是一切悲剧的起因里有她,那她有什么脸面就这么巴巴地等着别人来保护?唐诗坚定地看着唐惟,去红梅山庄。

妈咪。

唐惟拦在唐诗面前,薄少之前嘱咐我不要让你出门……这答案已经相当明显了。

一定是牵扯到了唐诗,薄夜才会让自己的儿子看着她!唐诗看着唐惟那张和薄夜相似的脸,轻轻说道,惟惟,妈咪知道你想保护我的心思。

但是,我不是那种可以无动于衷置之事外的人。

R7CKY和ventus和陷入沉默,若是和唐诗有关,很可能也牵扯到了背后的丛林……丛林……他们还有账还算完呢。

走吧。

R7CKY上去抓着唐诗的手,我们送你去。

师傅!唐惟觉得不放心,又大喊了一声,薄少说了——有我们在,你还担心什么?R7CKY冷冷回头看了唐惟一眼,而且我也想亲自看看这件事情和丛林有没有关系。

唐惟拦不住,唐诗也想去看看,几个人在短短几分钟之内就彻底背叛了当初薄夜说千万不要出门的叮嘱,换了衣服直接出门。

上了车唐诗才看到他们后排放着的狙击枪和各种银色子弹,唐惟跟着想要跳上来,仍在做最后的阻拦,太危险了!既然是危险,我就没有放着戚戚不管的道理。

唐诗对着唐惟伸出手笑了笑,好了,小王子,愿意跟我一起面对危险吗?从此以后,不要活在你们的庇护里,无知地觉得生活一片风平浪静。

那么多人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付出了努力,而她却只是觉得这是生活中的幸运——那多可悲?她想走在前方,和他们一起经历风雨!唐惟看着唐诗那张温柔的脸,几秒钟沉默之后,将自己的小手放入了唐诗的手心。

愿意,什么时候都愿意。

苏祁赶到白城的时候,别墅里已经人去楼空。

他错愕震惊,随后立刻给薄夜拨电话,不好了老夜!唐诗可能知道出事了,应该是往你那边去了!薄夜接到这个电话的时候浑身一惊,他刚刚到达红梅山庄,一下车就有一道红外面直直照在了他的眉心。

那是狙击枪的激光瞄准心。

薄夜只是淡漠一句,用尽一切阻拦他们。

就挂断了电话,将手机往地上一丢,笑着将双手举起来。

薄少倒还是个识时务的。

红梅山庄的门缓缓打开,有一个手里拿着枪的男人走出来,白净的脸上带着狰狞的杀意,枪口对准了薄夜的脑袋。

不怕?面对薄夜风轻云淡的笑容,丛曦觉得怒不可遏,这种时候你还笑得出来?!天罗地网在劫难逃丛曦手里的枪可不是玩具,可是薄夜在这种时候风轻云淡的表情,等于在打他的脸!他就不信这个男人没有害怕的时候!丛曦身后一帮人,统统拿着枪械,那些黑洞一般的枪口对准薄夜的时候,男人一路走来,明明是举着双手的姿势,表情却丝毫不像受到了压迫。

丛曦看见薄夜这样的神情,子弹上膛发出一声轻响,薄夜眉头微微皱起,丛曦咧嘴笑了笑,你怕死吗?怕。

薄夜回答的相当直接,但是他那凛然的表情让他说出口的话有些不大真实,没有人不怕死,你也怕。

丛曦被薄夜这句话顶得一身怒火,后面韩让从车子里钻出来,丛曦立刻挪动枪口对上韩让的胸膛,吹了声口哨,瞧瞧,谁跟着来了?这不是白城韩家的公子哥吗?韩让满脸冰冷,他极少露出这种表情,也就被逼急了才会这么凶狠,你把姜戚放了!放了?好啊!你跪下来求我,让我考虑考虑啊!丛曦打了个指响,带上来!安谧和姜戚同时被人压着推了出来,两个女人手都被绕到背后绑住,在看见韩让的时候,姜戚含着眼泪喊了一声,韩让!戚戚!韩让看见姜戚这幅样子,整颗心都揪在一起,他想好好保护她,却还是让她受伤了!哟,这会儿扮演什么鹣鲽情深啊。

丛曦无耻地吹了声口哨,这俩妞儿身材都不错,你们两个挺有眼光的。

听见这种侮辱姜戚的话,韩让猛地攥紧了拳头,畜生。

丛曦的人从背后直接一拳打在韩让背上,姜戚大喊道,韩让——韩让!不准打他!你们放开他!有本事冲我来!好一张伶牙俐齿。

丛曦上去拿枪口挑着姜戚的下巴,今天你们在我手里,我就是把韩让直接打死了,他也不敢说一个字反抗我!韩让擦了擦嘴角的血,手指死死攥在一起,身体因为愤怒气到发抖,丛曦,你是想鱼死网破吗?鱼死网破?哈哈哈!你们舍得吗?薄夜,你的妈妈和奶奶可都还在我手里啊。

一句话,在场所有人脸色大变。

倒是安谧先哭喊着,你对奶奶做了什么!你这无耻的人,怎么可以这样对待她们!这声音一出,就像是安谧不顾自身安危还惦记着家里人的大义凛然模样,丛曦笑了笑,像是在配合她似的,没办法啊,你的夜哥哥太刀枪不入了,只能用家里人威胁他,是不是呀?大名鼎鼎的薄少?话锋一转,连带着那恶狠狠的视线也转了过来,打在薄夜的脸上,少废话!让你带来的人呢!想让她们几个平安无事,就拿唐诗来交换!他看向薄夜身后,可是根本没有人跟出来。

丛曦怒了,感觉自己像是被戏耍了一番,怒不可遏地吼道,我让你带唐诗过来交换!你耍我?薄夜面对丛曦的暴怒无动于衷,只是皱着眉冷冷吐出几个字——我不可能用唐诗来向你交换!好。

丛曦笑着往后退,随后一巴掌打在姜戚的脸上,用枪口撞上她的太阳穴,姜戚惨叫一声,韩让发出痛喊,你放开她!没有唐诗,她们几个都得死!丛曦笑着抓着姜戚后退,这就是你小看我的下场!薄夜,我再给你五分钟的时间,把唐诗给我带上来,否则我说到做到!韩让陷入绝望,看着姜戚脸上的巴掌印,心都痛了,你把姜戚换过来我来做你的人质!你这样对待一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女性,还算不算男人!哦?这可不是她们活该没有自我保护能力么?丛曦阴险狡诈地笑了。

怎么能怪我呢嗯?这是什么逻辑理论!受害者反而是有罪的那个吗!韩让气得浑身哆嗦,你到底想怎么样!是想看薄夜痛苦吗?我要唐诗死!丛曦咬牙切齿喊出这句话来,事到如今也懒得和你们来虚的,我就一句话,唐诗死了,她们活着!唐诗不死,她们必死无疑!他抓起了薄夜所有身边的人,薄夜的父亲薄梁因为出国暂时还不知道这件事情,但是若是知道了肯定也会防线崩溃,丛曦通过这个来威胁薄夜,就是想看薄夜进退两难无法抉择的样子!手心手背都是肉,不管选择哪一边,对于另外一个选项来说都是撕心裂肺的!薄夜,你不是本事高超手眼通天吗?你不是想通过扶持丛铮丛杉来扳倒他么!他丛曦偏偏不如他的意!你这个疯子!韩让站在那里,你这样有什么好处!大家一起出事了,你也当不上丛林大当家的位置!能让薄夜痛苦,我觉得挺值的。

丛曦像是癫狂一般大笑着,薄夜,该你做选择的时候了!我告诉你,子弹不长眼,保不准射到谁就没命了!你有人护着,那她们呢!丛曦又是用力扯了一把姜戚的头发,女人因为受痛发出一声尖叫,韩让眼眶血红,我说了你别碰她!着急啊?着急快让薄夜做选择呀!他那么宝贝唐诗,难道已经到了可以将身边人置之不顾的地步了吗!丛曦的枪口乱晃,看着薄夜和韩让心惊胆颤。

你放开她,我做你的人质——薄夜刚开口说完,丛曦就大笑,不,伤害你有什么用,你不会吭一声,我要的是唐诗,只有伤害唐诗,你才生不如死!疯子!彻头彻尾的疯子!他甚至已经出动了所有自己在丛林剩下的人马,只为了今天为薄夜设下天罗地网!你到底——薄夜眼赤欲裂,此时此刻却有一道声音清亮地插入他们的对话里!好啊,你不是要我出现吗?我倒要看看你想怎么伤害我?薄夜身心剧烈一震,不可置信地往回望去,风沙迷眼,那个瘦削的身影出现在所有人的视野里,丛曦甚至发出一声狂喜的大喊——把唐诗给我抓起来!枪林弹雨一场厮杀那一刻,薄夜眼中出现了惊天的杀意,怒吼一声,动手!下一秒,无数原本躲起来的隐蔽人马出现在了红梅山庄的周围,红梅山庄坐落于一座断崖小山上,土壤肥沃风景宜人,的确是个养人的好地方,可是现在的这里却遍布杀机,风吹过都带着蠢蠢欲动的血腥味,让人胆颤心惊。

丛曦甚至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身边一个人便无声倒下,喷出一口鲜血,倒在地上抽搐了几下就直接断了气。

那咽气的速度令人根本无暇反应,这距离这时间……丛曦大喊一声,他们有狙击手!红梅山庄到处都是花草树木,像是一个天然的树林,背坡是个断崖,平时在断崖那里看星星倒是相当有情调,如今却沾染着令人心惊的压迫感,薄夜在那声令下同时就往唐诗奔去,不是让你不要来吗!这是薄夜第一次怼唐诗发这么大的火,从他道歉以后就很少对唐诗有那么明显的情绪波动,这一刻,唐诗握紧拳头回答,我不能放着戚戚不管。

开枪!丛曦被惹急了,不顾下场发出命令,哪怕鱼死网破也要和他们同归于尽!隐藏在树上端着枪的R7CKY对ventus说,你确定没关系么?嗯。

ventus舒展了一下筋骨,从马丁靴内侧掏出一把匕首,我下去了。

我就带了三十发子弹。

R7CKY勾唇,端着枪的姿势无比凌厉,希望三十发子弹时间之内就能把这帮人解决。

ventus淡淡地应了一声,咬住匕首直接往下一跳——原本端着枪疯狂保护射击的丛曦的手下没有想到,从天而降一个神秘男人,动作如猛虎下山一般迅猛,冰冷的眉目却带着狂暴的杀意,手起刀落干脆果决,丝毫没有任何犹豫,从人群里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ventus,七宗罪里代号暴怒,世界屈指可数的近身格斗专家!到车子里躲下!薄夜大喊一声,我的车都是防弹玻璃!他早就准备好了,所以今天林辞特意开的是这辆军用车,混乱中韩让逆着人群狂奔,看见那抹瘦削的身影,戚戚!姜戚回头,身体还被人死死按着,韩让!旁边有人举着刀冲韩让砍过来,韩让没犹豫,冲上去正面和那个男人搏斗,与此同时响起一声剧烈的枪声,划破整个天空,直直擦着薄夜的脸飞过去!我说了你们今天一个都不准走!丛曦举着枪对着薄夜的背影,你现在敢动一步,我就打断你的腿!薄夜死死护着唐诗,丛曦身边的安谧哭喊着,夜哥哥救我!现在局势混乱,因为r7cky和ventus的突然出现,导致很多人分不清敌我,丛曦带来的人一通疯狂扑杀,和薄夜以及韩让的人在一起血战厮杀。

枪林弹雨中薄夜分毫不动,直到丛曦高喊着,把唐诗带过来!否则你的家人就没命了!车厢内的唐惟察觉这个情况,立马掏出电脑,林辞用身躯挡住唐惟的影子,余光瞄到唐惟在疯狂敲击键盘,后来enter键被他重重按下,下一秒,丛曦那里的人传来一声呼喊——丛少,我们的人联系不到外面了!废物!丛曦现在还是有主场优势的,何况几个人质都还在他手里,混乱只是暂时的,等薄夜带来的人都精疲力尽后,他还是绝对胜出的那一方!丛曦回头大喊,快点打开备用通讯工具!他妈的深山野林你们没点准备吗!快!给我外面的情报!备用通讯工具?唐惟在车子里冷笑,他没有参与到外面去添乱,毕竟自己终究是个小孩子,他有自知之明。

但是他可以在千里之外加入这场战争。

不可能的,我一个个都黑客了你们的电子设备。

我要你们插翅难逃!韩让!那边姜戚好不容易挣脱,就看见原来那个人高高举着刀冲韩让劈下来,她上去用力一推,那刀刃便没入她的腹部,姜戚呜咽一声。

剧痛来袭让她失去力气直接铺在韩让的怀里。

她的受伤韩让眼眶血红,一脚踹翻了那个男人,抢过他手里的刀,我杀了你!不——姜戚用最后的声音,带血的手指死死抓住韩让的衣袖,不……不要杀人!韩让,不要变成和他们一样的人——韩让的刀僵在半空中硬生生刹住了,随后男人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将刀用力插入地缝里,然后狠狠一下踩在那个人的胸口!眼睁睁看着刀手喷出一口血雾,韩让拦腰抱起姜戚,盯着她腹部的血,韩让全身都在痛,没事……是我来晚了,你别出事,姜戚……我没事……姜戚抓着韩让的手,真好……是你来救我。

不是叶惊棠,真好……姜戚的脸色越来越虚弱,韩让想跑出这张混战,前面立刻追上来几个人拦住他的去路,滚开!背后跟着有几个人将他们俩团团包围住,丛曦刚想嘲笑他们的不自量力想逃跑,下一秒包围着他们的几个人忽然间应声倒地。

藏在树枝叶缝里的R7CKY一边上膛一边吹了声口哨,弹无虚发。

随后他打了个手势,示意韩让快跑,韩让对他做了感谢的表情,抱着姜戚突出重围。

男人身上全是血,于人群中狂奔,子弹从他脚边打过,他却丝毫没有放缓步伐。

身姿如同天地间最后的勇士,一腔孤用热血沸腾,只为了他怀中的那个女人。

快来这里!林辞拉开车门,他们那边有自己人守着,如同划开了一个领地范围,看见韩让冲出来,几个人立马冲上去帮忙,随后又有人陆续到达,从树上跳下去支援薄夜等人。

那边丛曦和薄夜还是僵持着,这一场厮杀已经在劫难逃,丛曦声音冰冷,把唐诗放过来!不可能!薄夜斩钉截铁,唐诗脸色苍白,还有谁被抓了?当然是他的家人了。

丛曦根本没有感觉到什么压力,唐诗来了,他就有希望弄死这个丛林的外流血脉!绝望的人才最可怕唐诗倒抽冷气,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尽管可以冲我来——放过他的家人!薄夜再恶劣,家人也是无辜的!丛曦张狂大笑,因为只有这样可以让薄夜听从于我,我要让他付出代价,从他选择救丛铮那一刻开始!丛曦的枪口在唐诗和薄夜之间来回晃,现在让你来选选吧,唐小姐,是要薄夜的家人死,还是自己过来?薄夜将唐诗死死拦在身后,你——你拿薄夜的家人来威胁我?唐诗笑了两声,你知不知道我巴不得薄夜的奶奶去死?!丛曦被唐诗这种笑声给震住了,连着旁边被挟持的安谧都惊了惊。

唐诗又抬手,直指安谧,至于她,我恨不得将她抽筋拔骨!死一千次一万次她都对不起我当初付出的血泪!你拿这两个人来威胁我?你是不是太搞笑了一点!有本事,动手呀!让我看着你杀了安谧!薄夜不可置信回头看唐诗,女人眼里满满的都是冰冷,站在那里毫无畏惧,身后跟着一帮薄夜的手下。

薄夜无意识伸手去抓唐诗的手,你没事吧?狂风吹过凌乱头发,枪声刺耳血味弥漫,唐诗眯着眼睛看向薄夜,这或许是他们分开后靠得最近的一次。

没事。

说完之后唐诗又笑看着丛曦,很满意他这样意外的表情,女人甚至双手抱在胸前,一脸看好戏似的,哟,动手呀!来来来,给我见识见识你打算怎么威胁?先捅安谧几刀,还是打她几巴掌?怎么不动手?你们不会串通好了吧?这话一出,在场所有人脸色剧变!远处的林辞颇为欣赏地对唐惟说,你妈妈很聪明勇敢。

唐惟一脸骄傲,那必须。

剧情来到这里直接来了个大反转,丛曦以为靠着这个可以捏住唐诗的命脉,岂料唐诗轻轻松松一句直接盖了过去!她不在乎!不在乎薄夜家人的死活,和她有什么关系?多行不义必自毙,死不死又影响得到她什么?动手呀!叫你手下那群狗把薄夜家人杀了给我看看啊!不会只是叫嚣吧?唐诗脸上带着讽刺的笑意,原来也不过是个纸老虎。

我告诉你,我唐诗这辈子最恨的就是有人拿东西来威胁我,什么东西威胁我,我就放弃什么!薄夜家人怎么了?真当她是个圣母,会去救那个打她儿子耳光的老太婆,和那个明明活着却不肯出来替她澄清清白的女人?丛曦若是真的敢动手,倒是也了却她一桩心事!丛曦没想到会有这种结果,唐诗这是什么都不怕,什么都不在乎!忽然间想到一句话,原来绝望的人才是最可怕的,因为一无所有,所以也不在乎自己会失去什么。

丛曦捏着枪后退,有人大喊着,丛少,丛大当家和丛杉带人过来了!什么?!他们为什么会过来?!是谁通知的?丛杉开始慌张,若是他们来了,薄夜手里的人马一定会数量增加,很快就会压倒他们的优势……忘了我吧好好活着唐诗听到这个消息勾了勾唇,果然……丛杉和丛铮那边已经解决了后患……当丛铮带着人来到丛曦面前的时候,这个无法无天的男人终于收敛了一下,退着步子往后,像是不可置信。

丛铮他们身边待着的正是薄夜的母亲和奶奶,那两位本该被抓住的人,此时此刻却被丛林救了出来!该死的,谁把她们俩放出去的?!混账!丛铮发出一声怒吼,这丛林的人,听你的还是听我的?丛曦脸色煞白,看着自己的父亲重新恢复过理智来,那么他肯定已经知道了当初的车祸是谁造成的……丛铮一旦恢复了元气,必定要收拾丛曦,他没有好果子吃!现在已经被逼上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丛曦清楚知道,自己已经无路可退了。

唯一……唯一还剩下的把柄……丛曦将那视线转回了安谧身上,安谧甚至来不及反应,就被他直接从地上一把拽了起来!你——你干什么!当初不是说好了一起合作,丛曦逼薄夜交出唐诗,然后带走唐诗弄死,再让她绝无后患地得到薄夜吗!就是因为这么说好了,她才打开薄家的大门,让人混进去,从而导致岑慧秋被抓。

也用同样的方法带人来了红梅山庄,让丛曦占据了整个山庄,将薄老夫人一并绑起来。

她该做的什么都做到了,丛曦呢?!现在为什么会是她被他拿枪顶着脑袋?!安谧尖叫一声,你疯了!哈哈,你连我这种亡命之徒的话都要听,果然还是太年轻了。

丛曦抓着安谧后退,丛杉沉默地站在丛铮身后,看着自己的父亲大喊,孽子!放下枪!你还想继续和丛林作对吗!丛铮一回来,势必容不下想要造反作乱的丛曦!男人脸色紧张抓着安谧后退,再过来我开枪了!安谧一条命还真就没人在乎。

唐诗眯眼嘲讽,开呀,别光说不做,来。

让我见识见识你的魄力。

安谧将求救的眼神投向薄夜,可是后者一脸麻木无动于衷,伸手死死抓着唐诗的手,像是在害怕这场血战里唐诗和自己分离。

不……不可能的,夜哥哥将自己放出来,一定是因为心里有自己,而不是……故意……故意放虎归山……安谧惊恐地瞪大了眼睛,此时此刻丛曦被逼到断崖附近,整个人再往后就是深渊,若是他不松手,她会跟着一起掉下去!你放开我!安谧双腿因为无力,几乎是被丛曦拖着拽了一路,你别碰我!到此为止!唐诗盯着眼前这一幕,大喊了一声,丛曦,你拼命想让薄夜拿我来交换,是为了什么?原来薄夜还没有把一切都告诉你吧?丛曦笑了笑,濒死之人,还在企图最后一击——你瞧瞧,丛铮,丛杉,薄夜,甚至连你的儿子都知道了一切,只有你被蒙在鼓里!说你幸福好,有那么多人护着你,还是说你可怜好,被排除在真相外面!这句话让唐诗心神一颤,薄夜他们瞒了自己到底多少可怕的事实?下一秒,丛曦借着唐诗这一晃神的时候,将安谧当做一个物件,用力地往唐诗方向一推——!!唐诗看见安谧迎面扑来,本能反应就是要闪躲,然而就是这个闪躲让丛曦抓住了她的出神,男人迅速抬起手枪,拼死一搏,癫狂一般大笑着后退——我就是死了,也不能留你这个血脉在世界上——!!唐诗!下一秒,耳边传来一声男人的嘶吼,紧跟着世界天旋地转,刺耳的枪声撕裂整个天空,远方传来安谧的尖叫声,夜哥哥!唐诗整个人被安谧扑翻在地,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被她狠狠压住,可是……可是她分明听见了子弹破入血肉的声音。

所有的一切都开始倾塌,她看见眼前那个弓着背挡在她面前的声音,薄夜左手捂住腰部的枪伤,闷哼一声,鲜血四溢。

都别轻举妄动!丛铮刚想说小心激怒丛曦再次开枪伤人,可是没想到丛曦已经失去了理智,遑论什么人性,他举着枪怒吼,这么敢死是不是?能为了唐诗挡子弹是不是!不——!!接下去的时间里,分秒在唐诗耳边定格成一帧一帧的画面,连带着声音都仿佛被抹消了,只剩下那回放的动作,在她眼底烙成了她一辈子挥之不去的画面。

她亲眼看着丛曦利落上膛之后,那枪口对准了挡在她面前的男人的身体连续扣动极板,根本不给人躲避的时间,直到枪膛内最后一颗子弹都彻底消亡——!!砰砰砰砰接连不断的六声枪响声响起,将人的震惊思绪重重拉回。

剧烈刺痛在身体四处蔓延,大脑里响起无法克制的哀嚎声。

薄夜整个人都痉挛了一下,膝盖一软直直跪在地上,随后喷出一口血!大家都没有意料到会有这个意外的事件发生,安谧眼泪疯狂飙出,夜哥哥!唐诗不顾自己身上的安谧是个残疾人,狠狠推开了她,第一次失去自己清冷的模样,流着眼泪大喊一声,滚开!她往前跑,往前跑,跑向薄夜褴褛的背影,可是接下去令大家都没有想到的事情发生了。

薄夜这个本该深受重伤性命垂危的人,发现丛曦还有一颗自留子弹等着唐诗跑过来射击的那一刻,撑着从地上站起来,往前狠狠一扑,直接扑到了丛曦的身上!正常的枪膛里还能提前再带一颗子弹,所以一共不是六颗,是七颗!丛曦被他的力道一压整个人往后倒去,枪口被顶在薄夜的胸膛,手指一抖,最后一颗子弹无声没入他的血肉!薄夜浑身抽搐了一下,一团浓厚的血从嘴角一出,而他手下却没有松开,死死抓着丛曦往后摔。

往后摔,直到一脚踩空,万丈深渊在两人身下拉开!不!!唐诗发出一声叫喊,奔过去悬崖边拽他,可是来不及了——薄夜释怀地笑了,他想到自己前几天还站在高楼的办公室里问自己,若是从高空坠亡,他眼底最后看见的会是什么呢?此时此刻,终于有了答案。

——会是唐诗的脸。

此生无憾。

他老早想到了此行一去,可能一去不回,甚至来红梅山庄之前和苏祁打电话的时候,就像是交代后事一般对这个情敌说——如果出了什么事,替我好好照顾唐诗。

他想好了,他早就已经想好了!他把命留着……就等着为了唐诗豁出去的那一天!唐诗,我薄夜欠你的这条命……也算是还给你了。

坠落前,那个英俊的男人满脸是血地转过头来,看着这个自己曾经深深伤过的女人,无声地动了动口型。

所有都结束了,忘了我吧。

好好活下去。

下一秒,失重感将他和丛曦两个人用力往下拉,身影几乎是在瞬间就消失在大家的视野里!薄夜——!!云霄怒滚,百丈低垂,风沙翻腾,天崩地裂!薄夜没了薄家塌了唐诗觉得那一刻所有的时间都凝固了,连着空气的流动都静止了,薄夜坠亡的身影成为了她眼里最后一片景色,随后,整个世界倾塌崩坏,如同末日到来一般,在她紧绷的神经末梢弹奏出一声高昂尖锐的哀嚎!薄夜——!!狂风卷着唐诗最后一声呼喊声掠过在场所有人的耳畔,连着唐惟都惊了,脸色惨白坐在车中,浑身哆嗦着,林辞想去安慰这个小男孩,下一秒,他看见眼前的男生无声落泪。

薄……那个称呼在他嘴边辗转不得,唐惟打开车门跌跌撞撞跑下去。

爸……爸爸……他慌乱无神冲入人群,却在接近断崖边的时候被R7CKY一手拦住,直接拖着他往回走,回去!不——!!唐惟红着眼眶高喊着,拼命挣扎,放开我,放开我——!!薄夜掉下去了!薄夜拖着丛曦同归于尽了!找啊!还愣着干什么!丛铮怒吼一声,派人去山崖下面搜啊!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唐诗跪在悬崖边上,明显还没回过神,她现在整个人都是恍惚的,后来丛杉上前来拖她,她被丛杉抓着胳膊往后倒。

丛杉说,这边危险,你别靠这么近。

唐诗觉得自己的灵魂已经彻底和身体分离了,她跌跌撞撞爬起来,看了眼趴在地上哭的安谧,又看了眼昏死过去被手忙脚乱送往医院的薄老夫人,最后是岑慧秋一步一步走到唐诗身边,两人对视的时候,眼泪齐齐涌出。

岑慧秋颤抖地伸手握住唐诗,将她的手指包裹住,一字一句,带着绝望的哽咽,夜儿……昨天夜里对我说……如果他,遭遇到什么事情,托我告诉你几句话……他说,对不起,你的人生还很长,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原来薄夜早就做好了有这一天的准备,放虎归山,放长线钓大鱼,步步计算,甚至在最后算准了丛曦会在手枪里另外带入一颗子弹!他所有的打算都是为了保护唐诗,把所有的一切都计算在内,保护这个……他曾经伤她彻底的女人。

以一种赎罪的姿态,将自己的性命统统作为赔偿,哪怕一去不回,亦在所不惜。

只要,只要唐诗好好活下去。

唐诗忽然间明白了那句话的含义——原来有的人,只要光是活着,就可以拯救另一个人。

她觉得身体像是被人对半撕开一样,鲜血伴随着刺痛不停地涌出。

耳边呼呼的风声像是打在她脸上的巴掌,唐诗遮住脸,眼泪不停的落下来。

最终的最终,唐诗蹲下来嚎啕大哭,死死抓着地上的泥土,指甲缝里渗出血液。

丛杉将她拉起来,女人挣扎,身后警笛和救护车的声音响成一片,像极了那天唐诗被绑架时身中数刀跌落薄夜怀中,耳边响起的声音。

后来她被丛杉拖上救护车的时候,眼前还是眩晕的一片,她总觉得自己眼睛看见的不是真实的,跳下去的那个人是薄夜吗?唐诗彻底昏迷的时候,眼前逐渐化作一片漆黑,最后剩下的,是薄夜跳崖前那张苍白的脸。

一切都结束了,忘了我吧,好好活下去。

你放过了,你走了,那这人间疾苦,谁来放过我?三日后,寂寥的薄家大厅,唐诗坐在沙发上,岑慧秋在一边哭红了眼睛,薄梁也眼眶微红,这对夫妻像是一下子苍老了十多岁。

原本家庭和睦日子幸福,突然之间受到这种致命打击,可以说是灭顶之灾,根本……根本就无法承受。

那天薄夜抱着同归于尽的决心和丛曦摔下去之后,很多人都下去找了。

丛铮,蓝鸣以及叶惊棠几个人派了无数专业的手下去山崖下面一一搜查,统统一无所获。

那天下了一场暴雨,足足下了三天三夜,后来暴雨停歇,阳光照射在树林的叶子上面,水珠往下坠落,澄澈透明。

这景象就像是迎来了一场新生,所有的血腥被雨水冲刷的一干二净,仿佛什么……都没存在过。

薄夜没了。

岑慧秋哭着哭着无法克制自己的声音,抓着老公的手臂,整个人像是没有了依靠一般,眼眶通红,中年丧子的母亲内心悲痛到无以复加,到现在都不能接受这个现实。

薄夜没了。

所有人都没找到。

有人说,或许是顺着溪流飘下去了,又或许……三天三夜,丛林野兽,碎石枯枝,尸体都没剩下。

唐诗坐在沙发里,双手死死攥成拳头,岑慧秋还在哭,到了后来,薄夜的父亲,那个一生铁骨铮铮的薄梁都没有忍住自己的痛苦,颤抖着伸手遮住脸发出一声哽咽。

唐诗红着眼睛,伯父伯母您们别急,我一会还要去现场看看,叶惊棠他们还守在那里,我就是过来传个消息。

诗诗……薄梁上前伸手握住唐诗的手,这个原本精神勃发的中年男人现在脸上的表情,任凭谁看了都会觉得心疼。

薄夜是薄家独子,他们这辈子就这么一个儿子。

薄夜没了。

薄家就塌了。

诗诗,叔叔知道你的好意……薄梁没忍住,眼泪出来了,算是叔叔求求你们的,一定……一定要找到小夜,小夜向来做事不按常理,兴许在哪儿躲着呢……我们得去找他……到了后来薄梁已经泣不成声,唐诗狠狠擦了擦自己的眼泪,站起来对着自己曾经的公公说道,伯父,您放心,我马上就回现场,有什么事儿,我一定最先通知你们。

诗诗,你是个好孩子……薄梁又抓住了唐诗的手,我知道,薄夜他,他之前做的事情对你的伤害很大,叔叔很感激你在他出事之后留下来。

我们不强求你负责任,一报还一报……是我们薄家没这个福气……你若是觉得烦,以后尽管远走高飞,薄家不会对你有一个字的怨言……薄梁的话每个字都戳在唐诗最疼的软肋上面,她当场就哭了,情绪在那一刻直接崩溃,叔叔,我现在不能走,我们大家都不能走,我们要等薄夜回家。

灭顶之灾薄夜离世半小时后唐诗再回到红梅山庄,叶惊棠站在那里,对着她摇摇头,强忍着内心的悲痛,保持着最后一份理智,不行,没找到。

唐诗应了一声,去看蹲在悬崖边的唐惟。

R7CKY此时此刻和他蹲在一起,大概是怕唐惟一不小心滑倒,所以在一边看着。

唐诗看了眼自己的儿子,小男孩抬头那一刻,脸上都是泪。

可是他看着自己老妈的脸,颤抖着说出一句,断断续续都不成句子的话——他……他死了,真好……唐诗心中猝然一疼。

真好,再也……不会有人伤害你了。

唐惟哭着把剩下的话说完,妈咪……我们,我们自由了。

再也不会有一个叫做薄夜的男人,将她所有的信任和爱意摧毁,一次次打她入地狱,还要再将她所拥有的一切夺走。

薄夜走了,以一种不会回头的姿态,他说要补偿,就干脆把自己一切都给了她,连同生命在内,甚至不管她要不要。

唐诗蹲下来抱着唐惟,将他轻轻搂进怀里,就像当初我们自己过日子一样。

就像薄夜从未离开过,也从未……出现过。

他只是消失在了他们的世界里。

不可能的……叶惊棠无意识地喃喃,薄夜不可能死的……几天前还在跟他插科打诨呢,还笑着跟他炫耀自己的儿子有多能干呢,怎么就……怎么就没了?叶惊棠手都在抖了,好兄弟的离世消息对他来说的打击不小,姜戚已经被韩让送去了医院,他自然不知道姜戚也受伤了,只是喊人一遍遍下去搜。

然而得到的结果都是一样的。

查无所获。

先暂时把消息封锁住,不要让外面的人知道薄夜出事了。

叶惊棠当机立断,薄夜好歹也算是个有社会影响力的人物,突然之间出事怕是会一石激起千层浪,现在的薄家动荡不安,不能再受任何刺激。

唐诗站在一边,脸上有些许擦伤,但是女人笔直地站在那里,逆风吹得她风衣翻飞,她理了理头发。

唐惟走到丛杉旁边,抓住丛杉的小手,轻轻喊了一声,小舅舅……薄夜没了,他能依靠的男人只剩下丛杉。

丛杉把唐惟从地上抱起来,一大一小走近了唐诗,才发现女人的脸上早已遍布眼泪,但是她没有发出一丝声音,只是望着悬崖无声落泪。

薄夜,你这样一跳,真的好吗?你把你所认为的好意和补偿统统一大把塞给我,考虑过我的感受吗?你一去不回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你还有家人,你上有老下有小,整个薄家都要你撑着?你就这样拿生死拼一场豪赌,来表达你对我的决心,可是剩下的痛苦,统统都交给了我们来承受。

不,她握紧拳头,薄夜不可能会死,薄夜肯定还活着,只不过就想让她感动而已。

一定是这样……一定是这样!唐诗擦了擦眼泪,看着悬崖边的树抽出嫩条开出新花,望着那望不到尽头的悬崖,喃喃着,春天来了啊。

薄夜所活着存在过的寒冬……终于,要彻底过去了。

警方和叶惊棠及蓝鸣等人的人马搜索了整整五天,统统没有下落。

薄夜没了。

唐诗不再去红梅山庄等着观望,也不再去薄家传达消息,事实上也的确没什么消息可以传达的。

她抱着唐惟回了自己家,姜戚还在住院,肚子上缝了五针,醒来了之后大呼小叫嚷嚷着缝的线太丑了,韩让在一边心疼得眼睛都红了。

三天之后,薄家又传来一桩白事。

薄老夫人去世了。

深受打击一蹶不振,目睹自己的孙子和歹徒一起掉落悬崖之后,她一口气没喘上来,两眼一翻直接昏过去,后来被手忙脚乱送到医院抢救。

原本是抢救回来了,结果醒来一听自己的乖孙到现在都没找到,更加绝望,又是直接昏死过去,进入二度抢救。

病危通知单都发了无数张,告诉薄家,这人……可能保不住了。

灭顶之灾劈头而来,沉重的绝望之下,薄老夫人也没挨过这一关。

那个她眼里优秀,英俊,无人出其右的乖孙薄夜没了,她怀着一颗古板又腐朽的心也跟着去了。

薄家现在承受着常人都无法承受的悲痛,就如同五年前的唐家一样。

然而不同的是,五年前的唐家是破产加上女儿入狱,而现在的薄家,是一老一小统统离世,留下来的……只有一对中年夫妇,茫然无助。

唐诗带着唐惟去拜访了一次岑慧秋,正好薄家在办后事,岑慧秋哭到现在就没停过,薄梁一个人挺直了腰板撑着把事情办下去,扭头看见唐诗的时候,老泪纵横。

这个原本中年享福的男子此时此刻又瘦又苍老,对着唐诗强撑着露出一个像哭一样的笑,诗诗,你来了?爷爷。

唐惟跟着哭了,上前去抱住他,薄梁摸着唐惟的脸,不住地喃喃,真像……和我们家薄夜真像……唐诗站在那里,表情冰冷,双手却死死紧握。

那天还没到傍晚,岑慧秋就伤心过度也跟着晕了过去,唐诗立刻上去扶,帮忙把她送去了医院,又喊江凌特别关照,江凌在医院走廊里奔波的时候,总是忍不住伸手擦眼泪。

岑慧秋变得神志不清,醒来的时候唐诗喊她,她会应,可是除了答应,别的什么都说不出来。

一双眼睛空洞麻木,像是整个人都被掏空了,只剩下一具躯壳。

唐诗摇了摇头,只能走了。

对于薄夜的家人,她能帮到这里,已经是给了太多。

回家的时候薄梁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原本热闹的家里现在变得空荡荡的,平时薄夜要是在,肯定会跟他下几盘象棋,父子俩你来我往厮杀,好不有趣。

而现在,什么都没了。

唐诗进门,喊了一声,叔叔。

阿姨那边在医院里有江凌看着,您自己小心照顾自己,我先走了。

诗诗……这已经是数不清第几次,薄梁在唐诗面前落泪了,曾经的薄家辉煌的时候,谁会想到有朝一日,这种崩溃的表情会出现在薄家人身上?薄梁腿一软差点跪下去,唐诗叫了一声,赶紧伸手搀扶,叔叔!薄梁颤抖着扶住唐诗的手,声音嘶哑,一报……还一报啊……!那一瞬间,唐诗的心如同被利刃狠狠刺穿!薄梁死死抓住唐诗的手,就像是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那沧桑悲痛的声音让人听着直掉眼泪,唐诗泪眼朦胧中看见那个男人朝自己狠狠跪下,她捂着嘴倒退几步,叔叔你——这是我们薄家欠你的……薄梁闭上眼后,热泪落下,是我们薄家当初造下的孽,结下的果子!是我们该承受的报应——诗诗,叔叔在这里再替不孝子薄夜给你说一声对不起,从今往后薄家不会再给你多一分的压力,你走吧,叔叔知道你善良所以才帮忙,可是薄家有什么脸面来要求你帮忙呢?是我们薄家没这个福气……尘归尘土归土,不管什么样我们都接受……唐诗觉得整颗心都像是被人狠狠揪住了,痛苦到令人喘不过气。

她哆嗦着把薄梁使劲扶起来,叔叔,您起来,您不必这样,我和薄夜之间的事情,您也是无辜的……薄梁被唐诗搀扶起来,唐惟擦了擦眼泪,对自己的爷爷说,爷爷,您别太难受,家里还需要您。

好,好……薄梁看着唐惟那张和薄夜极为相似的脸,一颗心都在颤抖,唐诗,谢谢你生下惟惟……好歹还让薄家有个指望,他不能倒下去,他得撑着等到唐惟长大那一天……他们薄家,还没绝后,唐惟就是他们最后的希望。

薄梁没想过,原来等薄夜死后,那个他生前曾经最厌恶的女人唐诗,竟然是带给他们最多希望的那一个。

造化弄人,作孽啊,作孽啊!唐诗牵着唐惟走的时候,余光瞄到了薄梁站在薄家大门口,萧条的薄家已经回不到往日飞黄腾达的时候,大家都不知道薄夜没了,薄梁对外公开是去国外进修,暂时不在职一阵子。

但是以后呢?以后的日子要怎么办?薄家最后剩下的路……谁来走?唐诗开车回了自己家里,一路上唐惟都在哭,当初薄夜还在的时候,他们恨他躲他,如今薄夜不在了,他们可以光明正大的生活了,却忽然间觉得空了一块。

他们连恨都找不着对象了。

因为那个男人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到家的时候韩让在给姜戚炖汤,味道闻着很香,看见唐诗回来,对他们说,你们最近也奔波劳累了,喝点汤舒缓一下吧。

谢谢韩让哥哥。

小男孩眼眶还是红的,戚戚姐姐恢复得怎么样了?挺好的。

韩让笑了笑,大概是想让唐惟放松,把汤端出来,我等下给她送过去,你们趁热吃了知道吗?唐诗看着韩让离去,整个别墅也跟着空了下来。

握住希望又变绝望母子俩坐在沙发上发了好久的呆,薄夜出了事以后,他们整个人都还是恍惚的,感觉像是在做梦。

薄夜那么一个嚣张的人,本性狷狂,做事乖张,为人冷漠又果决,他在大家心目中的形象就如同强大的神祗,像是从来都不会吭一声疼,怎么……怎么会就这么消失了呢?唐诗觉得肯定是做了一场梦,梦醒来应该什么都没发生。

后来唐惟抬头,轻声问唐诗,妈咪,这是不是都是假的?唐诗抱住唐惟,摸了摸脸,没关系,已经和我们无关了。

他们彻底解脱了,再也不用活在薄夜的阴影里了。

他选择了一种自我毁灭的方式,来让唐诗和唐惟彻底得到救赎。

唐诗看着前方,心里默念了那句薄夜临死前说的话。

一切都结束了,忘了我吧,好好活下去。

好好活下去。

薄夜被找到的时候,浑身是血地挂在一棵树上,奄奄一息,他穿了防弹衣,但是那么多颗子弹打下来一样是常人无法忍受的痛苦,他被叶惊棠发现的时候,叶惊棠在下面怒吼,快来人!把他救下来!快啊!后来那节树枝的枝干被他们砍下,一并掉下来的还有丛曦的尸体,薄夜落到地上,强撑着的理智在最后一秒消失殆尽,喷出一口血,随后彻底昏死过去。

叶惊棠手忙脚乱送他去医院,而唐诗大半夜则被这个消息弄醒,是苏祁打给她的,狂喊着,薄夜找到了!找到了!像是黑暗无尽的深渊里忽然间亮起了一盏灯,烫穿了整个黑夜。

唐诗穿上衣服带着唐惟狂奔去医院,然而到了医院的时候发现岑慧秋和薄梁都一脸绝望地站在那里。

肾破裂,头颅骨折,身上多处枪伤,膝盖骨错位。

送过来这么晚,就剩一口气了……医生看见薄夜的那一刻摇了摇头,也是满眼悲伤,做好准备吧,几率不大,签字。

还没送进手术室,病危通知单就这么直接下来了,岑慧秋差点给医生跪下,我就这么一个儿子!我求求你们……求留你们!薄夜毫无血色地被人推入手术室,那红色的灯光像极了他身体里流出来的血。

唐惟紧张地坐在外面等候着这扇门开启,江凌原本在值班,都冲上来,找到了?找到了?岑慧秋又哭又笑,是啊,挂在树枝上,还好命大……阿姨你一定要坚强,老夜肯定不会出事的。

江凌一把握住了岑慧秋的手,找到了就好啊,起码有个指望,我们院的医生都是专业的,阿姨您放心……江凌安慰了岑慧秋一通,可是唐诗觉得江凌脸上的表情不对。

后来她让唐惟陪着薄家人等候,自己一个人走出去,就看见走廊拐角,江凌一个人在抹眼泪。

江凌。

唐诗喊了一声,你怎么了?江凌背影一颤,转过头来,眼眶是红的,想听实话吗?一声警钟猛地敲响在唐诗的心底。

老夜怕是救不回来。

江凌摇了摇头,情况真的……很危急,老夜挂在树枝上被大家的视线遗漏了,又拖了这么多天……送过来的时候只剩进气没有出气了,我们医院的主任刚刚对我说,其实他们自己把握都不大。

唐诗觉得心口瑟缩了一下,原来刚才江凌安慰岑慧秋的话都是强撑,他是医生,对这方面再了解不过。

唐诗觉得自己喉咙口在发抖,人都找回来了……比起前阵子绝望地等待,现在起码,起码还有个指望对不对?事在人为……江凌只是强撑着的笑,那笑让唐诗觉得犹如世界末日。

手术进行了七个小时,后来岑慧秋被薄梁强行带着去睡觉了,再这么等下去薄夜还没有个定论,岑慧秋自己身体就垮了。

这个可怜的豪门贵妇现在完全没有一丝光鲜亮丽的样子,这几天熬下来头上都有了白发,薄梁看着自己的妻子,你去睡觉吧啊?慧秋,小夜这里我守着……我的儿子,我不管……我的儿子,怎么进去这么久啊……岑慧秋眼睛红肿,后来是江凌和薄梁一起把她带走的,江凌再绕回来的时候——手术室的灯灭了。

如同黑夜里那一束最后的火花也灭了下去。

医生出来摘口罩,语气很急,不行了,我们医院吃不消,这样下去根本救不活。

肾破裂,头颅骨折,多处擦伤和枪伤,还有失血过多,这单单一桩拎出来都是致命伤!我有个朋友在澳洲当医生,说可能会有转机,喊我把他接去澳洲!江凌喊了一声,医生又说,现在不能动他,大动脉还没止血,等他出血稳定了我们再转移。

江凌脸色惨白倒退几步,随后捂着脸绝望地摇了摇头,像是疯了一样,不会的,不会的……唐诗和唐惟坐在那里,浑身冰凉。

一日后薄夜被江凌连夜转去了澳洲的医院,岑慧秋扒着私人飞机的门崩溃大喊,我要过去陪我的儿子!慧秋!薄梁眼里也满是眼泪,让江凌他们几个专业的过去,我们过去添乱……我的儿子……岑慧秋一口气没喘上来昏过去,唐诗擦着眼泪上前,叔叔,我留下来帮您,让江凌去吧,阿姨也要人照顾啊。

薄梁不知道该说什么,麻木地点点头,如同变成了一个枯朽的老人,眼里再无一丝光线。

没有什么比重新抓住希望又再一次落空,来的更可怕的了。

原本以为找到薄夜算是喘了口气,却发现根本就是自欺欺人……怕就怕,找到了……都救不回来。

这样的心理落差,几乎能把人压到崩溃……江凌跳上好朋友的飞机跟着去了,薄夜被人转运到澳洲的一家高级医院,唐诗和唐惟留在国内帮着薄家打点薄老夫人的后事。

薄老夫人生前对他们不好,但是死都死了,他们和一个死人计较那么多,又有何用?安谧现在还在医院里住院,薄夜出事的事情还没传到她耳朵里,要知道了,估计还能闹得更厉害。

三日后,江凌发来简讯。

只有短短三个字。

对不起。

没救回来已尽力了这三个字出现在手机屏幕上的时候,唐诗恍惚了一阵子。

那几秒钟时间像是和整个世界都脱轨了,所有意识灰飞烟灭。

唐诗怔怔地看着那排字出神,后来猛地倒抽一口凉气,又立刻拨了个跨国电话过去。

那边江凌接起来的时候,声音是哽咽的。

听到他哽咽的语气,唐诗一颗心猛地就凉了下来,像是在瞬间掉入了冰窖中,分秒结冰。

唐诗……江凌在澳洲医院外面抹着眼泪,老夜没了。

薄夜没了。

没能救回来。

唐诗手里的手机没握住,就直接摔在地上。

她感觉像是有一根利剑直直刺透了她整个身体,将她灵魂震得四分五裂。

稀巴烂。

回过神来,唐诗又手忙脚乱去地上把手机捡起来,捂着嘴巴说,你逗我玩吧?你知道我和薄夜是仇人,所以故意这么说的对不对?江凌在那里,堂堂七尺男儿哭得像个孩童,唐诗……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

薄夜……没救回来。

是啊,当初医生说一根骨头扎进了他的肾里,器官都破裂大出血了,还有枪伤,还有头颅骨折……他就算是神仙下凡,这么多致命性的伤,也撑不下去啊……唐诗眼底浮起一层猩红,嘴唇哆嗦着,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不是已经找到薄夜了吗……不是已经送他到医院了吗……不是……不是都看见他被救起来了吗?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种下场?她要如何转告薄梁和岑慧秋?薄家的以后又要怎么办?江凌在另一边抓着手机对唐诗说,我过几天飞回来,把老夜带回来,选个好日子,让他入土吧。

直到那一刻,所有的自欺欺人被冰冷的现实摧毁,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揪住了,传来一阵阵的痛意。

唐诗茫然地挂了电话,看着窗外的景色出神。

对面江凌喂了几声,没有得到回复,自顾自擦了一把眼泪,转身走进医院里。

薄夜躺在床上,脸色死白,双目紧闭。

江凌看见他这幅样子,就扯着嘴角笑,你真是的,怎么可以这么狠心呢?那不是你最疼爱的女人吗……笑着笑着,男人弯下腰来抱着自己,心疼地不得了,江凌的眼泪一滴一滴滴在地上,你怎么可以这么狠……就这么,把一切丢给我们走了呢?三月初的白城,洋溢着春天到来的温馨气氛,偶尔有风吹过也是呆着暖暖的花香气息,一切都在缓慢的苏醒过来,挨过了一个寒冬的风霜雨雪,在新的一年成长得更加出色。

大街上有一个脸色苍白双目冰冷的女人,走到路边拦了一辆车进入,穿着薄薄的风衣,衬得她侧脸清冷瘦削,像极了电影荧幕中风华绝代又自负清高的女主角。

薄家。

唐诗上车后报了一个地址,语气简短迅速,像是再多说一个字,就要忍不住什么情绪似的。

她胸口压了一块大石头,得不到缓解。

江凌打电话来是在两个小时前。

这两个小时里唐诗把自己和薄夜的一切统统回忆了一遍。

从最开始的单向暗恋,到后来受到侮辱,再到如今穷途末路,唐诗一直以为差点死在过去的人是她。

可是现在,死在未来的人是薄夜。

她没办法料想到他们之间会是这样一个解决,原本以为他和她会你死我活厮杀到世界末日,互相刺伤互相争斗,却没想过结局以一种这样措不及防的脚步到来,将这一切爱恨情仇彻底掐灭。

耳边似乎还能响起当日薄夜对她字字句句的侮辱,那个男人,就算伤害别人的时候,都是带着不屑一顾又桀骜不驯的腔调,就像是这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能够伤害到他一般,只有他伤别人的份。

可是唐诗忘了,薄夜也是人,也会受伤。

心伤尚能通过时间治愈,那么身体上的伤害呢?一再被叠加的致命伤将他彻底断送在了26岁的年纪。

唐诗捂住脸,眼眶微红,想到要去薄家告诉这个消息,脚步就仿佛有千斤重。

唐诗觉得自己该笑的,薄夜这是自食恶果。

他做了那么多对不起她的事情,终于付出了代价,她不是应该据地大仇得报畅快淋漓吗?可是……女人伸手狠狠抓住了胸前的衣服,似乎想通过这个动作来让自己的心中郁结得到缓解。

可是薄夜……你告诉我,如何去恨一个已经死掉的人?唐诗强迫自己笑,在出租车内像是发疯一样颤抖着笑,司机都觉得疑惑看她好几眼,最后女人在笑声里肩膀哆嗦着,笑着笑着,眼泪就一滴一滴落了下来。

活着人还活着,死去的人已死去。

贯穿期间的,是人难以磨灭的执念。

她是被遗留下来的那个,每一次。

就像唐奕走了,留她一个人,就像父母失去消息,留她一个人。

就像这辈子的死仇薄夜没了,也落得她一个人的下场。

唐诗捂着脸在出租车上歇斯底里地哭,她从薄夜出事开始就一直撑着,一直都只是觉得还有一线希望,薄夜没找到的时候,唐诗觉得薄夜肯定会被找到。

薄夜被找到的时候,唐诗觉得薄夜肯定能被治好。

但是现在一切都坍塌了。

前面开车的司机听着都有些心疼,小姑娘,怎么了?家里出啥事儿了?别哭啊,你年纪轻轻,人生还长着呢。

人生还长着呢。

唐诗的心理防线在这一刻坍塌,薄夜临死前也是这么说的,她曾经以为他们告别的方式会有很多,会恨着说再见,会彼此伤透了鲜血淋漓离开——却没想过最后诀别竟是用这样的场面。

所有安慰的假象不过是自我欺骗罢了。

叶惊棠曾经问过薄夜,倘若爱一个人没爱到,因为对方不爱了,会怎么样呢?如今唐诗也想,恨一个人没法恨下去了,因为他不在了,又是一种什么感受呢?答案都是一样的,那就是痛彻心扉。

白城的春天景色很好,生机勃勃欣欣向荣,原来这个世界没了薄夜,还是一样在转动。

不要动他爱的女人唐诗是在半小时后到达薄家的,她让司机停车在薄家的庄园门口,随后付了钱,一个人迎着风站了好久,把眼泪都收了回去,将自己的表情和心情都收拾好,才慢慢地,慢慢地沿着庄园的路走进去。

薄梁和岑慧秋在外面的花园里给花草浇水,没了薄夜,这对夫妻剩下的日常生活也就这么多,早就没什么盼头了。

看见百花丛中唐诗迎面走来,岑慧秋洒水的手一抖,花洒壶哐当落地。

唐诗上前,和岑慧秋对视,那一刻,她觉得所有的语言文字都已经化作了虚无。

岑慧秋看着唐诗,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笑容,上前问了一句,诗诗,你来了?她使劲擦了擦手,是不是夜儿有消息了?醒了没?现在情况怎么样啊?唐诗的良心正受着剧烈的拷打,到底要不要把真相告诉眼前这个……可悲可怜的母亲?沉默许久,唐诗抬头,选择了坦白。

阿姨……您要坚强。

岑慧秋所有的笑意霎时之间僵在脸上。

唐诗终是没忍住,转头不敢去看岑慧秋的脸,哽咽着握紧拳头说道,薄夜……没了。

薄夜没了。

没了。

岑慧秋倒退两步,看着唐诗的脸,不停摇头喃喃着,不可能的,你骗我的,你骗我的对不对?诗诗,阿姨相信你的为人……你,你再告诉阿姨实话好不好?阿姨……唐诗再度哭了,看见岑慧秋这样不肯相信的样子,她一颗心哆嗦得厉害,阿姨,我也不想您这样,可是……我更加不能骗您啊。

薄夜没救回来……江凌说早上六点的时候没了……那个时候,唐诗在岑慧秋脸上看见了天都塌下来的表情。

后来岑慧秋两眼一翻晕死过去,薄梁冲上来抱着她打120急救电话,这已经是不知道第几次了,唐诗跟着跳上了车子,薄梁一路沉默,那眼里已经不再有片刻的希望。

真好,死了一了百了。

什么恨啊爱啊,统统都埋入尘土。

唐诗送着薄梁到了医院,叶惊棠过来帮持,毕竟薄夜是自己的好兄弟,如今好兄弟家里出事了,他不能袖手旁观。

苏祁也跟着来了,唐诗打算离去的时候,在电梯口碰见了苏祁,她眼角还挂着泪,对上苏祁那双如烟雨般朦胧的蓝绿色眼睛。

女人咧嘴笑了笑,薄夜没了。

苏祁心头一痛,下意识将她搂进怀里。

此时此刻的唐诗已经再没有力气去挣扎了,所有的情绪一起朝她涌来,几乎要将她压垮。

苏祁颤抖着轻拍唐诗的背,别哭……别哭……薄夜肯定不想见你哭。

薄夜最好你干脆利落地收手离去,这样他才……安心。

后来苏祁上去安慰了薄梁一通,临走的时候对叶惊棠说,我放心不下唐诗,先去找她。

叶惊棠一把拉住了苏祁的手,眼里满是杀意,薄夜刚走,你要是敢对他女人下手,老子赌上身家性命也要跟你鱼死网破。

那声音带着警告和威胁。

苏祁冷冷一笑甩开叶惊棠的手,我还没龌龊到朋友刚死就去动他喜欢的女人。

滞留国外终归尘土唐诗在楼下医院的长凳上坐着,看见苏祁下来的时候,也跟着站了起来,叔叔阿姨怎么样了?阿姨已经醒了。

苏祁理了理唐诗的头发,真好,从此薄家彻底和你无关了。

唐诗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她在想什么,谁也不知道。

苏祁开车送唐诗回家,到家的时候是唐惟来开门的,看见苏祁站在外面,还有些惊喜,苏叔叔来啦?苏祁笑了笑,是呢,欢迎吗?欢迎!唐惟的心情总算稍微舒缓过来,又去看自己的母亲,妈咪,薄家那边消息怎么说?唐诗还没把薄夜没了的事情告诉唐惟,光是转达这个消息,就已经要用尽她所有的勇气。

那个对她恶言相向欺辱打压的男人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她应该放松的不是吗?唐诗狠狠深呼吸一口气,选择了一个稍微委婉的方法,惟惟,我们该试着自己长大了。

以后的路,也只有我们娘俩走了。

那一刻唐惟原本还带着笑的小脸彻底僵住,紧跟着小男孩几乎是在瞬间红了眼眶。

妈咪……唐惟声音都在颤抖,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薄……那个名字都喊不出口了。

唐诗上前将唐惟抱到自己怀里,一切都结束了。

薄夜离开他们了。

离开了所有人。

苏祁在这天陪着唐诗聊天散了会心就走,开车回白城的路上,他忽然间想到了薄颜。

薄夜不在了,那么薄颜现在在谁手里?男人微微皱起眉头,给手下打了个电话,喂?是我,查一下现在的安谧在做什么。

薄夜回来是在三天后。

原本前两天就可以回来的,可是江凌那个好朋友的父母一听说要他们家私人飞机拖个死人回去,死活不肯,说是晦气。

其实也怪不了人家,非亲非故的,本就没有资格再多要求什么。

江凌和叶惊棠联系了所有的机场,但是机场都遵从别的乘客的意见,不想和死人坐同一班飞机。

江凌没想过,薄夜这辈子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到头来在国外重伤不治身亡,竟然没有一个人愿意接纳他。

他在澳洲气红了眼睛,后来走投无路去网上发了帖子,有个外国家庭说愿意用私人飞机送他们回白城。

江凌当天夜里赶过去,差点给他们家跪下了,一边哭一边握他们的手,用英文道,谢谢你们,能让我的好朋友回到故乡。

不用不用,上帝保佑你们……外国小哥也同情他们的遭遇,在一边表示很伤心,你的朋友生前一定是个很优秀的男人。

江凌转过头去偷偷擦眼泪,后来安排好了一切手续,就带着薄夜回国,降落到机场的时候,薄梁扶着自己老婆站在那里,唐诗站在最前面,和叶惊棠苏祁一起等候,薄夜被运下来的时候,她看了一眼,就把头转过去。

用这种方式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实在是太残忍了……后来岑慧秋哭天喊地,要自己的儿子醒过来,叶惊棠在一边强行拉住她,阿姨,您冷静点,老夜不想你们俩出事啊……他都没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岑慧秋被苏祁和叶惊棠一起拉了下去,后来薄夜遗体被送回,隔天烧了化作骨灰下葬,下葬那天岑慧秋哭得再次晕过去,眼泪就没停过。

他们的葬礼办得极为低调,公司上下还不知道薄夜出事了,要是传出去,一时之间肯定大乱,薄家可能从此家破人亡都说不定。

后来结束了一切事情,唐诗恍惚着回到了家中,感觉这场丧礼,办了像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她再睁眼的时候是第二天凌晨,才发现自己不知不知觉累得在沙发上睡着了,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被子,想来是唐惟半夜出门帮自己盖的。

她悄悄走去唐惟的房间看了一眼,发现小男孩没睡着,正在敲着电脑,主机上插着一枚U盘,听到声音他回头来看唐诗。

那张酷似薄夜的脸,成为了薄家唯一的慰藉。

唐诗说,你怎么还没睡?薄夜生前给了我一个U盘。

唐惟也没藏着掖着,是他当年学代码的时候编的一些程序,以及一部分讲义提纲,都在里面。

唐惟从电脑前转着椅子过来面对唐诗,这是他留给我的唯一东西。

别的礼物,都已经被他一把火烧光了,什么都不剩下。

唐诗听了眼眶泛红,那你也别太晚睡,你还这么小。

妈咪,你还记得当初对我说的一句话吗?唐惟抬头对上自己母亲的眼睛,如果薄家出事了,我们会不会回去帮忙?唐诗愣住,只听见唐惟一字一句,如今薄氏集团里最大的股东是薄夜没错,但是同样的还有大大小小的别的股东存在,如果薄夜出事,他们肯定会想当那个最大的股东,趁热把薄家推下去,一口吞掉薄氏。

唐诗心头一凛,完全没想过这种可能,可是唐惟想到了。

他小小的脑袋里到底有多少常人无法想象的成熟思维,甚至已经想到了这么长远的未来?所以薄氏集团的情况也是岌岌可危。

叶惊棠叔叔最开始封锁消息的选择是正确的,起码要一步步稳下来,现在我爷爷对公司说是薄夜出去国外进修,但是如果薄夜一直不回来呢?唐惟顿了顿,随后继续说道,公司上下肯定会起疑。

唐诗握紧了拳头。

没错,如果薄夜长久不见人影,公司里肯定人心惶惶,上下动摇。

另外那些高层股东,肯定也会有作祟的心思。

爷爷这个年纪再回去坐薄夜的位置也不现实,所以,现在除了薄家一老一小离世这两件白事之外,还有一个火烧眉毛的难关,那就是薄氏集团的以后。

唐惟一动不动盯着唐诗的脸,那眼神冰冷漆黑,竟莫名地像薄夜那双子夜般的眼睛,就像当初的唐家一样,最后的下场,就是被人吞掉。

不必强撑该去恨谁可是惟惟,那不是我们该管的事情了。

唐诗想了很久,才是选择开口,以后的薄家,是生是死,都已经和我们没有关系了。

唐惟所有的话语都哑在了喉咙口。

是啊,已经和他们无关了,薄夜一死,风月已老。

以后的日子,他们只需要忘了他,安安心心自己生活就好。

唐惟抿了抿唇,把想说的话都收了回去,随后对着自己妈咪道,嗯,这我明白。

我就是替爷爷着急以后……他们会解决的。

唐诗狠下心来对儿子说,我不会再让你受委屈了。

唐惟看着唐诗的脸,心中思绪万千,再也没有了说出口的勇气。

第二天他们去另外一家医院看姜戚和韩让,正好姜戚恢复了一些精气神,肚子上的伤口也愈合得不错,看见唐诗来,姜戚故意笑得很高兴,像是怕唐诗太低落,几个人都在努力哄她开心。

后来韩让带着唐惟出去下面医院花园玩的时候,姜戚才轻声问唐诗,薄夜的事情,你……唐诗抬头笑了笑,装做自己像个没事人,没事呢,怎么啦?唉,别强撑着。

姜戚抱了一把唐诗,我知道你现在心里肯定不好过。

一开始爱他的时候,没想到他会这么伤你。

后来恨他的时候,没想到他会死。

几句话逼得唐诗眼眶酸胀,算了呢,生死有命,结束了也算是结束了。

彻底了无恩怨纠缠。

唐诗,你要往前看,薄夜肯定希望你忘了他,然后找个好人家嫁了,过得好好的。

唐诗点点头,我也不着急,我现在就想把唐惟养大,至于别的二婚什么的,真的不急。

她顿了顿,又打趣自己的好朋友,倒是我着急你俩呢。

你为了韩让挡刀子,韩让心都要碎了,当时抱着你狂奔,子弹打在他背后都不带停的,就这感情,嫁了吧。

姜戚脸上浮起一层红晕,哎呀,再说再说!别逃避话题呀。

唐诗看姜戚的表情就知道有戏,我听说后来韩让家里所有的亲戚长辈都来看你了?姜戚回忆起这个还有点不好意思,她曾经是个艳丽娇媚的女人,大气又豪爽,今日居然能见到她不好意思的样子,倒是有点难得,是的,吓了我一大跳,韩让都没有提前和我打招呼。

姜戚回忆起前几天韩让的亲戚上门,她原本吃着鸡蛋,差点噎住,韩让的老妈上前来是最快的,一把握住了姜戚的手,哆嗦着喊道,谢谢你为了我家韩让挡刀子……一家人在后面都跟着进来了,送礼物的送礼物,送红包的送红包,送衣服的送衣服,鱼翅燕窝鲍鱼什么贵送什么,跟不要钱似的统统往她病房里堆。

哎呀,真是不容易,这年头总算遇到一个肯舍身为我们家韩让的,韩让你这臭小子快进来!最后韩让才有点尴尬地走进来,对姜戚道,不……不好意思,我拦不住他们。

你这是干什么!这么好的姑娘不和家里人说一声,是不打算负责吗!韩让妈妈嚷了一句,快过来!你怎么对待她的,人家姑娘怎么被你照顾得这么瘦!他还没死终会回来姜戚现在想起来韩让一家人的热情还有点脸红,唐诗看着她的脸,释怀地笑了笑。

姜戚幸福就好,她也放心了。

至于自己,她这辈子其实也没指望谁。

唐惟没有跟着过来,倒是还坐在家中,跟R7CKY视频,小男孩的兴致不是很高,聊着聊着就要掉眼泪。

别哭了,唉……R7CKY摇了摇头,你爸爸下葬你去了吗?没有。

唐惟把自己抱起来,我不想看见他失去生命的样子。

薄夜多骄傲的一个人啊,怎么会以这种形象出现在他们面前呢?换做他要是活着,肯定不会允许的。

R7CKY在屏幕另一端喃喃着,我总觉得还没结束……唐惟猛地抬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R7CKY看了眼四周,觉得啊,我只是觉得,薄夜可能……没彻底死。

没彻底死是什么意思?你说,如果他做好了一切的准备,那么肯定会连着他要死也一起算进去。

R7CKY盯着唐惟的脸,那么我们来反推理一下,既然能算出自己要死,薄夜难道会没有准备吗?唐惟愣住了。

你知道薄夜掉下去那一幕让我想起什么吗?R7CKY的眼里是一种唐惟没见过的光,福尔摩斯探案集里面那一幕。

夏洛克福尔摩斯和自己的宿敌莫里亚蒂一起摔落莱辛巴赫瀑布的悬崖,后来重新回来的那一幕。

唐惟的一颗心猛地像是被人揪紧了,他喃喃着,你的意思是……他可能没死,还活着?不清楚。

R7CKY皱着眉,就算没死,身上那么多致命伤,估计也要好一阵子才能恢复。

我觉得,薄夜没那么快离开。

他可是……超出七人存在,却还能打败R7CKY的男人啊。

凭着对于对手的知觉,R7CKY坚定道,我觉得,他还会回来。

唐惟狠狠擦了一把眼泪,他是不是还瞒着我们需要做什么事情?也只是我个人猜测罢了。

R7CKY笑了笑,想穿过屏幕去摸摸自己这个萌萌哒小徒弟的脸,不要去阻拦一个男人内心想要做的东西,你所需要做的就是等待,等待他王者归来。

唐惟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这句话,随后看见R7CKY笑着把手放在脑勺后面,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毕竟男人啊……不管多大的年纪,在面对女人的时候,永远都是一腔孤勇的少年啊。

唐惟盯着R7CKY的脸,忽然间问道,师傅,你是不是当年也做过这件事情?R7CKY原本还意气风发的脸一下子就僵住了,然后唐惟捂着嘴呵呵笑,被我猜中了R7CKY恨不得透过网线把这臭小子打一顿,才,才不是!才不是为了什么女人!!他……他是为了ventus……可是接下去的话说不下去了,R7CKY脸一红,走开!居然还有闲心八卦你师傅我,我咒你老爹快点死。

你才走开!唐惟立刻蹭一下站起来,我爸爸没死!他肯定会回来!哟!当初口口声声喊薄少,人家出事了才改口喊爸爸,你这臭小子见风使舵的能力挺强嘛。

R7CKY贱兮兮地笑了笑,也不知道你老爸回来是什么时候了……没关系。

唐惟在心中默念,不管什么时候,只要回来就好。

薄夜……我妈咪的人生你还没负责到底,怎么能就这么走了呢?唐诗第二天睡醒的时候,韩让正在厨房里做早餐,唐惟站在小凳子上帮忙,看见她出门,一大一小一起打招呼,哟,早啊。

早啊。

唐诗笑了笑,你们怎么今天这么开心?唐惟当然是和韩让分享了薄夜可能没死这个事情所以才这么开心啦!但是他没和自己妈咪说,他做了最坏的打算,万一薄夜真的没了,他如果提前告诉了唐诗,反正会令她失望落空更加绝望而已。

唐惟的心里一直都有个等待,等待着薄夜重新回来。

他相信,那个人是他的父亲,是那个就算再无情再冷酷,也同样拥有着手眼通天本事的薄夜。

远在澳洲的医院里,机器无声运转着,发出了滴滴的平缓又拖沓的声音,如同患者昏迷安静的情况,机械而又冰冷。

是谁在梦里一遍遍诉说,醒来……快醒来……这天下午唐诗带着唐惟出去逛街,也算是母子俩一起换个心情,开春了给唐惟换了好几套衣服,后来路过别的专柜的时候又顺路给姜戚带了几件衣服。

她说最近被韩让家里人的滋补品养得人都胖了,衣服差点穿不下。

母子俩买了东西就去医院看姜戚,照例插科打诨,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日子还是那么正常。

后来回家,唐诗和唐惟在客厅聊天玩游戏,到了点准时睡觉,一切如旧,还是原来的轨迹。

只是唐诗偶尔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失眠睁眼,望着漆黑一片的天花板发呆,她可能在想一个男人,但是那个男人,好像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挺好,他们都解脱了。

唐诗也不指望自己下半辈子,就这样过吧,选择一座城,或者奔赴一个人。

她就好好地在白城,安安静静地结束自己的一生吧。

这天夜里韩让把姜戚接回了家里,刚坐下没多久,门铃就响了,唐诗去开门,吓了一跳。

韩让的亲戚全都站在外面,几个年纪和他们差不多的小辈正在使劲往里面拱,哎哎,听说韩让把小姑娘带回家了,给我们看看呗。

是不是沙发上那个?怎么还有个小孩,不会是私生子吧?哈哈哈太好啦韩让有儿子了!!这家人倒是心态蛮乐观的,唐诗笑了笑,你们请进,来找韩让的吧?我是他们的朋友。

唐惟跳着走上前来,哥哥姐姐叔叔阿姨好,我叫唐惟,也是韩让哥哥的好朋友。

几个长辈一看这么有礼貌的小孩子,登时脸上笑开一朵花,哎哟!姑娘,这是你儿子吗?怎么长得这么漂亮!是呀,你也不看看人家自己也那么漂亮,小孩能不好看吗?韩让的姐姐进门就开始掏红包,这是给你的,这是给你儿子的,这是给戚戚的,唉,戚戚呢?姜戚躲在房间里不肯出来。

韩让的家人也太热情了吧!人家豪门不是都那种很严肃的吗!怎么换到韩让家里就这么热情好客?!好事成双家人热情姜戚躲在房间里,不管韩让怎么敲门,她就是钻在被窝里面不肯出来,外面殷切等候的韩让亲戚都坐了满屋子,唐诗又是拿水果又是拿坚果地招待,唐惟在一边陪他们聊天。

阿姨您再等等,戚戚姐姐可能有点害羞。

哎哟,你这么会说话呀。

因为我很了解戚戚姐姐的!是吗?那快点和阿姨说说,你的戚戚姐姐是个什么样的人?大美人!唐惟很高兴地说道,很善良!又很活泼,一直都帮助我和妈咪的。

唐诗在一边坐下,笑着道,孩子天性活泼,说话可能不注意……哎呀哪有哪有?韩让的妈妈捂着嘴呵呵笑,这是你亲儿子啊?哎哟,你怎么看着这么年轻呀?几岁生的小孩,保养得真好,跟大学生一样……唐惟在一边很骄傲,我妈咪很年轻就生我了!那你妈咪真坚强。

韩让的姐姐竖了个大拇指,这要换做我,肯定得疼死。

孩子他爹呢?韩让的妈妈多嘴问了一句,没和你们一起吗?唐惟脸色一变,唐诗的眼眶也跟着红了,他……去世了。

唉。

韩让的妈妈没想到一下子问了个这么严肃的问题,立刻安慰,不好意思啊姑娘,我不是故意戳你的伤心事儿,唉,人要往前看,你孩子他爹也一定希望你之后的路好好地对不对?唐诗含着眼泪点点头,然后站起来说,我去帮您把戚戚喊出来,惟惟,在这儿陪阿姨聊会天。

唐惟应了一声,唐诗就起身去喊姜戚,倒是唐惟一个人落单,被一帮大妈大姐们围住。

唉,刚刚那个你妈妈,真是不容易啊……你以后长大了可要乖一点知不知道?你长得这么好看,你爸爸一定很帅吧?看你妈妈很年轻,你爸爸年纪应该也不大,就这么去了,真是命运多舛……唐惟垂在身侧的手指倏地握紧,我爸爸……还会回来。

一帮人都愣住了,没能理解唐惟的意思。

唐惟挂着眼泪水,倔强地撅着小嘴儿说着,我爸爸肯定还会回来。

薄夜,你听见了吗?如果你还活着……请你务必……务必出现在我们眼前……但求你平安……姜戚是在二十分钟后被唐诗和韩让合力从房间里拖出来的,她还红着一张脸,尤其是看见韩让的妈妈的时候,特别不好意思。

倒是韩让的妈妈,上去直接喊了一声,哎哟我的好儿媳!快给妈看看,身子好点没!这还没进门呢,就热情成了这样,要是真的嫁进韩家了,姜戚觉得自己可能会成为一个皇后娘娘……姜戚红着脸轻声道,阿姨,我……我还没和韩让……哎呀,计较那个做什么,早晚是我们韩家的人对不对?韩让的妈妈照例捂着嘴呵呵笑,那眼神看的韩让都有点不好意思,妈,我努力……你怎么?!韩让的妈妈一下子站起来,还没跟人家姑娘求婚呐?!你怎么能这么拖着人家!大好年华都给你糟蹋了!快!回头求婚!堂堂七尺男儿还想不负责任欺负人家?韩让一句话都还没说被自己妈妈骂的狗血淋头,姜戚在一边看不下去了,阿姨,您别骂他了,我俩也是刚在一起呢,这些步骤都太快了,我承受不起……韩让的母亲转头去看姜戚的时候,顿时变脸,又是一脸柔情脉脉,戚戚呀,阿姨知道你这是心疼韩让替他说话呢。

你别担心,韩让绝对不会亏待你,他要是亏待你,我们韩家也不认这么个狼心狗肺的男人。

你尽管放心,要是受委屈了,和阿姨说……姜戚一脸受宠若惊,她从小到大,在姜家受冷言冷语嘲讽,出来了工作又被人家在背后骂来骂去,还真的没这么被人捧着过,一下子表情都有点不知所措,阿……阿姨,我……不急啊,你要是觉得快了,那我们慢慢来。

韩让的妈妈使了个眼色,一边韩让的姐姐立刻上去,将一个厚厚的红包塞进姜戚的兜里,快收下,这是我们家感谢你的,顺带迟来的祝你新年快乐。

姜戚喘着气还有点不可置信,这是给我的吗?是呀。

韩让的姐姐打趣道,收了我们韩家的钱,以后可就是我们韩家的人了!上了韩家的贼船,可没那么容易好下哦姜戚脸都红了,那……那不是跟定下来一样吗,那我不能要……韩让在一边看着都只能无奈地笑,自己的老爸老妈老哥老姐们实在是热情,天天盼着他能找个身家清白的姑娘好好谈恋爱,这不,好不容易出现了一个,怎么能把人家吓跑了!我告诉你,哎哟,戚戚,你皮肤真嫩。

阿姨和你说,还好你来了,不然我们家韩让可能要和厨房过一辈子了。

韩让的妈妈十分疼爱姜戚,你看看这姑娘,皮肤水灵,样貌漂亮,身材还这么好,跟她儿子站在一起哪儿哪儿都是配的,天生一对简直!她眼里已经迅速地过完了一遍把姜戚娶进门来的步骤,想象着这个小姑娘以后成为了她的儿媳妇,家里多一口人坐在一起吃饭,大晚上其乐融融的样子,想想就想笑。

于是脸上更加合不拢嘴,越看姜戚越满意,别提什么家世了,就冲她能替自己儿子挡刀这一事儿,你放别的千金名媛身上,谁敢这么舍身?谁干的出来?!人家姑娘心眼踏实,她也就不计较那么多了,儿子喜欢才是重点嘛!韩让的妈妈又看了唐诗一眼,感觉自己内心的媒婆气质正在飙升,又指着唐诗说,唉,韩让,你这朋友不是单亲带娃嘛,快把你哥跟人家介绍介绍!唐诗跟被雷劈了一样,怎么现在连她都要被牵扯进去?赶紧摆摆手,阿姨不了不了,我还没这个心思。

好事成双嘛。

韩让的妈妈让自己的大儿子从人群里钻出来,韩深!过来过来!把他救活有着落了唐诗心说这家人怎么这么热情,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什么,就看见一个冷冷的帅哥从人群里走出来,对她伸出手,初次见面,你好。

唐诗尴尬地上去握了一下,你好你好……韩让的妈妈又在一边说,哎呀,你这个小儿子也很俊,看着像他爸爸吧?唐诗笑了笑,是的呢,和他爸很像。

真不错,你也有福气。

韩让的妈妈直接把姜戚和唐诗当做了自己家人,对着唐惟赞不绝口,韩让啊,你什么时候和戚戚也生一个这么可爱的?姜戚脸色通红,从来都没有这么窘迫过,韩让一家又亲切又殷勤,像一个真正团结的一家,从来都没有看不起谁。

家庭成员都是平等,这样被人尊重的感觉,让姜戚心里深受感动。

后来韩让妈妈临走的时候,又往姜戚兜里塞了一张银行卡,偷偷地说,阿姨给你的,当零花钱用,密码就是六个零,随便刷!姜戚一下子掏出来,阿姨,这个我不能要,真的!太贵重了!韩让的妈妈在一边笑着,使劲往她兜里塞,哎呀,阿姨家里也不缺这点钱,你对韩让的这么好,这点钱怎么够呢。

阿姨还等着你俩结婚呢,好好保护自己,韩让有做得不对的地方,尽管来和阿姨告状!就是,戚戚,你别跟我们客气。

韩让的姐姐韩绾说道,我弟弟这条命都是你保护下来的,我们早把你当自己家人了,韩让敢欺负你,我帮你揍他!一堆人都站在姜戚那边,韩让倒像是干了坏事似的没一个人支持他。

他指了指自己对唐诗说,你看我像不像垃圾堆里捡的?唐诗扑哧一声乐了,旁边的大哥韩深也说,就是垃圾堆里捡的。

韩让的家人出门了以后,姜戚才松了口气,累瘫在沙发上,手里还拿着韩让母亲强行塞给她的银行卡,你家里人怎么这么热情?吓到你了?韩让微微一笑,不好意思,他们一直很期待我能有个女朋友,比我还着急……所以……再加上姜戚帮韩让挡刀子,把韩让家里人感动得眼泪鼻涕一大把,说什么也要把这个好姑娘带回韩家,不能让外面的人抢走了!我妈给你的你就收着吧。

韩让在一边坐下摸摸姜戚的头,你能出来见我的家长,我很开心。

姜戚头靠在他肩膀上,支支吾吾地说,咱俩不是……谈恋爱么,我当然得出来……不然多给你丢脸。

在我眼里,这就像是你接受了我的全部一样。

韩让捧起姜戚的脸,轻声问道,可以吻你吗?姜戚攥紧了手指,脸涨得通红,美人害羞起来也是动人的,韩让喉结上下动了动,没等她回答就直接吻了上去。

这是他第一次吻她,自己都有点紧张颤抖,可是姜戚没推开。

韩让满眼都是惊喜,随后伸手按住她的后脑勺,两个人在客厅接吻,唐诗和唐惟互看一眼,笑着偷偷回到自己的房间里,随后在床上坐下。

你觉得韩让哥哥怎么样?唐诗问唐惟的看法。

挺好的。

唐惟点点头,看得出来他的家庭教育很好,所以性格才这么阳光。

而且他家里的人都很有素养,没有别的豪门里那种看不起这个看不起那个的态度。

的确,韩让的性格不骄不躁,又温柔又体贴,危险时刻也不会胆怯,是个堂堂正正的男子汉。

这说明他们家从小对他灌输的意识和观念都很积极向上,以后能有他陪着姜戚,的确挺好。

是呀,这点难能可贵。

唐诗笑眯眯地捏了一把唐惟的脸,看着姜戚被韩让家人接受,就像是自己中彩票一样,由衷地感到高兴,希望他们能结成正果,不要再有什么差错。

事在人为,妈咪。

唐惟看着唐诗脸上的笑容,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话,你也是。

希望你也能被他保护,一世无虞。

这天深夜,江凌接到一通大洋彼岸的来电。

喂?肾源有着落了。

接起电话对面是个冰冷淡漠的男声,仔细听还带着几分妖娆。

真有你的!江凌激动地直接从床上卧起,可以动手术吗?等他情况稳定了就开始。

对面男人一头白色长发披肩散落,白皙的肌肤比女人都要细腻,如同古装里风华绝代的妖孽王爷。

他眯着那双吊梢丹凤眼笑得眼波流转,不过我不能保证他一定能活下来哦有尝试才有可能!江凌紧张得手机都差点抓不稳,我封锁了他所有的消息,所以已经防止了他身边人二次失望的可能,有什么进展你一定要通知我。

好呀长发男人笑了笑,不过,这样你就欠我一个人情呢,宿敌先生。

无所谓。

江凌看着窗外的景色,我不介意我们之间的你死我活更加激烈一点,Envy。

Envy,翻译过来是嫉妒,七宗罪之一,拥有惊人的医学天赋,少年时因为承受太多知识导致一夜白发,如今银发三千来去鬼魅,无影无踪。

他坐在窗边勾唇笑,看了眼病床上双眸紧闭的男子,这个男人长得不比我差,我有点想把他的头发剃光,这样就没有人比我更好看了。

江凌无奈地笑,你连他的长相都要嫉妒吗?谁叫我小心眼呢。

银发男子翻身落地,我嫉妒你的医术也好久了呢,这世界上没有人敢比我厉害,除了你。

哪天抓到你,一定要亲自——把,你,的,手,砍,掉。

病娇的语气,像女人一般的面容,七宗罪里最睚眦必报的嫉妒。

我等着你来找我决斗。

江凌抬头对上一片漆黑的天花板,只要你把他弄活,我在海城等着你来找我。

你这么一说人家全身都开始激动了呢。

妖娆的男人走到病床边,看了一眼安静昏迷的男人,还是啧了一声,越看越帅,不行,我得让他毁容了。

不然就有人比我帅了。

江凌大笑,七宗罪嫉妒,实至名归。

瞒天过海处心积虑薄夜不在的第一个周末,唐诗又带着唐惟去了一趟游乐园,结束的时候唐惟对自己妈妈说,我想去看看薄少。

唐诗愣住了,你是说去墓地?嗯。

唐惟眼里透着澄澈的光,我上次没去,想这次再看看。

唐诗沉默很久,才对着自己儿子说,我怕你承受不了。

没关系的。

唐惟握住了唐诗的手,我有你在。

半小时后,两个人到达了薄夜之前下葬的地方,唐惟看着墓碑,眉毛微微皱起,他下葬的时候,你全过程看着吗?唐诗被唐惟这语气给吓到了,回过神来说,没有……我没有忍心看下去,大家都很难过,没有人把头转过去。

果然,不止唐诗,所有人都不忍心。

所以没有人,是亲眼看见薄夜被火化,被下葬的全过程。

唐惟觉得自己这会儿都已经是名侦探上身了,又问道,他被飞机运过来的时候,你有看见吗?唐诗顿了顿,还是那个回答,就看了一眼,没仔细看……你为什么要问这个?唐惟摇摇头,就像名侦探柯南里面的柯南一样,摸着下巴开始做排除选项。

当时他的奶奶岑慧秋是当场哭到昏厥的,所以肯定没直接看见薄夜,薄梁要照顾自己妻子,也没空仔细观察。

至于另外的……剩下就是江凌和其他几个人了。

没准江凌哥哥是知情者,帮忙瞒着的也说不定?远在海城的江凌猛地打了一个喷嚏,揉着鼻子,奇怪了,最近谁念叨我?想到这里,唐惟眼里闪过一丝光,总觉得薄夜还活着的这个可能性越来越大了,毕竟一般人看见从飞机上运下来的薄夜,本能反应都是人已经死了,所以悲痛欲绝,一般人下意识反应就是对眼前薄夜的尸体产生抗拒和排斥。

所以大家都会选择不去看薄夜,谁会去想背后的真实呢?那么问题又来了,如果他这个假设是真的……薄夜瞒天过海的理由是什么?有什么让他处心积虑设计一场假死,才能完成一切?唐惟觉得薄夜肯定瞒了很多事情没有告诉他,但是没关系,目前他可以一步一步推理出来自己的父亲真正想要做什么。

母子俩在薄夜的坟墓前站了一会,听见有脚步,转过头看见岑慧秋和薄梁互相搀扶着过来,大家都纷纷一震。

回过神来,岑慧秋止不住掉眼泪,诗诗,你来看夜儿了?伯母……唐诗上前帮忙搭把手,唐惟在那里喊着,奶奶,我想来看爸爸。

唉,好。

岑慧秋摸了一把唐惟的脸,你和你爸爸长得真像。

说起这个,她就哽咽,惟惟一定要平平安安长大知道吗?我一定会保护好自己的。

唐惟挺起胸脯,奶奶别哭,薄家还有我呢。

薄家还有我呢。

寥寥数字,把薄梁铁骨铮铮一个男人直接说哭了。

这是他们的小孙子啊……是那个继承了薄夜和唐诗所有优秀地方的……薄家唯一的孙子啊……乌云破光势不可挡几个人站在坟墓前,岑慧秋絮絮叨叨说了好多话,自从薄夜走了以后,他们这对夫妻俩像是一下子苍老了好多岁,原本该是享福的年纪,现在却遭受这么大的打击。

唐诗在一边看了也心疼,她知道失去亲人那种痛苦有多撕心裂肺,所以对于薄家人来说,这种感觉,也肯定不好受。

站了一会,唐诗牵着唐惟说,阿姨,我们先走了。

诗诗。

岑慧秋现在看见唐诗,就像是看见了依靠似的,薄夜生前最喜欢的就是她,可惜了命运作弄,到最后才看清自己的真实内心。

伯母,别说什么陈年往事了,孩子毕竟是薄夜的孩子,我也不会拦着他来看自己的爸爸。

唐诗知道岑慧秋的想法,提前开口道,我和薄夜的事情,也只能这样了。

没有人能替我们原谅对方,但是也不应该有人被受牵连。

您和伯父的辛苦我都看在眼里,若有需要喊一声,我能帮就帮。

我们薄家何德何能……薄梁握住唐诗的手,老泪纵横,有你这样的好儿媳妇,以德报怨,当初薄家那么对你,你还……人都没了,往事随风,没必要了。

一切都已经埋入土里了。

唐诗只是淡漠一笑,那眼眶微红,她也在强撑情绪,对于我们都是解脱吧,叔叔阿姨,希望你们也别太过悲伤,惟惟长大了一定会回报你们的。

好……好……薄梁擦了把眼泪,好小子,爷爷等你长成男子汉。

我一定会比爸爸更强大的。

唐惟对自己的爷爷说,爷爷别哭啦,爸爸肯定也希望你们平平安安。

几个人告别的时候,唐诗发现只有唐惟全过程情绪无动于衷,或者说像是隔离在了丧失父亲的痛苦外面。

他冷静理智到能够脸色如常和薄夜的爸妈打招呼,一点不像别的小孩子。

是她自己把自己的小孩养得太早熟了吗……唐诗叹了口气,心疼唐惟的早熟,只是不知道唐惟心里已经有了定论。

爷爷,没关系的。

我一定,会重新把薄夜带回来的!然而半个月后,令他们措不及防的事情就发生了。

薄氏集团被人围攻了。

因为薄夜接二连三地缺席不出面,薄氏集团乱成一团,所有人都想造反,还有人传出薄夜已经死了的消息,也不知道是从哪儿来的。

薄梁在股东大会上气得当场拍碎了一个烟灰缸,玻璃碎片扎进手掌心里,我还没死呢,这么快就有人要造反?!所有人都震慑与薄梁这股威严的气质,几个原本还有贼心的股东顿时收敛了自己的气场,小心翼翼看着薄梁,薄老,不是这个道理……薄夜现在神出鬼没见不到踪影,公司总得有个人出来把持……这意思,话里话外就是要么现在薄夜回来,要么就换个人!薄梁怎么可能把薄夜辛辛苦苦守了那么久的薄氏让出去?手里都还在流血,中年男人气得血红,我儿子的公司,他出去办事儿了,当老子的来坐一下位置,你们一个两个就要造反,怎么我坐不稳还是什么?!几个股东被他这声音吓得浑身一哆嗦,但还是有几个贼心不死,就算是害怕,也咬着牙硬上。

薄老,您年纪大了,和薄夜不一样,公司上下也不习惯您的作风,对于薄氏长久发展……也有不好的影响。

林辞站在办公室外面,听见声音,只觉得手心渗出了冷汗。

怎么办……这个时候谁可以来支撑薄氏?薄少……您告诉我,我该去找谁?我听说薄少是不是出事了啊?这话一出所有人都纷纷接上了他的话,是呀是呀,听说薄少……薄少……没了?薄梁气血上涌,谁能忍受自己的儿子这样被人评头论足?他们巴不得薄夜早点死,这样就可以吞掉剩下的股份!换人,薄老,就算您重出江湖,这时代也变了,不是您之前那个时代了。

恕我无礼,薄少不回来,您不能接手薄氏!我也同意杜老板的话,我们也算是薄氏的股东,怎么就没有说话权了?薄老,这薄氏可不是您一个人做主的地方!这话等于把大家的仇恨统统挑起来了,把薄梁弄得像是古代那种想要**独裁的暴君一样,却也等同于让他不得不交出手里的权利。

口口声声为了薄氏,事实上呢,其实是他们想要瓜分薄氏!薄梁死死咬着牙,一切等我儿子回来……薄少什么时候可以回来?有人犀利反问,若是薄少真的不回来了呢?薄梁脸色苍白,不可能的!他只是去国外进修……薄老,事到如今您也别骗我们了,有人说薄少没了,一个做殡葬服务的人告诉我的……信口雌黄!薄梁拼命反驳,眼睛通红,薄夜他——薄老,您别挣扎了,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情,你们也没有继承人,薄夜也没遗产,。

按照法律规定,薄氏走到头了,也应该由剩下几个股东来掌管了,我们这边几个股东都出面齐了,您——是谁说的没有继承人的?!此时此刻,一声女声清亮地穿透整个会议室,大门被人猛地从外面打开,有个身材细瘦高挑的女人穿着高跟鞋一步一步从外面走进来。

漆黑的长发被扎起变成一束干脆利落的马尾,女人穿着一身干练的职务正装,纤纤玉指骨节分明,白皙脸庞上一双冰冷如刃的眼睛。

手边牵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男孩,她的出现就像是一道利剑刺开众人的视野,打得众人一个措手不及!谁都没想过会突然间冒出一个女人来捣乱,甚至有人想把她赶出去,刚才一直开口挑事情的人喊了一声,使唤着薄夜的助理,像是把自己当主人似的,特助林辞呢!可是没想到,那个从来只听薄夜使唤的特级助理林辞,居然靠近了那个女人的身边,缓缓低下了他的头颅,坚定地道,唐小姐,有事您吩咐。

众人哗然!这一刻,面对着周围一片狼豺虎豹,面对着薄梁通红的双眼,唐诗从背后拿出一份股份转让权重重摔在会议室的桌子上,在大家带着震惊的目光下,女人朗声高喊。

那一秒,地动山摇,乌云破光!谁要敢说这薄氏走到尽头了,我唐诗,不同意!我唐诗,不同意!出声落地瞬间,如同狂风暴雨席卷而来,飓风拔地而起,带着惊雷炸响在每一个人耳边!薄氏的天由我来撑薄梁怔怔地看着这个出现在他们眼前的女人,唐诗走到办公桌边,将那份股份转让权堂堂正正摔在大家面前,声音清冷又极具穿透力,哪怕薄夜现在有事回不来,薄氏轮得到你们跳脚?撇去薄夜那份股份,如今薄氏最大的股份也在我手里。

我还没让位,你们,谁胆敢上位?!我还没让位,你们,谁胆敢上位?这一声出声落地,字字句句带着一股子凌厉的寒意,压得在场无数人连呼吸都不敢大口喘,有人不敢置信拿起那份合同,上面赫然写着股份转移——而这一份股份,原来……原来是属于丛林的!丛林向来不出面薄氏的家务事,所以他们才会如此有恃无恐地来逼迫薄梁放权。

这次怎么会……怎么会突然间把他们手里关于薄氏的所有股份都转让给了这个女人?眼前这个女人是谁?是五年前那个疯癫自缚的牢狱犯,是五年后眼前这个突然闯入的清冷女人,是海城当年那个唐家大小姐!唐诗抬头那一刻,眼里便有锋利的暗芒划过,她风轻云淡敲了两下桌面,细长的手指扣在纸面上,你们几个零零碎碎的小股东应该没有什么资格来说话吧?薄氏20的股份在我这里,50的在薄夜那里,10在薄夜的父亲薄梁那里。

剩下的你们合起来才跟我差不多,哪儿来的胆子妄想把薄氏掀翻天?!一声声逼问如同利刃出鞘扎在他们的心脏里,刀刀干脆利落,甚至没给人还击的余力。

你……你和丛林是什么关系?他们为什么会把股份转让给你?唐诗冷笑,那一刻,会议室的门被人再一次从外面踹开,走进来两个穿着一黑一白的男人,身后还跟着一大批服装统一的手下,衣服右胸口都绣着一片叶子。

叶子,丛林……是丛林!唐诗甚至不用做过多的辩解,丛林的人在看见她那一刻,自动而又整齐划一地单膝下跪,如同面对着他们的领导主人,那场面实在是太过壮观又震撼,所有的声音凝聚成一束穿透云层的气,浩浩荡荡,声势盛大——见过大小姐!大小姐!唐家大小姐,丛林的大小姐!R7CKY来到唐诗身边,笑了笑,哟?我看看,刚才上演逼宫呢?一群人不敢说一句话!唐诗咧嘴,那笑的模样竟然有些像极了薄夜的残忍冷酷,第一,我现在是这里说话权利最大的,第二,说薄夜没有后代的,眼睛都给我擦亮了看清楚!我身边这个就是薄夜的亲生儿子,若有不信者尽管去验DNA,哪怕薄夜真的没了,也轮不到你们这群狼子野心的东西来对着薄氏指手画脚!女人走出会议室,一步一步来到隔壁那个办公室,推开被尘封了好久的薄氏最高执行总裁的办公室大门。

她迈开步子走上去,绷得笔直的背影带着坚硬的骨气,如同独自一个人走向王座的骄傲帝王,分明是个女人,浑身上下凛冽的气势却不输给他们任何一个男人!随后,唐诗在那把总裁的转椅上毫不犹豫地坐下——转过身来,面对跟着到了办公室的众人,唐诗冷笑,声音冰冷,在薄夜没回来之前,我,唐诗——薄氏目前最高股份持有人,薄夜儿子的母亲,将代替他执行一切薄氏的行政任务!薄氏的下一任继承者即法定继承者就是薄夜的儿子唐惟,在他成年有决策权力之前,我代他打理薄氏的一切,敢问,在场有谁不满?在场有谁不满?!铿锵有力的质问声逼得众人竟然齐齐倒退两步,这个女人就这么无法无天地直接坐在了薄夜的位置上,掌控着薄夜曾经掌控过的一切,一分都不让出去!薄夜就算已亡,她就是薄氏最后的顶梁柱!薄梁站在门口,手都在不停的哆嗦,林辞红着眼睛,高喊一声,没有异议!没有异议!被林辞鼓动,身后丛林的手下也齐声大喊着,声音几乎能撼动整栋薄氏大楼,那群单枪匹马的股东被这阵势差点吓得屁滚尿流,丛林可是地下组织啊!如今这么光明正大地出现,指不定有什么后台啊!哼……哼,就你?也能坐好这个位置?杜老板握紧了拳头,你算什么?突然之间冒出来——他话还没说完,眼前出现一个黑洞一般冰冷的枪口。

R7CKY挑眉,笑得轻佻,说,尽管再说一个字试试,我纵容你放肆,不代表我不会动手。

你们几个跳梁小丑一起上,我赶时间。

那枪口直接指着自己的脑袋,杜老板吓得脸色惨白,你……你是什么东西——话音未落,一颗子弹擦着他的脸直直飞过去,钉入墙壁一声巨响!杜老板惨叫一声,整个人往后摔倒,脸上被子弹拉出一条血痕,带着灼烧的痛意,他捂着脸嚎叫,我中枪了,我中枪了!怎么这么窝囊?R7CKY笑着吹了吹枪口的烟,就随便打个墙壁吓吓你,也能吓成这样?就你这胆子,还想造反企图吞掉薄夜?再借你十个胆子你他妈都只有这点出息!一群人又迅速后退几步,看着唐诗等人的眼神里带着惊恐。

我呢,是不会这么乱开枪的,这只是一个警告。

R7CKY无所谓地摊摊手,唐惟是我的徒弟,你们怀疑唐诗,就等于怀疑唐惟,那就是在打我的脸。

打我的脸我可就不乐意了,给你两个选择,一,乖乖回到你们原来的岗位上去,二,被我镇压到乖乖回去,自己挑?镇压镇压,到时候可就不是现在这么简单轻松了!何况他们两个人,这个白衣男子身边的黑衣男子看着更加深沉可怕!ventus一句话不用说,那冷冽的眼神就能把他们所有的贼心都熄灭。

他和R7CKY扫视一圈众人,还有别的事情吗?几个人还想反抗,嘴里嚷嚷着,可是唐小姐也没做出什么成绩来,让大家如何信服她能担得起临时执政总裁一职?谁说没有成绩的?又是一道声音出现,唐诗惊喜抬头,看见工作室众人纷纷闯入,还是她那几个好朋友。

绿恐龙这次倒是没有穿着恐龙睡衣,一反常态西装革履,就如同某位富家公子——唐诗释然地笑了,她真是忘了,他们本来也就是富家子弟呀。

绿恐龙将策划报告交给唐诗,笑着说,唐小姐,我们公司想和您有一份合作,关于开发迪拜石油区的计划,不知道您有没有兴趣?迪拜?!石油?!这是何等暴利的生意?!众人纷纷张大了嘴巴不敢相信,这块大肉简直就像是随便捡来的一样,唐诗背后到底都有些什么人,随随便便就能变出一桩利润上下七八位数的生意?!我哥哥说了,如果你有需要,在薄氏上下得到不好的对待的话,风神组随时随地都可以派武装保护,来保证你的人身权安全。

小月亮也笑着上前,说话的语气像是在说天气真好似的,可是……可是她嘴巴里提到的可是风神组啊!风神组出面保护的,那都是……上面国家领导人级别的档次啊……怎么就这么轻松能为唐诗所用了?这些都是什么人,到底有什么来头?芳芳很满意这种震慑效果,也在一边插嘴,没关系,我可以让我爸的娱乐公司专门开个报道采访你,让你的知名度提上去,增加大众对你的接纳和好感度,这样没人敢质疑你了。

或者说我把今天发生的事情也透露出去,不知道在场的谁丢脸呢?今天的事情……这意思不就是要把他们想要造反的事情说给八卦公司吗!八卦公司可是出了名了能把黑的说成白的,泼脏水扣高帽不在话下,这要是被他们知道了,报道能写无数篇。

那薄氏的名声这样传出去以后谁还敢买他们的股票?哪怕他们把薄氏抢到手了,也就一张废纸!几个人被连着威胁和震慑了这么多把,感觉心跳都不稳了,唐诗身边的朋友一个个来路怎么这么大,这突然之间让他们措手不及!杜老板开始恐慌,这个突然之间出现的唐诗实在是令他们都没想到,这么一来薄氏就已经不是他们可以轻松捏在手里的了。

她就如同天神降临一般出现在原本岌岌可危的薄氏公司里,撑起了七零八碎即将被别人抢走的所有原本属于薄夜的东西,甚至代替他坐在了总裁的办公室里!唐诗看着周围一群人眼里的震撼和紧张,知道他们这是被自己的仗势给吓到了,于是又迅速果断地开口,没有给别人反应的时候,干脆利落——很好,既然你们都没有反对意见,即日起我就是薄氏的临时总裁,如有怀疑态度者尽管提要求,我欢迎有人对我提意见,但是若是有人找茬,我也不会姑息!如同重锤落下,我宣布股东大会暂时结束,所有人回到自己位置上去,这薄氏的天,由不得你们来变!现在一切,我说了算!时光飞逝恍若静止这阵子海城流传着一个传说,薄氏易主了,薄夜音信全无,然而突然间出现一个女人,将薄氏所有的大权都牢牢握在手里。

有人问那个女人是谁,答曰——唐诗。

那个被薄夜伤害,后来受尽磨炼的女人,那个被大家遗忘在漫长的岁月里,一个人守住所有回忆的女……唐家千金。

所有人都说她冷酷无情,说她太过果决,拿起一件东西的时候是宝贝,放下的时候从来都不眨一下眼睛。

就像她说要和薄夜毫无瓜葛,就真的毫无瓜葛,从那天把自己的衣服一件件脱下的那一刻开始,将薄夜这个名字从自己心脏里硬生生剜了出去。

可是她回来的那一刻……这海城,还是那个她可以闯得风生水起的海城,似乎什么都没有改变。

当薄夜已经不在的时候,他背负的那些沉重的责任,薄夜丢下,唐诗又重新将它们统统抗了起来。

此时此刻的唐诗坐在薄夜曾经坐过的办公室里,用着和他一样的姿态鸟瞰着整片大地。

这原来就是薄夜高处不胜寒的感觉吗,孤独,寂寞,全世界都只剩自己一个人的那种冰冷。

唐诗转过身来,身边林辞递交上来一份文件,唐小姐,这是行政部门最近交上来的去年汇总报告,您过目。

唐诗抽开椅子坐下,随后林辞将文件放在她面前,唐诗收敛了眉目,随后道,我记得杜老板是不是在行政部门有亲信?是的。

林辞谦卑地低头,薄少在的时候,那个亲信就经常跳出来搞事情。

把他收拾了。

唐诗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凌厉起来,他办公用的电脑,派人恢复所有的数据。

这意思是很明显了,就是要就去查他在背地里动手脚的证据,只要是在这台电脑上操作过的,通通都可以找到证据。

丛林的人还守在门口,每天准时接送唐诗上下班。

当初薄氏被逼的那天,正好丛铮和唐诗坦白了一切,唐诗才知道他们并不是唐家亲生的,而是唐家夫妇抱来的小孩,可是她还没来得及接受自己内心的震惊,就接到了林辞打来的电话。

那一刻,那个向来冷漠的特助林辞对着唐诗,声音都是颤的。

唐小姐,我能陪着薄少走到今天都是当初你的赏识,我就求你这一次……能不能来薄氏帮我们撑下去?唐诗内心如同卷起了轩然大波,薄氏……薄氏出了什么事?当初唐惟的猜想果然没错,薄夜一走,薄氏必乱!二十分钟后,丛林的人跟着唐诗浩浩荡荡来到了薄氏,就出现了当初她闯入办公室那一幕,如同狭路也要逼着自己上战场,这不是仅仅是为了感动薄家人,守住一时——更是为了唐惟的以后!这个总裁的位置,她一坐……就坐到了如今……所有的事情令她忙得无法开交,她完全没想过原来到自己手上会有这么多事情,咬着牙硬抗,外面那么多看笑话的,她怎么能认输?唐诗这辈子就是这样的脾气,认定了一件事,哪怕呕尽肝胆都要去完成,后来她忙到甚至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查她背后的真正势力,就替薄夜收拾残局收拾到了现在。

唐惟直接退了学,一边自学课程一边接手管理。

跟着自己两位师傅,像是带着两名超一流的保镖一样在公司上下穿梭,穿着小大人一般的西装,所有的会议都和唐诗亲自参加亲自聆听。

薄氏从一开始的岌岌可危到现在站住脚跟,他们母子付出了无数睡不着的夜晚,将手里残破的信念紧握。

走下去……走下去……唐惟对自己说,他一定会回来……那个强大冷酷的爹地一定会回来……第二天开高层会议,唐诗一夜没睡把资料统统收集了,杜总的亲信以为自己把所有的手段都删除得很彻底,却没想过唐惟身边有着世界第一的黑客师,轻轻松松就能复原他当初挪动公司账目的所有步骤。

这些东西都是唐惟交给唐诗的,作为裁决他的重要证据。

把这个人踢出去,等于断了那个一直对薄氏虎视眈眈的杜总的一条手臂!会议上那个亲信的真正面目被唐诗彻底撕开的时候,他恨不得上来和唐诗拼了,你们这是污蔑!东西都是从你电脑上找到的,哪来的污蔑这一说?大家都看在眼里,你还想为自己辩解什么?唐诗站在那里,一身锋芒,现在就去人事部结工资,明天起你可以不用来薄氏上班了!众人哗然,枪打出头鸟,这是当场给了他们一个下马威,警告他们若有再犯,绝不姑息!林辞交错在背后的手死死紧握,唐诗的气场……越来越像薄夜了。

雷厉风行,说一不二,出面谈事情的时候没有人敢小看这个半路出家的女人,她瘦弱的肩膀撑起了大半边薄氏的天。

唐诗的脸庞并不圆润,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有些苍白,可一双眼睛却清亮冷锐,很多时候都能一针见血地指出方案的不足之处。

她上任没多久就将薄氏原来的血彻彻底底换了一次,得罪了很多人,却也迎来了无数人的赞赏。

嫉妒她的人都说,这是个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的女人,早晚有一天得把她弄死。

然而敬佩她的人说,这海城那么多年来的富家千金,论刚毅论骨气,唯有唐诗,无出其右者。

有人会问唐诗,你为什么要出现,替薄家承担这一切,为了你儿子的以后吗?唐诗说,我在等。

那人又问,等谁?唐诗说,等一个可能,等一个奇迹发生。

不知疲倦的,用尽一切,在机场等一艘永远不会来临的船。

时光拔足逝,又恍若静止,半年之后的十月国庆节,唐诗刚从会议室里出来,一路上小秘书踩着高跟鞋,红着脸对唐诗说,唐总,您看下,我们最近的行程已经准备好了,如果确认的话……唐诗接过去迅速地看了一眼,那速度接近于一目十行,她已经从一开始的手忙脚乱到现在习惯了高强度的工作运转,暗地里不止一次咋舌薄夜当初是如何轻松地完成这一切的。

毕竟她光是习惯……都花了好大的力气。

可以的。

唐诗垂了垂眼睛,感谢你。

没什么,你是我的偶像!小秘书红着脸,眼里都发着光看看着唐诗,你在台上演讲的样子太酷了,就是那种完美的女强人……唐诗笑了笑,谢谢夸奖。

小秘书捂着脸蹭蹭蹭跑开了,唐诗嘴角的笑却撑不下去。

女强人啊……这条路她要走多久呢?或许,从踩上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注定了没有尽头。

经年累月时光蹉跎今天下午还有一次股东大会要召开,唐诗拿了文件就回到办公室里,林辞走上来,小王应该把你这周的流程给你了吧?嗯。

唐诗看了一眼,后天要去出席一个澳洲的慈善晚会,你有什么合适的人选吗?我……林辞犹豫了一下,目前男伴的话,公司里可能并没有人可以有足够的地位和身份陪您一起去。

除了公司以外呢?唐诗捏了捏眉心,这动作是曾经薄夜做来相当熟练的,丛杉?不,他忙着和他爸爸管理丛林,老王和绿恐龙也要继续做游戏,克里斯和尤金最近都没有档期……林辞默默的说,那……那叶惊棠?唐诗眼睛猛地瞪大了,他?算了吧,我怕我和他吵起来。

林辞想想也是,再说了姜戚和韩让日子过得那么好,要是叶惊棠来了,万一影响到他们俩,那不是得不偿失?那……苏祁?林辞报出一个名字,我帮您约约苏家大少试试,或许这阵子他有空。

苏祁对唐诗的好,现在几乎全天下都知道。

听说没,苏家大少在追薄氏的女主人呢!老早知道了,时不时来送吃的,还帮她撑场面,就怕她在薄氏被人家欺负,谁敢看不起唐诗,苏家大少第一个出来收拾了!那……那薄少怎么办啊?不知道呀,听说已经很久没消息了……嘶……不会是出事了吧?唐诗叹了口气,想了一会,没事,我等下自己问他吧。

林辞看了唐诗疲惫的样子一眼,可是片刻间女人又迅速打起精神来,像是刚才的疲惫只是个错觉。

唐小姐,你要不要休息几天……这样轮番地上任工作,对于唐诗来说是一件相当消耗精力的事情,她就算是再坚强,也撑不住这样一直来啊。

唐诗摇摇头,没事。

她还有唐惟陪着呢。

此时此刻的唐惟正好从办公室里出来,身边的R7CKY双手插兜,刚才那个老板看见你的时候,还在嘲笑你呢。

呵。

最后还不是乖乖让了五个点的利润给我。

唐惟露出了和薄夜一模一样的不屑冷笑,伴随着时间的流淌,他冷漠的眉眼和他的父亲越来越相似,对了,我妈咪后天要去澳洲?是的,你要陪她一起吗?嗯,我不放心她一个人去。

唐惟看了眼R7CKY,国内的事情可能要你和ventus哥哥忙一阵子了。

没事,你们就过去两天而已。

R7CKY蹲下来扯了扯自己宝贝徒弟的小脸,唉,我好久没见你开心地笑了。

唐惟站在那里,面无表情,没事干嘛笑嘻嘻的?……R7CKY啪的一下用手撑住自己的额头,你完了,你和薄夜越来越像了。

我不否认这一点。

唐惟穿着小西装往总裁办公室走,笑需要付出的代价太大了,我们,没资格。

ventus和R7CKY对视一眼,各自叹了口气。

小唐惟,你什么时候可以像别的小孩子一样无忧无虑呢?找我出席慈善晚宴?苏祁接到唐诗电话的时候笑着转了转笔,好呀,只要是陪你的,我一直都很有空。

唐诗理了理头发,嗯好,今晚出来吃顿饭吧,我把时间地点告诉你。

你请我?苏祁了然地勾唇笑了笑,眯着眼睛特别高兴,啧啧,那我挑贵的。

唐诗也被逗笑了,可以,下班了我去你公司找你。

OK。

两人说完挂了电话,苏祁这才将手机收回去,转着笔看着日历。

距离薄夜死亡已经半年了……时间过得真快啊……唐诗等到下班的时候起身,正巧丛杉过来接她,今天忙吗?还行,不过之后有几天挺忙的。

唐诗冲丛杉眨眨眼睛,接过他手里的功能饮料,谢谢哥哥。

她已经接纳了丛杉的存在,也习惯性用哥哥这个词语称呼他,只是丛杉听见的时候,睫毛颤了颤,随后神情又变成一片沉默。

他天生不擅长表达。

送我去找苏祁吧。

唐诗亲切自然地挽住了丛杉的手臂,上帝抢走了唐奕,又把自己另一个哥哥送到了她身边,这是让她觉得无比幸运的事情。

真好……自己终于有了别的家人……唐诗笑着看丛杉,晚上一起吃饭吧。

丛杉低头对上抱着自己手臂的小女人,坚硬的心就像柔软塌陷了一块,轻声道,嗯。

半小时后,苏氏财阀的公司楼下,唐诗和丛杉下车,俊男美女的组合无比惹眼,苏祁走下来的时候就冲他们招手,哟,哥哥大人也来了?大家现在都已经习惯性将丛杉称呼为哥哥,可是午夜梦回,丛杉会被这个称呼惊醒,那是他……一辈子可念不可说的源头。

丛杉只是淡淡地说,唐诗晚上想请你吃饭。

嗯,我知道。

苏祁姿态自然地上前,带他们去公司楼下的停车场里,她需要个男伴出席慈善晚宴,所以需要我的帮忙。

丛杉听了,没有过多的表情,只是嘱咐,澳洲那个吗?自己小心。

我会的。

几个人上了苏祁的车子,唐诗坐进去,和丛杉一起坐在后排,前面的苏祁左看右看,你又瘦了。

瘦点挺好的。

唐诗无奈地笑了笑,就当减肥。

我还怕你抑郁呢……苏祁喃喃着,哪有这样的减肥啊,这就是自己逼自己……唐诗笑容一僵,声音有些哆嗦,没关系啊,我又不累。

你从来都不说累。

苏祁发动车子,近乎无意识地自语,从来……都不会在外人面前暴露一下脆弱。

另一边,澳洲堪培拉的一家小酒馆里,一个黑发男子坐在沙发上,面容精致,眼神漆黑如子夜,轻声调笑着,老伙计,你怎么过来找我了?江凌抬头,最近有人要来澳洲。

澳洲天天有人来。

男人眯眼轻佻地笑,那笑容比他手里的酒还要醉人,你特意来,是来通知我,有什么贵客要来了吗?她将自己活成薄夜江凌对于眼前男人这副丝毫不当回事的态度感到无奈,你真的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吗?黑发黑眸的男人勾唇,笑得高深莫测,你觉得我该有什么问题。

江凌指了指自己的身体,最近还有排异反应吗?好很多了。

回答他的还是男人照例漫不经心却慵懒的笑容,可是曾经……他不是这样的性格。

话说——江凌叹了口气起身要走,却被男人喊住,你给我换了个肾,我以后那方面生活不会出问题吧?江凌气得头都要爆炸了,人家他妈换肾想得是万一死了怎么办,你他妈换肾想得居然是性那方面的生活!你能不能上道一点!哈哈哈——!男人如同一只妖孽笑了两声,生死不过一条命而已,活在当下还是放纵享乐比较好。

江凌恨不得把手边的酒泼到男人那张俊美的脸上面,你他妈还不如死了呢!都说祸害遗千年。

男人往后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显得无比凌冽不羁,他勾着薄情的唇,所以我还没那么快死呢。

江凌耸耸肩,我话给你带到这儿了,你最近自己行动小心点。

Fine我会注意的。

好朋友笑了笑,挑着桀骜的眉,五官精美又出挑,不过可不可以提前透露给我,到底是谁来了?这回轮到江凌露出了高深莫测的笑容,那表情似乎带着无数深意,是你这辈子的劫。

唐诗到达澳大利亚的时候,这边天气正好还是舒爽的,没有夏季那么炎热,但也没有初秋那种微凉的寒意,正好是穿着薄薄一件单衣的季节,令人神清气爽。

唐惟被她牵着,一大一小两个人下了飞机,旁边林辞全程跟着,帮他们安排好了一切事物。

那辆车就是来接我们的。

林辞在一边小心提行李,酒店我已经给你们定好了。

谢谢。

唐诗轻声说了一句,刚想把行李给林辞,旁边伸过来一直手,是苏祁。

他笑着将东西统统拿了过来,我来吧,都跟着来了,怎么也得行使一下绅士风度。

好。

唐诗也没多客套,落落大方将行李给了苏祁,他们三个人出现在机场的出口,如同一家三口,天造地设,尤为登对。

我看见一个超帅的混血帅哥跟我们同一班飞机!是吗?他旁边那个应该是他老婆吧?小孩都这么大了。

哎呀,长的帅的都安安心心结婚成家立业了,只有长得丑的才千方百计出轨。

这话有一定的道理。

几个小女生在后面嬉笑,唐诗听了释然,她已经习惯了人们将她代入各种设定里。

无碍,就让他们去吧,她已经过了去拼命辩解的年纪。

二十分钟后到了酒店下榻,唐诗他们提前办理好了手续,苏祁拎着行李箱往电梯里走,正好走进去的时候门开了,迎面走出来一个戴棒球帽的男人。

他似乎着急赶路所以没得来及看眼前,一不小心和唐诗撞了一下,唐诗倒退两步。

抱歉……那人下意识用汉语喊了一声,唐诗觉得这声音有点熟悉,想抬头去看的时候,那个戴着棒球帽的男人已经压低了帽檐迅速离开了,一点反应的时间都没有给唐诗。

奇怪……声音听着真的好耳熟……不会是以前的熟人吧?她疑惑地盯着那人的背影许久,直到苏祁把她拉进电梯里,有什么好看?帽子压得那么低,是帅哥吗?唐诗打趣道,下巴挺尖的,尖下巴的都是帅哥。

苏祁不乐意了,那我下巴也挺尖的。

唐诗乐了,我也没说你不帅啊。

得,说不过你。

苏祁哼了一声就按了楼层,他们开了两个房间,唐惟和唐诗一起睡,苏祁和林辞一起,所以先帮唐诗他们放好行李,两个男人挥挥手,一小时后见吧,你补个觉。

晚上七点慈善晚宴开始。

好。

唐诗这次来自己带了礼服和化妆品,到时候参加前也得提前空出时间来打扮自己。

戴着帽子的男人离开酒店后,掏出手机迅速发了一条短信。

【你自己出门当心。

】躺在床上的黑发男人勾了勾唇,给自己的好兄弟打字,【遇见了什么人让你这么慌张?】江凌叹了口气,把帽子摘下来,在酒店一楼吧台点了一杯咖啡,随后在那里坐下,【我之前说的他们,已经到澳洲了。

】男人吹了声口哨,看着这排字,【这么说来,我该出场了?】【不,你看情况吧。

或许不能太早暴露自己。

】江凌眉头紧紧皱起,【我总觉得,还有什么事情会发生……】他抬头看着吧台落地窗外面的天空,将手机慢慢握紧。

唐诗是在一小时后被苏祁他们敲门声吵醒的,揉着眼睛去开门,苏祁手里端着糕点,要吃一口吗?谢谢……唐诗理了理头发,旁白唐惟还在睡觉,别吵醒他,放那儿吧,我得起来收拾自己了。

这么早就开始?苏祁看了眼手上那个名贵的表,现在三点,晚宴七点开始,你不用这么着急吧?不。

唐诗打消了睡意,迎苏祁和林辞进房间,女人的盛装打扮,时间越久越好。

苏祁和林辞对视一眼笑了笑,随后看着她在桌子前面坐下,将一大个化妆箱拎出来,打开里面是各式各样的化妆品,唐诗将工具统统摆放好,随后竖起一面小镜子,我先化妆了,你们随便坐会,别吵醒惟惟就行,让他再睡一下。

好。

苏祁将酒店送上来的蛋糕放在床头柜上,走到一边帮唐诗挑首饰,高高瘦瘦的男人站在她一边帮忙一起打扮,林辞坐在后面看过去觉得有些温馨。

可是他知道的,唐诗的心早就封起来了,坚硬的像是一块结了冰的石头,所有的压力统统一肩挑,从来不说一个苦字。

和当年的薄夜……越来越像。

她将自己活成了薄夜的样子。

换个老公换个性子晚上七点,慈善晚宴准时开始,唐诗挽着苏祁的手,苏祁另一只手牵着唐惟,三个人如同一家三口进入会场。

他们的到来无疑是现场一抹相当亮眼的场景,无数镁光灯跳动着,摁快门声没有一秒钟的留白,分分钟都在将他们记录进镜头里。

唐诗笑容得体,在结束了一轮亮相之后朝着主办方走去,苏祁在耳边轻声道,所有人都在看你。

唐诗有些羞涩,好了,别提这个,我们去找艾维奇先生,很久没有和他聊天过了,该去打个招呼。

嘿,我亲爱的小甜心。

说来就来,一身白色西装的房地产大佬艾维奇正好端着两杯酒过来,在看见苏祁的时候微微一愣,又立刻笑道,瞧我的记性,居然忘了Dawn小姐的男伴,哦,我是老糊涂了。

他爽朗地笑了两声,将酒递给唐诗后,又亲自给苏祁拿了一杯,来吧,帅气的年轻人,我很高兴看见Dawn小姐身边有男伴陪同。

上帝,她前阵子一直一个人,我都怀疑她是不婚主义。

您开玩笑了。

苏祁完美地应和着,也是我的荣幸,能和她一起来。

哈哈哈,你们看起来很般配。

艾维奇举起杯子,来吧,庆祝Dawn能亲自过来,也庆祝你们相遇。

唐诗很感激艾维奇先生的亲切和热情,当初薄家出事的时候,他也有帮忙出力,唐诗用真性情换来的真朋友,统统在她困难的时候两肋插刀赴汤蹈火,她何其荣幸。

角落里,有个黑发男人坐在沙发上,对面还有个白色长发的男人——那是七宗罪的嫉妒,看见他望着远处发呆,妖娆地笑,老夜,你在看谁?嘿。

被称作老夜的男人勾唇,薄唇一拉便挑起一个邪气的笑容,轻佻又不羁,像极了玩世不恭的花花公子,可惜了笑容暧昧,眼神却冷漠,用英文说道,我看见一个很漂亮的妞儿……哪里?白发男子忽然间来了兴趣,能入你眼的可是少见。

薄夜吹了声口哨,妖孽的脸上带着邪痞的笑意,艾维奇先生旁边那个。

唐诗察觉到有一道灼热的眼神在看她,可是抬头的时候又不见了。

哦?白发男人看了眼唐诗旁边的苏祁,笑得更开心了,幸灾乐祸似的,完了,人家有老公了,还有个儿子。

嗤,有老公了?薄夜的眼睛微微眯起来,发出一声极为不屑的冷笑,撬了!Envy一愣,你说什么?薄夜啪啪按了两下指关节,修长的腿一跨就站了起来,一身黑色西装,衬得他面容愈发精致冷漠。

他重复解释了一遍刚才那两个字,一字一句——我说,我要撬,她,墙,角。

你这是勾引有夫之妇!嫉妒也跟着蹭的一下站起来,找死吧你,人家儿子都那么大了!薄夜扭头去看远处唐诗身边的唐惟,忽然间眼睛一亮,我觉得她儿子挺可爱的。

你他妈还想帮别人养儿子?嫉妒心里那个恨铁不成钢,老子辛辛苦苦把你救活,你不去泡妞,跑来堪培拉勾引有夫之妇,简直是社会渣滓……薄夜笑着抛了个飞吻给他,我先去看看情况,回头找你。

你慢点!嫉妒拦都拦不住薄夜,你说这人是不是有毛病,澳洲那么多美女倒贴他他不要,跟个基佬似的不为所动,今天看见一个结过婚生过小孩的女人居然主动追上去了!他不会喜欢人妻少妇那种吧!嫉妒赶紧发了个消息给江凌,【我拦不住老夜,他看见了一个女人冲出去了……】江凌在国内刚结束一台手术,一坐下就看见这条消息,啪的一下捂住脸。

完了完了……这怕是……瞒不住了……江凌叹了口气,真是孽缘啊……罢了罢了,随便他们去吧,有些爱情,是该有个输赢。

薄夜不管重来几次,在看见唐诗的那一刻,都还是会想去到她身边啊……此时此刻,万籁俱静,天地无声。

人声鼎沸的慈善晚宴会场气氛热闹活络,可是落地窗边拐角的场景却是无端的凝固而又沉默。

这种反差的对比,更加显得罕见和意外。

唐诗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男人也看着眼前的女人。

皮肤白,眼睛亮,身材高挑,气质清冷,哪儿哪儿都是一顶一的大美女。

近距离打量了唐诗一会,薄夜清了清嗓子,刚想说这位美女晚上要不要跟我回去,结果对面伸手而来一个巴掌结结实实打在他那张白皙的俊脸上。

啪的一声,把薄夜都打懵了。

再抬头的时候,就看见那个自己心动的小美人眼眶蓦地红了,紧跟着有眼泪漫上来,薄夜还没来得及反应什么,唐诗就颤着声音喊了一声,你……是薄夜吗?薄夜勾唇,你认识我?唐诗呼吸一滞。

她倒退两步,摇摇头喃喃着,不会的,不会的……这样的话语就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刺激一般,唐诗不停地自己对自己说着,眼前这张脸是薄夜的脸没错,可是性格和薄夜完全不像……曾经的薄夜从来不显山漏水,高高在上冷漠话少,可是现在她眼前这个人……暧昧,妖孽,轻佻,虽然脸是同一张,但是这不是薄夜原来的性子。

他不是薄夜……那一瞬间唐诗脑子里闪过很多念头,连着科幻片里的人造人这种荒谬的想法都出来了,否定了无数种可能,可是剩下的,就算不可能……那也一定是真相。

唐诗捂住嘴巴红着眼睛,薄夜都愣住了,打他耳光的是她,怎么先哭的还是她?你——你没死……唐诗崩溃,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搞错了吧……薄夜倒退两步,笑着解释,嘿宝贝,你是不是把我和你以前的老朋友弄错了?我在澳洲待了有段时间了。

好吧,或许是你曾经有过一个跟我很像的男朋友吗?那我不介意你现在把你那个老公换了,让我来。

认错人了是不是他把你老公换了,让我来。

这种轻佻暧昧的话像是以前那个薄夜说得出口的吗!唐诗盯着眼前这个男人,你是在演戏对不对?好吧,你可以这么理解。

绅士风度是用来套路你的,我想睡你是真的。

薄夜无奈地笑着举起双手,我发誓,我第一眼看见你就……很想跟你发展一点别的关系。

唐诗气得人都要昏厥了,你说这是什么混蛋话!把她当做那种可以撩的妹子了吗!唐诗红着眼睛,你不是他。

薄夜上前弓着腰,拉出一节干脆利落的背脊线,注视着眼前这个反应奇怪的小女人,漆黑的瞳仁深处如同一片夜幕星空,星辰碎屑落入他眼底,他勾唇的时候,全世界都在他身后倒退远去——他?你是指你老公,还是说,前男友?……唐诗沉默好久才说,我没有前男友。

只有前夫。

然而这话传到薄夜耳朵里就变了个味道,这意思就像是,她直接和初恋走到了结婚?薄夜颇为不爽地皱着眉头,没关系,反正你现在可以把你身边那个男人踹了。

唐诗表情都僵住了,为什么?提这么突然无礼的要求?因为,我觉得你可以考虑一下我。

薄夜凑近了唐诗的脸,他觉得眼前这张脸让他有一种不一样的感觉,总之很神奇就对了,他控制不住自己的理智,想接近她。

唐诗看着眼前的薄夜,她觉得薄夜像是脱胎换骨了一遭,连着周身的气质都不一样了,变得带着危险又富有攻击性。

她倒退两步,随后迅速调整好自己内心的状态,对着薄夜说,不好意思先生,我可能认错人了。

说完就想扭头就走,然而刚转身,就被薄夜猛地拉住。

找错了?男人邪肆地笑了笑,好吧,不过我的确是来找你的。

唐诗觉得心中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嘴唇抿在一起,皱着眉头表示不想和他有纠缠,薄夜一看就把眉毛扬起来了。

啧啧,这女人这个表情怎么看这这么眼熟呢,仿佛以前也出现过很多次一样。

他迅速将唐诗拽出去,你那个儿子……唐诗!刚走两步,身后苏祁追来,看见唐诗被一个男人拽着走,立刻拔高了声音,等下——薄夜不爽地回头,啧了一声,你老公来了?唐诗心说这不是我老公,我前夫死了都快半年了,结果苏祁冲上来,脚步一顿。

薄……薄夜?苏祁站在不远处,看见唐诗身边男人那张脸的时候,表情都变了,就像唐诗刚才看见薄夜一样,又走上前,不可置信地看了薄夜好久,你……你是薄夜吗?薄夜对着眼前这个混血男子,莫名地有着很大的敌意。

他一只手抓着唐诗,一只手插在口袋里,修长高大的身材在唐诗身边投下一道细长的阴影。

他蹙起眉头,深邃的五官一下子有了一股子凌厉的杀意,唯有在这种时候,唐诗才会在他身上看见过去那个冷酷的薄夜的影子。

唐诗总觉得自己像是活在梦里。

她不清楚眼前这个男人到底是不是真正的薄夜,若说真是他,那么……那么那天运回来的尸体是谁?那么为什么他会不记得他们之间的一切?失忆?仅仅只是失忆吗?还是说背后还有别的隐情?苏祁震惊地看着眼前的男人,觉得就像是出现了幻觉一般,这不是半年前本该死去的男人吗?还是说……这个男人有着一张和薄夜一模一样的脸?先生,请你放开我的女伴,谢谢。

苏祁犹豫了很久,终是开口,您这样……会吓到我女朋友。

他用了女朋友这种称呼。

薄夜薄唇一拉,这才松开唐诗的手,随后去看她的脸,可是唐诗低着头,让人猜不透她的表情。

抱歉,冒犯到你们了。

薄夜又恢复了刚才那一副纨绔的态度,伸手对着苏祁道,是我没有过多考虑。

他这副进退自如的样子,就如同流连花丛的花花公子,随时随地都能抽身而退,这和以前的薄夜截然不同。

以前的薄夜从来不轻易让别的女人靠近身边,他永远是难以接近那个。

唐诗眼眶湿润了,苏祁过来牵她的手,走吧。

嗯。

唐诗低低应了一声,苏祁的兴致也不是很高,在澳洲遇见这样一个和薄夜长得如此相似的人,换谁都会被吓到。

看着他们手牵手走了,薄夜站在原地,黑色碎发落下来,遮住了他的表情,发隙间那双漆黑的瞳仁显得无比阴郁。

哟白发的嫉妒手里拿着一支晚宴上的自助甜筒,一边舔一边笑着走过来,我提前告诉你了吧?人家有老公的。

不是老公,是男朋友。

薄夜看了眼面前妖娆的男人,刚才那个男人,称呼她为女朋友。

那也是有主的了。

嫉妒无所谓地耸耸肩,人家谈恋爱好好的,你非要去插一脚。

我要是那个男的,看见你抓着我女朋友跑,非打死你不可。

薄夜冷笑,叫他来啊。

他估计是懒得跟你计较。

真要计较,你有站得住脚的道理吗?嫉妒翻了个白眼,就你这样贸然上前的,女孩子多半被吓死。

好像是的,薄夜摸着下巴,刚才那个女人见到他的确挺惊讶的。

你的脸不管用了。

嫉妒在一边捂嘴笑得特别幸灾乐祸,那个姑娘看来是个很有决心的,换做别人早就选择和你私奔了,她居然跟她男朋友回去了。

说明人家对美色不感冒,你长再帅都没辙。

薄夜捏了捏眉心,这个动作一直都是他的习惯,有什么办法能撬人家墙角?你想让小姑娘出轨跟你?嫉妒跟听见笑话似的,那姑娘要是真的能出轨跟你在一起,说明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不过就目前看来,人家并不是很想和你走。

……薄夜沉默,随后看了眼原来唐诗站着的地方,勾了唇,露出了一种危险的坏笑,慢慢来……我还没问她叫什么名字呢。

嫉妒内心:唉呀妈呀这位大兄弟是真的魔障了啊。

人群偶遇一眼万年那人到底是不是薄夜?苏祁抓着唐诗走,一边迫切地问道,这个答案,他们都需要,可是他们,谁都给不出真相。

唐诗叹了口气,说实话,连我自己都不是很肯定。

脸的确是薄夜的脸,可是性格……截然不同。

一个人失忆了,那些骨子里的东西难道也会跟着变吗?还是说因为他根本不是薄夜,才会这么陌生?我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这样一个薄夜。

苏祁显然内心的震惊也还没缓过去,我以为他……死了。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唐诗走向会场中心,因为那天尸体运回来的时候,我们都是在机场守着的……为什么……那么我们现在开始做两种排除法。

苏祁带着她到一边的沙发上坐下,旁边服务员端来两杯果汁,苏祁道了一声,谢谢。

惟惟呢?艾维奇先生带着他去和客户玩耍了。

苏祁指了指一处,那儿,放心吧。

唐诗这才松了口气,抿了口果汁,对着苏祁道,你对于这件事情怎么看?苏祁被唐诗问得一愣,而后才慢慢地说,对我来说,其实薄夜回不回来,关系不大。

唐诗神色一暗。

但是薄夜如果回来了,对你意味着什么呢?苏祁反问唐诗,唐诗,你这半年是为了谁强撑?唐诗被苏祁问得整个人都怔住,灵魂似乎都在发颤。

她在为了谁强撑?在……在等谁的回来?苏祁心疼地看着唐诗,伸手去摸她的脸,唐诗,你知道吗。

我看着你每天为了薄夜的公司来回奔波,顶着无数压力和冷眼嘲笑的时候,你知道我有多心疼吗?你为什么不选择依靠一下我们,为什么一定要把所有的责任都一个人扛下来?唐诗眼眶发红,说不出话来。

我说实话,往不道德的方向讲,我不希望薄夜回来。

苏祁脸上带着一股子担忧,他回来了,万一又要追你,我不敢承认我还能不能有地位陪在你身边。

可是从你的方面出发,我希望薄夜回来。

我希望薄夜回来。

苏祁顿了顿,声音低哑,我难以想象,薄夜以后要是不回来了……你这一个人等候到老的日子,要怎么过啊……唐诗闻言,使劲睁着眼睛,抬头看天花板上那盏巨大的吊灯,让自己的眼泪不要落下来。

光是想象就会忍不住落泪,要是薄夜没回来,唐诗这位置,一坐就是一辈子,一等就是永远。

永远都为了一个不会再回来的背影,守着他当年的薄家。

她一个女人,她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啊……苏祁盯着眼前的女人,唐诗,我的内心是矛盾的。

我一点都不希望薄夜回来,可是我又不得不想要他回来。

让你解脱吧,让你从这场等待禁锢中脱身而出,从此两清,互不相欠。

唐诗眨了眨眼睛,把自己的眼泪憋回去,对着苏祁笑了笑,想要转移话题,忽然之间这么煽情干什么?苏祁狠狠吸了一口器,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当问起唐诗,你想过自己的结局吗?唐诗给的永远都是回避。

她逃避这个问题,因为她没有想过,自己以后的结局。

薄夜要是不回来,这些事儿,她一撑,就是整个以后。

苏祁察觉出了唐诗内心的脆弱,但是又能怎么样呢?眼前这个女人,骨气硬到连他这个男人都觉得钦佩,若是会依靠男人,唐诗就不是唐诗了。

他还是叹气,走一步算一步吧,我们也不能因为看见一张和薄夜相似的脸,就认定那个人是薄夜。

或许这世界上就是有这么巧的事情呢?唐诗点点头,嗯,你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吗?为什么会被邀请?等结束的时候,我去问问艾维奇先生。

苏祁想替她分担一些压力,你别再让自己更加焦虑了,我真的怕你有天撑不下去寻短见……唐诗笑着摇摇头,不会的,我已经过了那个脆弱的年纪了。

正好又有个合作商路过这桌,看见苏祁的时候,惊喜地喊了一声,哦,苏先生!嘿老伙计!苏祁站起来笑着和他拍手,上帝,瞧瞧,这不是奥斯汀先生和康娜小姐吗?真是太幸运了,居然在这里见到你们。

哦,这也是我们的荣幸。

一对外国夫妇笑得慈善,看见唐诗的时候,又捂着嘴笑说,这位是不是Dawn小姐?我听说你的传闻很久了,感谢上帝让我遇见你。

哪里的话。

唐诗立刻跟着站起来,和他们依次握手,用英文说道,夫人才是传奇女企业家,我还有好多事情想向您讨教呢。

呵呵,今天大概是不行了,下次吧。

希望你多来佛罗伦达找我,我一定好好款待你。

康纳小姐挽着自己老公,看见唐诗,眼神格外怜爱。

圈子里都知道这是个很厉害的小姑娘,年纪轻轻但是坚定踏实,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然而另一边,唐惟正跟着艾维奇先生和各种富商企业家打招呼,艾维奇很疼爱这个小男孩,总是夸赞他有个天才的小脑瓜,这会子就像是炫耀自己儿子一样,带着唐惟给各个朋友认识。

哦,Dawn小姐的儿子,真是漂亮。

你好啊小可爱,以后可以来找我玩。

谢谢夫人邀请,我和妈咪一定去找您玩。

唐惟被艾维奇牵着,在人群里穿梭,忽然间小男孩像是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样,原本完美笑着的表情猛地一变。

那个名字在口齿辗转,小男孩低喊了一声,撒开手狂奔。

哦甜心!你去哪儿?艾维奇先生喊了一声,多肯,麻烦帮我照顾跟上惟惟!叫做多肯的服务员立刻追了上去,可是唐惟没有去管身后的人,只是跟随着那道身影穿梭,后来跑出人群,寂寞的拐角,他红着眼睛大喊一声,爹地!薄夜脚步一僵,回眸,对上一张和他无比相似的小脸。

她的名字我的心事薄夜看了眼四周,他们现在处于厕所外面的走廊里,附近的人几乎是没有的,那个小男孩跟了一路,想来是为了跟着自己。

薄夜便指了指自己,你喊我?这陌生的态度让唐惟一愣,如果眼前的人真的是他的父亲,那么为什么会用这种眼神看着他?唐惟皱着眉头,往前一步,薄夜站在那里没动,还是那副表情,看见唐惟走上来,还蹲下来笑着跟他打招呼,用的是英语,嘿,你是在喊我吗?唐惟终于走到了薄夜的面前,每一步都仿佛用尽了他的勇气。

小男孩摇了摇头,不……你不是他。

这已经是薄夜今天第二次听到这种话了。

之前那个女人也是这么说的。

薄夜稍微觉得有些奇怪,你们是不是把我认错成别人了?唐惟退了几步,忽然间露出一种像是成年人一般无奈又带着些许悲伤的笑,好像是弄错了。

你是今天第二个把我弄错的。

薄夜蹲下来,靠近了唐惟,在唐惟眼里,那张脸分明和他的无比相似,若是世上有巧合,真的会有这么神奇的巧合吗?嘿,方便告诉我,你口中的爹地是谁吗?薄夜注视着唐惟,总觉得这个孩子身上也带给他一股很奇异的感觉,就像是那个女人一样,让他想靠近他们。

这对母子,对他而言像是一种珍宝,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我……唐惟向来机灵,这一次却在薄夜面前不知道该说什么,后来他干脆想了个开头,你和我父亲长得很像,所以我以为您就是他,然而事实上……我父亲已经去世了。

薄夜心中猝然一疼,不受控制伸手去触碰唐惟的脸,我很抱歉,提起了你的伤心事。

唐惟冲着薄夜笑笑,没关系,看见你我觉得很开心,谢谢先生。

小男孩操着一口纯粹流利的英腔,和薄夜交流的时候全程都是英语毫无压力,由此可见他们家的教育有多优良,薄夜有些敬佩眼前这个小男生,试着问他的事情,你的英语是你爸爸教你的吗?唐惟一顿,又轻声道,嗯……的确是薄夜教他的。

可是眼前这个男人……是那个薄夜吗?唐惟不敢确定了。

那你爸爸肯定也很优秀。

薄夜眯着眼睛,又伸手去捏唐惟的脸,真奇怪……这小孩子的脸怎么这么舒服,亚洲小孩都是这样的吗?是。

唐惟没有反抗薄夜,我爹地是这个世界上最坏,但是最优秀的男人。

最坏?薄夜饶有兴趣地勾起唇,为什么会这么说你父亲?因为我爹地太狠了。

唐惟不知道为什么想和眼前这个男人坦白,坦白自己内心所有的想法,他伤了我妈咪,伤得很深。

我和妈咪不想原谅他的,可是他后来……为了我妈咪去死了。

薄夜只觉得身体像是被利刃刺穿了一般,听到这些话被眼前的小男孩用稚嫩的语气说出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心脏深处浮起痉挛一般的疼痛感。

男人使劲把异样的感觉压下去,伸手牵起唐惟的小手,拉着他往会场走去,你嘴巴里这个爹地,大概曾经不爱你妈咪,后来后悔了,拼命想去弥补吧?是的。

唐惟抬头看着薄夜的下颌线,坚毅利落,这张脸,分明和他的父亲一模一样……可是为什么……因为我妈咪之前和我父亲离婚了,所以我以为我们和父亲的缘分也就这样了。

唐惟任由薄夜牵着他重新走入人群,旁边还有人惊奇地看着他和薄夜并排站在一起,但是我没想到我父亲会做这么决绝的事情,连一点回头路都没有……好了。

薄夜知道唐惟现在心里不舒服,看了眼唐惟,轻声安慰道,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你和你妈咪现在生活得不是挺好的吗,而且,你也有新的爸爸了。

唐惟听见这个皱起眉头来,新爸爸?哪一个?薄夜脚步一顿,诶?那个混血的,不是你的新爸爸?不是啦唐惟失笑,摆摆手,那是我妈咪的好朋友,这次一起陪她过来出席晚宴的,因为我妈咪一个人不方便,带个男伴一起陪同,也算有个照应啦。

听到唐惟这么说,薄夜居然嘴角上扬,意味深长地又问了一句,所以,那个混血男子其实和你妈咪毫无关系?唐惟点点头,你要这么说也没错,他和我妈咪认识也有段时间了,算是老朋友了。

是么……薄夜心说这么长时间还能陪着的,就算和那个女人没关系,也肯定暗恋人家,不然哪有男人会傻傻跟着过来?他带着唐惟,两个人大手牵小手去了甜品摊旁边,要吃什么味的?巧克力冰淇淋谢谢。

唐惟十分有礼貌,刚说好话,一边的服务员小姐姐就跟着夸奖,先生,您儿子实在是太可爱了。

薄夜感觉心里像是一下子柔软下来了,笑得特别灿烂,又追问了一句,他看着很像我儿子?你们两个脸这么像,肯定是父子俩。

服务员也没多想,给唐惟拿了一支甜筒,来吧小绅士,祝你今晚在会场玩的开心。

谢谢姐姐。

会场这边小吃一类的摊位都是自助免费的,唐惟和薄夜找了个位置坐下之后就开始聊天。

不知道为什么,薄夜总觉得眼前的小男孩很有亲切感,那么,现在方便告诉我你妈咪的名字吗?小唐惟脸上挂起和他一样高深莫测的笑容,哦?你想做什么呢?我觉得你这么聪明,肯定猜到了。

薄夜双手交叉垫在下巴下面,一双眼睛深邃漆黑,认真注视着眼前的小男孩,轻声对着唐惟道,当然是想和你妈咪有更多的接触了。

我妈咪叫唐诗。

唐惟很大方地自报家门,至于我,叫唐惟,竖心旁的惟,你可以喊我惟惟。

世间瑰宝她真美丽唐诗?这名字从薄夜嘴巴里念出来的时候,带着一股子暧昧缱绻,他笑得眯起眼睛,你们从钟国来?嗯。

唐惟从胸前礼服的口袋里掏出一张小名片,递给薄夜,喏,这是我们公司地址,你可以来找我们玩。

他倒是随时随地都准备着名片,像个小商人一样。

这姿态让薄夜有些失笑,嘿,你是把我当做客户了吗?或许呢。

唐惟答非所问,你想我把你当做什么?他的反问倒也挺有意思的,真是个聪明的小孩。

薄夜上前揉了揉他的头发,都可以,回头我找你们玩了,会提前通知你。

好。

唐惟一口答应,你在澳洲呆了多久了?差不多半年吧。

薄夜站起来,晚上晚会结束,还有一场舞会,你妈咪应该不知道吧?唐惟摇摇头,不知道,你想邀请我妈咪?没错。

薄夜凑过去打了个指响,精致俊美的面容惹得路过他的无数小姑娘纷纷偷看,但是男人和唐惟靠在一起,显然无所畏惧,背后都在说他们是一对父子,一大一小两张脸格外养眼。

那么晚上舞会见,尊敬的……哦,不好意思,我方便询问一下您的名字吗,先生。

唐惟如同外国皇室小绅士一般弯腰,轻声地说道。

nightmare薄夜报出一串自己的英文名字,不过大家都喊我夜先生,你也可以随大流。

说实话宝贝,你这样子挺像个小明星的。

夜先生。

唐惟重复了一遍这个称呼,眼眶湿润,又赶紧调整好自己的状态,冲薄夜笑笑,很高兴今晚遇到你,亲爱的夜先生。

唐惟走远回去找唐诗了,一边白发的嫉妒看着这一幕,正在吃自己的第十支甜筒,服务员几乎隔五分钟就会看见他出现在甜筒摊位面前,一口流利的英文,让服务员来一支草莓味的冰淇淋。

这次还没开口,做冰淇淋的小姐姐先笑了,还是草莓味吗?是的甜心,实在感谢。

嫉妒刚想说什么,背后传来一道声音,白越,你吃那么多确定不会拉肚子么?嫉妒的真实姓名叫白越,那个神秘莫测的白家的传人。

他满头白发,伸出舌头舔了一口桃粉色的草莓味冰淇淋,那模样无比诱惑,笑看着薄夜走近,你倒是挺有能耐的,追女人先从她的孩子下手?薄夜看着白越手里的冰淇淋啧了一声,你还是个医生,不懂这玩意儿吃多了对肠胃不好?我还是个医生,知道了活够了得死呢,我怎么现在不去死了?白越翻了两个白眼,真是矫情,不干不净吃了没病懂不懂。

好好好。

薄夜举双手投降,对了,今晚那个舞会,我想让你帮我拖住唐诗。

唐诗?白越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这人是谁,后来立刻懂了,哦!就那个女人对不对?薄夜没有否认,白越气得两三口把剩下的冰淇淋吃完,就拉着他往中央走,你有什么想不明白?啊?有什么想不开!人家小孩都真的能跑能跳了,你居然想去追人家?她正脸有这么好看吗啊——?白越拖着薄夜进入人多的会场中央,说完这句话,正好迎面撞上了和合作商聊天走来的唐诗。

唐诗脚步一顿,看着人群中黑发黑眸的男人,时间像是凝固在那一点,世界的喧嚣在她身后被抽离,一下子回到了沉默无声的状态。

白越没想到随便抓着薄夜回到场地上都能正面撞上这个女人,剩下半句话卡在喉咙里还没来得及说出来,看见唐诗那张白皙的脸,女人因为意外微微睁大了眼睛——她没想过能再次遇见这个薄夜。

上帝……白越罕见地低声喃喃,刚才还不屑薄夜为什么对唐诗这么执着,如今忽然间明白了,我懂了你内心的狂热了,她太美了……薄夜一听眉毛立刻皱得老高,你这什么意思?我爱她那双眼睛。

白越激动地语无伦次,简直是世间瑰宝,你别拦着我,我要去搭讪,撒手!薄夜怒了,分分钟炸毛,这他妈我看上的,你想的美!都是好兄弟让我也试试她怎么了!白越臭不要脸地吼回去,咱俩谁跟谁啊!不是自己人吗!滚蛋,兄弟不要做了!绝交!谁跟你自己人?绝交就绝交!绝交了我就有机会接近她了,你放不放手?两个人一路骂骂咧咧的,直到唐诗越走越近,忽然间动作一顿,白越上前理了理自己的三千白发,在那里笑得妖娆,美丽的小姐,请问可以和您交谈吗?唐诗愣了愣,身边的艾维奇先生倒是看见了不远处的薄夜,喊了一声,夜先生和白先生?我们正好在找你们呢,快过来,我介绍我的好朋友给你认识……薄夜含着笑上前,一双眼睛里潋滟的都是轻佻妖孽,艾维奇先生,您可真是帮了我大忙了。

白越在一边气得牙痒痒,看着薄夜表面上相貌堂堂衣冠楚楚的,实则呢!兄弟,衣冠禽兽了解一下!薄夜笑着和唐诗打招呼,又见面了,小姐。

哦?你们之前见过?艾维奇先生笑了笑,那就省下我一笔力气了。

Dawn,这是我之前和你推荐的那个公司的老板,年轻有为,我觉得你们可以跨国合作一下,对以后大家的发展都有好处。

唐诗有些不敢相信,那个跨国集团的老板是眼前这个男人?那……那薄氏怎么办?这是他的新公司吗?已经有一段日子了,发展迅猛,所以你可别小看他。

艾维奇介绍薄夜的时候也带着赞赏,你们俩都是可靠的孩子,我希望能看见你们的合作。

夜先生,这位是我的忘年交唐诗小姐,哦,说来惭愧,这是个独立坚强的姑娘,我一直没有帮到什么重要的忙,所以这一次想把你介绍给她认识……重复一遍她是我的没有没有,艾维奇先生,您帮了我很多了。

唐诗立刻感激道,我很谢谢你把我当真朋友。

看见没,她就是这么可爱。

艾维奇先生过去拍了拍薄夜的肩膀,帮我好好招待一下她吧,我去找她的男伴苏祁聊聊。

苏祁?这个名字可不陌生。

薄夜眼里带着些许压迫问了一句,是那个苏家大少苏祁吗?没错。

看来你也有听闻。

艾维奇先生给唐诗使了个眼色,唐诗想解释什么,然而人家一下子走远了,就留下她和薄夜以及另外一个不认识的白发男子看来看去,场面一度很尴尬。

最后是唐诗先笑了笑,不好意思,让您看笑话了。

薄夜站在那里,看着唐诗这样给大家台阶下,也没有多为难她,两个男人就沉默地陪着唐诗走了一路,后来他问道,原来你的男伴是苏家大少苏祁?嗯。

唐诗也没回避,落落大方地承认了,是我请求他能不能陪我一起出席的。

薄夜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随后又将情绪收回眼底,随便找了个话题,你儿子很聪明。

唐诗一惊,你和他也遇到了?没错。

薄夜从一边端起一杯香槟递到唐诗手边,唐诗摆摆手,我还是不喝酒了吧。

这度数很低,相信我。

薄夜固执地把酒杯递到唐诗面前,她只能接下,抿了一口,的确是清甜的起泡酒,才稍稍放心。

薄夜面对她的反应,眉头又皱了起来,你儿子看见我的反应,和你看见我的反应一样。

唐诗脚步一顿,脸上的表情变了。

惟惟……惟惟肯定也想到了眼前这个男人和薄夜的关系。

说实话,你们母子二人的反应让我很感兴趣。

丝毫没有顾忌白越的在场,薄夜坦白说了,你的小儿子告诉我,曾经有过一个和我长得很像的男人,狠狠伤害了你,后来又为了补偿这份伤害,亲手送上了自己的生命。

是这样吗?唐诗捏着酒杯的手在缓缓颤抖,她喉咙口像是堵着一团棉花,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原来这一段鲜血淋漓的爱情,从别人嘴巴里,用一种毫不相关的冷漠腔调说出来的时候,会是这么疼。

她使劲眨了眨眼睛,才轻声道,是的先生。

别再说了……别再提起那些曾经让她夜不能寐的过往,别再揭开她血肉模糊的旧疤。

唐诗在绝望的等待中,将所有关于薄夜的念想统统埋进了心脏最深处,若是要掀开重新回忆一遍,必得是掏心剖肺。

薄夜没察觉到唐诗的情绪,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在自己把这些话说出来的时候,自己的胸口……都有些闷。

他刚想继续,就听见女人颤着声音道,别说了……薄夜身体一僵,跟着有细密的痛意蔓延在他血液里,回头对上唐诗微红的眼睛,女人努力撑着装出一副风轻云淡的笑容,可是偏偏是这种努力,刺痛了他的视野。

不过是一场经年往事罢了,不值得一提。

不值得一提。

薄夜心头如同重锤落下,整个人像是被狠狠敲打了一下,灵魂都在发颤。

后来白越发现了唐诗的难受,手忙脚乱拿餐巾纸,我靠!我就说你这臭男人不懂女孩子的心思吧,好了,你把我们的女神弄哭了!薄夜立刻换了脸色,哪……哪有?!我哪知道会这样?唉……你别哭,唐诗,别哭了啊?他像是哄小孩子一样微微弯下腰来,替唐诗拿过手里的酒杯,细长的手指去擦她的眼泪,我不知道这是你的伤心事,哦不对,是我低估了这事情对你的影响力,我没想过挖你旧伤,你别哭啊?我靠白越,女孩子一般要怎么哄?!白越在一边拿着餐巾纸也懵逼了,我怎么知道!一般都是小姑娘倒追我好么!薄夜也说,你以为我不是这样吗?唐诗肩膀哆嗦了一下,薄夜和白越一看周围宾客投来疑惑的视线,吓得心一紧,立马拉着唐诗到一边坐下,来来回回把所有好吃的统统拿了几份端到她面前。

薄夜像个完美的执事一样,在一边替她把糕点切开,我错了好不好?我不该提这件事儿的,我本意是好奇你的过去,但是我真的没想到会刺激到你。

好吧,是我的失误,你别跟我一般见识行不行?语气还微微有点宠溺加上撒泼无赖的口吻。

白越在一边给唐诗倒果汁,女神,你别理他,那就是个直男,不懂情调。

你看看我,我给你讲笑话好不好?别哭嘛……唐诗掉眼泪,男人的心都要碎了哟!然而薄夜一听不乐意了,我哪儿不懂情调了?就冲你把我女神弄哭这个劲儿,情调俩字咋写你都不知道!白越冲他迅速地吼回去,多大人了,还把人家弄哭,真丢脸!薄夜恶狠狠瞪了白越几眼,你闭嘴啊,我一个人安慰她就好了,你闭嘴,你再说话我揍你!白越当做没听见似的,继续一脸狗腿地对唐诗讨好,女神,还想吃什么?我喊老夜给你拿。

薄夜抓着白越的衣领,一字一句,我再重复一遍,这,他,妈,是,我,的,妞,儿!唐诗完全还没反应过来眼前这俩大帅哥一唱一和在干嘛,就看见白越跟薄夜互相揪着对方的衣领,白越说,人家单身好么!你又不是她的谁!早晚都会是我的,你上来瞎闹什么?薄夜咬牙切齿,你这个见色起意的家伙,刚开始还对人家不屑一顾!我见色起意怎么了?白越还特别不要脸地说,我这人就喜欢长得好看的,你难道不喜欢?你这样的,就是虚伪!唐诗看着他们这样油里油气的腔调,忽然间乐了,捂着嘴巴扑哧一笑,薄夜和白越这才松开对方,特别是白越,一双桃花眼笑得花枝乱颤,对着唐诗道,女神,别难过了,晚上舞会我可以邀请你和我一起跳舞吗?你见爱情曾放过谁这话一出薄夜就用特别凶狠的眼神盯着白越,想干嘛?白越靠着唐诗在一边坐下,随后扭头看向自己的好朋友,听不懂人话吗?我在邀请唐小姐晚上一起跳舞。

不好意思。

唐诗带着歉意笑笑,我晚上估计不会久留在会场里。

薄夜被唐诗的话说的一愣,你不参加深夜晚会吗?嗯。

唐诗点点头,冲着薄夜道,我晚上想去附近逛一圈,该谈的事情都已经谈完了,剩下的晚会我也没多大的心情参加,不如自己出去外面玩。

好吧。

薄夜有些遗憾地耸耸肩膀,或许我该陪你去外面看看,但是很不巧今晚我有个演讲要发表,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在结束之后再去找你。

不麻烦夜先生了。

不知为何,夜先生这三个字从她的嘴巴里说出来,就带着一股相当强烈的嘲讽。

薄夜皱了皱眉头,也没多坚持,后来陆续有人经过,大家又回到人群里交谈,看着唐诗瘦削的背影没入人群,白越在一边把玩着自己的白头发啧啧道,看什么呢?人家已经拒绝你了。

也拒绝你了。

薄夜不甘示弱,看了白越一眼,之前不是还觉得我为了一个女人大动干戈么?我现在觉得她很值得大动干戈。

白越笑了笑,唉,优秀的女人就是如此迷人啊……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喜欢苏祁。

提到这个,薄夜表情又是一变,白越察觉到了,笑得更开心了,有些人啊,心里想的就是要把人家骗过来,那万一人家已经心有所属了呢?那你算什么?薄夜咬牙切齿,眯眼笑得极狠,衬得他精致的面容愈发俊美逼人,你是在激怒我?我就说说白越挑起了薄夜的怒火,又特别找死地笑着跑开了,唉,别动气啊,气坏了肾我没地方再给你找第二个移植。

他就是故意这么说的!薄夜站在那里,我有点想去钟国看看。

哦?白越又问服务员要了个草莓味的冰淇淋,这是第十二个了,因为唐诗是钟国白城的吗?对。

薄夜往后抓了一把自己的黑色头发,显得凌乱不羁,造型反而更加帅气了,他转动了一下手上的黑色戒指,轻声道,我想去了解她。

白越和那个服务员对视了一眼,一起笑着摇了摇头。

这天夜里十点,江凌接到一通视频电话。

我靠?老夜你他妈突然间给我弹视频干什么,吓死我了!你睡着了?废话啊!你那边十点我这边就是凌晨一点!我睡得正熟好么?江凌揉着眼睛从床上坐起来,开了盏灯,男人睡眼朦胧地问道,找我干嘛?你知道唐诗吗?这个名字从薄夜嘴巴里念出来,出声落地的瞬间,竟让江凌这个旁观者……有一种想落泪的冲动。

他目睹了他们之间整场鲜血淋漓的爱情,到后来却都不得善终。

这世间,感情何曾放过谁?态度转变太过明显知道啊。

江凌叹了口气,是个女企业家,你还想了解什么?我今天遇到她了。

薄夜平时都是从容不迫的样子,可是形容到唐诗的时候,居然难得地有些词穷,我……不知道为什么,见到她,反正很奇怪,那种感觉很奇特,真的,我不受自己控制……哦……江凌还在犹豫到底要不要把过去的事情告诉他,就算告诉了又能怎么样?薄夜再回去重新和唐诗在一起吗?他们两个人,还能在一起吗?相忘于江湖……或许才是他们最好的归宿吧?那些忘记了的东西,和薄夜曾经带给唐诗的伤害,一并遗留在岁月的长河里就此沉淀吧,再也不要去拆封。

江凌想了好久最后还是给薄夜留了几分念想,她以前的确有个老公长得跟你挺像的,所以没准儿你有机会。

薄夜一听,不乐意了,那我不就是她眼里的一个替身吗?她要是真的跟我在一起了,我就是一个她前夫的代替品。

江凌差点被他这话气笑了,你吃醋啊?吃醋。

薄夜眉毛皱得老高,我不想当别的男人的替身。

江凌心说大哥你他妈这是自己在吃自己的醋知道不,她那个前夫就是你啊!然而心里话讲了一大堆,嘴巴上还是半个字都没吐露出来,江凌憋着笑意说,那只能祝愿你重新得到她的心了。

薄夜在那里靠着沙发坐下,细长的手指敲打着红木桌面,男人单独坐在那里,那场面无比养眼,侧脸看过去鼻梁笔挺,深邃的瞳仁深处似乎连接着整片宇宙。

星河浩荡,寂静深沉。

他和江凌视频到一半,对面就坐下一个外国女人,前凸后翘,浓眉大眼,涂着哑光的口红,厚实性感的嘴唇微张,开口就是诱人的腔调,用英文问他,先生,请问您晚上……薄夜干脆利落收起手机直接站起来,看都没看那个女人一眼,打算直接转身换座位,岂料那个女人追上来,一把抓住了薄夜的手。

薄夜一字一句,放开,谢谢。

哦不,先生,您的性格我太喜欢了。

外国的女孩子比较热情开放,就算遇到了挫折也还是迎难而上,面对薄夜的冷漠和抗拒,她欢喜地不得了,留下一个ins或者邮箱?我们或许以后可以联系……不好意思。

薄夜很直白地打断了她,我以后也不想和你有什么联系。

刚才还看他坐在那里和别人打电话带着坏坏的笑意,现在怎么一下子变得这么冷!不过那个女孩子又自己安慰自己,这个男人就算冷着一张脸也好帅啊,不管了,今天怎么说都得把他拿下!你如果找我没有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薄夜一根一根掰开外国女郎的手指,语气机械又十分冰冷,女士请您松手,我还有事要忙。

忙?之前视频电话和他朋友聊天的时候,没见他说要忙!追妻狂魔找人弄死小姑娘脸上的笑有些撑不下去了,挺了挺胸脯,尺寸傲人的胸围便一下子跳了跳,那尺度任何一个男人看了都会热血沸腾,然而薄夜当做没看见一样,眸光没有半分变化,直接无视了她故意诱惑他的动作。

这个性感的女人吃了个闭门羹,完全没想过这个男人会这么难搞,脸上的笑都快挂不下去了,先生,您这是……薄夜不耐烦地皱起眉头,依稀可见当年那个薄夜的影子,我表现得还不够明显吗?小姐,请您不要再自取其辱了吧?外国女郎完全没想过自己如此热情如火地去勾搭,竟然会受到一盆这么残忍的冷水,当场捂着脸跑开,在一边吃着甜筒看好戏的白越都愣了愣,回过神来吹口哨,不得了,你又弄哭一个女孩子。

别拿她和唐诗相提并论。

薄夜眼里满是厌恶,换做唐诗就肯定不会干这种事情。

白越大笑两声,你怎么知道?薄夜一愣。

他自己都反问自己,他怎么知道?他怎么知道唐诗肯定不会这样?他……哪儿来的把握?为什么会有这么一种直觉?江凌听见声音就笑了,笑声隔着手机传出来,哟,这态度,这么霸气?薄夜这才记起来刚才没有把视频关掉,这会儿估计都被江凌看去了,他举起手机对上了白越的脸,然后对江凌说,看,你老相好。

靠。

江凌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噎到,看见屏幕里出现的那个一头白发,比女人还要女人的男人的时候,他明显被吓到了,什么老相好!说得像跟我和他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似的!薄夜勾唇笑了,难道不是?你们俩的关系还不够不可告人吗?你在澳洲呆了半年都学了点什么糟粕!江凌对着手机怒吼,谁要看这个白毛怪了,切掉!你敢说我白毛怪?白越一听,叼着甜筒凑过来,我告诉你,等我通缉令时限到了,我回钟国第一个做了你!江凌拍拍床,你来,你有本事来,就怕你不来。

这么发展下去估计又要变成一场幼稚又毫无营养的斗嘴,薄夜果断地选择了挂断视频通话,然后把手机收回去。

白越看了他几眼,你阻拦我和我老相好交流感情了。

仇敌也能变惺惺相惜,你俩干脆结婚算了。

薄夜痞里痞气地笑了笑,想找他就自己坐飞机过去,我不负责替你们联络感情。

臭不要脸的,自己还看上一个离过婚生过小孩的呢,居然还有脸说我,白越骂了一声,你去哪儿?薄夜挽起袖子,理了理自己的衣服,快到我上台了,我准备一下。

然后早点结束去找唐诗。

那万一人家和苏家大少走了呢?那我就找人把苏家大少拦住。

苏家大少知道了肯定要弄死你。

来就来,看谁弄死谁。

……这他妈简直是追妻狂魔。

强行灌酒姿势屈辱你的事情安排得怎么样了?此时此刻的海城,安谧正在电脑前敲打着键盘,和一个神秘男人聊着天。

我这里随时都准备可以动手,唐诗去了国外,能帮忙的人就更少了,动手更方便。

那么就这次吧。

安谧按下发送,打过去几个字,绝对,不能失败!此时此刻的唐诗,正在国外一家小酒吧里一个人喝酒,虽然是小酒吧,但是人来人往气氛活跃,还是挺有那种情调和感觉的,背景音正缓缓地放着迷离的trap,唐诗微微眯起眼睛,盯着眼前的马天尼,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她本就不擅长喝酒,到底是为了什么脑子一热一个人跑出来了?大抵是因为被那个男人,以及那张和薄夜相似的脸刺激了。

她让唐惟跟着苏祁先回去休息,就独自一人随便找了一家小酒吧过来喝酒,靠着吧台,唐诗撑着半边脸,落下些许碎发,她看见四周舞池里那些热情交流的外国人们,觉得自己的画风和他们格格不入。

或许她也该放开自己的矜持,好好地醉一场,将自己身上所有的压力统统在这一刻彻底放下。

可是唐诗的理智深深告诉她,不可以。

她没有那个权利去放纵自己的情绪,她身上的责任太重了,不管在什么时候,都必须维持着一份清醒的理智。

薄氏集团上上下下的事情都需要她的把关,她不能再像以前一样享受自己的生活了。

唐诗知道这种日子一直都把她逼在崩溃的边缘,可是能怎么办呢,她连崩溃的资格都没有。

她要是放弃了,唐惟怎么办?薄家剩下的人怎么办?薄氏集团那么多指望着她而活的员工怎么办?唐诗想到这里觉得大脑一团烦躁,揉了揉头发,她叹了口气,抿了一口酒,又将酒杯推回去。

不行,稍微舒缓一下压力就好了,不能再这里待太久。

唐诗想要站起来,此时此刻身边却突然间窜出一个人,朝她的位置走过来。

是个黑人大汉。

他上前,就用自己的酒杯和唐诗的酒杯碰了碰,开口问道,女士,一个人在这里买醉?唐诗没说话,只是把眼神挪开,清冷地说道,我该回去了,抱歉先生。

这么快别着急走啊……黑人大汉将她逼到墙角,把手里的酒杯强行递到了唐诗嘴边,唐诗要挣扎,旁边一堆外国人却起着哄——他们误以为这是一对小情侣在告白。

喝一点嘛,不要这么没情趣好不好?那个黑人男子身材强壮,将酒杯塞到唐诗唇边,硬是要倒进去,液体顺着唐诗的嘴巴都滑下来了,女人被这屈辱的姿势逼得脸色都僵住了,奈何反抗不来,那黑人直勾勾看着她,眼里有着一团触目惊心的情绪。

她想要推开眼前的男人,那个黑人却硬是让她把他酒里的龙舌兰咽了下去,唐诗被放开后捂着喉咙咳嗽,眼睛通红,您这样我会选择报警!英雄救美依靠我吧后来薄夜上台的时候,粗略扫视了台下来宾一圈,唐诗大概已经不在了,她在刚才媒体采访的时候出镜了一次,也算是亮相过,之后就是随便大家去留的时间,晚会也变得开始自由起来,薄夜发表完二十分钟的演讲,台下听众纷纷鼓掌。

他在大家的鼓掌声中下台,看见幕后阴影里,一边的白越把玩着一把手枪,头也不抬,说完了?嗯。

薄夜上去,手指顶住枪的枪口,今晚又想干什么?没有。

白越抬头对上薄夜的眼睛,只是想到通缉令的时间快到了,我就有些忍耐不住地兴奋。

兴奋自己很快就要回国亲手弄死那个叫做蓝鸣的男人。

薄夜拍了拍白越的肩膀,我不多劝你,只说一句,见好就收。

后来两个人各自擦肩,室外夜色沉沉,如同看不见黎明。

‘而另一边,唐诗此时此刻,被一堆黑人围攻,自从她说出要报警这三个字之后,那一堆黑人开始张狂地大笑,哦,我没听错吧?你要报警?小可爱,你大概不知道在这里警察根本不敢走进来。

唐诗脸色煞白,伸手想去挣脱,却被那帮人各自按住,紧跟着她看见周围大部分人都站了起来,纷纷朝着她这个方向走过来——形成一个小包围圈将她团团围住!唐诗表情大变,没想过到了澳大利亚还会有这样的遭遇,刚想转身走,被那群人死死按住,放开我!你走进来开始,就别想再走出去!那个为首的黑人大喊了一声,把她带走!你们别碰我!唐诗尖叫了一声,有人抓着她的下巴给她喂下那杯没喝完的酒,那浓烈的液体带着不知名的药物一起被灌入她的嘴巴里。

她拼命咳嗽,到后来觉得肺部都像是缩在一起一样剧烈疼痛着。

喝下去,你到时候就知道这滋味有多美妙了……那个黑人阴险狡诈地笑了笑,小美妞儿,你说你是得罪谁了呢,居然要用这种方法来收拾你?唐诗眼眶血红,从喉间翻滚溢出一个词语,下作!更下作的还有呢,这会儿叫的小声一点,我怕你之后没力气了。

一堆黑人邪笑着伸手过来抓唐诗,女人尖叫一声用了闪躲,走开!哦,你这幅垂死挣扎的模样真是可爱极了。

那个黑人抓着唐诗的头发将她扯过去,唐诗疼得眼泪都快出来了,身体深处却窜起一股奇异的灼热感,她狠狠深呼吸一口气,去打掉那个男人的手,却被他反手拧住了手腕。

别碰我!唐诗一字一句用英文嘶吼,而那帮人却只是好心情地欣赏着她被凌辱的样子,就仿佛唐诗的反抗只是无力的弱者反击,相当取悦他们一般。

哈哈哈,瞧瞧这个小女人害怕的样子。

真是让人想更加欺负她呢。

喂,那个药给她灌下去了吧?什么时候会起作用?你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快了,这种女人说不定床上特别厉害呢哈哈哈别怕别怕,哥哥几个会让你快活的……别过来!唐诗抱着自己瑟瑟发抖,可是他们像是丝毫察觉不到她的恐惧一般,上前大手在她身上脸上肆意摸索,唐诗何时受过这样的侮辱?她退到角落里,眼里一片绝望,我说了你们不要逼我!哈哈哈哈,把你逼急了能怎么样呢?那群黑人哈哈大笑,咬人的兔子也只是不过是一只兔子罢了。

有人动手来撕她身上的衣服,唐诗的腿被人抓住,她想也没想就去踹那个抓她脚踝的人,岂料这一下惹怒了那个黑人,反手就是一巴掌狠狠打在她的脸上,打得唐诗那一瞬间耳朵里发出一声尖锐的嗡声!她咳嗽几声,吐出来的还带着血丝,白皙的脸上瞬间红肿起一块。

听见打人的声音,酒保也看不下去了,一开始以为这群壮汉只是喝多了习惯性调戏小姑娘,完全没想过他们原来是要强迫人家,就在一边喊了一声,先生们,这样不大好吧?黑人抽出腰上的枪对准酒保,在这边持枪是正常的,所以他们毫无畏惧,指着酒保,你再说一次试试?酒保惊得手中的杯子都掉了,看了一眼里面可怜的唐诗,又觉得不忍心,还想说话,几个人走出来直接几拳打在他肚子上,打得他顿时喷出一口鲜血。

这就是你想做正义英雄的下场,嘿伙计。

黑人狰狞地笑着扭了扭脖子,还想再来试试么?酒保趴在地上昏死过去,周围一帮客人看了纷纷站起来,眼中都是惊恐,逃的逃,装作没看见的没看见。

唐诗脸上表情是希望尽碎的无助,被逼到角落里,抱住自己,遮住被扯坏的衣领,那暴露在空气里的圆润肩膀,令那群黑人觉得兽血沸腾。

小娘们儿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乖乖听哥哥的话,或许还会让你舒服点。

这群黑人笑着接近,唐诗双手死死握成拳头,因为恐惧不停地颤抖着,你们确定吗?那一瞬间,几个黑人在唐诗眼里看见了孤注一掷的烈火,吞噬她自身,几乎能烧个精光。

然而这样的眼神已经吓不到他们了,他们这么多人,要是被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亚洲女人吓得不敢出手,这就是等打他们的脸,于是黑人们对视几眼,同时出手去抓唐诗的手脚,女人尖叫了一声,抓起一边的酒杯狠狠往其中一人的头上一砸——一声清脆的响声,酒瓶碎片和鲜血飞溅,伴随着刺鼻的酒精味直接溅在了墙上了!别过来!唐诗眼睛鲜红,手里抓着那个砸碎了的酒瓶,第一个冲上去的男人头上开出一朵血花来,相当刺眼,全场酒吧来宾发出一声惊叫!见血了!天啊!要杀人了!别过来!绝望无助中,没有人可以保护她,唐诗抓着酒瓶在手里,像一只被逼到绝路崩溃的小兽,身体在剧烈发颤!几个黑人看见自己的兄弟被打,表情一下子凶狠起来,还敢反抗,弄死她!快!上了这个女表子!几个人分开了唐诗的手和脚,她眼泪疯狂涌出,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遭受这样的屈辱,简直没拿她当人!还有没有王法,还有没有道义?!此时此刻,一片混乱叫喊声中,有一个身影于暴乱中闪现,紧跟着唐诗看见右边抓着自己手的男人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随后整个人向后倒去,像是被人狠狠一脚踹飞。

再接下去不过是眨眼间,另外一个抓着她右脚的黑人也被一道身影击中腹部,紧跟着那个人踩着墙壁借着惯性冲了几步,凌空夹住了那个男人的脖子狠狠一扭——这招数若是再使点力气,完全可以把人的脖子直接扭断!他落地的那刹那,背后响起一片黑人的惨叫声!电光火石般发生的事情,不过是在眨眼的瞬间,后来唐诗看见暴动的人群中出现了一个黑色头发身材高挑的男人,亚洲人的面孔,漆黑的瞳仁,如同子夜一般高贵深邃。

那一秒,她觉得整个世界都在身后倒退远去,如同置身时光的洪流,所有的时间疯狂倒转,指针分秒回溯,天地在他背后失色——她似乎看见了去年被丛林的人围攻的时候,那个从大门口攻进来的……魔王一般黑发黑眸的男人。

他的身姿斧劈了整个人群,如同杀出的一条血路,随后一步一步来到唐诗身边,看着她红着眼睛惊恐地流泪,啧了一声脱下自己身上的西装外套给唐诗盖上,可是刚结束这个动作,身后就有人趁他不注意偷袭。

薄夜眼神没有丝毫波动,在身后人的拳头即将要触碰到他的下一秒猛地起身回攻,抬腿一劈狠狠将那个人踹飞,直到看见他落在地上滚了几圈,还断掉了几颗牙齿。

薄夜回身将唐诗横抱起来,挺拔的身影于人群中站定,如同一道鬼魅的身影,扫视着周围一圈人,他来的时候就已经给白越发过定位,现在看着身边一圈黑人擦了擦嘴角的血又包围住他们,薄夜嘴角拉出一道凛冽的笑。

哟小子,想英雄救美?被打的黑人用着十分渗人的语气威胁道,我会让你尝尝什么是后悔的滋味!薄夜坏笑,丝毫察觉不到即将被围攻的害怕,反而笑得轻描淡写,天塌下来都面不改色的模样。

那冷漠的眸子懒懒地抬了一下眼皮,总算撑开来一条缝,甚至不拿正眼打量这群人——然而偏偏是这种痞气的腔调,却没由来的帅气逼人。

薄情嘴唇微微上扬,语调优雅却冰冷,这是我的妞儿,什么时候轮到你们打主意?你的?一帮黑人猖狂的笑,很可惜,你没那个资格!所以你们是想打架?薄夜找了个沙发将唐诗放下,唐诗还在阴影里没走出,死死抓着薄夜的衣服,被薄夜一根根扳开手指的时候,她觉得自己的身体里再次浮起那种怪异的热度,几乎要灼烧她所有的意识和理智。

不……不能这样……唐诗红着眼睛,全身都在哆嗦,你别正面和他们……他们人那么多,身材那么威猛,眼前这个夜先生怎么打得过他们?嘘,乖。

薄夜笑着揉了揉唐诗的额头,示意她别怕,眼神和打量那群黑人时的态度完全不同,原本轻佻的瞳孔里带着认真的神色,注视着眼前的小女人,你只要乖乖地依靠我就好了。

为了唐诗走去报仇唐诗甚至来不及阻拦,就看见薄夜转身冲入人群,劲瘦的身影如同一道闪电,在那群黑人中穿梭!惨叫声不断响起,最后听见有人怒吼一声,再动我开枪了!这里可是国外,持枪出巡就是家常便饭!唐诗一愣,脑海里分分钟掠过半年前那场厮杀,薄夜身中数枪跌落悬崖的样子,忍不住嘶吼,不……不要!薄夜听见她着急的声音心中一动,迎着枪口上前,在那人扣动机扳之前抬腿一踹,狠狠将他手里的枪踹飞!那把枪在空中翻滚,落在了唐诗脚边。

唐诗怔怔地看着薄夜的动作,后来男人回头朝她怒吼,把枪捡起来!那声音穿透肺腑,唐诗几乎没有多想,就听从了薄夜的指示,把那把被踹到她身边的枪直直地抓到了手里!该死的!她听见那群混混发出一声咒骂,紧跟着唐诗将枪稳稳地举了起来,黑洞般的枪口反而对准了那个为首的黑人!都给我住手!唐诗干脆利落上膛,大喊着阻止那个挥舞着拳头打向薄夜背部的男人,随后毫不犹豫地扣动机扳——嘭的一声巨响划破长空!啊——!!!酒吧的宾客发出尖叫纷纷逃窜,唐诗第一次开枪,并没有对准什么,但是这一枪的震慑力足够把所有人都吓到,那个黑人甚至腿软直接踉跄了一下跌在地上,唐诗双眸血红,我让你们都住手,没,有,听,到,吗!不……不要再让半年前那个悲剧重现了,不要再让自己变成过去那个渺小懦弱的自己,那个只能被身边人傻傻保护却一无所知的弱者……她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唐诗了,没有人在她身边保护她的时候,她可以自己保护自己!薄夜一拳打向眼前的黑人男子,随后冲出人群再次来到唐诗身边,啪的一下一个手刀砍落了唐诗手里的枪,食指勾着极板转了一圈将枪收入囊中,整个动作行云流水,如同这把别人的枪是他手里的玩具。

随后薄夜抱住唐诗,将她拦腰抱起,在她耳边低喘着气,走!走?唐诗还没反应过来,薄夜抓着她就往外跑,那群人反应过来怒吼一声,追!走!往前跑!薄夜将唐诗死死抱在怀中,逆着风迎着月光狂奔,那一瞬间唐诗在他怀里颠簸,踏着而后狂风,捕捉薄夜惊艳的瞳孔,印着天边千亿繁星——在这个澳洲的深夜里,他和她成了一对逃亡的情人。

唐诗眼眶血红,身体却滚烫,薄夜身上男性的气息太强烈,将她彻头彻尾包围住。

唐诗觉得自己的身体在药物的催化下所有的力气都被抽空了,四肢都是发软的,男人那清冷凛冽的味道几乎催发了她所有的荷尔蒙和大脑内蠢蠢欲动的意识,唐诗抓住了薄夜胸前的衣服,哑着嗓子说了一句,等一下……薄夜横跨马路栏杆,不远处飞驰而来一辆跑车,是白越,他收到了薄夜之前发送的地址定位。

我靠,你怎么才来,老子都快被人打死了好么?薄夜喊了一声,脚下没有犹豫,凌空一跳从车子的这边跳到了那边,稳稳落地之后一把拉开了副驾驶座的车门,整个人窜了进去,走!我才是要我靠的那个好么!白越打转方向盘,兰博基尼跑车的发动机发出一声轰鸣声,男人急速加速,几乎在马路上直接来了一波相当漂亮惊险的漂移,你们怎么是这个模样跑出来的?你又去惹事了?妈的,打不过啊,人家那么多人,老子又不是天神下凡。

少废话,人家不惹我我能去主动挑衅?薄夜隔着西装外套抱紧了自己怀里的唐诗,我刚刚结束想去附近酒吧转转,找找唐诗,结果进门就看见他们在欺负我的妞儿,这换做你你能忍吗?白越看了眼躲在薄夜怀中瑟瑟发抖的唐诗,拔高了声调,不能忍!于是他再一次打转方向盘,喊了一声,走!回去!回去干吗?薄夜看了眼后视镜,他们跑出酒吧追上来了。

走呀!白越猛地踩下一脚油门,后排有两把狙,子弹都是装满的,走,为了你的妞儿,也得把这笔仇报回来!薄夜吹了声口哨,直接往后去摸,果不其然摸到一把长长的狙击枪。

他单手将它拿过来,动作熟练地上膛。

另一只手还是搂着唐诗,看着她涨红的脸,薄夜还没察觉到唐诗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以为她只是被吓得不轻,伸手去探她的额头,没事,有我在呢。

这会儿可给你出风头了。

白越按了一声喇叭,直接在马路上无法无天的逆向行驶超车,得了,舍命陪君子,陪你在澳洲嚣张一把。

薄夜抬起狙击枪,打开红外线准心,瞄准了其中一个黑人的脚下,嘴边带着冷笑,爸爸不发威,他们还真的忘了老子是谁呢。

是呢,毕竟你在澳洲可是被称作大魔王的男人。

白越笑了一声,薄夜又捞了一把狙击枪丢给白越。

男人将车子往回开,越来越接近那群冲出来的黑人,随后车窗摁下一条缝,大家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一个细长的狙击枪枪口从那辆跑车的车窗缝里伸了出来!该死的,他们有狙!黑人发出一声叫喊声,别追了!他们有枪!可是,来不及了!白越拿着狙击枪直接连续扣动机扳,一连串的子弹飞射,在他们脚下打出一排弹印,直接打乱了他们的阵型!他们来不及闪躲,薄夜就从另外一边精准无误地发射他的子弹!啊!一声惨叫声响起,是刚才动手扇唐诗耳光的那个黑人,他的膝盖骨被射入了一颗子弹,正好在骨头缝隙里,疼得他当场跪在地上脸色惨白大叫,整个人不停抽搐!你这准心,都能比上我们七宗罪之首傲慢了。

别靠近我不想犯错哦?薄夜勾唇收回手里的枪,冷漠地一瞥后视镜里那帮惨叫的黑人,脸上浑然一片杀意,一群跳梁小丑,一起上都浪费我时间。

走,我送你去酒店,先安置一下唐诗。

白越调转车头往国际大酒店开去,一边看了一眼唐诗,发现她靠着薄夜的胸膛喘得厉害,身为天才神医,他敏感察觉到了事情的不对劲。

老夜……白越下意识喊了一声。

干嘛?薄夜一边轻轻拍着唐诗的后排,一边抬头看自己的好朋友。

白越咽了咽口水,你……你小情儿这……这反应似乎,似乎有点……不大正常啊?薄夜心里咯噔一下,低头去看伏在自己怀里的女人,随后细长的手指勾着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抬起来。

湿漉漉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水意,白皙的脸庞此时此刻浸染的微红,那张粉色的唇微微张着,搭着眼尾上挑的弧度,那模样和她平时的清冷完全不同。

薄夜当时就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响,随后声音都变掉了,他们给你……吃了什么?唐诗无意识地攥紧了手指,说出来的话都是断断续续的,我不知道,强行给我灌了酒……估计是酒里有东西。

白越速度加快,一路飙车去了酒店,这个时候就需要本神医出场了,唐诗女神你说,是要我肉偿还是用别的方法——白越话还没说完,薄夜直接举起狙击枪怼在他脸上,干脆利落上膛,一声脆响,你有本事再说一遍?白越立马改变腔调,不了不了,这种事情还是老夜你来比较好……薄夜这才冷笑一声把枪口挪开,跟老子嘴里抢肉吃,找死呢?唐诗心说她什么时候成了薄夜嘴里的肉?然而来不及多想,白越一路加速超车直接到了国际大酒店门口,薄夜抱着唐诗下车,白越飞过去一张房卡,被薄夜伸手稳稳地夹在指缝里。

白越说,我去楼下重新登记一下访客,你先带她上去,我顺路去车里拿点降温的东西,一会上来看情况。

薄夜抱着唐诗说,我们这样算不算强行带小姑娘回酒店?唐诗大脑已经一片混沌,感觉身体的热度几乎能把自己少个精光,她用仅剩不多的意识对他们说,送我……回金色大厦……然而这声音传出去的时候微乎其微,几乎跟蚊子叫似的,薄夜低头看了她一眼,别怕,马上就好了。

唐诗一路被薄夜带进房间的时候都是半昏迷一般的状态,谁动她她都没力气反抗,后来薄夜将她平放在床上的时候,才发现女人在发颤,不是那种害怕,是身体无法控制地发颤。

唐诗眼里全是水光,几乎能流出水来一般带着湿气,她睁眼看着薄夜,对他说,渴……热,真的很热……薄夜倒退两步,喉结上下动了一下,那漆黑的眸子一下子深沉下来,伸手去触碰唐诗烧红的脸,她微微眯起眼睛,说了一句,凉……唔,舒服……薄夜脑子那根线当场绷断,他凶狠的视线锁住唐诗的脸,说出口的声音已经带着浓郁的沙哑,你还看得清楚我是谁吗?唐诗透过一片朦胧的视野,看见那张午夜梦回一直梦到的脸。

曾经这张脸是她的噩梦,可是后来的后来,这张脸成了她心头最鲜红的一抹血。

爱和恨早就已经走到穷途末路,生和死之间的平衡从半年前就被彻底打破,她该去恨谁?她还能爱谁?唐诗哭了,一脸落泪一边颤颤巍巍地伸手遮住自己的眼睛,我恨你……我真的恨你一辈子……薄夜……恨你的无情和伤害,恨你的决绝和冷酷,恨你把所有的一切都交付于她,而自己却纵身一跃从深渊里坠亡。

恨……恨她明明为了他吃了那么多苦头,断掉手指,失去哥哥,遭遇绑架,心死了一千遍一万遍,却还是会在薄家出事之后一个人走出来把全部都撑住,就为了一个永远都不会再回来的男人!原来……从她嘴巴里听见恨这个词语,他内心会掀起如此猛烈的一股惊涛骇浪……薄夜无奈地笑,是不是你曾经那个前夫对你做过很恶劣的事情?好吧,我知道了,可是我不是他的替身。

说这话的时候,心口不知道为何,瑟缩地厉害,牵扯出一股难以名状的疼痛感。

唐诗伸手遮住脸的时候,薄夜敏感注意到了她的小手指断掉了一截。

以及那瘦削的手腕处斑驳深刻的,烙了一辈子的疤痕。

薄夜在心里质问自己,眼前的女人,原来为了曾经那个前夫,痛苦到割腕自残过吗?他看着唐诗在自己眼前哭,忽然间就觉得没辙了,他在澳洲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但是现在拿眼前这个正在哭泣的小女人没辙。

薄夜叹了口气,好了,我去给你放冷水,你能接受洗冷水澡吗?唐诗红着眼睛抬头,洗冷水澡?那个懵懂无知的样子像极了一只即将遭受蹂躏的小白兔。

薄夜狠狠深呼吸一口气,然后对着唐诗坦白,你现在被下药了,所以你应该懂我什么意思。

唐诗眼里的水汽还没退下去,那眼神太勾人,薄夜觉得是个男人都忍不住自己内心的冲动,而他居然还能摒着一切想法跟她心平气和地谈判。

妖孽男人抽空在自己心里自恋了一把,妈的,上哪儿去找他这样的好男人?唐诗撑着自己从床上坐起来,我懂了,麻烦夜先生——丝绸的床单太过顺滑,唐诗没有撑住,手底一滑整个人摔回去,薄夜赶紧揽了她一把,两个人就直接跟着滚进了圆形大床的正中央。

铺天盖地的,男性气息。

唐诗眼睛都红了,不……你别再靠近我了,夜先生……上帝,我不想犯错。

薄夜哑着嗓子唤了一声god,下一秒就低头吻住了唐诗的唇。

盲目爱情由谁来担空气被人夺走那一刻,那些熟悉的感觉知觉一点一点回到唐诗的身体里,她似乎透过那双眼睛看见了曾经那个薄夜,带着一身黑夜般危险深沉的气场,如同弯月下的狼群首领,要将她的血肉都吞噬得一干二净。

可是……眼前人不是那个薄夜。

唐诗推了一把,察觉到她的动作,薄夜猛地停住。

他抬头那一刻,眼里还带着些许没有褪去的意乱情迷,随后又轻轻啄了一下唐诗的嘴角,热情点,好不好?让我帮你,我不会弄疼你的。

不行……唐诗那些坚强冷漠的伪装在这一刻四分五裂,我做不到,夜先生,麻烦您帮我放一下冷水……她的选择,他尊重。

薄夜伸手揉了一把自己的头发,将那些头发往后抓过去,露出那张精致深刻的脸,叹了口气,从她身上起来,你一定是上帝派来考验我的。

Dawn。

他用纯正的英语喊着她的英文名。

唐诗摇了摇头,咬着唇说,抱歉。

是你冲进来救了我,而我却……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

薄夜邪笑着回头,跳下床去帮她放水,是我不该这样冒昧地侵犯你,你是个有原则有底线的好姑娘。

唐诗将自己缩成一团,身体里还残留着那些令人上瘾又欲罢不能的肢体触碰,她掐住了自己的手臂,试图让自己保持清醒。

放松,宝贝。

薄夜调了调水温,随后走过来看躺在床上浑身难受的唐诗,忍一忍就过去了,我现在需要抱你去浴室,你会介意吗?唐诗被这个陌生的薄夜的温柔,逼出了滚烫的眼泪。

她另一只手抓住自己胸口的衣服,如同握紧了自己的心脏,疼痛,感激,以及那些走向灭亡的回忆,将她的精神世界彻底压垮。

不会……介意……你是薄夜吗?你是那个薄夜吗?不,一定不是的,那个薄夜从来不会这样体贴……体贴到……她怕爱上他。

薄夜将唐诗轻轻松松抱起,体温覆盖了她的颤抖,带着她去浴室,还顺路嘀咕了一句,你怎么这么瘦?唐诗闭上眼睛,不再多说别的,薄夜将她放进了浴缸里,唐诗被冷水浸泡的时候,还是瑟缩了一下。

太冷了吗?薄夜轻声问道,好看的眉毛微微皱起,似乎是在心疼她,我有放一些热水来调和……没事。

唐诗颤着声音说,我能接受。

好。

薄夜起身,那我不打扰你了,如果你觉得药效下去了就和我说,我留了手机号在床头柜上。

我出门一趟。

他要出门?然而唐诗来不及想别的,就看见那个高大的身影转身出去,他似乎没有想要窥探她的恶意,出门的时候干脆利落。

血液里那些沸腾的因子在冷水的浸泡下被缓缓压熄,唐诗望着薄夜出去的身影怔怔地发呆,许久之后,女人发出一声低笑,眼泪却一滴一滴掉在了浴缸里。

薄夜回来是在二十分钟后,和白越一起回来的,白越手里拿着一个医药箱,薄夜倒是手里拎着几个衣服袋子,看样子是新买的,上面的logo显示了这几件衣服价格匪浅,估计是赶着夜场去专柜扫货来的。

她在里面?浴室歪外传来白越的声音,唐诗的理智稍稍清醒,抬头的时候,薄夜高大细长的身影投在玻璃上,旁边站着另外一抹影子,他们在交谈。

你干嘛?白越说,我进去看看。

薄夜想把烟灰缸砸他脸上,谁允许你进去看了?我自己都没进去!我是医生你懂么!医者仁心!我像你这么龌龊吗!白越不服地嚷嚷,在我眼里唐诗就是我一个病人,我绝对不掺任何杂质地……薄夜点了一根烟,直接把烟头怼到了白夜脸上,你再说一个字我一把火烧了你的头发。

臭不要脸的居然威胁我!白越跳得老远,摸着自己的白发,这头白发可是我的宝贝!薄夜冷笑一声,随后敲了敲玻璃门,将门微微拉开一条缝,用手指勾着几个购物袋递进去。

男人清了清嗓子,那个,你衣服都跟着一起泡湿了,我重新给你买了一套。

唐诗有些受宠若惊,夜先生,太劳烦您了……她的声音听起来似乎已经好了很多。

唐诗从浴缸里迈出来,哗哗的水声响起,随后薄夜察觉到有一只湿漉漉的手过来拿走了他手里的袋子,让他觉得心里像是触电般一样,猛地过电,全身都麻了。

这感觉真是奇异……薄夜惊异于自己对唐诗的反应居然这么大,随后过了几分钟,唐诗将门拉开,湿漉漉的头发被擦了擦,半干地垂在一边。

女人穿着一件真丝的宽领衬衫,下面是一条阔腿裤,说实话,薄夜买来的内裤和文胸都挺好看的……而且居然……尺码完美符合了唐诗的身材。

唐诗脸上燥热,让一个陌生男人帮自己买贴身衣服就已经很羞耻了,何况对方还买得毫无差错,这更令人浮想联翩,出门后就红着脸对薄夜说了一句谢谢。

没事……薄夜捂住脸,总觉得自己的嘴角止不住要上扬,他转过头去,脖子上浮起一层粉红色。

太,好,看,了,吧!薄夜总觉得自己是捡到宝了,果然这一身穿在唐诗身上十分漂亮,男人收拾好自己的情绪,随后对她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嗯……唐诗皱着眉头,手脚还是有点虚浮,别的挺好。

远去白越丢来一罐药,吃两粒,促进新陈代谢和排毒的,能快点把你体内的药效排出去。

哦好,谢谢。

唐诗又是一声道谢,白越就这么坐在沙发上看着薄夜对唐诗的脸发呆,总觉得那个威风凛凛妖孽邪魅的薄夜现在就跟情窦初开的小男生一样,打量着唐诗的眼神里满满的都是惊喜。

白越摇了摇头,唉,盲目的爱情啊……谁人背后在下黑手然而唐诗并没有察觉到薄夜对她的种种想法,只是在吃了白越给的药之后就起身去拿自己先前被薄夜放在一边的手机。

已经是深夜,她不回去,惟惟肯定会着急。

果不其然,刚把手机抓在手里,就响起了一道铃声,薄夜觉得那个铃声莫名听着很耳熟,但是来不及多考虑,就已经被唐诗接通。

喂?女人的声音还是那副清冷的样子,但是细听就会发现其实带着柔软的沙哑,像是一场暧昧过后餍足的诱惑。

妈咪,你去哪了?唐惟在那里问道,怎么还不回家,我会很担心你的!唐诗只能哄他,我马上就回来了。

你怎么能一个人在外面玩呢!唐惟有些生气,你知道我多担心你吗!你一个人出去太危险了,下次不要这样做了!好好。

唐诗无奈地笑了笑,我知道了,我给你认错好不好?唐惟哼了一声,随后又说,苏祁叔叔也很担心你。

我马上就回来。

唐诗一边整理自己的衣服,一边忙着穿鞋子,薄夜在旁边把她的鞋子递过去,女人感激地用口型比了一句谢谢,薄夜眯眼笑了。

好,半小时之内就回来,肯定不乱跑。

你们乖乖在酒店里等我,不要自己随便出去知道吗?唐诗哄完唐惟挂了电话,随后舒了口气,身体还是有些吃力,总觉得使不上劲,但是比之前已经很好多,脸色也逐渐恢复正常。

她弯腰朝他们鞠躬,感谢你们今晚的出手相助。

不必客气。

薄夜勾唇笑,漆黑的瞳仁邪气无比,不过你要是想报答我,我不介意以身相许。

唐诗总觉得眼前这个薄夜比她认识的那个薄夜还要危险。

这个男人身上充满了带着攻击性的掠夺欲,就是想要将她所有的心思全都转变成他。

这种感觉,这种心理防线慢慢被人突破攻入的感觉,让唐诗下意识想要逃。

于是女人赶紧转身去拉开酒店的房门,对了,如果你们回国,可以找我玩。

我肯定好好招待你们……嗯。

薄夜拉着薄唇笑得不可一世,我肯定会去找你。

这话让唐诗的心瑟缩了一下。

她不想再让自己的理智溃不成军,于是只能选择逃,脚步飞快地离开了房间,随后,整个尊贵气派的总统套房里一下子沉默下来。

薄夜看着女人逃出去的方向,那双精美的眸子微微眯起,顷刻间便有凌厉的杀气从眼底溢出,和他先前轻佻的模样截然不同——那是他认真时凛冽的气场。

白越。

薄夜喊了一声自己朋友的名字,我觉得……背后有蹊跷。

你猜的没错。

白越勾着唇,从他的医药箱里翻出一份刚才打印出来的文件,啪的一下摔在薄夜手边的茶几上。

这群黑人,是被人雇佣的。

白越一字一句,将主要内容说出来,所以,是有人,在背后想要对唐诗下手。

夜不归宿情况复杂白越这番话让薄夜觉得有些危机感,他知道唐诗是钟国薄氏的女企业家,为什么来了澳洲,都会遭人下黑手?她得罪了谁?薄夜抿着性感的薄唇沉默,双手十指交错,似乎是在思考事情,最后他睁眼,眼里一片冷光,去查,我挺想看看我的小宝贝儿到底有多少仇家。

白越不屑一顾,哟,这是打算做护花使者吗?关你屁事。

薄夜抬头就是一个冷眼,对了,唐诗的背景你去查了吗,她为什么能当上薄氏的女主人?还在查,查不到。

白越倒是很坦白,可能我的技术不够高超吧,国内明显有人刻意将唐诗的消息封锁了,没有人能够查到。

你不是七宗罪的人么?薄夜嘲弄地看着他,怎么连这点关卡都过不去?我特么……白越特别想揍薄夜一拳,七宗罪也是有分工合作的好么,我的黑客技术又不是最好的,傲慢的才是最好的!傲慢是谁?R7CKY。

白越双手抱在胸前,哼,你别想了,是我的好兄弟,除此以外我想不到还有谁能比我厉害。

你这个意思是,唐诗身边有R7CKY的帮忙?薄夜皱起眉头,这不科学,七宗罪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帮一个女人?我也觉得不可能。

白越点点头,要么就是和R7CKY技术一样顶峰的人,或许时代变了,早就有了更厉害的人才出世。

薄夜没说话,只是眼神逐渐深沉下来。

唐诗……真是个有意思的女人。

唐诗回到酒店里的时候,苏祁和唐惟就坐在酒店一楼大厅里,看见唐诗出来,立刻冲上去,大半夜的,你跑去哪儿了?抱歉抱歉……唐诗看见一大一小两张担忧的脸,心中满是歉意,心情不好出去喝了点小酒,所以……怎么能一个人去喝酒?!苏祁一听唐诗是单独出去喝酒了,一下子拔高了声调。

被人搭讪都是小事,要是遇上纠缠不休的臭流氓动手动脚,那唐诗不就受欺负了吗!好了啦,下次不会了。

唐诗眨眨眼睛,别生气了嘛,我这都回来了。

唐惟的眼神一下子暗下来,特别像薄夜生气的时候,你身上的衣服换了一套。

这话一出,苏祁的脸色都跟着变了!衣服换了一套?什么情况下会换衣服?!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唐诗一看见苏祁瞬息万变的脸就心里暗叫大事不好,刚想转移话题,就看见苏祁一把抓着她的手怒气冲冲地拽着她往电梯走,身后跟着同样脸色阴郁的唐惟——他们在这个时候结成了统一战线的联盟。

你给我好好解释衣服是怎么回事?苏祁没有多说别的,进了电梯就一下子把唐诗整个人按在墙上,为什么会换了一套衣服?为什么……为什么会这么久才回来?一个人出去喝酒,夜不归宿这么久,回来时还换了一身新衣服,这换做任何一个人都会想多!她心冰冻再无机会唐诗有口难言,她在犹豫自己到底要不要说出今天的事情,可是说了又怕这两个人压力更大,她拽着身上的衣服有些着急。

苏祁更着急,看见楼层到了,几乎是用力扯着她出了电梯,唐惟跑了几步才追上大人的步伐。

显然此时此刻的苏祁正处于暴怒的范畴,他一看到唐诗半夜出去这样回来的样子,就控制不住地联想,联想她这毫无联系的几个小时里到底做了些什么。

什么事情是需要换掉一套衣服回来的?!苏祁观察到了唐诗的头发甚至还有点湿,这说明了什么,她落水了?还是……在酒店里和别的男人洗澡了?苏祁是不会信唐诗落水的,何况她还会游泳,想到这里就愈发生气,拿了房卡打开房门,唐惟都还没来得及进去,那门就嘭的一下在他眼前关上。

苏祁叔叔?苏祁叔叔!唐惟敲打着房门,你让我进去……然而里面传出了苏祁愤怒的声音,他将唐诗直接按在床上,俊美的面容变作一片无法克制的咬牙切齿,苏祁觉得自己已经用尽力气在让自己保持冷静了,可是当发现唐诗的异样之后,他就像是要发疯一样。

是谁?蓝绿色的眸子里倒映出唐诗仓皇失措的脸,她挣扎着,你等下……让我起来!告诉我是谁!苏祁歇斯底里地吼了一声,为什么会换了一套衣服回来,是跟谁……发生关系了吗?唐诗,你告诉我……苏祁整颗心都在抖了,为什么会这样,唐诗不可能和别人真的有什么关系的,唐诗守着薄家只为了薄夜,怎么可能——薄夜……是那个薄夜吗?是那个长得和薄夜无比相似的男人吗!苏祁的声音里翻滚着悲痛,唐诗,你可以不接受我,但是为什么那么快就去找别的男人?唐诗觉得可笑,又觉得心痛,苏祁,我不是那样的人。

那你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苏祁怒吼,衣服是谁给你买的,为什么会换衣服,为什么头发是湿的,为什么——为什么这么久才回来……男人抓着唐诗胸前的衣服,你知不知道我等了你多久?你是不是去找那个薄夜了?肯定是因为他那张和薄夜长得那么像的脸让你动心了对不对?唐诗眼里满是痛意,你现在处在生气的范畴口不择言,我理解你。

但是苏祁,我没有……苏祁来不及等唐诗说别的,就俯身狠狠吻住她,他曾经有机会得到她的信任的,也曾经可以走进她的心里,可是薄夜一死,她的心就冻住了,彻底封起来了,没有给别人一丝接近的机会!他恨!唐诗挣扎了一下推开苏祁,眼里满是惊恐,刚刚被那群黑人欺辱的阴影似乎再次来袭,她发起抖来,你想干什么?唐诗,薄夜死了,我不可以吗?苏祁皱着眉头问她,我为什么不可以,唐诗,薄夜死都死了……轻易放弃怎么可能唐诗不知道为什么,迅速地反击,别说了!苏祁一愣。

他……他死了,我就死心了,所以不要在我身上浪费力气。

唐诗艰难地把头转过去,苏祁,我很抱歉无法对你的感情做出回应。

甚至别说回应了,我现在连爱一个人的能力,都没有。

薄夜的死,带走了唐诗所有重新去爱一个人的能力。

苏祁没说话,只是眼神死死盯着唐诗,到后来男人忍住了心头的惊涛骇浪,从她身上离开,对不起……我不该对你动粗。

唐诗蜷缩在床边,拿被子盖住自己,我也有责任,我应该和你解释清楚的。

苏祁觉得,唐诗用这种客套的语气和他说话,对他而言就像是一种折磨。

一种无声的折磨。

后来唐诗才慢慢地把事情经过统统说了一遍,她似乎还带着后怕,提起那帮黑人的时候,声音都是颤抖的,苏祁听得心就像揪在一起,再次上前抱住她,没有了刚才的凶猛。

对不起……男人的声音低闷,是我该和你说对不起,我错怪了你,不分青红皂白……没关系。

唐诗脸色苍白地笑了笑,是我这样回来太过草率,没有考虑到你们的心情。

苏祁伸手摸了一把唐诗的脸,没受伤吧?该死的,国外持枪合法,我就怕你受伤。

你说那个长得像薄夜的男人后来救了你,没有对你做什么吧?唐诗忽然间就想起了那个男人当时对自己意乱情迷的那个吻。

可是她没说出口,摇了摇头,没有,我后来洗冷水澡,还吃了药。

衣服是他买给我的,我很抱歉让你们误解了。

是我们误解了你,你却和我们道歉。

苏祁心里疼得不得了,精致的面容一片懊悔,是我太冲动了,唐诗……我,我刚才的行为举止……我真的没过脑子,一时冲动……好了啦。

唐诗看见苏祁这样慌忙解释,像个小孩子的样子,扑哧一声乐了,我原谅你了,你去把惟惟放进来吧,他好像还在门口。

苏祁啪的拍了一下自己的脑子,哦对!我给忘了!刚才一股脑儿涌上来太多怒火,导致把小惟惟忘在门口了!苏祁去开门的时候,见到唐惟一脸鄙夷地站在那里,冷冷地盯着眼前这个俊美的混血美男,你就这么把我关在了门外。

sorry,忘记了。

苏祁无奈地笑了笑,你太小只了,我都忽视了身后还有一个你。

你还有脸说!唐惟咬牙切齿,我在门口等了你们二十分钟!人家都以为我是那种故意窜来窜去打扰客人的熊孩子!哈哈哈!罪魁祸首苏祁居然还笑了几声,那真是太惨了。

竟然还笑得出来!唐惟扑上去和苏祁扭打,一大一小两个人倒进床上,你居然敢对我妈咪用那么凶的态度,我告诉你,没门了,你被我踢出追求者队伍了!呵,你以为我苏祁是那么轻易就放弃的人?若是没死还复合吗唐诗笑看着他们在一边打闹,心里喘了口气,还好回到了之前的关系,苏祁也没和他们多追究,这让她稍微觉得有些放心。

只是想起那个和薄夜极度相似的男人,唐诗心里总是有一股不安感。

为什么……为什么总觉得还有什么危机隐隐欲来?这天夜里唐诗和唐惟一起上床睡觉的时候,她关了灯,唐惟却没躺下来。

唐诗疑惑地问自己的儿子,惟惟,怎么了?唐惟一个人自顾自在想事情,眉头皱得紧紧的,乍一眼倒是和薄夜办公时蹙眉的模样有几分相似。

黑暗中,小男孩衬着窗外的暗淡月光,半边脸庞已经隐隐有了薄夜凛冽的影子,他隔了好久才回复唐诗,妈咪,我在想薄夜到底死没死。

唐诗愣了一下,你是说……薄夜或许没死?有这个可能。

唐惟抬头看了眼窗外,大概这个薄夜的出现,让我觉得世上的巧合太过神奇。

从而开始奢望我的父亲没死吧。

是啊,一旦有了细微的希望,那些曾经的绝望就会再度滋生出期待的花朵,这便是人心的贪婪。

就像她明明已经心死百遍,对薄夜绝望了那么多次,却还是会被他纵身一跃跳向悬崖的最后一幕所感动。

因为他们是人,是活生生的人,好的坏的,爱的恨的,都会带来不同的影响。

人心可以被捏碎弄死,然而也同样的……可以被救活。

唐惟看着窗外的月光,轻声道,如果薄夜没死,妈咪,你会怎么对待他呢?唐诗被唐惟这个问题问得心头微微一动。

你还会和他在一起吗?唐惟总算挪过视线来正视自己母亲的脸,他的视线沉着如水,小小年纪,却已经有了成年人般的阅历,他能问出这个问题,就已经超出了他这个年龄所考虑的事情的范畴。

唐诗用同样认真的眼神注视着自己的儿子许久,才轻声道,算了吧。

算了吧,三个字,道尽了无穷的残存,却无能为力的爱意。

唐诗看着唐惟那张和薄夜相似的脸,忽然间红了眼眶,死的人已死,剩下的不过是我们的执念罢了。

可倘若这世上有奇迹,薄夜重新回来,那我除了再三叩谢老天爷之外,别的也一无所求。

唐诗冲唐惟笑了笑,笑容寡淡,却是看破一切的沧桑,我们之间真的无能为力了,我替他守住薄家,只希望他能回来。

以后的路,就像他对我说的最后一句,‘忘了我吧,好好活着。

’。

就像她不知在哪里看见过一句话——这世上有两种最美的感情,或相濡以沫,或相忘于江湖。

他们之间,离相濡以沫早就隔了太远的距离,如同一道天堑,那些切实存在的伤痕造就了无法回转的过去,那么便两清相忘,这天地茫茫,从此你我各自安好,再也不见。

这是唐诗想过的,和薄夜之间,最好的结局。

想到这里女人咧嘴,露出了一种令人觉得悲伤的笑容,唐惟,我希望你长大后不要像我一世风雨。

如临大敌比你还强唐惟心疼眼前这个明明想哭,却还要强撑着笑出来的母亲。

他上前,弱小的手臂拥住唐诗,就如同当年薄夜站在唐诗面前撑开双臂,替她挡下所有的子弹一样。

薄夜放下的东西,唐惟又拿了起来。

冥冥之中,轮回一切。

唐诗才发现,原来岁月沉默地,却缓缓道来她从来都不曾注意到的一个事实——她被自己想要保护的人保护着。

没关系,妈咪,就算没有了薄夜……唐惟顿了顿,我还是你最后的慰藉。

那是薄夜唯一留给这个世界的礼物——这个叫做唐惟的小男孩。

第二天他们都选择了早起,因为机票订在下午,所以趁着离去机场安检还早,就刻意早起,说是要陪着唐惟在堪培拉逛一圈。

R7CKY给唐惟发来了一条消息。

【有人试图攻击国内我们的防火墙,不过被我挡住了。

】唐惟一边在步行街上奏,一边笑着打字回去——【果然我的师傅是最厉害的啦!】R7CKY在另一边叼着烟头特别得意,【那必须,也不看看你师傅我是谁,全球第一的黑客师好么!这世界上就没有比我更厉害的——我靠!】他发完这段消息就一下子不再和唐惟联系,唐惟皱起眉头,原本还想买点纪念品,忽然间就没了心思,难道是国内的防火墙再次被人攻击了?他想回拨过去,但是怕影响到R7CKY,只好耐着心思等待,果然十分钟后,R7CKY又发来了一条消息。

【妈的,吓死我了,刚刚好惊险,有人差点突破了我的防火墙!】唐惟有些惊奇,【那不是你新编的程序么?】【就是!我哪儿知道世界上有这么牛逼的黑客师能把我新编的程序攻破啊?害得我在最后关头又唰唰唰编了一套程序叠加上去,不然公司机密和你们的资料差点全都被人家盗了!】这么可怕?唐惟微微睁了睁眼睛,他师傅R7CKY的黑客技术绝对是一流水准,这肯定不是吹牛,毕竟是全球暗杀排行榜上排名第一的黑客师,那么他新编出来的程序肯定很复杂,一般人必定解不开。

就像他所说,之前有人来攻克他们的防火墙,但是被他轻轻松松挡住了一样。

那为什么……这一次的这个人,可以让他的师傅如临大敌到这个样子?唐惟皱着眉头,立马问道,【师傅,这世界上比你强的人你认识几个?】比我强?R7CKY刚想说没有的,不存在的,没有人可以比他强,但是下一秒,他猛地想到了一个名字。

NIGHTMARE。

那个名字叫夜之噩梦的男人。

于是R7CKY迅速把这串名字打过去,【我以前曾经输给过这个男人一次,不过很快赢回来了,所以论实力我们应该是旗鼓相当……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

】那应该是很大部分几率就是这个人刚才动的手!唐惟看了一眼那个名字,忽然间觉得有些眼熟……这个名字……紧跟着小男孩脑子里嗡的一声响,是唐诗背部的那个纹身……是……是他的父亲薄夜!真的是他那个男人这是真的吗?真的……真的,是薄夜回来了吗?唐惟的大脑里顷刻间一片腥风血浪,所有的信息在这一刻被串联起来,薄夜葬礼上的怪异,薄夜被运回来时大家的状态,以及现在在澳洲遇到的那个神秘莫测的男人。

是薄夜……那个男人真的是他的父亲薄夜!唐惟瞪大了眼睛,把自己心里的总结一下子打出来发给了他的师傅R7CKY。

在国内的R7CKY看见这排字,盯着手机屏幕发了好久的呆。

回过神来倒抽一口凉气,整个人扑到一边擦着枪膛的ventus身上,我靠!ventus正在擦他们的爱枪,这个时候R7CKY猛地跳上来,吓得他差点灵魂出窍,硬生生将他一个冰山面瘫逼得爆粗口,你他妈有病是不是!枪走火射死你开心了是不是!R7CKY被ventus劈头盖脸一顿骂,抹了一把自己的脸,不怕死地继续蹭上去,你看你看!我小徒儿说,nightmare就是薄夜!哦。

ventus一脸天崩地裂面不改色的样子,那说明,几年前那个打败你的天才就是薄夜。

不……R7CKY因为太过震惊,直接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喃喃着,这说明……刚才能够攻破我的防火墙入侵的男人……就是那个薄夜……ventus正在擦枪的手一顿,紧跟着也猛地抬起头来,像是不可置信,又重复问了一遍,你说什么?薄夜难道真的还活着?!不然除了他,还有谁……能够攻击我的防火墙?R7CKY皱着眉头,我就输给过这个男人一次,除了他,我想不出别人。

R7CKY一字一句,却是声音坚定,然而刚刚惟惟告诉我,这个英文,就是薄夜的名字……ventus都跟着被这个震惊的事实惊得变了脸色。

无论如何都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一个结果。

若真的是薄夜,那么就是薄夜没死,他还存活在世界的另一个角落里,只不过没有被他们查到……R7CKY猛地像是反应过来什么一样,我去查查这个背后的ip地址!若是查出来了,就可以知道现在的薄夜在哪里,甚至可以通过那个ip地址附近的各种摄像头里记录的行人面孔来对比到底是不是真正的薄夜!快!ventus都失去了冷静,走到一边打开另一台电脑帮助自己的好搭档进行超大的数据计算,因为既然是薄夜出手,那他也很有可能将自己真正的ip地址都藏起来!所以想要查出他背后所在的地址,可不是一道小工程!这边的R7CKY和ventus陷入了一场黑客师与黑客师之间的交锋,而另外一边的澳洲,唐诗还带着唐惟在逛街,却敏感地察觉了自己儿子的走神。

你怎么了?唐诗脚步一顿,回过头来看唐惟,最初说想要在国外多逛一会的是他,现在出神心不在焉的也是他,这让唐诗觉得奇怪,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抱着手机看,是有什么重大新闻被发现了吗?唐惟抓着手机的手都在颤抖,薄夜还活着的可能性已经被无限放大,从前只是奢望猜想,如今却很有可能成真……伪装出行发现是你唐诗看着唐惟脸上那种严肃的表情,总觉得这阵子唐惟的心事相当多,先是昨天夜里问她薄夜若是回来打算怎么办,现在又是一副神秘莫测的样子,怪不得她总是隐隐觉得要有大事发生……唐诗叹了口气,伸手去拉唐惟,小男孩这才回神,喃喃着,也许是真的……唐诗愣了愣,什么东西是真的?唐惟不再说任何一个字,后来调整好心情陪着唐诗一起逛街,这事情就像是没发生过一样。

他不能这么早就告诉唐诗,除非所有的真相都尘埃落定,不然很可能就是再一次的希望落空。

几个人在步行街商业区转了一圈,后来打车去了机场,林辞和苏祁又在后面帮忙提着行李,唐惟和唐诗走在前方,母子俩的背影惹得好多经过的路人在那里偷偷议论。

刚刚那个女人气势好足啊,像是大明星一样。

对啊对啊,她手里那个是不是她儿子?好漂亮的小男孩……人家一定是豪门贵妇哟,不然一般人哪来这个气魄。

唐诗和唐惟对于这种议论已经可以做到十分冷静了,后来一切如常通过vip通道的安检,可是唐诗总觉得背后像是有人在跟着似的,一转头,那个眼神又不见了。

他们定的是vip的机舱,所以人比起一般的经济舱来要少,就这么几个人,也没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对象,唐诗只能把一切当做是自己的多虑。

或许因为见到了那个薄夜,导致她整个人的神经都有些过分敏感了。

倒是唐惟,似乎也察觉到了身边有怪异的气息,往后看了一眼,随后嘴角不动声色地勾起。

登机时间到来,大家都纷纷走向机舱,唐惟左手被唐诗牵着,右手被苏祁牵着,三个人如同一家三口,林辞这个助理跟在身后,就像是小有资本的一家人出游,看着画面都相当养眼。

他们到了高级舱,随后找位置坐下,高挑的空乘小姐过来帮忙调整座椅的位置,以及帮他们提前准备好各种措施,半小时后飞机缓缓起飞,唐诗慢慢合上眼睛。

这次来澳洲遭受的事情有点多,大脑承受不了如此多信息的闯入,有些不堪负荷,她的确需要好好休息一把了。

后来她闭上眼睛,进入睡眠状态,倒是一边的唐惟,察觉苏祁等人统统睡着以后,勾着唇慢慢地从位置上爬起来,像是熊孩子一般将头往后转。

后面坐着一个带着鸭舌帽,把帽檐压得很低很低的男人。

小男生轻笑几声,嘿,我发现你了。

薄夜猝然抬头,看见那张和自己有几分相似的小脸正冲着自己笑。

唐惟满心欢喜,对着薄夜道,你果然跟过来了。

薄夜勾唇,他没想过第一个发现自己的人竟然会是这个小男孩,看来他比一般的孩子都要聪明很多。

怎么知道是我的?刚才回头看就察觉到是你了。

唐惟眼睛眯起来笑的时候,特别的可爱,虽然没看见你的脸,但我本能觉得那是你。

记忆残缺排除选项薄夜像是被唐惟嘴巴里本能这个词语给逗笑了,又觉得有些神奇,便问孩子,不看见我的脸,为什么也能知道我是谁?因为直觉。

唐惟又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他在心里回答薄夜,因为父子之间的直觉。

只是,眼前的薄夜,似乎记忆并不是完整的,所以不记得他是他的儿子。

薄夜的确不记得,但是看着唐惟转过来冲他打招呼的样子,心里没由来软下来一片,像是有了软肋一般。

这种感觉很亲切,就仿佛他很久以前就和这个小男孩认识。

薄夜不由自主脱口而出,我们以前是不是认识?唐惟一愣,随后轻声道,或许是呢,冥冥之中,我们是认识的。

薄夜听见唐惟用这个高深莫测的字眼来说话的时候噗嗤一声笑了,你真有意思。

果然,唐诗有意思,唐诗的儿子也很有意思。

薄夜忽然间想去查查唐诗背后那个前夫到底是谁,因为他潜意识里认为这个小男孩的父亲,一定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怎么会死,怎么死的?唐惟察觉薄夜显示沉思,下意识问了一句,你来钟国是有事吗?薄夜意味深长勾起嘴唇,是啊,是去见一个老朋友。

老朋友?唐惟脑子里迅速略过了无数人的名字,若是眼前这个人真的是薄夜,那么但凡和他们关系好的,都已经知道了薄夜已死的消息,没人还会和薄夜有联系。

除非是半年前那人就知道薄夜根本没死,并且一直瞒着所有人,偷偷和薄夜来往,所以薄夜才会回国找他。

那么到底是谁知道薄夜没死的,还是他老朋友……唐惟的脑海里出现了无数个选项,最后都被一一排除,不,当时的大家都以为薄夜死了,到底还有谁……谁能够将薄夜的消息瞒住?后来那个人名猛地在他脑海里凭空出现。

江凌。

那个从头到尾假扮了一场薄夜死亡的医生,因为薄夜当时去澳洲动手术的时候,只有他一个人跟着跳上飞机过去了,所以也只有他能让薄夜置之死地而后生。

唐惟也摆出了薄夜那种令人捉摸不透的笑容,小男孩眼里的神情和眼前的薄夜无比相似。

在排除了所以不可能之后,剩下的那边是真相。

当年薄夜能够逃出生天并且销声匿迹这么久,肯定是有江凌的暗中帮忙,否则不可能会瞒得如此逼真!那么问题来了,到底是什么事情,让江凌不得不瞒着这个消息,或者说……江凌为什么没有告诉薄夜他曾经的回忆?这期间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导致江凌隐瞒了薄夜的过去,所以薄夜才会没认出他们。

但是感情这种东西实在是太奇妙了,薄夜哪怕忘了他曾经和唐诗互相伤害互相深爱的过去,只要重新见到唐诗那一刻,还是会不受控制想靠近。

这或许就是身体的本能,来自大脑深处的习惯,在告诉薄夜,那个女人,是你曾经用生命爱过的女人。

欢迎回来追问过往后来唐惟再也没去打扰薄夜,或许能和他坐上同一个航班就是个奇妙的缘分,小男孩怀揣着激动紧张的心情等到飞机落地,后来薄夜照例戴上帽子和口罩,跟在他们身后从vip通道出来,因为实在是将自己裹得太严实,导致好多人都以为这是哪家大牌明星偷偷回国,还在背后偷拍他的背影。

薄夜旁边还跟着一个把头发统统盘起来塞进贝雷帽里的男人,唐惟一眼就知道这是之前站在薄夜旁边的那个白发男子,估计是怕一头白发刺激到普通路人,所以尽量都遮起来了。

这导致他们全身上下都是神神秘秘严严实实的,都不留一条缝,不知道的以为是公众人物,只有唐惟看着他们的身影,独自勾唇笑。

真好,哪怕他们还没有相认,也可以和他相处在同一场合,在这么近的距离里一起呼吸。

或许真相早晚会揭开,而他所作的只需要等待。

回去路上,薄夜看着林辞开车将唐诗和唐惟接上去,结果苏祁也跟着跳了上去,愣是气得说话都不顺畅了,在地下停车场里,直勾勾盯着那辆车子好久,旁边的白越也笑了,干什么?吃醋,看不出来?薄夜没好脸色,远方走来接机的江凌,正冲他们挥手,哟,总算来了?怎么就这么点架势。

薄夜看见江凌走近,一个人来也就算了,还空手来。

我和白越这都离开钟国多久了,也没点欢迎仪式。

哈哈哈,你还想要什么欢迎仪式?江凌乐了,敲锣打鼓放鞭炮?是不是还要挥彩旗铺红地毯?江凌顺手替薄夜拉了一把行李,我靠,这么多,你是打算定居了?是啊。

旁边白越替他接上,上去一把从背后抱住了江凌的脖子,你落到我手里,就是一个死字!这位目前在逃通缉犯先生请您自重一点。

江凌拿着手机转过身来,我随手报个警,明天开始就是去监狱里探监送饭找你们的日子。

……白越咬牙切齿,你舍得把我送进去?当然舍得了,你又不是美女。

江凌翻了个白眼,来老夜,我带你去我家。

我不是美女,但是我长得比女人漂亮好么!白越在后面叫嚣,阿夜是你兄弟,我就不是吗!江凌和薄夜回头朝着白越笑笑,那笑容看起来还有点渗人,白越咽了咽口水,我……我人在钟国不得不低头!一行人上了江凌的车,江凌一边开车一边还问薄夜,需要我公开你回来的事实么?无所谓。

薄夜伸手撑住下巴,只要别吓到唐诗。

哎呀啧啧。

江凌打转方向盘,你失忆了,都还记得唐诗?这明显是话里有话。

薄夜一下子严肃起来,江凌这句话让他联想到了唐诗第一次遇见他时那个态度,以及后来她嘴里一直喃喃的几句话。

马上就追问,你这意思,听着似乎是我以前和唐诗发生过什么?大兄弟啊你没死啊江凌浑身一个机灵,立刻说道,不是不是……这么说也不对……怎么说呢……反正,有的事情你需要靠你的自己的双眼去明白去接受。

这话说了跟没说似的,薄夜皱着眉头,如果我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你必须得告诉我。

江凌叹了口气,老夜,有些事情……告诉你是没用的,只会叠加一层新的伤害而已。

薄夜陷入死一样的沉默,久到江凌都在怀疑是不是自己说错话了,好久之后薄夜才缓缓开口,那她……是不是曾经,很恨我?有些答案,不言而喻。

所以唐诗才会在后来重逢薄夜的第一眼,就不受控制一边哭一边打他一个耳光。

薄夜觉得心口像是绞起来一般疼痛着,让他根本无法忍受这样的折磨。

江凌从后视镜里看见了薄夜的表情,后来暗自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自己这样的选择是对还是错。

几个人回到江凌家里的时候,把东西往下放,此时此刻江凌的哥哥江歇正好也在家中,看见门外弟弟和他的兄弟走进来,刚想打个招呼,一抬头就看见了薄夜那张脸。

江歇张嘴一个你好说到一半,就这么卡在嘴巴里发不出声音来。

他指着薄夜,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一般你你你你,你了半分多钟,才蹦出一句——你没死?!薄夜知道自己曾经在生死之间走过一遭,器官伤了,脑部神经也受伤了,所以导致他丢失了部分记忆,但是眼前这个英俊帅气的男人给他的感觉很熟悉,应该是自己以前的好朋友吧?薄夜试探性说了一句,你,是不是我曾经的好兄弟?江歇红着眼睛,跟个大姑娘似的直接蹦到了薄夜的怀里,兄弟!!你没死啊啊啊!薄夜被江歇这个突如其来的激动给吓了一跳,回过神来也只能拍拍他背表示放松,哈哈……我当时也以为自己要死了,睁开眼睛看见江凌的时候大脑是一片空白,还好他在,不然我估计都不认识这个世界……你还知道这是几吧?江歇伸出两个手指,快,告诉我,这是几?薄夜用一种看弱智的眼神看着江歇,我只是失忆,不是变脑残。

很好。

江歇拍拍手,这个毒舌的功力还是有以前那个薄夜的味道,就是性格变了。

薄夜笑了笑,一张妖孽的脸笑起来愈发邪肆。

怎么变了?变得更加有攻击性了。

江歇摸着下巴找合适的形容词,我不知道怎么说,反正就是看着现在你,比以前高冷的你更加危险,感觉随时随地都在蛊惑人心一样。

啧啧,这个形容词。

白越在一边,把江凌的家当做了自己家似的,倒了一杯红茶,江大哥,你说的应该是薄夜在女孩子眼里的形象吧?没错。

江歇笑笑,看了白越放下来的白发,唉,你是那个叫白越的吧?我经常听见我弟弟骂你,你好你好。

衷心的狗咬人最疼白越喝着红茶差点一口气喷出来,摸着喉咙在那里咳嗽,江凌你平时都跟你哥骂我呢?江凌乐了,怎么,还指望我夸你?白越翻了个白眼,得了,你这张嘴巴,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白越是个长相妖娆的男子,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一双桃花眼波光潋滟,让人觉得像是一只妖精,跟薄夜站在一起,正好一邪一魅。

江家的小女仆们都红着脸打量客厅的他们四人,暗地里偷偷议论他们为什么能长得这么好看。

后来江凌笑着问薄夜今晚要不要出去喝酒,以前薄夜纸醉金迷,听见这种事情肯定欣然前往,这一次居然罕见地摇了摇头。

江凌问,为什么?薄夜说,我想先去找唐诗。

刚刚在飞机上看她跟苏祁聊了一路天,下飞机还一起走了。

我有点不放心。

众人:……妈的这他妈肯定是孽缘,失忆了都还不忘追前妻!与此同时的城市另一边,安谧被人推着轮椅来到一间vip病房的门口,女人脸色看起来不是很好,听说自己派出去的黑人被人拦路解决了以后,表情就更加阴郁。

该死的,唐诗真是命大,她原本以为唐诗在国外落单没人会帮忙,没想到这一次偏偏还有人帮了她一把,简直就是突然间打乱了安谧所有的计划!不行,唐诗必死无疑!现在薄夜下落不明,她唯有把薄家的权利全都夺过来,才能安心!想到那个当初处处看不起自己的薄老夫人已经死了,安谧心里就是一阵得意的笑。

你个老八婆当初不把我放眼里,现在死的那么早,活该!到了。

安谧示意推着自己的人停下,然后身后那个施糖就跟着停住了,轻声道,小姐,您去吧。

安谧回头看了一眼施糖,这几年她身边的人来来往往太多,但是每次只有这个小姑娘选择忠心耿耿地陪在自己身边。

施糖原来不长这样,也不叫施糖,但是安谧急需要一个和唐诗无比相似的女人,当时的施糖是她的属下,就被送去了整容医院,硬是被整成了一张和唐诗无比相似的脸,到了后来,干脆连名字都改成了唐诗的倒过来念法——施糖。

安谧轻声对施糖说,你为什么从来没有怀疑过我?施糖笑了笑,因为您是我的主人。

安谧握紧了拳头,最衷心的狗,咬起人来,也是最疼的。

施糖这样无条件拥护她,反而让她有点起疑心,于是多看了这个女人几眼,安谧才说,你去电梯口等我吧。

好。

施糖垂下头,您好了随时叫我。

嗯。

看着施糖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的尽头,安谧这才站起来,伸手推开了vip病房的门。

病房里,躺着一个和她面容有几分相似的女人,带着氧气罩,连着呼吸机,旁边的机械发出滴滴的运转声,女人正陷入一片冗长又黑暗的沉睡。

那是一年前陷入昏迷的,她的亲妹妹——安如。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安谧看着躺在床上变成植物人的安如,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这个妹妹,当初自作聪明想要除掉她,却没想到被她利用倒打一耙。

她将计就计,既顺手除掉了唐诗,又在恰当的时机选择现身,让安如的罪行被曝光,从而将自己变成一个完美的受害者。

所以,五年前不是安谧意外被安如害,是她有意让自己故意被害。

她在人前伪装出一副自己也是受害者的模样,让大家相信她当时也是被安如推下楼梯遇害,所以这几年才一直避风头躲着安如。

事实上,背后都是她纵容了安如的心狠手辣,却也成为了最后的赢家!安如就是她后来派人打成植物人昏迷的,她要的就是安如这辈子都不能再开口说话,那些罪名从此就都落在了安如的头上,她安如罪该万死,心机歹毒——而她安谧,就是个无辜受牵连的弱者。

安谧从轮椅上站起来,是的,站起来。

她本该推着轮椅一辈子残疾的才对。

可是她,根本没有残疾。

腿断了也是她编出来的,编出来可以引起薄夜的内疚,让他误以为五年前那幢事情造成了多么恶劣的后果,让他想要对她补偿所以故意装出来的残疾!安谧伸手摸了摸安如的脸,知道她现在是植物人的状态,女人得意地笑,疯癫一般猖狂,安如啊安如,你和我抢男人?算尽一切,都没想到我才是那个黄雀吧?你真是可怜,被我利用,又被我摆一道,现在成为植物人再也开不了口说话,是不是该心满意足了?安谧眼里净是凶狠狡诈的暗芒,你应该感谢我这个亲姐姐对你心疼才是,不然我早就让你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了,姐妹一场,我才只是将你变作植物人而已。

你就应该庆幸我对你的宽容,毕竟你也是替我下手除掉了唐诗呢,哈哈哈安谧说完了这些话,又停下来,随后她伸手扼住了安如的喉咙,像是恨不得把她掐死,我还是高估了你的本事,本来是打算让你和唐诗窝里斗,等你把唐诗弄死之后我出面,再轻轻松松解决你。

毕竟你本来就是我的替身而已,也就因为你这张脸和我相似,薄夜才会容忍你留在他身边。

安谧声音猛地拔高——可是我没想到你这么废物,连个唐诗都弄不死,害得我要亲自出马,好几次差点被人查到在国外的ip地址!国外的ip地址……原来那个国外的神秘人就是安谧!真是没用,弄不死唐诗,还暴露了自己的真面目,难怪薄夜对待你这么差劲,你真的太给我丢人了。

安谧啧啧地摇着头,安如啊安如,我的好妹妹,你果然还是欠缺一点火候。

所以,你的姐姐我只能亲自动手出马了,你因为绑架唐惟事情暴露,我就正好趁着薄夜对你厌恶将你绑走然后把你打成植物人,再找个理由名正言顺把所有脏水泼到你身上之后重新出现,你看看我现在,哈哈哈,薄家的一切都会回到我的手里!没人可以把他抢走安如一番话将她的野心表达的淋漓尽致,原来所有人都被她表面上看着单纯无害的样子给骗了过去!她看着那个躺在病床上就如同一个死人一般的安如,缓缓地咧嘴笑了笑。

没人,能从我手里把薄夜和他的东西抢走……安谧用冰冷阴森的语调缓缓诉说着,没有人……没有人可以!这座光鲜亮丽的城市啊,到底隐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罪恶呢?唐诗回到薄氏的第一件事就是查看最近的报告汇总,因为出走两天,所以公司的事情没有亲手把关,她有点担心会不会出事,干脆直接不回家了,倒是先回到公司直接打开邮件接收秘书发来的各种文档。

深夜里,薄氏集团的整栋公司都被笼罩着黑暗,唯有总裁办公室那里是亮着光的,唐诗在刻苦地检查报告,并且要准备新的一天的行程,她必须从轻松惬意的放假心情里快速走出来,调整好状态迎接新的繁忙日子。

这个时候,唐惟正和R7CKY在家中议论事情,姜戚和韩让坐在客厅外面玩游戏,他们三个人包括ventus在内倒是进了房间里把门一关,就开始谈论最近收到的一些风声。

我在回来的路上看见薄少了。

唐惟先开口了,他就坐在我后面,说是回国内找一些老朋友。

老朋友。

薄夜死亡的消息几个要好的朋友都知道,还有什么朋友是还在联系的?唐惟顿了顿继续道,所以我觉得他所说的老朋友,就是江凌哥哥。

哦,是那个医生对不对?R7CKY对这个人有印象,当初把薄夜送到澳洲去的也是他,这么一来似乎的确有这个可能将薄夜没有死亡的消息封锁住。

唐惟点点头,没错,所以我现在觉得那个薄夜就是我的父亲,只不过他失去了记忆所以性格跟着改变了。

R7CKY皱着眉头,你说的这个可能也是有一定的几率的,不过我们需要更加直白明了的证据来证明薄夜没死。

唐惟顿住了,什么证据?这还用想吗?R7CKY敲了敲唐惟的脑门,当然就是DNA亲子鉴定了!你和薄夜是亲生的,所以只要把那个薄夜身上可以用来验证DNA的东西偷偷弄到手,就可以直接解决目前这两个问题。

一,薄夜有没有死。

二,这个薄夜是不是他的父亲。

唐惟脑子里扇过去一道亮光,你说的没错!下次我应该带一点他的头发出来的。

对了,我们查了一下之前那个攻击我们防火墙的ip序列码。

R7CKY示意ventus把电脑拿出来,随后ventus就顺手将一边的笔记本打开,把上面的消息调出来给唐惟看。

的确,你没猜错,是在澳洲,就是在你们也在澳洲的同时。

R7CKY得出一个结论,所以这个人当时也是在澳洲的某人,和薄夜的时间点正好对上。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的父亲攻击了我们的防火墙?唐惟有些搞不懂薄夜这么做的理由,他为什么这么做?难道他对我们有怀疑?不,也有一种可能。

原本一直没有说话的ventus突然间说了,或许是薄夜想从你们身后……追寻到一点自己曾经的蛛丝马迹,所以选择了试图去搜查你们背后的资料?也有这个可能。

R7CKY摸着下巴分析道,他的黑客技术的确比一个要攻击我们防火墙的人来得好。

可能他先是找人来查我们的背景了,后来没查到,就干脆自己出手。

所以才有之前发生的那一幕。

几个人都点头作为赞同,R7CKY这下就显得很兴奋了,我说什么来着,我当初就说薄夜没那么容易死吧!哈哈,我真是料事如神!以后可以去给人家算命了!唐惟笑着把眼睛都眯起来了,他自从薄夜死后就像是一个老成的小大人一样,平时在公司里上下都冷着一张脸,只有这次去了澳洲一趟,回来后才开始脸上重新有了笑意,R7CKY看在眼里很欣慰。

还好薄夜没死,还好薄夜终于要回来了。

不然唐惟心里的包袱,该是有多重啊……话说,我们再来谈谈别的事情。

R7CKY又从身后掏出一份资料摆在唐惟的面前,你那个妹妹,你还记得吗?哦,薄颜。

唐惟一听见有关于她的消息,表情明显拉了下来,眼里带着浓浓的厌恶,她又有什么事情了?我们查出来了她的真实身份。

R7CKY打了个指响,果然没错,就是苏祁的孩子。

但是安谧似乎骗薄夜这是他的小孩,加上现在薄夜处于假死的状态,没人能够验证薄颜的身份,所以来问问你打算怎么处理。

用的是处理这两个字。

唐惟眯眼冷笑,我还真是巴不得她们母女俩直接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R7CKY装模作样地抱着自己,哎哟,小小年纪杀气这么重,吓死师傅了哟ventus在一边冷笑,随后又看了唐惟一眼,你真的是这样想的吗?唐惟咧嘴,笑得残忍,我也只是想想罢了。

人这辈子命也就这么一条,没了就真的是什么都没了。

这是他从薄夜跳崖一事之后彻底悟出来的一个道理。

就像当初他们那么痛恨薄夜,可是当薄夜抱着丛曦从悬崖上坠落那一瞬间,什么坚持都是可笑的,顷刻间分崩离析。

唯有薄颜和安谧还留着,这两个造成了一切罪魁祸首的女人还活在这个世界上,唐惟心里恨他们更超过了薄夜。

是安谧在背后一手造成了薄夜和唐诗的误会,才让他们之间横生了那么多道无法跨越的深渊!所以呢,到底是让苏祁彻底收养薄颜,让他们父子俩相认,还是说继续先由着薄颜待在薄家?无可取代他的位置薄夜出事了以后,薄颜就一直住在薄家,岑慧秋和薄梁还不知道薄颜不是薄夜亲生的,待她还是亲密如同自己的亲孙女,倒是安谧搬了出去,说是夜哥哥不在了,也不好意思麻烦两位老人,像是在彰显自己的贤惠大度似的,一个人住在了外面。

唐惟一想起薄颜这个外面的野种还天天住在薄家家里,就觉得恶心反感。

先留着她。

唐惟意味深长勾起嘴唇,那笑容让ventus和R7CKY都觉得有些震撼,一个小孩子为什么能有这么危险的眼神?她还有用,还没到最绝望的时候,我得让她留着她那份希望。

因为只有在希望被彻底打碎的时候,才能从一个人的眼里看见整个精神世界崩坏的场景。

这是薄颜欠他的!R7CKY察觉出了唐惟的凶狠,但是没说什么,自己的小徒儿从小主意就比别人强,认定的事情,也劝不了什么。

就这样吧,或许等他长大了就能看开了。

可是R7CKY没想过,等到唐惟长大了,这段爱恨情仇又是会以一种比唐诗薄夜之间的感情还要撕心裂肺的姿态铺展在众人面前。

几个人聊天聊了好久,又零零碎碎讲了一些过去的事情,期间唐惟忽然间想到了薄夜身边那个头发全白的男子,就觉得有些好奇,问了一句,对了,我这次去除了见到薄夜,还见到了另外一个很神秘的男人。

R7CKY和ventus又来了兴趣,每天分享唐惟遇到的新鲜趣闻已经成为了他们的一个习惯爱好,立刻摆好姿势盘好腿等着唐惟说故事,于是唐惟慢悠悠开口——那个男人养着长头发,而且头发雪白,长得也很漂亮。

是真的漂亮,像个女孩子一样——唐惟大概粗略地形容了一下白越的外貌长相,然而还没说完,对面的r7cky和ventus忽然间异口同声地喊道,嫉妒?!嫉妒?是七宗罪那个嫉妒吗?唐惟也愣住了,你们说的嫉妒,是七宗罪里面的那个嫉妒吗?R7CKU和ventus对视了一眼,随后两个人又同时点点头,是的,你最开始说一头白发的时候,我脑子里就是他的形象。

你见过他本人吗?唐惟立刻追问道。

不过对此的回答,两人都是摇了摇头,我们平时就聊天社交罢了,都是网络上的虚拟形象,不过他的id就是叫‘白发三千丈’,所以你一说起养着长长的白头发的男人,我们就觉得是他。

白发三千丈,倒是个挺有古风韵味的称呼。

唐惟偏着脑袋开始思考,或许是他,那么为什么七宗罪的嫉妒会出现在薄夜身边?据我们的了解,嫉妒心眼很小,像个小孩子一样什么事情都要计较,偶尔还会显得比较幼稚,但是他的医术的确很精湛,这世界上大概没有什么可以难倒他的手术。

比如说要救一个人,嫉妒说救不回来了,那百分之九十九就是无力回天;嫉妒说要是能救回来,那不管濒危到什么地步,都一定可以救回来。

R7CKY说完这番话之后,用力拍了一下大腿,就是这样啊!这样就可以解释的通了,薄夜身边之所以有嫉妒,因为当初就是嫉妒救的他,所以他才能从死亡的挣扎线上被拉回来!你这思路没错。

ventus冷冷开口加以点评,嫉妒把薄夜救活,的确不算什么稀奇的事情。

他过去还被人喊作死亡救赎者,以为不管多重的伤在他手里都有可能被治疗愈合。

所以薄夜当初伤得那么重但是没死,是有一定可能的。

不过——ventus顿了顿,不过还有一个问题,为什么嫉妒会救薄夜?几个人同时陷入了一种疑惑的思考力。

薄夜到底和嫉妒是什么关系?为什么嫉妒会选择救薄夜?不过这些事情他们根本思考不出答案,唯有等到薄夜的记忆恢复了,或许才能从他嘴巴里问出什么真相。

我还真是没想到,我们七宗罪的人,冥冥之中竟然一个一个都浮出水面了。

R7CKY说出这话的时候还有些微微吃惊,我以为大家都相忘于江湖了,没想到居然还是千丝万缕。

所有的关系都有着不同程度牵连,这才是最让他们感到吃惊的。

原来从一开始,这个小团伙就没有散过,只是大家各为其志奔走了而已,但是身后那些联系还是紧紧地维持在一起,从来没有过淡去。

如今我是傲慢,ventus是暴怒,丛杉是懒惰,嫉妒也浮出水面,就剩下暴食和**了。

R7CKY抬头看着天花板喃喃,贪婪已经……已经死了啊。

你们没想过找第二个人来代替贪婪吗?唐惟问自己的师傅,他看见了师傅眼中那些悲伤的情绪,心里想着,贪婪曾经在七宗罪里的地位一定很高吧。

代替?R7CKY像是听见笑话一样,重复了一遍这个词语,想找代替,谈何容易?贪婪是七宗罪里面最主要的成员,就如同当初道明会的神父创造这七大宗罪的时候,将贪婪作为了首要重大来源一样,在他们这个七宗罪的小团体里,贪婪也是个不可或缺的重要构成。

就像R7CKY本性傲慢,除了他天底下便没有更强的黑客师,他要做便做第一;就像ventus深沉却暴怒,匕首在手,狙击瞄准,杀人利落从来不沾一滴血;就像那个白发男子代号叫做嫉妒,他拥有起死回生般神奇的医术,却也不喜欢这世界上有人比他优秀,他嫉妒所有美好的东西——贪婪也是他们心中无法取代的贪婪。

所以要再找一个贪婪,谈何容易?谁能够代替那个原本完美强大,能够负责所有战略部署,能够想出无数计谋,能够运筹帷幄料事如神的贪婪?等我回来就先杀你贪婪可以聪明到什么地步,他甚至可以预想到或许未来的某一天,七宗罪可能会被丛林和风神组联合起来抹杀,所以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以至于给自己早就定好了结局,那就是——为了七宗罪的其余人而献身。

每走一步棋都是设计,设计让所有活下来,却偏偏没有将自己包括在内。

最后的最后,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为他的家人朋友们换来新的生机,让他们逃出生天。

而贪婪的生命却永远停止在了那场鲜血淋漓的枪战厮杀里。

R7CKY想起自己的好朋友,眼眶便微红,这世界上还有第二个贪婪吗?ventus沉默,也是眼神悲痛,显然是想起了贪婪的付出,往事无路可走,终究熬成淋漓血肉。

抱歉,是我提起你们的伤心事了。

唐惟叹了口气,我本意不是这样的。

臭小子,师傅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R7CKY笑着伸手摸了摸唐惟的额头,来表达自己并没有多难过,只是我们根本忘不了贪婪,也找不到第二个人来代替贪婪。

七宗罪永远都凑不齐当年的七个人了。

唐惟说,等我长大了,我来做你们的贪婪。

R7CKY失笑,我还等得到你长大吗?当然可以啦!唐惟安慰自己的师傅,你也可以再找人继承你的代号,这样七宗罪就不会断了。

R7CKY盯着唐惟的脸,头一次这么认真地注视着他,惟惟,你不用刻意成为谁。

你就是你,不是任何人的代替品。

这天夜里,薄夜在江凌家里暂时住下。

因为还没想好怎么回去薄家,所以他这阵子只能先住在江凌家中,等到自己做好准备了再去找父母坦白。

薄夜甚至在想,到时候估计得来一出相当催泪的苦情大戏,他知道自己其实应该早就回去见他们,但是他的记忆还没恢复,事情也还有好大一堆没做,总觉得活得根本不像是自己,所以也没什么脸面回去。

江凌催他到底打算什么时候公布真相,但是薄夜觉得需要小心,他认为自己一旦公布了,紧跟而来会有很多暗箭难防,他必须将所有的后顾之忧都解决了以后再公开出面。

江凌想了想,他这个想法也没错,就没再催他,给薄夜整理了一间客房。

晚上的时候想过来窜房玩,走到薄夜房间门口的时候,隔壁却冲出一个身影将他用力拽了过去。

你——江凌被白越这突如其来的举动给吓了一跳,后来回过神来,嘭的一声关门声响起,他被拉进屋子按住,下一秒人已经被白越顶在了房间内的墙壁上。

他抬头,看见眼前凑近的那个如女人般妖媚的男子,那一头白发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发丝缠绕着遍布他的肌肤,竟显得无比妖娆。

沉沉杀机中,压着江凌的男子声音低亚地开口,我说过,等我回来,会第一个解决了你。

宿敌厮杀令人遐想江凌好笑地眯起眼睛,像是根本没有察觉到害怕,你现在可是住在我家,杀了我,你去睡桥洞?白越被江凌挑衅了,咬着牙伸手掐住江凌的脖子,你别激我!我哪儿是在激你?江凌笑了笑,动手呀,大名鼎鼎的嫉妒先生。

你——!!嫉妒用力收紧了手指,我这辈子最恨有人比我好。

还真是个小心眼的人呢,见不得别人比你好吗?江凌无所谓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可惜了那次医学讲座,还是我第一。

白越快要气到爆炸了,怎么会有这种找死的人,在他的气头上还敢来激怒他!你别以为我不敢动手!白越不得不承认,他的内心还是很欣赏江凌的,欣赏他在医学方面的成就,也欣赏此时此刻他面不改色的从容,只是他天性就容易嫉妒,像个小孩子一样事事都要争个输赢。

江凌要是不肯服软,他这辈子都会含着恨。

你这样子真的很像一只炸毛的小仓鼠。

江凌看着白越咬牙切齿的表情笑了笑,尤其你还是白头发的,更像白毛小乳鼠了。

这个该死的男人说他像什么?小老鼠?!医学上那种被人家用来做**实验的小白鼠么!简直就是在他岌岌可危的尊严上面又狠狠踩了一脚!白越将江凌一把摔在床上,整个人用力按住他的肩膀,随后从腰部反手抽出一把枪来,顶在江凌的胸膛上,我最后警告你一遍,不要以为我在钟国就不敢动手!他细长的头发因为低头压着江凌的姿势,所以在这一刻统统垂落,甚至有的落在了江凌的脸上。

发丝凌乱迷人眼,那一刹那间白越的容颜美得有些令人心惊——可是,越是美丽的东西,越是危险。

江凌看着眼前的男人,声音低沉,你这样压着我,不好吧?白越表情一僵,回过神来又怒吼,别转移话题!你怎么还在记恨我上次去国外抢了你第一的事情。

江凌觉得有些无奈,好吧,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把奖杯现在送还给你行不行?送?白越气得都在发抖了,我还不稀罕你的可怜!那你说想要我怎么样嘛。

江凌干脆也不挣扎了,整个人就一坨平躺在床上任由白越压着他,双手摊开摆在脑袋两侧,像是一个举手投降的姿势。

他已经对白越没辙了,仔细想想还有些想笑,怎么会有人医术如此高超,但是心胸又小到像一个三岁小孩的地步。

那我现在跟你服输行不行?白医生,现在的我不如你,你别生气了好不好?这种哄幼稚小孩的语气,谁他妈会当真啊!!!越是这样不拿他当回事随便认输,白越就越是愤怒!刚想说什么,结果外面的门一下被人打开,薄夜站在门口,嘴巴里还嚷嚷着,我刚刚在隔壁听到你们这边有动静,是在干什么,打架吗——最后一个吗字的音还没彻底落下,薄夜就看见了房间里白越骑在江凌身上压着他的那一幕。

男人怔怔地站在门口数秒。

江凌猛地意识到了什么,总觉得自己的形象似乎在这一刻崩塌了,马上把白越从身上掀翻下去立刻喊薄夜道,大兄弟!你听我解释,我们不是你看到的这样,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然而薄夜只是看着他们之间的你来我往,江凌不管解释什么他都当做解释就是掩饰,还坏笑着勾起唇来,站在门口啧啧地吹了一声口哨。

白越你之前吐槽我眼光不好看上一个人妻呢,结果自己居然tm是个死基佬!你才死基佬,你全家都死基佬!白越喊了一声,我这种长得这么好看的人,没有女人配得上我,男人也是!说完扭头去看江凌,江凌刚才还被他推倒在床上,这会儿正摸着自己的脖子从床上爬起来,想来是刚才白越掐他脖子太用力了,白越忽然间愣住了,过了一会又像是做贼心虚一样,你突然间闯进来干什么?你不知道我们正在宿敌厮杀吗!宿敌厮杀。

薄夜饶有趣味地重复了一遍这个词语,又是吹了一声流里流气地口哨,邪魅的眼里满是笑意,不是很懂你们城里人的玩法,原来你们厮杀都是在床上厮杀?床上厮杀,这个词语也太让人遐想了吧!你他妈就没有一句人话!白越抓起江凌床头的烟灰缸丢出去,薄夜察觉得早,赶紧闪身顺带关上了房门,那烟灰缸下一秒就撞在了门板上发出一声闷响,随后摔回了地毯上。

外面传来薄夜带着笑的声音,那我不打扰你们了。

你们请继续,好,好,厮,杀。

江凌啪的一下捂住脸,完了,自己的一世英名毁了……这回估计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这边江凌和白越还在对峙,那边的薄夜出门后就看见了从另一边开门探出头来的江歇。

我刚才听到有什么东西砸来砸去的声音……江歇有些纳闷,你听到了吗?薄夜心想估计是白越之前丢过来的那个烟灰缸,但是他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摇摇头,没有,你估计是幻听。

当哥的江歇有些懵逼,怎么幻听还那么真实……我要不去喊喊江凌。

江歇刚打算出来,薄夜立刻上前,哐当一下把他打算打开的门直接怼回了门框里。

江歇:???大兄弟这是哪一出啊?他内心现在完全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隔着一道门问薄夜,老夜,你还不让我出去了?薄夜笑说,现在别去找你弟弟。

江歇没听懂,为什么不能?之前听到声音就是从他房间传出来的,我去看看他在干嘛。

薄夜简直是神一般的助攻僚机,在门外意味深长地说,他正在和白越进行专业深刻的医学交流,你也知道的,他们这种医生一般对于如何解决疑难杂症相当走火入魔,这会儿正在探讨经验,所以我们还是别去打扰他们了。

全副武装清心寡欲江歇一把拉开门,非常怪异地看着薄夜,然而他的表情就是这么一副不大正经的腔调,导致他看了半天也没从薄夜脸上看出什么端倪来,干脆放弃了,行,你让他们动静小一点,别打起来。

江凌和白越纷纷打了一个喷嚏。

后来这天夜里江凌还是选择拖着薄夜出去喝酒,薄夜不想太声张,就干脆给自己带了个帽子和口罩,出门的时候领子都竖起来了,那模样全副武装,看着就跟哪个奥斯卡影帝出门防记者一样。

江凌在一边笑,你裹得这么严实,万一唐诗也来了认不出你怎么办?薄夜眯眼笑,我认得出她就行!江陵这张开光嘴,说啥有啥,果不其然半小时后,薄夜在酒吧里看见了唐诗。

看见她一身吊带黑裙,纤细的肩膀暴露在这舞池灯光下,暧昧迷离,惹人遐想。

女人就如同一只误踏入禁地的优雅白天鹅,细长的身体却不干瘦,肌肤紧绷白皙,看得出来这是个日常很会打理自己的女人。

她此时此刻正偏着半边脸,涂着漆光的口红,尤其是灯光打下来的时候显得好像是一只妖精,唇瓣被酒精染得晶莹剔透,让人忍不住想捕捉品尝。

唐诗手里捏着酒杯,两条大长腿交叠在一起,头发盘在脖子后面,正对着房地产大佬笑,手里微微晃动着澄金色液体,那是醉人的香槟。

那个侧脸就仿佛是一抹画,任何笔力字眼都无法形容的一种遗世独立的美。

分明在最疯狂作乱的酒吧里,女人却像是一个格格不入的外来者,坐在其中,却笑容清冷,谁都可以入她的眼,却谁都入不了她的心。

薄夜不得不承认,他走进去那一刻,扭头对上隔壁卡座的唐诗,心跳就猛地漏跳了一拍。

心脏读秒,回忆逆流,那刹那间掠过薄夜脑海的是无数模糊但是迅速的脸。

每一张,都是唐诗。

她愤怒,她悲伤,她痴笑,她冷漠。

薄夜坐在卡座上的时候,只觉得整个人根本无法保持理智。

从什么时候起,他的大脑里竟然有了这么多关于唐诗的回忆?他们以前……是不是真的认识?薄夜太多疑问得到不回答,后来就沉默地变成了另外一副场面,旁边小姑娘贴上来的时候,他皱着眉头冷冷一瞥,那个小姑娘就愣住了。

这位哥哥,你……小姑娘贼心不死,就算眼前这个男人遮的这么严实,也肯定是很厉害的角色,看他一双眼睛就这么漂亮了,整张脸肯定更帅气!不,她一定得把这个人抢到手里!还想再靠过去,却听见薄夜一声怒斥,滚!陪酒小姐当场愣在原地。

哈哈哈。

一边江凌和白越笑得两个人倒在一起,完了完了,老夜清心寡欲了。

是不是为了我们唐诗在守身啊?我不信,就他在澳洲乱放电撩人概不负责的态度,怎么可能为了……白越的话说到一半,忽然激动地张着嘴巴,指着隔壁一张卡座。

江凌扭头过去,脑子里就是嗡的一声响。

改变偏见不是玩物要命了!这不是唐诗吗!要是让唐诗看见薄夜和他坐一起,这不就是直接表明了这个薄夜就是以前那个薄夜吗!江凌吓得差点灵魂出窍,对着薄夜喊道,我说什么,要是偶遇了怎么办!薄夜一看见唐诗,眼里蹭蹭发亮,那表情在面对原本旁边那个陪酒小妹的时候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随后他刚想站起来,就被江凌抓住了手腕。

干嘛?薄夜戴着口罩皱起眉毛,用眼神示意他。

江凌用下巴指了指唐诗的方向,随后压低了声音,她似乎在谈事情,贸然上前不大好,所以我们还是先冷静下来看看。

薄夜又朝着唐诗的方向看了一眼,好像的确是这样,穿得这么漂亮,妆容也是精心打扮的,不会是来这里相亲的吧?可是又往着唐诗面前那个大肚便便的中年男子看过去的时候,薄夜的眉头一下子皱起来,那个人是谁?江凌也觉得奇怪,好像不是我们这儿的,貌似是隔壁白城的……白城房地产大佬马建。

白越倒是一眼就认出了这个人,抿了一口酒,满头白发在灯光的映射下像是一抹鬼魅,如同从古代穿越而来的妖娆美男子,他回头冷笑,腔调嘲讽,这人当初被我们弄过后台,但是后来中央有人保他。

原来是上过七宗罪黑名单的人物。

江凌有意思地摸了摸下巴,他找唐诗干什么?估计是要合作吧。

白越撑着下巴,然而看他打量唐诗那个眼神,怎么也不像想认认真真谈生意的,我觉得趁机过来吃唐诗豆腐的可能性比较大一点。

薄夜一听,这还了得,当下直接从座位上蹭的一下站起来,再次被江凌抓住,等一下!这死肥猪一看就是在打唐诗主意。

薄夜眼睛里都能喷出火来了,一双漆黑的眸子愈发俊美逼人,撒手,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唐诗被人调戏。

先看看再说,唐诗肯定有自己迂回的办法,我们冲上去万一破坏了他们之间的谈判呢?江凌硬生生把薄夜拽回来,等那人先动手了,我们再过去帮忙,这样也有理由站得住脚,不然我们在别人的地盘惹事,还会牵连唐诗。

他说的有道理,薄夜直勾勾盯着马建的背影好一会,才忍着内心的冲动坐回去,这一来全程视线就没从唐诗身上挪开过,就生怕马建动手动脚。

另一边马建和唐诗倒是没有发觉隔壁卡座有一帮人在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唐诗今天来知道马建是对自己有别的心思,但是没办法,想要拿到白城那边工程的说话权,还是得通过这个马建。

她不得已精心装扮了自己赴约,只是面对着马建脸上这种令人觉得毛骨悚然的笑容,她就有些反感。

她很努力地想改变女性在这个圈子里的地位,想让大家知道女人不作为男人大佬的玩物,也可以一样成为独立的女企业家出来打拼,但是所有人,似乎都还对着女孩子上位当总裁有偏见。

一口闷掉如此烈酒想到这里唐诗更加有些心情郁结,但是因为不得不笑着迎合马建的各种语气,因为她还不够强大。

如果能再强一点,再强一点,就如同当年那个杀伐果决的薄夜一般,是否就可以拥有绝对的说话权?马建察觉到了唐诗的走心,忽然间打了个指响,喊服务员往唐诗的酒杯里多倒一点酒。

唐诗甚至来不及拒绝,服务员就开了一瓶度数特别高的轩V,直接将烈酒倒在了唐诗的酒杯中。

混过酒场的都知道,一个晚上只喝一类酒不可怕,大不了吐一下就是;混着喝酒才是最可怕的,严重的甚至还会断片,直接被人家带走。

马建打得就是这个主意,不管你唐诗的酒量多好,各种酒混着轰炸,总归有扛不住的时候。

想到这里马建笑得眼睛眯起来,满是肥肉的脸上似乎能挤出油光来,又胖又短的手指举起酒杯来和唐诗碰杯。

唐诗笑得有点强撑,马建之心,路人皆知,奈何他带来的人都是帮他的,唐诗一个人,脱身怕是困难。

来,为了向我们的女总裁唐诗小姐表示尊敬,一口闷了!马建常年混迹于这种风月场所,酒量自然是不在话下,但是唐诗很少出去陪酒,她本身就是世家千金出身,端着架子,怎么可能放下身段喝那么烈的酒?唐诗眼眶有些微红,这样楚楚可怜却强撑的样子看在马建眼里更是让他心痒痒,这个女人他盯着好久了,也不知道今晚能不能带回去彻底把这块肉吃了。

咬咬牙,唐诗仰头把如此烈的一杯酒喝下,后来觉得喉咙都被这杯酒烫的灼烧起来。

她摸着自己的喉咙,抬头去看马建的表情,那人还咧嘴笑着,那张肥黑的嘴唇一张一合,我们唐小姐真是好酒量,果然能把薄氏集团总裁的位置坐得稳稳的,人家都说薄夜死了,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啊?唐诗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一般,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攥紧了手指喊着,没有!她这样激动的样子倒是让马建愣住了,回过神来,男人又是粗嘎地笑,唐小姐莫非还对薄夜残有爱意?我当初听说你们可是只有你死我活互不相容呢?唐诗像是被人打了一个耳光,她握紧了拳头慢慢坐回去,只能扯着嘴角笑道,马总想多了,只是关于薄夜死亡这件事,要是谣传了,对我们薄氏的影响很大,所以……哦?难道薄夜真的去国外进修能进修半年不见人影?马建几乎要逼死唐诗,我可是听说,不管用什么方式联系薄夜,都是杳无音信。

他不会也去坐牢了吧哈哈哈,就像五年前的你一样。

这人恬不知耻地还用唐诗当年坐牢的经历来攻击她!女人脸色煞白,却还强撑着,那脸上的笑甚至看着让人心疼,她说,马总真是想象力丰富,不如我们来谈谈白城那块地段的正事,比五年前我坐牢的事情要好玩多了吧?这里脱身那里深陷马建当时就笑了,果然还是唐小姐识时务,知道要拿到那块地皮,就必须通过我。

这样,我马某也很开心认识你这么个女中豪杰,今晚我们玩的开心了,我就考虑一下把合作方推给你如何?这话里的意思不就是让唐诗今晚好好伺候她!唐诗被这样羞辱,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可是这桩生意全公司上下都在看着期盼,她不能就这么退缩了。

女女低头看着那个被喝空了的杯子,眼神一阵恍惚。

要放弃吗……要现在就起身走人吗?这样势必会得罪马建,以后估计也会凭空冒出来无数敌人……唐诗红着眼眶,拳头死死握住,指甲几乎能把掌心刺破。

不……她一定要忍住,这是薄夜的公司,她不能让任何外人抢走,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薄氏没落。

她要替薄夜守住一切,哪怕他这辈子都无法再回来……唐诗用尽大半辈子的力气,原来只是从一个五年的牢笼,走到另一个牢笼里。

一个薄夜用爱和恨画地为牢筑成的围墙,将唐诗禁锢,让她一辈子都困在等待中。

唐诗睫毛颤了颤,忽然间觉得心中悲凉。

薄夜……你什么时候……可以重新回来?我快要……撑不下去了啊……女人抬头看着天花板那些炫目的灯光,努力撑着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随后她勾勒出一抹笑容,眼里明明还带着眼泪,眼神却坚定,像是退无可退便在最后破釜沉舟,举起一边的酒瓶,满满的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她笑,马建心头骚动。

马总这么看得起我,我也不好意思驳了您的面子。

那就按着您的喜好来,今晚我们不醉不归。

不过可说好了,要是马总比我先醉了,这事儿就得依我,好不好嘛?尾音还带着些许撒娇的味道,唐诗从来都是矜贵的,很少露出这种少女的娇羞,然而她的娇羞却也是能够将男人心杀死的利器——有什么比被一个冷美人撒娇来得更让人觉得痛快的?唐小姐,我马某看得起你!马建一听,唐诗要和他比谁先醉,当时就笑了!那看来今天对于带走唐诗,简直是势在必得!他为了表达自己的诚意,也到了满满一杯酒,过去故意撞了撞唐诗的酒杯,随后抬头那一眼,带着男人对女人的掠夺,嘴角的笑尤为凶狠,唐小姐,一口闷吧?好。

唐诗欣然答应,强忍着胃里灼烧一般的疼痛感,却偏偏一口将那杯酒直接喝下,那动作看的马建旁边一堆朋友都跟着惊了。

连着混喝两杯,这……不要命了啊。

看着一个小姑娘,怎么这么有气魄……连着马建自己都被唐诗这个说一不二的气势给吓到了,说喝就喝,都不会多吐出一滴,干脆利落!老马,我们这样……是不是有点欺负人家啊?对啊,而且你看人家一个人来的,小姑娘为了跟你谈生意都这么拼了……薄夜不在唐诗难保马建现在完全是精虫上脑,哪儿还管那么多?一把推开自己的好朋友。

你滚到一边去,你他妈就是嫉妒我有生意可以捏住唐诗,现在薄氏的薄夜不在,谁还敢跟我对着干?唐诗在一边听见了那些议论声,声音不大,却像是一个耳光打在她的脸上。

薄氏的薄夜不在,她就成为了这群男人眼里的一个笑话!马建看着唐诗那个眼神,就觉得想把这个女人所有的骄傲都踩碎了。

她不是清高吗,她不是不管多苦都能扛下来吗!他偏偏要把她往绝路上逼,看她崩溃求饶的样子!于是马建又是拿起一瓶酒笑着对唐诗说,唐小姐,这样吧,你敬我朋友几杯,正好大家也认识认识?理由这么多,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让唐诗被灌酒!唐诗咬牙,看了一圈坐在马建旁边的那几个狐朋狗友,少说也有五六个,五六个一圈下来,她肯定撑不住,只是抬头对上马建那种看好戏的样子,她心里就跟针扎似的。

不,不能在这个时候屈服!唐小姐是不乐意?马建似乎看出了唐诗的挣扎,好心情地笑了笑,当初薄夜在的时候也不得不给我几分面子,怎么,现在薄夜不在了,薄氏由你做主了,倒是连我的面子都直接不给了?唐诗脸色煞白,马总您说笑了,我没有不给你面子……那你这是什么意思?!马建装模作样开始发起火来,旁边的朋友也就跟着演戏,一堆人在那里叨叨——唐小姐,我们马总要是真生气了,那生意可就告吹了,没得谈了。

对啊对啊,不过是敬一杯酒而已,唐小姐心里自己应该能够衡量清楚的吧?就如我们马总所说,最开始的时候,你们的薄夜看见他,都要退让几分,现在怎么换做你来做薄家的主人,连这点面子都不给了呢?唐小姐,后生不能太猖狂,做人应该懂这个道理。

我……唐诗想解释,可是这个时候马总又逼问她,为什么不喝?你是不是觉得我们这些人看着对你动机不纯,所以对我们抱有恶意?唐诗瞳仁缩了缩,刚想说没有,马总就直接站了起来,好啊,唐小姐既然不乐意跟我谈生意,看不起我,那我们走就是了!马总!唐诗再也忍受不了这样阴阳怪气的劝酒和侮辱,眼里满是眼泪,仿佛下一秒就要落下来,可是她忍住了没有让自己哭,只是端着酒杯,手都在抖了,马总,我绝对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您坐下先,给我点时间,我慢慢敬你们,陪你们聊聊天。

看着唐诗不得不对自己低头的样子,马建满意地笑,还伸出手去替唐诗擦眼泪,哎哟,怎么把我们大美人给弄哭了呢?来来来,马总我最疼爱女人了,过来坐我旁边,我喂你喝酒。

唐诗被他强行带着在一边按下,马建又说,别怕,就算现在薄夜不在了,你也可以从了我,薄夜有什么好?他值得你一个人在薄氏等他这么久?你喂我几口酒,别说这一个生意,我把公司股份送给你都行!唐诗心头剧痛,为什么要等着薄夜那么久?为什么要让自己深陷泥潭不能自拔,还要用尽一切尊严守住他的薄氏?马建的每个字,都像是无数刀子扎在唐诗最痛的地方,挑准了她的软肋。

可是偏偏,她还是得面对着这帮人笑出来,她没得选啊,她只能笑啊!马老板似乎很喜欢有人敬酒的样子,不如,我也来敬你一杯?王者归来不可一世一道声音横空出世,撕裂了所有的尴尬和紧张,唐诗怔怔地看着这个男人的出现,只觉得全世界都跟着安静了。

身后一片嘈杂的电子音乐躁动声,一群跟着节奏疯狂摇摆肢体的人群,可是唯有这个男人直接从隔壁卡座端着一杯酒过来,细长高大的影子,像极了唐诗午夜梦回,经常被噩梦惊醒的那个身影。

他一路走,一路摘掉了脑袋上的帽子,然后丢掉了脸上的口罩,下一秒,走近他们卡座的那一瞬间,那张脸就这么毫无顾忌地直接曝光在所有人的目光下!众目睽睽,全场哗然!这张脸……是……是薄夜!是海城那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薄夜!!他……他没死?!是哪个龟孙子骗他说薄夜早就死了?!马建脸上的表情乍变,从一开始的洋洋得意现在直接变作了一片死灰,他像是不敢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有这种不可思议的事情,薄夜居然没死……他没死,那么那天死掉的到底是谁?眼前这个男人到底是不是薄夜?围观群众察觉到这里的动静,转头去看的时候,呼吸一滞。

有一个身材修长的男人站在那里,细长而又节骨分明的指尖把玩着一杯酒,里面澄澈的液体在慢慢地如同海平面一般起伏着,他漆黑的眸子被灯光打量,像是星空碎屑落入他的眼中——这是一个如深夜一般危险迷人的男人。

尤其是勾着嘴角笑得样子,总觉得太邪了,他慢慢走到了唐诗身边,随后像是在自己地盘上一般,放肆又不可一世地坐下,对着马建打招呼,哟,马总啊。

这一声声音拖得老长,像是带着无数深意,让马建被惊出了一身冷汗。

薄……薄夜!肯定是薄夜!除了他谁还能有这种高深莫测的腔调!虽然以前的薄夜从来不怎么笑,但是现在眼前这个虽然带着笑,却比起以前的气场来更加危险和具有攻击性,他有些害怕眼前突然间出现的薄夜,甚至连拿着酒杯的手抖跟着晃了晃。

那杯中原本打算为难唐诗,从而倒得满满的液体就被晃出来几滴。

薄夜拉着薄唇嘲讽地笑,要不是之前白越给他做了功课,他还真想不起来眼前这个马总到底是哪个旮旯里蹦跶出来的跳梁小丑,连记他的名字都是浪费时间,我大老远就听见马总在这里叫嚣了,好像一直想让唐诗敬你酒?马建结结巴巴说不出一句别的话,薄夜看见他这幅样子就笑得特别开心,别介呀马总,我们都是自己人,你看唐诗也喝得挺多了,不如这杯我来敬你?谁……谁他妈敢让薄夜敬酒啊!那是不要命了吗!谁要是敢让薄夜拉下脸来低头,等同于找死啊!马建看着这个如同天神降临般的男人,脑子里统统被震惊的思维所占据了,发不出一丝别的声音。

薄夜回来了……薄夜回来了?!唐诗也是错愕地看着薄夜突然之间出现在她身边,如同命运制造的巧合,他曾经几次三番推她入地狱,却也再次救她于水火。

他的唐诗你动不起马建没来得及说什么,薄夜就冷笑了一声,伸手直接将唐诗搂到了自己的怀里,至于马总那些别的见不得人的心思,我劝你还是好生收起来……原本还在轻佻的笑着,却突然间转变了气场,无比凌厉而具有杀气,薄夜一字一句,语言若是能作为刀刃,马建此时此刻必定是被大卸八块,有些人,你根本动不起她!马建被薄夜这句话里的杀意给激到,脸色真的是换了无数个颜色,变了又变,连着声音都是带着些许颤抖的,薄少,您……您怎么来了?这都半年没出现了,我们大家都还在琢磨您去哪儿潇洒快活了呢……哟,这死肥猪还会变着法子套他的话。

薄夜眯眼笑得极为狠厉,那眸光冷冷扫视一圈,周围人就直接屏住了呼吸。

我去澳洲了一趟,公司的事情暂时交给唐诗去处理了,怎么,你们有什么意见?他拿出这副早就准备好的台词,让人根本想不到他只是个失忆的,和薄夜相似的代替品。

马建浑身瑟缩了一下,没有没有,就是没想到您今儿会突然间出现,这个,让我们哥几个都吓了一跳。

我看不只是吓了一跳吧?薄夜一字一句,是贼,心,不,死,吧。

他来之前就知道这群人肯定会把他当做唐诗的前夫,所以才会这么害怕他,干脆他也不替自己解释了,就随着他们去误以为自己就是薄氏原来的主人,正好还能起到震慑的作用。

想到这里薄夜愈发搂紧了唐诗的腰,转过脸去,你怎么喝这么多呢?不叫人帮忙?唐诗头昏脑涨,看见薄夜那一刻,所有脆弱的情绪一股脑儿涌了上来,我……只是想过来谈个生意……看见唐诗含着眼泪对自己说话的样子,薄夜眉毛皱起来,扭头去看旁边一直刁难她的马建。

某位自己都不自知的妻奴已经彻底暴怒,那双眼睛在震怒的时候就如同上好的钻石,恃靓行凶一般摄人心魄,谈个生意,怎么要喝这么多的酒?说这话的时候虽然脸是对着唐诗的,但是明显声音就是冲着马建去的!马建被薄夜这种质问逼得表情剧变,立刻看向自己几个狐朋狗友,岂料这个时候,这帮朋友都开始见风使舵,看见薄夜没死又回来了,立刻重新调转枪头,帮着薄夜开始教训马建。

是呀,马总。

刚才我就说了,咱这么多人欺负唐小姐一个弱女子不好吧?就是就是,人家说喝就喝,这气魄哪儿还能找出第二个来?你看都这样了,也该点到为止,不要太过分了。

我觉得你说得有道理,马总,我们还是给薄少敬几杯酒,大家都是合作过那么多次的老朋友了对不对,薄少?这圆场打得,又是给台阶下又是讨好薄夜的,油嘴滑舌到了一定的境界,让人无可挑剔。

薄夜还是那副高深莫测的样子,拿着酒杯就坐在那里,如同少年帝王一般孤傲,眼里是比以前更加邪气的冷笑,他微微勾了勾唇,马总,怎么不喝,不会是不给我面子吧?这话当初是马建用来压迫唐诗的,如今从薄夜嘴里讲出来变成了压迫马建的!得了便宜还要卖乖马建完全没想过情况会突然之间有这样的逆转,看见薄夜就这么坐在唐诗身边将她挡住,那眼神跟刀子似的恨不得将自己千刀万剐。

马建觉得惊恐,这是活生生的薄夜,他真的没死,而且回来了,以一种桀骜跋扈的姿态回来了!唐诗被薄夜拦在身后,视野都被他宽大的肩膀所遮挡住,如同一处能够给他挡风遮雨的港湾,男人用实际行动来证明他的决心。

马总,怎么,是见到我太过惊讶了么?薄夜勾了勾唇,他知道眼前这些中年男子们害怕的不是他,而是他这张脸,这张和唐诗前夫长得尤为相似的脸。

不不不,瞧我,都忘了和你喝一杯了。

马建赶紧赔笑,就像刚才唐诗对着他们赔笑一样,风水轮流转,现在变作了他们成为点头哈腰的那一方。

原来薄夜这张脸,这个名字,就是一种绝对权力和地位的象征。

不管他失去消息多久,只要重新回来,这座城市同样还是他手里的玩物,没有人敢小觑!薄夜满意地看着眼前这群老男人不得不屈服于自己的样子,只觉得的嘲讽。

这帮狗眼看人低的东西,刚才还欺负唐诗孤身一人,现在却变成这副伏低做小的姿态,真是让人看了想发笑。

他满意地看着这群人把满满一杯烈酒喝下去,亲眼目睹了他们被酒精激得差点吐出来的样子,想着当时唐诗一个人忍受这种灌酒法子的时候,是抱着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呢?想到这里薄夜就觉得心疼自己身后的小女人,你说一个女人的骨气怎么能这么倔,哪怕被一群人虎视眈眈地盯着,都能面不改色镇定自若。

她肯定经历过很多大风大浪,所以才能有今天这种气节……几个人喝完酒对上薄夜的眼神,发现他还是那副冷笑的腔调,眼皮都没有抬,那慵懒的样子却无比凛冽,马建为首的人咽了咽口水,薄少,是不是我们喝得太少了?薄夜笑了,笑起来就跟只妖孽似的,不然呢?刚才我看唐小姐一人就喝了三杯,你们几个大男人,不会连唐小姐这点本事都没有吧?马建刚想替自己解释,薄夜就迅速开口,不如这样,一人六杯,翻个倍?一人六杯?这么大六倍?喝完估计直接胃出血住院了吧!所有人都胆颤心惊,没想到会半路冒出一个薄夜把一切计划都打乱了,可是面对着薄夜,他们又不得不从。

几个人脸上堆着假笑,和薄夜不停地攀关系,不知道是在迂回还是别的,只是被众人追捧的男人依旧还是那副冷漠的脸,不管别人如何讨好狗腿,正眼都懒得去看人家。

一咬牙,几个人干脆自己给自己倒了酒开始喝。

薄夜笑了,将唐诗搂过来对她说,你替我数着,谁少喝一杯,罚酒一整扎。

一整扎!那么大一个扎壶!原本还想浑水摸鱼的几个中年男子登时变了脸色,只能服软乖乖地把六杯洋酒喝下去,强忍着自己想要呕吐反胃的感觉。

见他们统统一五一十地喝完,薄夜还大言不惭地在那里拍手鼓掌,各位都是真汉子,我很佩服。

佩服个屁啊!要不是你是薄夜,他们早就打过来了!可是薄夜就是这种得了便宜还要卖乖的人,见他们喝完,又一把将唐诗拦腰抱起,随后在众人的注视下,将她逐渐抱向了自己所在的卡座。

江凌看着远处薄夜搂着唐诗一步一步走过来的时候,整张脸都是绿的。

妈的……这……这他妈不就曝光了吗!你一回来她崩溃了江凌当时脑子里掠过了无数念头,甚至想着要不趁现在赶紧逃走别让唐诗看见他也和薄夜坐在一起。

否则唐诗要是知道他也在场,肯定就能想通他和薄夜之间的关系。

然而——来不及了。

唐诗被薄夜抱着靠近的时候,一抬头就看见了坐在卡座上对着他们俩发呆的江凌,当时脑子就嗡的一声响!为什么……为什么江凌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江凌会认识这个薄夜?所以……所以……唐诗觉得胸口气血上涌,酒意伴随着被真相震惊到的情绪一并在她身体里四处蔓延游走,找不到一个宣泄的出口。

江凌只认识半年前那个薄夜,所以他出现在这个薄夜的身边,其实答案已经昭然若揭了……因为这个薄夜……就是当年掉下悬崖的那个薄夜。

唐诗红了眼睛,使劲从薄夜的怀里挣脱,扭头去看江凌那张同样惊讶的脸,忽然间什么都明白了。

他就是薄夜,他就是那个,让她承受了那么多痛苦,一个人苦苦撑了那么久的路却从来不肯回来的薄夜!他忘却了一切,所以心安理得地重新来到她身边,却什么都不用负责,只因为忘记这个词语,就将所有的过去统统断葬!江凌替他瞒了她,骗过了全世界!唐诗站在那里,再次有眼泪漫上来。

比刚才面对马建时的那种委屈更加悲伤,薄夜没想过自己把唐诗从那群男人手里救出来,而她反而会哭得更加厉害。

于是男人懵逼了,赶紧从卡座上抽餐巾纸安慰唐诗,你……你这是怎么了?我没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话音还没落下,唐诗一个巴掌再次袭来,就如同那日在澳洲措不及防地重逢,她不受控制一耳光打在他脸上一样。

这一耳光,带着她所有的爱和恨,但是在即将触碰到薄夜脸颊的时候,唐诗硬生生停下了。

停下了,在江凌都吓得捂住嘴巴要发出尖叫的时候,她死死咬着牙,哆嗦着手却没有让她在最后一秒打到薄夜脸上去,隔着那么近的距离,唐诗整个人都在不停的颤抖。

那掌风甚至让薄夜惊动,可是唐诗却能够在最后关头停住,由此可见她付出了多大的代价来让自己努力冷静下来。

薄夜甚至察觉出了她的颤抖,她哭得像个孩童,千言万语如鲠在喉,到了嘴边却只剩下一句,你没死。

女人倒退几步,笑了笑,真好,我们两个终于互不相欠了。

她用尽了力气将手收回来,盯着薄夜脸的那对眼睛里,带着令人不敢直视的感情。

江凌忽然间有点后悔,早知道就不该骗得那么逼真,导致唐诗真的以为薄夜已经死了,或者说一群亲朋好友都以为薄夜已经离开这个世界了。

甚至连薄家那对夫妻都痛彻心扉,而唐诗,便在绝望时分扛起了所有原本该由薄夜来承担的责任,化成一个守护者,或者说,变成另一个薄夜。

结果现在薄夜招呼都不打一声,以一种失忆的,全新的姿态一回来。

——唐诗的精神世界,崩溃了。

不如忘了彼此放过她就这么怔怔地看着眼前的薄夜许久,总觉得不切实际,他真的没死,那么在澳洲那一系列的事情,也的确是薄夜出手救了她。

只不过,他把过去忘得一干二净。

唐诗忽然间响起,当初自己也失忆的时候,薄夜也用那种带着悲伤的眼神看自己,就像是无法得到救赎的罪人,永远被困在他们空白的过去里。

真好,轻轻松松忘了。

唐诗含着眼泪摇了摇头,酒吧迷离灯光下,女人的眼泪显得有些晶亮,我们真的两清了,薄夜。

忘了也好,最好一辈子都别记起来,不要记起那些遍布伤疤的过去,不要记起曾经互相给予的痛苦。

就让所有的一切从你忘却的那一刻重新启动。

然后我们之间的过去,都已经不算什么。

你欠我的,从你跳下悬崖那一刻起,已经还清了。

我欠你的,从我背起薄氏所有责任的那一刻起,也统统都偿还给你了。

真好,薄夜,你又回来了。

感谢你的重新出现,结束了我人生漫长的,毫无止境的等待。

唐诗觉得自己是时候回去收拾一下在薄氏的东西,然后让出所有的大权,放权给这个男人……将原本就该属于他的东西统统还给他。

还好,薄夜,你不在的时候,我没有让薄家出事,我唐诗这辈子,没有对不起谁,也最终问心无愧。

唐诗擦了一把自己的眼泪,就直接转身往外走,原本江凌都做好了唐诗大吵大闹的准备,却没想过女人的选择竟然只是一个离去的背影,让他一下子甚至没回过神来。

薄夜也是。

他怔怔看着唐诗走,忽然间就觉得心脏深处泛起细碎的疼痛感,男人觉得难以忍受,回头问江凌,她……她为什么会有这么奇怪的反应?江凌心说还不是你好死不死把什么都忘记了,连着以前做过那些坏事儿也跟着一起忘了,人家姑娘拿你没辙干脆直接走人了呗!但他肯定不能说的这么直白。

江凌猛地推了一把薄夜的肩膀,喊了一声,还愣着干什么!追出去啊!一语惊醒梦中人,薄夜猛地回神,追着唐诗的身影就跟着跑了出去,迈开步子那瞬间,他前进着,世界和时间便在他身后倒退。

薄夜脑海里掠过好多唐诗的脸,他们以前一定是认识……并且刻骨铭心……!追着唐诗到了地下停车场,薄夜发现四周没有人,只有唐诗一个人边走边擦眼泪,还遇到了一个喝多的男人打着酒嗝过来搭讪她,唐诗皱着眉头想要躲开,被那个油腔滑调的男人一下子按在墙上,小妞儿,不如告诉哥哥我你的名字——然而话音还没落下去,唐诗刚想一巴掌怼过去的时候,身后就有一个高大的男人猛地伸出一只手将那个喝多的流氓直接顶开,那个小流氓喝多了脾气大,刚回头,就迎面一拳砸过来。

你……你是谁!小流氓被打的屁滚尿流,一下子跌坐在地上,鼻血一滴一滴落下来。

他记不清她忘不净薄夜看见唐诗接二连三被人占便宜,气得整个人都要爆炸了,这是他的女人,什么时候轮得到别人来打主意?你敢打我,你到底是谁?老子是你祖宗!薄夜没忍住就是一脚踹在在那个人毫无遮拦的嘴巴上,唐诗喊了一声,别打了!薄夜回眸,将唐诗拉到身后,失忆以来他一直都是相当贴心地对待她的,就像是那种十分有魅力的领家哥哥,毕竟薄夜在失忆后也很宝贝唐诗,喜欢把她捧在手里。

但是这是头一次薄夜对唐诗怒吼,有事不能好好说吗啊!非得跑!转身就跑!招呼都不打一声!我是真的失忆了又不是闹着玩儿,也不是故意骗你啊!我要是以前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你直说就好了!反正现在老子这么喜欢你,你随便怎么报复我我都不吭声一下,委屈一个人憋着好玩啊?你不知道我看了会心疼吗!唐诗被薄夜一番连骂带吼的话激得眼泪更多了,狠狠推开薄夜,你有什么资格对我大呼小叫?当初伤害我的是你,后来不听不劝跳下去的也是你,害得我一个人跟条狗似的巴巴抬着头等你回来!回来了倒好,什么都忘记了,你怎么这么狠心,你把我当什么?唐诗多坚强矜贵的人,能这样撕心裂肺哭喊,那心里得是有多痛啊?薄夜一想到这里就忍不住了,上前狠狠把唐诗抱到怀里,男人因为愤怒手都在颤抖,将同样哭的哆嗦地唐诗狠狠按在自己的怀里,生怕她跑了一样。

他红着眼睛不停地喃喃着,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唐诗还在哭,你知道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薄夜狠狠深呼吸一口气叫自己冷静下来,我当初在澳洲见到你的第一眼,就在猜测我们之间是不是发生过什么事情……我没想到我当初这么恶劣,唐诗,我失忆了,我很抱歉忘记了那些在你身上造成的伤害。

江凌没告诉我,他说一切自有因果,他不会多加干涉,我没想到你会这么难过……男人俊美的脸上一片懊悔,谁都没想过当初那个大名鼎鼎的薄夜会如此拉下脸皮来挽留一个哭泣的那帮人,而这个女人,还是他曾经最不屑的,他的前妻。

唐诗从薄夜怀里抬起头来,只是摇了摇头,就如同江凌所说,把过去告诉你,也没有意义。

他们之间,一个人记不清,一个人忘不净。

这个孽缘不停的轮回,只有放下一切重新开始,才能彻底斩断。

唐诗累了,一直以来替薄夜强撑的一切,让她整个人已经被掏空了,透支了,再也没有力气了。

你回来了挺好的。

唐诗从薄夜的怀中抽身而出,薄夜看着落空的怀抱有些恍惚,像是什么最爱的东西原本被自己握在手里,最后却没有抓稳,下一秒摔得四分五裂那种猝不及防。

为什么,只是看着她离开自己,就会这么难过呢?你的一切我都还你我会把薄家的一切都还给你。

唐诗理了理自己的发型,让自己慢慢冷静下来,叔叔阿姨都还在等你回去,你别让他们担心太久。

叔叔阿姨?她嘴巴里的叔叔阿姨是指自己的亲生父母吗?薄夜也跟着摇头,我还不能回去,一切都还没结束。

你还需要做什么?唐诗抬头直视薄夜的眼睛,她觉得,眼前的男人其实早就不是当初那个薄夜了。

他脱胎换骨了一遭,过去那些回忆,也早就已经烟消云散了。

国内还有一些事情需要我去完成。

薄夜皱着眉头,唐诗,我就是你那个前夫对不对?很可笑,现在的薄夜居然需要从唐诗的嘴巴里来认定这个事实。

唐诗忍着声音的颤抖,对。

心头,刀割过一般的疼。

薄夜红了眼眶,原来真的是我……原来对她做出过那么多罄竹难书罪行的人真的是他,所以当初唐惟在澳洲的时候对他说,我的父亲是个最坏但也是最优秀的人的时候,他胸膛里的感觉才会这么怪异。

因为他们原来早就相遇了,却一直都没有相认。

薄夜没说话,想到曾经唐诗对他说起那些原来那个前夫的所作所为,他就觉得像是一种讽刺。

他就是那个前夫,那个唐诗最痛恨的男人。

唐诗大概是猜到了薄夜在想什么,她只是整理好了自己的头发,随后就重新拿出手机叫了个车,对薄夜道,薄夜,我现在可以不用称呼你为‘夜先生’了。

薄夜心头刺痛。

他明明没有记起过去,内心却如此……不得安宁。

既然你已经回来了,薄家我可以还给你了,之前就说过,薄家的一切,我都没动。

等你回去了,总裁办公室的位置还是你的。

唐诗干脆拿出绳子将自己的头发扎起来,她这个临时的,假冒的女总裁,也应该落幕下场了。

回到你正常的生活上去吧。

唐诗轻笑着,这是她第一次用这么轻松的态度来对待薄夜。

爱啊恨啊,生死走一遭,就都已经不值得一提。

就像曾经薄夜在跳崖之前对唐诗说的最后一句话,现在,这句话成了唐诗说出来面对薄夜的字眼——一切都结束了。

忘了我吧,好好活下去。

你可以不用想起来,我们之间也一样,错过了就错过了,一点也不可惜。

曾经有过为了彼此付出生命的一瞬间,这点点零星的感动就足够支撑她把下半辈子的路走完。

唐诗这一次离开的时候,薄夜没有伸手阻拦。

他不是忘记了,他是怕了。

当那些被遗忘了的真相如此鲜活真实被摊在他面前的时候,薄夜就没有了再去挽留唐诗的勇气。

造成一切的人是他,而唐诗却在背负了一切之后还替他顶起了那么多责任,他失忆了逍遥快活,那么唐诗是如何度过这生不如死的半年的?薄夜红着眼眶看着唐诗的背影走远,那背影被他视作天塌。

女中豪杰谢谢姜姐唐诗一打了车,在马路边一个人等着网约车过来,薄夜站在地下停车场好久,后知后觉追出去的时候,马路边上已经没有了唐诗的身影。

她似乎就这么消失了,就像从来没存在过一样。

薄夜觉得心里空荡荡的,像是丢失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就如同缺损的拼图,得不到,也找不到。

唐诗回家花了二十分钟,开门进去的时候就看见了姜戚和韩让,他们坐在客厅里。

丛杉也在,唐惟大概已经睡了,大家似乎都是在等她回家。

唐诗有些尴尬,拽了拽自己身上的裙子,怎么啦?没事回来就好。

姜戚总算舒了口气,看你今天穿得这么少去谈生意,就怕被人刁难,所以我们几个人都在等你回家,再过半小时,你要是不回来,我估计现在就要举着一把刀冲去酒吧里了。

唐诗笑了笑,放下手上的链条包,过去在姜戚身边坐下,搂着她的脖子,好嘛,我就知道你最关心我了啦。

哎哟,这会儿跟我来撒娇了,没用的!姜戚哼了一声,下次不许一个人穿成这样出去,男人估计一路上都在看你。

唐诗嗯了一声,姜戚又怕她只是附和,继续道,还有,下次谈生意,也不能一个人去,怎么着也得带着林辞啊,实在不行把我带上。

好歹我也是秘书出身的,有我在谁敢让你喝酒?唐诗一坐下来姜戚就闻出她身上的酒味了,这么重,估计还喝了不少!看着她现在被酒精染红的脸,姜戚觉得是个男人都要起邪火,尤其是马建这种死肥猪,肯定对着唐诗有很多龌龊的念头,才故意叫唐诗一个人去的!现在就去洗澡睡觉!姜戚在一边站起来,下次马建要是再敢喊你去,我第一个不放过他。

哈哈,你拿什么不放过他?唐诗乐了,拿白城韩家和马建对抗吗?姜戚倒是眼睛一亮,有道理,我身边有个霸道总裁为什么不好好利用一下?哎呀刚才怎么没想到!你可以不用出去陪酒了,只要我和韩让去打声招呼,白城所有的企业都会给你开路!那我就在这里谢谢姜老板的大方了。

唐诗装模作样地拱了拱手,姜姐儿,女中豪杰,巾帼不让须眉。

哦哟,唐总可真是这杀我了。

俩小妮子用着油腔滑调的口吻你一言我一句,倒是让一边的韩让和丛杉对视了一眼,随后无奈地笑笑。

她们之间的友谊能存在这么久也的确算是奇葩了。

不过唐诗在听见姜戚称呼她唐总之后,嘴角笑得有些轻嘲,过几天我就不是了。

说什么呢,薄夜都还没个下文,就你这个死要强的性子,就是死在薄氏集团的临时总裁位置上,都不可能让给别人觊觎——姜戚刚想说你逗我玩呢,结果话说到一半,想是想到了什么一般愣住了。

是啊,唐诗怎么会这么轻易让位?今天晚上遇见他了唐诗眯着眼睛笑了笑,她知道一般人肯定不能很快接受这个事实,但是还是试着慢慢说出来,真的要让位了,该把薄家的一切还回去了。

彻底解脱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

姜戚咽了咽口水,薄夜……薄夜回来了?毕竟正常情况下,只要薄夜不回来,唐诗是不会把薄氏的一切让出去的。

联想到这个可能的姜戚瞪大了也眼睛,捂住嘴巴,真的假的?薄夜……他……他……她说了半天说不下去了,薄夜死的时候不是唐诗哭得很惨吗,不是下葬了吗,怎么现在真的回来了?唐诗看着自己好朋友震惊的眼神,转过脸去,也看见了韩让和丛杉同样震惊的神色。

她笑了笑,当初她也是这样错愕的,只是如今的她早已过了震惊的时间段,惊涛骇浪过去后是疲惫和乏力,现在唐诗的内心已经迅速老去,沧桑得只剩下一片干涸的土地。

姜戚,我得和你坦白一件事情,今天晚上,我遇见薄夜了。

唐诗选择把晚上的遭遇告诉姜戚,姜戚和韩让一下子窜到了唐诗的面前,那动作和速度甚至吓了她一大跳。

你说什么?!姜戚这声喊出口才发现自己可能声音太大,生怕吵到里面已经睡着的唐惟,立刻又捂住嘴巴,小心翼翼但是紧张地问了一句,你确定……那个,那个真的是薄夜吗?不会认错吗?毕竟难听点说,薄夜坟头草都……都那么高了啊。

唐诗点点头,真的是薄夜,我还在同个卡座上见到了江凌。

江凌,薄夜的好朋友,如果那个人不是薄夜,为什么江凌会出现在他身边?唐诗想一想就猜到了当时江凌可能就是帮着薄夜封锁消息的人,所以薄夜的死那么逼真,能骗过他们所有人,因为有江凌的助力。

我的天啊……姜戚和韩让纷纷都被这个真相给吓到了,尤其是姜戚,一屁股坐回了位置上,我以为薄夜真的死了……他刚死的那段时间,我觉得自己在做梦,毕竟薄夜那么强大,怎么可能说没就没了。

可是这半年下来,我终于慢慢接受薄夜已经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事实的时候……你又告诉我,薄夜其实没死?这翻转也有点太夸张了吧?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姜戚脑子里有一大团谜题,你不是说之前薄夜的尸体还不能被运回来吗?还有飞机上下来你也看见了……这不是死得明明白白的,怎么……唐诗无奈地笑,其实我当时的心情和你一模一样。

从一开始的死活不肯相信,不肯相信薄夜真的没有了,到后来逐渐被漫长的等待时光磨平了所有的期待和棱角,日复一日重复着同样的守候——唐诗以为自己心死了的时候,这个世界又突然间像是一耳光把她打醒,又痛又清醒,告诉她,薄夜回来了。

那个强大如神祗的男人在时隔半年后,终于回来了。

道德绑架你的立场姜戚瘫在沙发上,太不可思议了,薄夜没死……她在惊叹了好久以后,忽然间又从沙发上跳起来,按住唐诗的肩膀,那他回来了,有没有对你做什么?好姐妹就是好姐妹,哪怕一时半会被别的事情抢走了注意力,回过神来最关心的还是唐诗的状态,他是不是又像以前那样混蛋地对待你了?我就该猜到你今天这么晚回来肯定是出了点事情耽搁了,但我没想到会是薄夜回来了……唐诗听着姜戚把一大串念叨完,失笑,我没事呢,你看我像有事的吗?姜戚上上下下打量唐诗,就像打量自己的贵重物品有没有被别人碰过一样,嘴里还振振有词,我不信,薄夜那种脾气的人,要是回来了见到你,嘴巴上肯定得先发制人嘲讽两句。

毕竟他们这种人,一天不毒舌浑身难受。

唐诗噗嗤一声笑了,姜戚倒是把薄夜他们原来的秉性把握得很清楚。

他失忆了。

笑过之后唐诗才缓缓地把这句话说出来,他把我们都忘记了。

姜戚等人这是又一次被一个重大的炸弹消息给炸得懵逼了,三个人呆若木鸡立在那里,完全没想到还能有这么神奇的事情发生。

薄夜……薄夜失忆了?所以其实不是薄夜故意不回来,是他也忘记了自己在国内还有一个薄氏,更忘记了唐诗他们还在等他回来。

你怎么知道他失忆了?姜戚有点警觉,或许是他装出来的骗你的。

骗我?唐诗想了会,其实我也有想过这个可能,所以我试探了无数次,他是真的失忆了。

唐诗都这么说了,薄夜应该也没有多大的几率是在演戏,再说他要是真的是演戏欺骗唐诗的话,他有什么好处呢?天啊,真是太厉害了……姜戚倒抽一口冷气,薄夜先是假死,现在又死而复生,随后又是失忆了,这一连串的剧情简直了,我都不敢这么写。

我之前,被马建他们刁难,是薄夜出来帮了我。

唐诗微微低下头去,不过后来我和他说开了。

我告诉了他关于薄家的事情,所以以后薄氏也会回到薄夜的手里,和我彻底无关了。

姜戚有点心疼唐诗,每次都是你一个人受委屈,我看不下去。

是的,唐诗在一整串事情里面,一直都是无辜的那个角色,从来没有做错过什么,却从来……也是背负最多的那个。

其实你最开始完全可以不用替薄夜接手薄家。

姜戚抓住了唐诗的手,带着唐惟离开就好,薄家是生是死与你何干?为什么要去自己趟这趟浑水?那本来就是薄夜欠你的命,他还让你流掉过一个孩子,凭什么现在他为了你死了,就要你献身去帮他把持薄家?这就是道德绑架!他一死,倒是一了百了,等于在逼迫你出面,你不出面,人家就会骂你没有良心,心狠手辣。

可是那些站着说话不腰疼的看客……那些看客站在你的角度上替你想过吗?你从头到尾,都是受害者啊!新的恋情另找男友唐诗笑着示意姜戚放轻松,没关系,现在一切都熬过去了。

明天回去薄氏就开始办理离职手续,在薄氏上任半年,她能稳稳地守住现在,也算是无愧。

姜戚叹了口气,知道唐诗脾气倔,决定的事情也不会听别人劝,看着她在薄夜身上日复一日地浪费时间和年华,姜戚就觉得不值得。

好,既然你说要彻底放手,那我们也干脆利落不和他多纠缠。

姜戚看了眼韩让,我们家唐诗难道是那种缺追求者的人吗?韩让,你哥最近空着吧,让他跟我们家唐诗来一波相亲!唐诗愣住了,脑袋里开始回想韩让的哥哥是谁。

哦,记起来了,是那个叫做韩深的男人,上次韩让一家人过来看姜戚的时候顺路认识了一下。

韩让对于姜戚说风就是雨的态度哭笑不得,你这么着急就要把唐诗推出去啊。

就是,怎么了!姜戚拔高了声调,我就是要我们家唐诗尽快找到新的男朋友,他薄夜回来了又怎么样?唐诗还是那个傻傻等他的唐诗吗?唐诗什么都不欠他的,我们问心无愧!韩让将自己的女朋友搂进怀里,好好好,问心无愧。

话说我哥哥最近应该空着,唐诗,你或许可以试试跟我哥哥处个朋友。

唐诗愣住了,你们来真的啊?那必须。

姜戚一把抓住唐诗的肩膀,认真地盯着她的脸,你说说你,长得漂亮,身材又好,皮肤还这么白,何苦吊死在薄夜身上?何况薄夜现在回来了,他也没有真的死,就根本无须为了他愧疚。

明天起就开始找新的男朋友,争取今年嫁出去!嫁出去。

这个想法倒是有些厉害了,唐诗失笑,我还带着一个小惟惟拖油瓶呢?人家不乐意再娶我的。

韩让在一边举手,来来来!我哥乐意,来我们家!我们家对小姑娘都是很疼爱的,你看看我妈对姜戚的态度就知道了。

这倒是,韩让一家人都心肠很好,知道人家小姑娘嫁来韩家也是不容易,谁都是爹妈的小公主,嫁出去的女儿也是宝贝,不能去了婆婆家里受委屈。

所以韩让的妈妈一直都很关心姜戚,努力让她有家的感觉。

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一家人,唐诗笑了,姜戚,你和韩让在一起,挺好的。

我就算了吧,我真的无所谓自己以后单着还是再婚,把唐惟养大就是我的唯一目标了。

怎么能这样呢?姜戚皱着眉头明显是不赞同,唐诗怎么能因为被薄夜伤透了,就放弃以后幸福的希望呢?你这么好的基因可得多生几个啊,不然世间就少了太多小美女了。

听我的,我们再找一个,生个女儿,最好像你。

唐诗捂着嘴,你挺像媒婆的嘛。

哼,别激我我告诉你,明儿我就去把韩深大哥喊过来,你俩赶紧麻溜儿地给我好上,然后当着薄夜的面风风光光地嫁出去,让他后悔死!不信人间曾有白头姜戚的行为作风果然速战速决,第二天唐诗刚睡醒,姜戚就从门口闯进来,一把将她从床上扒起来,没错,是扒。

你……你干什么?唐诗揉着眼睛,我刚睡醒……姜戚说,韩深来了。

唐诗刚打了一个哈欠,剩下半个愣是被吓得憋回肚子里,一下子睡意全无,瞪大了眼睛问道,你说什么?没跟你开玩笑。

姜戚说,韩深来了,在客厅坐着等你呢!唐诗心说你这人速度怎么这么快,昨天晚上说要给我介绍男朋友,第二天一觉睡醒还真的弄来一个让人家等在客厅里,这也有点太夸张了吧姜媒婆!然而来不及唐诗多想,姜戚就推着她去了浴室,快点整理一下自己的形象,一会刷牙洗脸结束了就出来。

我今儿不能和韩深出去玩。

唐诗皱着眉头,我得去公司办理那些辞职手续。

让韩深陪着你去公司不就好了。

姜戚头都没抬就抛出来一句,反正也是去辞职的,不如让一个男人陪你一起去,扳回一点面子。

再说了,我觉得你一个人去辞职,估计要有一大堆人在一边阴阳怪气,要是有人跟着你一起去,就会好一点。

尤其这个人还是寒假大公子韩深的话。

起到的震慑作用也是足够的。

唐诗想说什么拒绝,姜戚都能帮她想好接下去的对策,实在是没办法,她只能同意了姜戚这个想法,随后花了二十分钟时间打扮自己,最后甚至来不及化妆,因为怕韩深坐在客厅里等急了,就匆匆换了一套休闲的衣服出去。

韩深正好坐在客厅沙发上,看见唐诗出来,还微微有些意外,不好意思,贸然打扰了。

我弟弟他们喊我今天过来陪你去公司辞职……听见韩深这个说法,唐诗才知道,感情姜戚这小娘们儿老早就计划好了让韩深陪她去公司!正好,一起便一起吧,身正不怕影子斜,也没有什么好避嫌的。

唐诗和韩深随便在家里吃了一些韩让做的早饭就出门了,韩深是开车来的,也很绅士地给唐诗拉开了车门,上去之后唐诗自动系好了安全带,随后将公司的地址报给韩深。

楼上的丛杉站在落地窗边,看着唐诗和韩深离开,那眼神没由来地便深沉下来,浓重的像是一团雾气。

门口有人敲门,丛杉去开门,发现是韩让端着一盘意大利通心粉进来,随后放在丛杉一边的榻榻米上。

最近丛杉经常和他们住在一起,忙完了丛林的事情就回来,这个房间自然而然也就成了丛杉的房间。

韩让又给他拧开了一瓶苏打水,在一边道,你昨天晚上回来也没吃晚饭吧?丛杉道,嗯。

那天晚上回来,知道唐诗一下班就被马建他们带去吃饭喝酒之后,他就没心情再吃晚饭了,一直等,等着唐诗半夜回来,一身酒味,还带来了薄夜没死这个震惊的消息。

韩让目光复杂地看着丛杉,后来过去把门关上后才走到丛杉身边的红木沙发上坐下,看着站在房间落地窗边上的男人,韩让皱起眉头来,你是因为担心唐诗才吃不下饭的吗?丛杉沉默。

无声的沉默,是一种闪躲,更是一种……变相的默认。

韩让叹了口气,叫韩深过来是姜戚的主意,她觉得唐诗不能再被薄夜锁拖累了,是时候往前看,看开了去过自己的生活,正好我哥哥这会儿单身。

我们就想着或许把他们俩撮合到一起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他仿佛是在和丛杉解释。

丛杉听完韩让的解释,没有多说,隔了许久才道,挺好的。

是该这样,唐诗不能再被薄夜困住了。

现在薄夜回来了,一切都应该重新走上正轨了。

姜戚也是为了唐诗着想,怕她以后的路太过孤独,所想才想着快点给唐诗找男朋友,再加上,唐诗本身单身,就算找了,他身为哥哥,也没有什么好阻拦的。

想到这里,丛杉像是自嘲一般,低笑了一声,随后走到韩让身边坐下,男人将脸埋入掌心,你知道了?韩让的声音也很低沉,嗯……我看出来了。

可能姜戚和唐诗平时神经比较粗没有察觉吧,但是我和你曾经的立场是一样的,都是偷偷守护她,所以我一眼……就能看出你对唐诗的感情。

超越了亲情界限的感情,到底是好,还是不好?丛杉回想起第一次见唐诗的时候,女人错愕地盯着他的脸喊他哥哥,那个时候他冷漠以对,只觉得这个女人眼里,自己不过是一个哥哥的替身罢了,除此以外他们也不过是普通朋友的交情,根本不会有别的关系。

可是岁月就是不饶过任何人,丛杉和唐诗的关系居然如此密切,密切到……可以用血肉至亲这种词语来形容。

唐奕也好,丛杉也好,他们都是唐诗的哥哥。

都是丛林的小孩。

丛杉发现自己对唐诗的心思的时候已经晚了,他天性淡漠,也不擅长言辞,只擅长隐瞒和忍耐,所以一路下来,所有的感情都统统深压在心底。

我知道你肯定心里不好受。

韩让看了一眼丛杉冷漠的表情,他俊朗的眉目眼底带着常人无法领略的痛意,这是丛杉将自己所有的爱意都封藏的证据。

所以很抱歉,没有考虑过你的感受,就这样把唐诗介绍给了我哥哥。

韩让对于丛杉还是觉得有些愧疚,丛杉对于唐诗的感情太难了,这条路若是一旦踏上,就只能走到死。

就如同唐诗心里对薄夜归来的期待一般,丛杉的心里也有着一个,最不可言说的,会被人称作龌龊无耻的念头。

他爱上了一个人,那个人是他的亲妹妹唐诗。

丛杉这辈子不擅长表达感情,也不喜欢大肆宣扬自己内心的感受,所以喜欢唐诗的时候,也只是如同大海一般深沉地喜欢着,保护着,用自己的方式守候着。

那天唐诗被韩深送去公司,丛杉站在落地窗边看了一路。

后来男人发起手机发了个朋友圈,他很少发,发出来也是寥寥数语。

在她身边令人安心韩让打量着丛杉脸上的表情,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

丛杉,有些感情你得不到回应……韩让能够理解丛杉的心态,因为他也是这样过来的。

我知道。

丛杉终于收回视线,不再去看落地窗外的景色,车子也已经开远了,他的目光再也无法追随他们的身影。

我能理解你现在的感觉。

韩让感同身受,只是丛杉,我希望你能想开,不要自我囚禁。

她就是我这辈子的救赎。

丛杉毫无意识地喃喃,她太温暖了,像是一道阳光,不管生活给她如何严重的打击,下一秒她都能擦干眼泪笑出来,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强硬的女人……是啊,从唐诗一步一步走向薄氏集团那个总裁位置的一刻起,丛杉就已经彻底被她的骨气所征服。

他生活在黑暗中,永无止境的磨砺和训练,每次都如同杀人机器一般被家族压迫着,小的时候,丛铮让他做什么,他只能服从;现在长大了,身边人又都一个个想要将他抹杀掉。

丛杉太久没有感觉到温暖了。

可是在唐诗身边,很神奇,他觉得心安。

从居无定所毫无牵挂的流浪汉,变成了一个正常的,有血有肉,会惦记,会紧张的男人。

哪怕这个人……现在是他的妹妹。

丛杉垂在身边的手指在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时候已经握紧,韩让怔怔地看了许久,忽然间苦笑了一声。

这世间的情爱直教人生死相许,薄夜和唐诗之间是这样,丛杉对唐诗……也是这样。

他不该来劝的,丛杉心甘情愿为了唐诗沉默守候,这也是一种履行承诺的方式。

韩让站起来,用一种坚定的眼神,捶了捶丛杉的胸口,像是给他加油鼓劲,那是男人之间互相尊敬对方时才会有的交流,兄弟,希望你开心。

既然背负这种罪孽的感情对于丛杉来说也是一种献身的话,那么只要他开心值得就好了。

丛杉笑了笑,因为韩让的出现,他忽然间有了能够谈心的对象,随后也勾着唇轻声道,客气了。

唐诗是在一个小时后到了薄氏的,毕竟白城和海城之间的距离还是有一点的,后来韩深怕她着急还是加快了速度飙车到了薄氏门口,下车的时候薄氏来来往往的人群都朝着帕拉梅拉的车看过去。

唐诗开门下车的时候,前面崇拜她的前台小姐很高兴地喊了一声,唐总!公司里的小姑娘都是唐诗的小迷妹,每天都会兴高采烈地和她打招呼,唐诗在薄氏的半年,倒是把全公司上上下下女人的心都收住了。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能让男人喜欢不算什么,能让身为同性的女人也觉得你人很不错,那才能证明一个人的人格魅力。

对于唐诗来说就是这样,不了解她的都说她是个多管闲事的狐狸精,但是公司里的小姑娘都说这是个关爱下属有责任感的女强人。

开会的时候果断理智,休息时刻会理解下属,连一个保洁阿姨都夸能够遇到唐诗这样的上司是太有福气了。

消息公开他还活着然而大家都不知道,唐诗上任到今天为止就要结束了。

唐姐姐今儿带男朋友来了吗?路过一堆小秘书,几个人都笑眯眯地踩着高跟鞋过来打招呼,哇,好帅呀!唐总你今天特别漂亮是不是因为谈恋爱了?真羡慕啊,你总算脱离单身了。

别闹噢,不是男朋友啦,早上好啊。

唐诗笑着摆摆手。

早上好。

这群小姑娘都很可爱,工作能力强,也没有那些别的心思,不存在勾心斗角那回事。

不过也侧面证明了当初薄夜挑秘书的时候眼光也挺准,没有让那些心思不干净的女人混进来。

但是到了行政部门的时候就是另一幅风景了。

以杜总为首的几个男人都冷笑着看见唐诗,一句话都不说,直到她走远了,才在背后阴阳怪气地说,每天还真以为自己是大明星呢,花枝招展地,也就那群女人捧着她。

唐诗只是冷冽一笑不说话,她从来不去理会这群人在背后说话多难听,她会用业绩来证明一切。

不过今天……她深呼吸一口气,随后走进总裁办公室里,给薄梁拨了一个电话。

韩深全过程都跟在她身边没说话,他懂得一些分寸,这个时候不该插嘴什么。

伯父,是我,您现在方便来公司一趟吗?我有点事儿想和您谈谈。

唐诗声音稍微放缓,那边薄梁不知道说了什么,后来她温柔地应了几声,睫毛垂下来,侧脸看过去相当精美。

韩深蓦然觉得这幅画面十分岁月静好。

挂了薄梁的电话,唐诗又依次给叶惊棠,给江凌等人统统打电话通知,半小时后,总裁办公室里聚集了一堆这个海城里响当当的大人物,随随便便拎出来一个跺一跺脚,海城都得震两震的那种。

抱歉贸然喊你们过来了。

唐诗坐在薄夜的位置上,那位置似乎像是为她量身定做的一般。

叶惊棠这个当惯了掌权者的人也不得不承认,唐诗坐在总裁这个位置上,竟然也毫无违和感。

她的眼神和气场,足够撑得起这一切。

有什么事情?江凌在看见唐诗这个架势的时候就知道,完了,唐诗要公开一切了。

或许薄夜还活着的事情已经瞒不下去了。

唐诗果然也没有藏着掖着,后来的半小时里,把所有她在澳洲遇见薄夜的事情,以及那天夜里发现薄夜真实身份的全过程统统告诉了在场的所有人,最后转头问江凌——江凌,我所想的,正确吗?所有人的眼神一下子都投在了江凌的脸上。

薄梁双眼通红,阿江,诗诗说的是不是真的?!小夜他没死是不是?啊?叔叔求你了,告诉我们真相吧!叶惊棠更加坐不稳了,他向来深沉,但是这次事关薄夜,一下子冲上去按住江凌的肩膀,你他妈在跟我开玩笑吗?真的假的?!江凌艰难地说,抱歉……骗了大家那么久,是真的。

是真的。

回归正轨落下序幕当初薄夜肾破裂,撑不下去了,我有个朋友说可以试一试,但是试一试的下场并不理想,活着和死亡的比例五五开。

我不敢随便拿薄夜做实验,可是也不能眼睁睁放着薄夜去死。

所以我就骗了大家,让你们以为薄夜死了,然后暗中替薄夜进行了器官移植手术。

因为存活几率不大,我没有告诉你们,怕造成二次伤害……江凌的声音顿了顿,后来器官移植手术之后,老夜的身体也好多次出现了排异反应,几次都要撑不下去了,我真的……什么后事都已经准备好了,要是没救活我就跪着到薄家门口道歉,他能够活过来我都觉得是奇迹,结果发现他醒来失忆了。

因为之前从悬崖上掉下来的时候也伤到了脑子。

我这半年经常飞去澳洲的医院,一直在帮他复健,老夜能慢慢好起来也是最近,但是我难保下一次器官排异反应是什么时候,毕竟……不是自己的肾脏……所以江凌害怕薄夜活了,又突然之间死了,这对薄夜的亲人来说,是比薄夜直接抢救无效死亡还要重的打击。

他想要等到彻彻底底让薄夜后顾无忧之后再公开,这样才能将伤害减到最低。

因为没有什么比明明有了希望却又再度变成绝望更令人觉得痛彻心扉的了。

薄梁哭了,他现在在哪儿啊?活得还好吗,他……他还记得我和他妈妈吗?江凌也是红着眼睛摇摇头,叔父,老夜这阵子身体素质挺好的,不过他的记忆可能缺损得有些严重,第一眼可能认不出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叶惊棠喃喃着,他活过来就好了,我也能帮忙啊,大家一起帮他恢复身体,人多力量大不是吗?唐诗坐在那里,仿佛看着一场和自己无关的闹剧。

后来大家才猛地想起了坐在一边的唐诗,纷纷朝她看过去的时候,女人只是笑笑,既然你们都知道了就好了,薄夜回来了,总裁之位我也该让出来了。

此话一出,众人脸色各异。

那个,唐诗……江凌有些犹豫,老夜现在也有自己的跨国公司,至于薄氏……其实你继续当下去,也没人有意见的。

薄梁知道唐诗为了薄氏付出的努力有多大,怜爱她又觉得亏欠她,恨不得连着自己的股份一起送给唐诗,但是唐诗不想要,不是我的东西,我也不会强行去占,这本来就是为了薄夜守住的位置,他还活着,我就可以下场了。

这话竟然让在场几个男人无端地感觉到了一股落寞。

她为了薄氏做了那么多,到后来放权的时候也是干脆利落,灌注无数心血,却什么都没有带走。

薄梁觉得亏欠唐诗,诗诗,你当着总裁,叔父绝对没有一句异议!谢谢叔叔,我很感谢你相信我。

唐诗释然地笑了,但是我也累了,挺好的,让一切回归正轨吧。

这场一个人的独角戏,终于要落幕了。

上帝垂怜你回来了半小时后薄夜被江凌喊到了薄氏的公司里,他一出现,全公司上下都震惊了!是……是薄少回来了?!天啊!真的是薄夜!好久不见薄夜了,怎么感觉他更帅了!说是去国外进修了,感觉回来气场也不一样了。

好邪魅啊啊啊霸道总裁王者归来!一群小迷妹在背后变成了爱心眼,我觉得我们唐小姐和薄少站在一起很般配啊。

对的对的!我也这么觉得,不过早上唐小姐身边那个男人也很帅诶。

这么优秀的男人果然只有我们唐小姐才能hold住!同样的,以杜总为首的一帮股东得知薄夜回来了的时候,脸色大变。

怎么回事?不是说薄夜死了吗!该死的,这个人是真的薄夜还是假的薄夜?派人去查查他的老底,我觉得是他们搞了个替身过来,随随便便弄死就好了。

快,过去看看!然而这边薄夜一推门进去总裁办公室,大家就都把脸直接转了过来。

他一愣。

在场的几个人纷纷震惊,后来叶惊棠太开心直接上来用力拍了拍薄夜的肩膀,满眼都是激动高兴,你真的没死,你真的没死!薄梁站在一边,他原本因为失去了自己唯一的儿子迅速苍老,这一刻重新看见他的儿子站在他面前的时候,感觉呼吸都跟着加快了,夜儿……薄夜觉得好多信息一下子冲击到他的大脑里,可是都是零零星星的碎片,他根本无法捕捉到那些有用的信息。

停下……快停下……那些回忆暴走……薄夜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眼里都是复杂,他垂在身侧的手缓缓颤抖着,叶惊棠说,薄夜你……他是真的忘了。

叶惊棠后退两步笑了笑,也好,忘了也好。

后来这位好兄弟郑重地再一次用力拍了拍薄夜,冲他伸出手,欢迎回来,薄夜。

这个海城,还是你可以玩得风生水起的海城。

薄夜的手不受控制地上去和叶惊棠紧握,叶惊棠握住他的手摆了两下才松开,由衷地说道,你回来了,我很开心,真的。

薄夜笑了,或许这就是身体里原本的感情,他也很开心能够见到叶惊棠。

薄梁在一边已经老泪纵横,他向上苍乞求了无数遍希望薄夜能回来,如今……如今老天爷终于垂怜他这个可怜的中年男人了……薄夜看了薄梁的脸好一会,才带着试探性,缓慢地喊了一声,爸……?这个字一出来,薄梁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被喊碎了,儿子,你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薄夜知道自己现在内心的感受,心里酸酸的,大概也是又难过又高兴,只是他失去了记忆,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种感觉。

薄梁上前,爸知道你失忆了,没事,日子慢慢过,记忆慢慢补,你回来了就好……今晚回家里吃饭吧啊?家里人好久没有聚到一起了……报君心意为君赴死面对父亲的邀请,薄夜没有拒绝,只是说,要不明晚吧,有些事儿还得整理一下,我如今还住在江凌家里……阿江,真的谢谢你……听到这里,薄梁又过去握住了江凌的手,叔叔不知道说什么来谢谢你,真的……叔叔,您也别谢我,最开始我还骗了你呢。

江凌看了眼薄夜,我就怕到时候实验失败了,没脸回去见你们。

不过还好老夜现在情况稍微稳定了,我才让同意他回国的。

薄梁已经哽咽地说不出话来,看见薄夜好好的站在他面前,总觉得这辈子的运气都已经耗尽了。

是啊,还好……还好你回来了。

薄梁伸手摸了摸薄夜的脸,我和你妈的下半辈子总算有指望了。

爸。

薄夜无奈地笑了笑,抱歉啊,我之前失忆了,还让你们等了那么久。

骨肉至亲,哪怕失忆了,面对如今陌生的薄梁,薄夜从嘴巴里喊出爸这个称呼的时候也没有一点尴尬。

因为身体和习惯都还替他记得他的家人。

那么……唐诗呢?薄夜抬头,去看向一边的唐诗。

唐诗也察觉到了薄夜在看自己,只是淡漠一笑,那天夜里说了分别之后就再没有多说别的,如今见面,她只是过来转交手里的东西。

唐诗把一份打印好的文件递给薄夜,公司里上上下下的事情我都准备好了,关于自己的辞职手续也已经完成了。

这一切,都重新回到你手里吧。

薄氏本来就是在薄夜手里被发扬光大的,薄夜年少成名手眼通天的时候,唐诗只是他众多仰慕者之一,现在将这一切交还给他,也没什么好留恋的。

薄夜怔怔地看着唐诗递过来的一叠不算薄的文件,大概上面写满了关于公司事务的转接以及以后的各种行程内容,唐诗都一一备注仔细了,把所有的细节都注明了,然后整理到一起打印出来。

他隔了好久才接过来,唐诗看他接下,才算松了口气,随即勾唇笑了笑,像是释然和解脱,最后再祝贺你一次,欢迎回来,薄夜。

薄夜看了眼上面的报告总结,觉得很神奇,那些东西一进入他的脑子里,他就本能地知道接下去该怎么安排,之后的会议要如何准备,原来这就是大脑替他在潜移默化里记得的一切,哪怕所有的记忆都丢失了,习惯还是会让他做出以前的反应。

这……是他曾经的位置,是曾经的他——那个冷酷无情,却又手段高明利落的薄氏总裁。

唐诗顺路又抽出一份自己的辞职报告,换了一种称呼道,薄少,这是我的辞职信,唐诗不才,在您离开薄氏的时候替您接手掌管了薄氏的一切。

如今重新转交给您并自行请辞,请您检查过目。

这话出声落地的时候,周围在场的人竟然听出一种悲壮的感觉。

一种古人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那种,肝脑涂地呕尽心血,虽九死其犹未悔的壮烈。

自请辞职离开薄氏唐诗是一个女人,却将所有的道义和骨气演绎到了淋漓尽致入木三分。

她如同一位女将军,在薄夜出事的时候,便替他提枪上马,狭路相逢倒提刀闯。

如今薄夜王者归来的时候,她又二话不说递交手续,这气魄比男子还要干脆利落。

换做他们这群男人,经历了那么多,都可能做不到唐诗这般破釜沉舟,看着唐诗递交了报告,大家都觉得心头酸涩,不知道是心疼……还是说,无可奈何。

薄夜看着上面的报告,忽然间觉得心脏深处浮起一种针扎般的疼痛感,这痛感太熟悉了,每次当他为了唐诗牵动自己的时候,就会有这样的感觉。

他过去可能做了很多伤害她的事情,如今竟然说不出一句挽留她的话。

韩深在一边低声询问了一句,结束了吗?这声音很轻,却如同重锤砸在每个人的胸口。

结束了吗?一切都结束了。

唐诗转头冲韩深笑了笑,什么都结束了,走吧。

谢谢你陪我来公司办辞职手续。

韩深应了一声,就先走出去替唐诗拉开了门,唐诗把背挺得笔直离开总裁办公室的时候,薄梁盯着她的身影却蓦地想到了半年前那日女人闯入薄氏,仅凭一己之力担下所有责任,孤傲地走进这间总裁办公室时的样子。

那时的她,背绷得也是如此的坚挺。

等到唐诗离开了,薄夜还在恍惚。

她走了。

江凌提醒了薄夜一句,你……又回来了。

薄夜坐回唐诗那个位置上的时候,一股熟悉的感觉回到了自己身体里。

这真的是他当初一直都坐着的位置。

唐诗在的时候,把薄氏打理得挺好的。

叶惊棠在一边出声道,起码扩展了你公司里很多的业务,不得不说她当个设计师屈才了。

老夜,你回来吃得消吗?江凌皱着眉头,一边有跨国公司,一边还要再重新开始管理薄氏,他怕薄夜现在的身体受不了这么重的负荷。

薄夜只是笑了笑,眼神伤痛,怎么会吃不消呢?她一个女人……都扛着走了那么久啊。

所有人都怔住了,后知后觉的想起来那个已经离开的唐诗,大家在此刻沉默,神色各异。

倒是唐诗,走出薄氏集团的大楼之后,伸了个懒腰,细长柔软的身体舒展开来,她冲韩深笑笑,多谢你陪我走一趟。

客气什么。

韩深也笑了,你辞职了?不如来我们韩家。

别了吧哈哈。

唐诗摆摆手,人家背后肯定要说闲话的。

韩深也没有再强迫,只是打转方向盘,那么,今天出来都出来了,不如想想辞了职以后去哪里放松?唐诗看了一眼身边帅气的男人,韩大少这么闲吗?韩深修长的手指搭在方向盘上,还好还好,你要是想出去的话,我现在可以陪你出去逛逛。

唐诗笑了笑,走啊,陪我去买点东西吧。

生活啊,是时候该翻篇,往前看了。

商场擦肩万箭穿心iapm的门口,出现了一对鬼鬼祟祟的男女。

韩让和姜戚头戴贝雷帽身穿小披风,就像是神探夏洛克一样装备齐全,嘴里还拿着一根烟斗,两个人西躲东藏一路,像是在打游击战,偷偷摸摸跟着另外一对男女。

唐诗和韩深。

姜戚说,你说韩深能不能成?韩让摇摇头,我觉得悬。

唉,不成就不成吧,看看这次,真不成我也不逼唐诗了。

姜戚又躲到了一个专柜后面,怎么办啊,要我们助攻吗?韩让乐了,你让他们自己相处去,我估计今天唐诗辞职了,想换一种心情,所以靠购物来发泄。

挺好的。

姜戚嘀咕道,她能发泄就好了,我还怕她憋着,到时候憋得抑郁症复发呢……你关心她都超过我了。

韩让在一边装作不乐意的样子,唉,也没见你这么关心关心我,早知道我也去得个抑郁症就好了,不知道你会不会对我上心一点。

说什么呢!姜戚笑着打了韩让一下,少来啊,唐诗是我唯一的真朋友,我得保护她。

你来保护一下我好不好?韩让装作可怜往姜戚身边靠,在一起半年了除了亲嘴拉手就没有别实际性的行动,姜娘娘什么时候宠幸我疼爱我?姜戚脸色通红,你想的都是什么!走开走开!韩让这下次彻底把暗中偷窥唐诗和他大哥的事情抛在脑后,拉着姜戚就到一边,像高中小男生一样,俊美的脸上带着坏笑,我俩好歹也谈了半年恋爱了吧?到目前为止都是春纯棉被聊天不干别的,你知道这样对我忍耐的考验有多大吗?姜戚像个害羞的小姑娘一样直接把头埋进韩让的胸前,紧张地都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好,脸色通红,我……我就是怕我自己还没准备好……路过的人都纷纷觉得被喂了一把狗粮,瞧那边那对小情侣,真是太恩爱了!天啊,这年代秀恩爱的颜值都好高啊,简直羡慕嫉妒恨哟!叶惊棠经过环贸iapm的时候,就听到了路人的窃窃私语。

看见橱窗边那对小情侣了吗?像偶像剧一样。

是呀,帅哥美女天生一对。

叶惊棠只是淡漠地垂着眼没有去搭理,这年头长得好看地太常见了,漂亮也没什么了不起,他觉得那些好看的皮囊都很无趣。

却偏偏对于姜戚那种虚伪又八面玲珑的人上了瘾。

他往门口走,靠近橱窗的时候也没有去抬脸看周围人,只是眼神平视前方,直到耳边听到些许熟悉的声音——韩让你干什么啦,这里是公共场合诶……只是亲一下你这么紧张做什么,我又不动手动脚……叶惊棠的脚步猛地一顿,心口像是在瞬间被人捏紧了一样,他几乎是在下一秒就扭头看向隔壁,一眼就看见了韩让和姜戚一脸甜蜜站在那里互相打闹。

那一眼,万箭穿心。

大庭广众当面嘲讽姜戚猛地感觉周围有一道灼热的目光在注视她,抬头的时候,就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神色愕然的叶惊棠。

紧跟着,她的脸色也化作一片仓皇和惨白。

怎么会……在这里遇见他?她完全没想过会在这里碰到叶惊棠,已经好久没有再听到有关于叶惊棠的消息了,在她以为就快要走出他的阴影的时候,叶惊棠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出现了。

姜戚握紧了拳头,身体僵直站在那里,韩让察觉了她的反常,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果不其然也和叶惊棠的眼神对上。

那眼神冰冷得像是出了鞘的利刃,若是能够真的伤人,韩让此刻一定是千疮百孔。

韩让皱起眉头,将姜戚往自己身边拉,岂料叶惊棠居然抿了抿唇嘲讽一笑,好久不见。

半年不见了。

姜戚以为自己只要躲着他,只要离开他,就可以重新开始自己的人生,可是她现在才知道自己想错了。

只要叶惊棠一出现,什么风平浪静,什么相安无事,都会统统回到原点。

她身体有些轻微发颤,却也强撑着理智回了一句,好久不见。

旧情人相见该如何打招呼呢?握过手就这样可以放下了吗?叶惊棠看着姜戚身边的韩让,总觉得讽刺。

原来他这半年强忍着自己所有的疯狂念头没去找她,就是在给她和这个男人创造机会。

叶惊棠冷笑,新男友?姜戚迎上叶惊棠带着杀意的眼神,目光坚定,回答道,嗯。

短短一个字,叶惊棠竟觉得足够刺刺穿他的身体。

姜戚到底是干脆利落忘了他,和别的男人好上了!叶惊棠笑得颇为咬牙切齿,你倒是手段高明,这么快找到接盘侠了?接盘侠这三个字像是一个耳光打在韩让脸上,男人知道这是叶惊棠在故意侮辱他,但是他不能冲动,韩让气得手指死死握成拳头,但是为了姜戚,他没有让自己爆发,只是回敬道,那我也要谢谢叶总的成全。

这是在暗讽叶惊棠的自己活该,没有他对姜戚冷酷无情,哪来现在韩让的有机可乘?叶惊棠当时脸色就变了,琥珀色的瞳仁深处一片腥风血雨拔地而起,站在那里语气冰冷,你再说一遍试试?韩让不屑冷笑,就这一遍,爱听不听。

叶惊棠直接冲着姜戚走来,姜戚吓得脸色惨白,以为叶惊棠是要动手打韩让,直接拦在韩让面前,眼睛都急红了,你要干什么?别过来,不许伤害韩让!叶惊棠听见这话就跟听见笑话似的,当场上前一把抓住了姜戚的手腕,你真是胆子越来越大了,我给你的宽容,成了你在我这放纵的资本?嗯?姜戚,是不是忘了当初像一条狗一样冲着我摇尾巴的日子了?姜戚的瞳仁缩了缩,没想过叶惊棠又会重新将她的噩梦统统再次揪出来,她嘴唇都在发颤,你……到底要怎样?我们之间不是毫无关系了吗,为什么还要这样嘲讽韩让?他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了吗?他?他敢肖想他叶惊棠的人,就是在找死!噩梦重来破罐破摔叶惊棠笑得极狠,姜戚,他做了什么,都是因为受你牵连,你可别觉得无辜!姜戚脸色煞白,你到底想怎么样?大庭广众之下,还想当众闹事不成?叶惊棠冷笑,一把抓着姜戚往他身边扯,给我从这个男人身边离开!不可能!姜戚含着颤音说了一句,韩让是我很重要的人,我不可能离开他!叶惊棠,你休想我再像以前一样——姜戚,你可别忘了,当初那些事情,我可是通通拍了照片和视频的。

姜戚在瞬间身体变得无比僵硬,她如同机器一般抬头,嘴唇蠕动着,身体瑟缩,你说什么?还记得那一次吗?叶惊棠笑得如同一个恶魔,在姜戚耳边缓缓立下诅咒。

那些痛苦的回忆再一次在她脑海里炸开,所有的片段都带着触目惊心的血腥——她的初次,被他按着强暴,以及周围那一群守着的,面无表情的保镖。

被当众侵犯,被侮辱被注视,身上斑驳青紫的痕迹,姜戚颤抖着,差点发出崩溃的尖叫。

她的眼泪当场下来了,拼命想要忘却的那些噩梦,被叶惊棠寥寥数语,就这么轻而易举地重新勾了出来!她的初夜是被他以一种那么残忍的方式夺走的,而这,竟成了他玩弄她的把柄,如今她终于开始可以好好生活的时候,他又回来了,带着这些让她生不如死的回忆,让她再度从天堂落入地狱!你疯了吗!韩让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上前推了叶惊棠一把,抓住姜戚的另一只手,你还是不是男人,这样对待她?!姜戚的过往他都知道,他心疼,更恨自己的无能为力,没有在她最需要依靠的时候好好保护她。

而眼前这个修罗一般的男人,居然还以此为乐,每一次都要来撕裂她的旧伤口!韩让心疼得都要揪在一起了,看着姜戚无声哭泣,恨不得直接跟叶惊棠打一架,可是这是在海城,是叶惊棠的地盘。

而且青天白日这么多人都看着,他不能让事情发酵,不然只会让姜戚更麻烦。

他永远都是替姜戚多考虑一分的。

于是韩让拉了一下姜戚,我们走,不要理他。

姜戚想跟着韩让走,而叶惊棠握着她的手却忽然攥紧。

那力道大得让姜戚惊呼了一声好疼。

她说疼你听不见吗?韩让真的怒了,该死的,怎么会在这里遇见叶惊棠,偏偏他还要纠缠不休!我让她疼,那是她的荣幸,你算什么东西?叶惊棠同样对韩让恨得咬牙切齿,姜戚是他的人,是他手里的玩具,他想怎么对待她都是他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得到别人来指手画脚?你韩让想当救世主英雄救美,也得看看你有没有那个资格!韩让气得发抖,姜戚也拼命想甩开叶惊棠的手,岂料那手指死死攥着她,桎梏如同锁链镣铐,让她根本无法挣脱,姜戚急了,哭着喊了一声,放开我!此时此刻,三个人的闹剧已经开始吸引周围的路人驻足,这边的商场里平时人来人往也多,这会儿都时不时抬头去看门口橱窗附近发生了什么事。

韩让不想把事情扩大,这样闹大了他们只会又去深扒姜戚的过往,为了保护姜戚,韩让硬是把那些冲动的脾气压了下去,保持着最后的理智对叶惊棠道,叶三少,你如果也不想对姜戚放手,就用男人的方式来堂堂正正追求,而不是现在这样死缠烂打的样子!叶惊棠当了那么久的纨绔大少,倒是头一次被人教训,笑出声来,我做什么事,需要你来指指点点?姜戚跟我的账都还没算清楚,你也配过来插嘴?韩让当做没听见他话里话外浓重的嘲讽,眉头死死皱着,声音压低了,你一定要在这里闹大吗?叶惊棠轻描淡写一句,闹大?得问问姜戚自己算没算清楚这份账。

姜戚抬起头来,看着叶惊棠那张脸,他是在逼她,拿以前的事情以前的照片逼她!不跟他走,他就闹大公开,到时候身败名裂的只会是自己!姜戚忽然间就笑了,那一笑,对什么都绝望了,叶惊棠,你就那么喜欢揭我的旧疤吗?这声问出来的时候,叶惊棠原本死死攥着姜戚的手竟然抖了抖。

他就那么喜欢伤害她吗?不……不是的,他只是想让她别跟着野男人走而已,至于用的什么方法,威逼利诱让她回来,都不过是个流程。

他只看结局,用以前的事情来威胁她怎么了?那也是她自己活该被他抓住把柄!叶惊棠想了一圈开口,姜戚,自己做的孽,就该担着。

自己做的孽。

姜戚笑着,眼泪却汹涌而出。

好,好。

她恨得眼睛通红,原来我被您强暴是我自己作孽,原来我这个受害者是活该,原来我被迫拍下那些照片也统统是我自找的,您说的多对啊,我都担着,那您公开吧,无所谓,破罐子破摔了。

叶惊棠愣住了,没想到姜戚会是这个选择。

大不了大家一起不要做人好了!姜戚用了力气狠狠甩开了叶惊棠,那力道没由来的大,甚至大到让叶惊棠的手掌心都觉得痛。

我随便你怎么去网上公开我当初有多可怜,我说随便你,听到了吗叶惊棠?!不要再试图用那些东西来威胁我!你爱怎么样怎么样,我和你彻底没有关系了!说完姜戚就在叶惊棠震惊的目光中抓起韩让的手,当着他的面直接离开,走的时候还在擦眼泪。

姜戚多圆滑多玲珑心思的人,能让她掉眼泪,那一定是痛到深处。

她说,韩让,带我走。

韩让说,好。

然后叶惊棠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们走了,身体如遭雷劈立在原地,竟然做不出阻拦的动作。

周围一片叹息唏嘘声,大概是看了一场没头没尾的闹剧,又对这样的结局觉得有些遗憾。

你们两个挺般配的叶惊棠站在那里,直到姜戚和韩让的身影消失在他视野尽头,男人才忽然间倒退了两步。

周围有人窃窃私语,那些声音就如同一个个耳光打在他的脸上。

叶惊棠觉得心脏像是空了一块,冷风嗖嗖地吹进去,冷得让人发慌。

很久以后男人才猛地回神,神色仓皇,迅速离去。

围观群众说,最后看见那个高大俊美的男子背影笔直地离开了橱窗,可是离去的背影……却仿佛是世界上最落寞的人。

这边姜戚和韩让因为半路遇到了叶惊棠导致他们没心情再逛下去之后,那边唐诗和韩深倒是兴致不错。

你对于女孩子的化妆品居然也有研究。

唐诗在专柜面前挑的时候,旁边的韩深倒是很专业地在一边分析,偶尔还能推出好几个当下的火热款,这让唐诗有点诧异,你是怎么知道的?家里有条做高端彩妆的产业链。

韩深笑了笑,我觉得那个高光比较好看点。

小姐,你男朋友真的很有眼光呢,这款是我们最火的高光,你可以试试……服务员看见这么一对俊男美女出来逛街,立刻上去应和,看着好像也都挺有钱的,今天这笔应该能成。

唐诗对于服务员嘴巴里男朋友那个词语感觉到有些尴尬,刚想开口解释,却发现韩深倒是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盯着那个色系看了看,说道,你平时似乎不怎么打高光?唐诗有点局促,是的,除非很正式的场合我会完完整整化专业的妆,平时我挺少打高光的。

下次我帮你化个妆。

韩深颇有些意味深长,我有为了去了解彩妆这一块知识,专门跟个专业的老师去学过。

唐诗惊奇地睁了睁眼睛,真少见,我以为男人都会嫌麻烦。

是麻烦。

韩深坦白地咧嘴笑,不过为了扩大产业链赚钱,麻烦一点我还是愿意的。

唐诗捂嘴笑,那就这个吧,我买了。

嗯?韩深转过身来看唐诗,我在,你再掏钱,有点说不过去吧?唐诗摆摆手,不大好意思,你现在就算帮我付钱了,之后我也会转账给韩让喊他还你。

是个有原则的女人。

韩深没有再强行要求,只要说,那就随你。

一边的服务员还想再夸他们两句,就跟着说,哎呀,先生。

你的女朋友真是为你着想。

这年头有个这么独立自主的女朋友真是很少见啦,你们还要买什么吗?唐诗脸上的笑意有点僵,我们不是男女朋友……那以后也肯定会是的。

服务员以为他们在害羞,还笑着摆摆手,小姐您过来看看这款修容,也是我们最近热卖的明星产品……唐诗被热情的服务员直接拉过去别的柜台看修容产品,甚至来不及多做解释,那个小姐姐就带她几乎逛了一圈,最后唐诗连着买了好多东西,打完折算下来也是一笔不小的钱。

我们给您做了一张会员卡,积分制的,以后您和您的男朋友再来,满积分还有小礼物呢。

服务员一边包装,一边抓了一大把小样赠品装进袋子里,感谢你的惠顾。

唐诗拎着东西出来的时候,韩深在一边笑,是不是觉得被宰了一通?唐诗看了眼手里的购物袋,或许是的,在他们眼里,我们就是那种人傻钱多的猪,不宰白不宰。

韩深伸手去替她接过购物袋,走吧,买好了东西,心情怎么样?唐诗勾唇,还不错,作为你陪逛街的补偿,我等下请你吃饭。

韩深罕见地挑挑眉,为什么跟我这么客套?唐诗笑得有些疏离,毕竟我们还不大熟。

韩深没有多说别的,答应了,随后两个人就开始挑去哪儿吃,最后决定一起去吃一家猪肚鸡火锅店,上了车前,唐诗感觉背后有人在喊自己。

一回头,是薄夜的好朋友江歇。

唐……唐诗?江歇上前几步,真的是你啊,我之前在远处看,还只是看着背影像呢。

唐诗姿态大方,理了理自己的头发,你怎么也在?哦,刚刚和叶惊棠在这里喝咖啡谈点事情,后来他有事走得早,我就自己一个人又坐了会才慢悠悠下来。

没想到能遇见你。

唐诗也挺开心的,卸下所有的责任那一刻,她终于可以像普通的女孩子一样,开心了出来购物,不开心了就待在家里看电视剧吃零食,也不用去过那些压力大又工作强度高的日子。

对于江歇,唐诗没有恶意,哪怕他是薄夜的朋友,但是江歇从来没有出手害过她,她分得清楚是非。

对了,薄氏集团的总裁职位我已经辞职了。

唐诗把这个消息转告给了江歇,所以,这不,出来购物发泄压力。

你辞职了?江歇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我还以为只是谣言呢……老夜昨天刚从我家里搬出去回薄家,我以为你怎么也得再帮忙管着一段时间,没想到这么快就让位置了。

本来也不是我的东西,占着也没那个意思。

唐诗倒是想得开,无所谓地笑笑,感谢你在我刚上任的时候帮我发律师函通告,成为我的法律顾问。

这没什么,我也只是想帮忙守住薄氏,出一点力罢了。

江歇看了眼唐诗旁边的男人,总觉得眼熟,但是又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这位是?隔壁白城的韩深。

唐诗落落大方地介绍了他们俩认识,韩大哥,这位是江歇,屈指可数的王牌律师先生。

我听说过江先生的名字。

韩深伸手,江歇也上去握了一下,原来是白城韩家,失礼了。

无碍。

韩深提议,我们正好还要出去吃晚饭,江先生要不要一起?江歇看了眼唐诗,唐诗笑着眨眨眼,江歇也就欣然前往,那好啊,走吧。

说完之后又看了一眼韩深,跟着他们上车后,坐在后排的江歇迅速掏出手机发了一条短信。

你猜猜我遇见了谁【老夜,你猜猜我今天遇到了谁?】江歇发送这条信息的时候,忽然间又觉得有些好笑。

当初也是他偶然撞见唐诗,将消息告诉了薄夜,后来薄夜才知道唐诗背着他生下了他的小孩,于是一切孽缘开始。

现在兜兜转转,命运像是开了个最大的玩笑又轮回,结束的时候,也是他偶遇了唐诗。

江歇消息发过去的下一秒,那边薄夜就接到了。

正好结束了一个高层会议,所有人都在震惊那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薄少又回来了,原本那些贼心不死的股东们纷纷偃旗息鼓,在对上薄夜眼神那一刻就知道——真的是薄夜,不是替身。

除了薄夜,没有人能露出那种杀伐果决的眼神。

刚坐下,林辞递上合同,如同回到过去,这所有的一切都像是身体遵循了本能,薄夜竟然没觉得不习惯。

薄少,这是最近的一些汇总,您过目一下。

嗯。

薄夜刚说完,手机震动了一下,他点开来看了看。

是江歇。

薄夜笑了笑,打过去几个字。

【看见了什么?】——【我偶遇唐诗了。

】薄夜敲着键盘的手一顿,偶遇唐诗?他也有点想她。

然而那边江歇继续不怕死地说——【哈哈哈不仅偶遇了唐诗,还偶遇了唐诗身边的男人!】薄夜的眼神在触及到这排字的时候,蹭的一下冷了下来,就跟在会议室里弹压众人一样,林辞都被吓了一跳,仿佛曾经那个冷酷不动声色的薄夜回来了一样。

薄夜立刻拨了个电话过去,可是那边江歇挂断了。

——【唐诗他们在我旁边,不方便接电话。

我们等下去国金吃饭。

】他们!他们!他,们!唐诗居然找别的男人了!她一辞职就出去找别人玩了,把担子一掀就觉得自己彻底脱离关系了是不是!他允许了吗!当他不存在是不是!薄夜咬牙切齿,打过去说,看清楚是哪个男人了吗?【隔壁白城的人,韩家大少韩深,韩让的哥哥。

】薄夜冷笑一声,拍着桌子站起来。

林辞又是被吓一跳,薄少你……难道是报告有什么差错?现在性格变得桀骜不羁又纨绔阔绰的薄家大少一字一句说,备车!去国金!林辞有些没反应过来薄夜这是做的哪一出,薄少?国金好像没有什么会议需要召开……薄夜怒了,像一个幼稚的小孩子,我去哪里,去干什么,需要和你汇报吗?林辞立马摇头,不是……只是纯粹好奇,薄少需要的话我去备车……现在就去备车!薄夜一梗脖子,去国金多久?半小时分钟左右……林辞小心翼翼,不会薄夜回来任职没几天就有不长眼的惹他了吧?然而失忆后的某位妻奴重重捶了一下办公桌,现在出发!十分钟之内给老子飙车到国金!有男人勾引老子的唐诗!唐诗要跟别人跑了!……林辞重重扶额,天啊,这是追妻狂魔吧……曾经爱过就已足够唐诗和韩深等人到了火锅店的时候,正好离晚上饭点还有一点时间,所以人并不多,他们也没排队就直接进入了店内包厢,刚坐下,韩深就把菜单递过来,女士优先。

唐诗看了眼江歇,江歇也没有异议,没事,不用照顾我。

你们点吧,我什么都吃,不介意。

唐诗也没多扭捏,点了几个自己喜欢吃的菜,后来韩深和江歇又补了一些,大家下了单就等待着那些料理和火锅汤底端上来,间隙闲着就随便聊了一点。

话说唐诗,你后来是怎么遇到薄夜的?江歇有些好奇,在他眼里,唐诗和薄夜一样,都是带着传奇色彩的,他们的人生经历换做别人想都不敢想,这让他相当佩服,听说是国外遇见的?唐诗笑了笑,当时还以为是个长得像的呢……没想到真的是他,只是他失忆了,也就没认出我。

孽缘……江歇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最后感慨一声,这真的是孽缘……兜兜转转,纠缠了那么多,原本我以为你们两个生死两隔算是最好的结局了,没想到还是遇到了。

唐诗撑着下巴,风轻云淡地笑,将所有伤痛统统一笑而过,是啊,我也以为薄夜就这么死了,我想着,如果真的死了,你的责任就都由我来扛。

如果没死呢。

江歇追问了一句,他现在回来了,你打算如何。

那就这样吧。

唐诗淡笑,女子的眉目沉稳优雅,那是一生荆棘磨砺出来的气质,听说过这么一句话吗?‘我爱你,只是不再喜欢你了。

如果有一天你要死了,我愿意拿自己的命去换你的,我愿意;但如果你活得好好的,我想我们不需要见面了’。

说出这话的人,一定也经历了相当多的事情。

所以……你是不打算回去薄夜的身边了吗?火锅汤底被人端了上来,不一会儿就烧得咕嘟咕嘟翻滚,红色的麻辣锅底和旁边清汤养身锅底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看起来很有食欲。

两边底料里都加了猪肚鸡进去,也是这家火锅的一大招牌特色。

唐诗看着江歇,不知道透过他在看谁,是啊,我想明白了,其实真的没必要在一起了,我们之间千帆过尽,看透了对方所有的底牌,还要怎么回转呢?唐诗恨薄夜,却也同样放弃不了薄夜。

所以薄夜若是活得好好地,她无所谓他最后和谁在一起,又娶了谁与谁终老。

她甚至做好了老死不相往来的打算,也不要薄夜还债了,一刀两断,带着唐惟离得远远的。

人家说她心狠,可不是么。

可是薄夜一出事,她就回来了,以薄夜替身的姿态回来了。

说她心狠的人肯定没想过她会回来,因为爱和恨是同时存在的,没有爱何来的恨——而那些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人,只是看见了唐诗选择离开,却从来没替她想过,唐诗离开的背后,选择放下了多少仇恨。

江歇觉得有些心酸,你们都这么不容易了……如今薄夜也算是生死之间走过一遭,他懂得的事情肯定比之前多了,为什么……为什么不再试试?曾经爱过就足够。

这颗千疮百孔的心,凭谁来接手?薄夜加入亚洲醋王江歇不再多说,只是在心里默默叹气。

总觉得唐诗和薄夜之间太可惜了,但是他们旁观者终究无法插手他们的爱情。

再后来韩深先动手,替唐诗烫了一些料理,随后又给她盛了一碗猪肚鸡,先吃吧,以前的事情要是太难过,就没必要去想。

江歇总觉得韩深很危险。

他是个和曾经的薄夜太过相似的男人,深沉,冷静,气质淡漠。

想到这里江歇又干着急,唐诗若是真的往前看了,那现在的薄夜怎么办?几个人吃火锅吃到一半,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声音,先生您等等,这个包厢里已经有了别的客人,您进去不大好吧?那道熟悉的声音传来——走开,我也是他们朋友!门一推开,唐诗手里的筷子哐当一下子落在桌子上,发出一声脆响。

薄夜站在那里,明显是过来的时候有点着急,发丝有些凌乱,然而偏偏这个造型显得无比不羁,像是电视剧里那种颜值惊为天人,腔调桀骜不驯的小鲜肉,他推开门站在那里,江歇愣住了。

老夜你……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薄夜笑得极狠,一字一句,江歇,好久不见,不请我吃顿饭?这他妈哪有上门让人请吃饭的啊!你这目的也太明显了吧!不就是想坐下来陪唐诗吗!江歇自然是接收到了好兄弟的眼神,硬生生把喉咙里的东西咽下去,跟着挤出一丝尴尬地笑意,唉,真巧,你也在这里?来来来,多个人多副碗筷而已啊哈哈哈……这后续接的太僵硬了……韩深其实是没意见的,但是他转头去寻求唐诗的意见,之间唐诗怔怔看了薄夜许久。

许久。

吃醋的男人勾着性感的薄唇,颇为不爽地哼了一声,干嘛,我不能坐下一起吃?这种傲娇帅气的表情,换做以前那个高冷的薄夜是绝对不会出现的啊!这他妈简直是小奶狗啊!!见!了!鬼!了!唐诗也跟着干巴巴地笑,没什么,你坐下吧,反正大家都认识……都认识……这三个字直接戳在了薄夜的伤口上,他们在澳洲好歹还亲热过呢,怎么就只剩下都认识这三个字来形容关系了?!不过薄夜还是很不要脸地自己抽开了一把椅子——韩深坐在唐诗左侧,薄夜就直接哐当一下坐在了她的右侧。

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江歇在一边直接把脸转了过去,卧槽,这是以前那个高贵冷艳的薄夜吗……失忆了连着性格都变得无法无天了,什么霸道总裁啊,这根本就是亚洲醋王好么!薄夜看着唐诗碗里韩深夹给她的菜,皱着眉头,不知道为什么,有些习惯就直接从他脑海里跳出来,她不吃香菜。

听到这句话,心脏倏地如同窜过一道电流,又麻,又痛。

唐诗抓着筷子的手一僵,差点第二次把筷子摔下去。

薄夜这句话说出来之后自己也愣了,他……怎么会记得这么清楚?太不要脸薄夜变了薄夜来不及想别的,脱口而出的话语就已经让在场的剩下三个人都震惊了,他立刻变了变脸色,说道,我……说顺嘴。

韩深似乎没受到影响的样子,只是对唐诗说,下次也麻烦告诉我,我就不给你夹了。

没事没事。

唐诗觉得太尴尬了,自己把香菜挑了出去,随后对韩深道,别想多,我们以前……我理解。

韩深忽然间冒出一句话来,看了一眼唐诗的窘迫,特别意味深长地说道,谁都有过去。

这话听在薄夜耳朵里怎么听怎么不舒服。

这不就是在说,薄夜和唐诗都是过去了,但是毕竟以前联系复杂,所以偶尔还会记得对方爱吃什么很正常,反正大家都是往前走的,这点小事他不会在意。

亚洲醋王咬牙切齿,以前怎么了,以前没好好追唐诗,现在不能追了?!原本好好一顿火锅因为薄夜的加入变得有些尴尬,但是好在江歇也会控制气氛,不一会儿大家脸色又逐渐好转,唐诗随便吃了些就觉得吃不进去了,筷子放下后拿起手机。

吃饱了?沉默了好久的薄夜忽然间问她。

唐诗微微吓了一跳,转头去看一边的薄夜,男人正偏着半边脸,白皙的侧脸线条相当俊美,笔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

薄夜向来高傲,平时也都微微扬着下巴,如此便拉出一节干脆利落的下颌线,连着脖颈往下的时候,路过凸起的喉结,显得桀骜不驯,整个侧面远看过去就跟一幅画似的。

唐诗把眼神挪开,只是应了一声,嗯。

薄夜给她捞了一片蟹**。

唐诗瞪大了眼睛,跟见了鬼似的看着薄夜。

什……什么情况?!江歇都在一边揉了揉眼睛,两个人跟打了鸡血似的被震惊到了,随后对视了一眼,都看见了对方眼里的不可置信。

曾经那个薄夜可是高高在上的,从来不会亲自动手,更别说给唐诗夹菜了,从来都是唐诗伺候他,他都不给她好脸色看,有事没事嘲讽她两句,还觉得特别开心。

怎么现在……现在风水轮流转啊……?唐诗嘴角都僵住了,你……是不是把蟹**放错地方了?薄夜冷冷看她一眼,那眸光冷得能把人血液冻住,就差没有在脸上写上一排你不吃老子就自己动手把这玩意儿塞进你嘴里的大字。

唐诗汗毛都立起来了,不正常,回来的薄夜十分不正常!她都辞职了,都出来逛街散心了,怎么他不去管公司里的事情,跑来这里陪她吃火锅?然而最终唐诗还是在薄夜那种带着威胁的眼神下默默吃掉了蟹**,薄夜这才有了笑意,就像看着自家小毛孩似的,又恢复了那种轻佻的坏笑,看得唐诗一阵背后发毛。

太……可怕了,今天的薄夜一定是吃错药了!江歇啪的一下伸手捂住自己的脸,老天爷啊,求求你让那个狂炫酷拽吊炸天的薄夜回来吧,这个薄夜跟个小混混似的太不要脸了啊……唐诗肯定会被他吓跑啊……想追唐诗任重道远期间薄夜借口上厕所出去了一趟,后来韩深出去买单的时候,才被通知说已经有人买过了。

韩深下意识问了一句,前台小姐说也是你们同一个包厢里的帅哥出来买单的,他一下子就想到了薄夜,毕竟除了他出去了一次,江歇也没中途离开过包间。

韩深垂了垂眼睑没说别的,只是后来江歇拽着薄夜走的时候,薄夜颇有些不乐意。

他皱着好看的眉毛,精致的脸上一片不高兴的样子,我不想让这个男人站在唐诗身边。

江歇真想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人家不跟他一块,难道还跟你在一起?薄夜居然还笑了,这人渣偏偏笑起来的样子还特别帅,又帅又渣,让人气得牙痒痒却又不舍得下手打他。

说话还格外痞气,对啊,当然是跟我在一起了!谁敢打我宝贝的主意?我第一个弄死他!江歇沉默地看着薄夜好久,一边唐诗已经和他们打完招呼说要回家,薄夜想送的,被江歇拦住了,结果就巴巴地看着唐诗上了韩深的车子走了。

薄夜扭头就说,你想干嘛?江歇看着车子开走了,才把目光放回来,放回薄夜身上,问他,你当真不记得当初是怎么对待唐诗的了么?薄夜皱着眉头,感觉这个问题问得有点好笑,我看着像是假装的?江歇眯起眼睛,俊朗的眉目带着些许打量,反正跟你现在截然不同。

什么意思。

薄夜闷闷地问了一句,就是我现在对她好,很怪异吗?江歇当场用力点头,相当怪异!别怪我说话难听,反正在你失忆之前,就他妈没对人家唐诗有过好脸色,又是欺负她又是打压她,谁劝都不听。

我要是唐诗,听见你死的消息,巴不得放两串鞭炮庆祝一下,也就唐诗太善良了,还过来替你背锅上哪找这么好的前妻去。

啧啧,反正你干的都不是人干的事情,渣男要是有个排行榜,你肯定荣登榜首。

薄夜头一次噎住了,过了好久才慢吞吞地说,不……不至于这么恶劣吧?江歇用一种看爱信不信的眼神看着薄夜,哟?你少在这里自欺欺人了薄夜,我告诉你,你当初就是个人渣,被白莲花骗了,又对自己的贤妻下手,还不放过人家的小孩,我说,那也是你自己的小孩儿啊,怎么下得去手呢?我……薄夜脸色都跟着变了,我怎么可能……江歇挑了挑眉,不信?不信你随便上大街去拉一个问问,还记不记得半年前有个叫薄夜的男人在电视台上公开自己犯的错。

全国人民都听见了,犯下的罪孽那叫一个罄竹难书啊!薄夜一梗脖子,过去的我不是现在的我,未来的我也不是现在的我,这一秒的我也不是上一秒的我,一切都是个未知数!少用量子物理学的概念来跟我拌嘴,我是律师,你居然想跟我玩辩论。

江歇拍了拍薄夜的肩膀,兄弟,就一句话,现在想追唐诗,任重而道远。

当初很渣现在也渣薄夜不乐意了,我现在为什么不能追她了?人家都不想跟你过下去了,想好好往前看了,你干嘛还老是打扰她?江歇瞟了薄夜一眼,你现在这样的状态,就特别像是那种渣男后悔了回头,然后狂追原来的小姑娘的那种剧情。

薄夜被江歇这句话顶得一个字都吐不出来,过了好半天才干巴巴挤出一句,我……我不管。

我大不了以后记起来了再去找唐诗认错,我现在也不能让她跟着别人跑了。

江歇乐了,几百年没看见薄夜吃瘪一次,现在遇上唐诗,薄夜全身上下都是死穴。

他特别不给面子地笑了,看着江歇笑,薄夜很想揍人,笑什么笑?没见过渣男回头吗?我过去渣代表我现在渣吗!江歇还特别找死地点点头,现在也没好到哪里去,唐诗为你付出的一切都忘记了,我要是她,我肯定心寒死。

转身就去找别的男人,谁还搭理你?你特么还敢嘲讽我你——薄夜想当街打人了都,掐着江歇的脖子就扑上去,两个大男人跟俩幼稚小孩似的你一句我一句地来往,旁边路人纷纷看了好几眼。

看什么看,没见过脾气差的帅哥吗!薄夜发飙,眉目愈发俊美逼人,他推了一把江歇,送老子回公司!我为了出来陪这顿饭都爽约了好几个老板。

江歇哈哈大笑,兄弟,你这以后估计得一直翘课出来了。

薄夜一皱眉,怎么?我觉得韩深一直会约唐诗。

江歇不怕死地说完,随后就笑得乐不可支,你的醋罐子估计天天都得打翻,然后天天跑出来监视韩深和唐诗。

擦,交友不慎!他以前怎么会交这种嘴贱的好朋友!唐诗到家的时候,察觉出了家里气氛的不对劲。

她换了鞋子走进去的时候,就看见韩让和姜戚坐在沙发上,姜戚好像在哭,韩让在一边不停地安慰她,俊朗的眉目染上一层浓浓的心疼,也不知道出什么事了。

然而唐诗转念一想,能让姜戚哭成这样的,估计也就和叶惊棠有关了。

她换好鞋子将大门关上,随后走过去在他们身边坐下,轻轻问了一句,怎么了?姜戚红着眼睛抬头,你回来了啊?唐诗一看也跟着心疼,将手里的购物袋给她,我今天新买了一些化妆品呢,你看看有喜欢的吗?姜戚知道这是唐诗在逗她开心,擦擦眼泪,没关系,你先用着好了,等我缺什么了问你要。

唐诗叹了口气,把购物袋放到一边的柜子上,好,你怎么了,是……和叶惊棠有关吗?姜戚点点头,诗诗,我得和你道歉,你今儿和韩深出去,我和韩让跟踪你俩了。

唐诗愣了愣,忽然间又失笑,怎么想到这一出的?韩让在一边补充,她想来看看你和我哥哥有没有好的发展,所以我们就跟着来海城了,但是我们路上遇见了叶惊棠。

叶惊棠这个名字,是姜戚心里一根扎得最深最痛的刺。

安谧再现再次作妖唐诗一愣,没想到会有这个发展,紧跟着追问,他是不是对你做了什么?姜戚颤着声音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韩让把她搂在怀里满眼心疼,唐诗在一边气得发抖,怎么会有这样不可理喻的男人?居然还拍了姜戚那些视频,还以此为荣来要挟她?唐诗握紧了拳头,别怕,他要是真的敢把这些东西公布,我肯定会让他付出代价!我只是觉得寒心。

姜戚眼神空洞,特别寒心,我到底哪里做了对不起叶惊棠的事情?我什么都没背叛他,我甚至是被他丢出家门的,为什么……为什么他还像是我做错了事情一样来惩罚我?他凭什么,他凭什么!姜戚歇斯底里吼了一声,随后抱住自己的脑袋,再一次发出压抑的哭声,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我甚至觉得我对不起韩让。

我真的想好好做他的女朋友,可是叶惊棠一出现,我就发现我根本摆脱不掉……韩让听得心都要揪在一起了,戚戚,你没错,真的。

我没有在意你和叶惊棠之前的事情,我最不能忍受的只有他一次一次伤害你。

唐诗都跟着心痛了,姜戚,勇敢点,给自己也给韩让一个机会,就像我一样,一定可以走出过去的。

姜戚肩膀颤抖着,可是被拍了照片……怎么办……我一个人身败名裂没关系,可我和韩让在一起,我不想让他丢脸,不想让韩家的名誉受损……韩让更加用力抱紧了姜戚,姜戚,看着我,没关系,有我在。

你的过去我没有来得及参与,你的未来我一定守护到底。

不要害怕叶惊棠,他敢公开,我们就起诉他侵犯肖像权和造谣,用自己手里的权利捍卫自己的尊严,哪怕鱼死网破,我也不会让他再伤害你。

"姜戚一直觉得自己何德何能能够遇到韩让这样优秀的人,家世好性格好,而且家里人还都这么热心。

她甚至觉得自卑,自卑自己的出身根本配不上韩让的优越。

唐诗看着姜戚和韩让,恍惚中觉得看见了自己。

看见了那个当初拍结婚证时说娶她对她好的薄夜,原来一切都是走个过场。

不过是说给民政局的工作人员听的。

这尘世间的男男女女都太过用力,爱一个人誓要耗尽自己一切,却从未想过多分一点爱给自己。

你曾予我怦然心动,岂料爱情徒,有,虚,名。

薄夜第二天上班的时候就觉得公司里有些不对劲,后来才知道,原来是有人在等他。

到了办公室门口的时候,那个一直在等她的身影就转过来,薄夜和林辞的脚步纷纷一顿。

尤其是林辞,眉毛明显皱了起来,声音里带着冷意,喊了一声,安小姐?安谧坐在轮椅上,看见薄夜的那一刻,笑容惊喜又激动,似乎是见到一个久违的亲人,要不是她坐着轮椅,估计现在就直接扑过来了,夜哥哥!这声称呼是无比熟悉的,或许在曾经的记忆里也出现过无数次。

可是,薄夜皱起眉头,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听见,总觉得不舒服。

安谧显然没看见薄夜的反感,推着轮椅上前来,纤细的手抓住了薄夜的衣摆,努力抬头看薄夜的脸,夜哥哥,原来叔叔说的是真的,你真的回来了……她说着说着还有要哭的趋势,像是喜极而泣一般,不一会儿眼睛就红了,我一开始还不敢相信呢,你半年前出事的时候,我整个人都要疯掉了,夜哥哥,还好你回来了。

我前阵子因为生病了所以没法早早来找你,现在病一恢复就立马来看你了。

这话说的特别有深意,言下之意就是我生了病也在惦记你,大病初愈就不顾身体直接奔着过来找你了。

凸显她有多在乎薄夜,甚至不管自己的身体状况。

然而薄夜失忆了,对于眼前这个突然间上来献殷勤的女人有点看不懂。

男人很冷漠地摆出过去那个薄夜惯有的冰山脸,扭头看林辞,这是谁?安谧演得正悲伤呢,表情一僵。

林辞差点笑得破功,憋着笑意说,是安谧小姐。

哦,安谧。

忘了,不认识。

薄夜又继续直白冷漠地问,她找我来干嘛?林辞也学着自己头顶上司的腔调,摇摇头,不知道。

不知道。

那这女人闲着没事过来干嘛?看着坐着轮椅估计是行动不便,腿断了就好好轮椅上待着,到处跑搞什么,碰瓷吗?薄夜原本还好好笑着的,一下子变成了面瘫,这变脸速度让林辞都啧啧称奇,看来薄夜失忆了以后性格变得好玩多了,只见他对安谧道,安妮小姐,没事的话就回家歇着吧。

缺胳膊断腿的怎么还事儿这么多。

林辞转过脸去,没绷住,噗嗤地轻笑了一声。

人家是叫安谧啊薄少!不是安妮!安谧脸色都变得惨白了,像是不敢相信,过了好一会,又扯着一个干巴巴的笑意问道,夜哥哥……你这是在……故意测试我吗?哈哈……我是安谧呀,我没变,你怎么变了?薄夜这才注意到眼前的女人一直用夜哥哥这个称呼来喊他,说明他们以前关系肯定不差。

薄夜想了想说,你要不还是别喊我夜哥哥了,我听着不舒服。

安谧嘴角都笑不起来了,夜哥哥,你这是在干嘛呢?我一直都这么喊你啊。

看吧!果然!她以前肯定是认识他!薄夜用眼神询问林辞,这……这是不是我以前的老相好?林辞竟然读懂了薄夜的眼神,冒着冷汗点点头,对的,是你以前的青梅。

薄夜一下子震惊了,不是吧?我以前眼光这么差的吗?怎么可能!这女人和唐诗,正常男人都会选唐诗吧!他以前脑子是不是被门挤了……林辞咳了咳嗓子,薄少,安谧小姐可能是找你有事,你要不先听她讲讲?安谧一下子眼睛又发光了,是啊夜哥哥,我好久没见你了,你消失太久了,我真的很想你……故意承认让他认错薄夜后退几步,安谧就转动轮椅上前,眼里满满的都是对薄夜的想念,夜哥哥,你是不是……林辞终于看不下去了,上前来阻拦,安谧小姐,不好意思,薄少因为遭遇事故,记忆有部分缺损,所以偶尔会记不清楚过去的事情。

安谧表情都僵在脸上,失忆了?那……那是不是代表着,过去薄夜那些只宠她只爱她的记忆也没有了?!安谧一下子慌了神,不,不会的,薄夜心里还有她的,一时半会记不起来而已,时间久了慢慢相处,曾经的温情一定还会回来的!安谧立刻抬头重新对上薄夜的视线,夜哥哥,没关系,不管你有没有忘记,我们之间的过去,每一分每一秒,我都替你记得。

那对我而言都是珍贵的回忆,绝对不会遗忘,铭记在心。

多么感人肺腑的告白啊。

显得她安谧大爱无疆情深不寿,真是闻者落泪见者伤心。

于是。

薄夜一脸冷漠。

哦。

……四周无声。

万物寂静。

安谧嘴唇蠕动着,大概是想说别的话,可是下一秒她就直接哭了出来,夜哥哥,你忘了,你彻彻底底把我忘了……薄夜皱起眉头,我连我爸妈都忘记了。

言下之意你还想怎么样,觉得自己比我父母地位还要高吗?安谧摸了一把脸,把眼泪擦掉,摇摇头,没关系,夜哥哥,我们之间还可以重新开始的,我会等你的,不管多久。

那真挚的眼神连薄夜都开始怀疑了,我以前爱过你吗?安谧毫不犹豫点点头。

薄夜一脸吃了屎一样的表情。

他无力应付这个自己对她丝毫没有记忆的女人,干脆随便找了个借口打发,结果安谧特别顽强,还从旁边袋子里拿出一盒便当,夜哥哥,这是我给你做的便当,里面放了你最喜欢的太阳蛋,是半熟哦,我最了解你的喜好了。

半熟的……太阳蛋。

薄夜脑子里忽然间掠过一些模糊的画面,好像是个背影纤细的女人在厨房里做饭,可是一眨眼那些记忆画面又消失了,快得令他无法捕捉。

是谁……住在他的回忆里,连同他的所有喜好统统铭记在心,衣食住行都一手帮他打理?薄夜轻声喃喃,是你吗?安谧眼里掠过一丝光,薄夜看自己的那个眼神,分明对着唐诗才有!可是此时此刻薄夜失忆了,他不知道,也忘了是谁到底为了他苦苦练习煎半熟的太阳蛋,只是安谧一句话,勾起了他的恍惚。

安谧趁这个机会一口咬定,不管什么直接承认,是我啊,夜哥哥。

薄夜眉毛死死皱起来,像是不相信,似乎回忆里的那个女人好像不是这张脸,可是不是安谧,那会是谁?安谧又立刻道,你忘了吗?除了我谁还知道你的喜好,我们是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啊。

青梅竹马,多么暧昧的一个词语。

薄夜接过了安谧的盒饭,说了句谢谢,但是总觉得心跳地有些怪异,却又搞不明白到底错在哪里。

记忆错乱错当成她安谧这会儿倒是变得听话了,以退为进,那,夜哥哥,我先回去了,你上班注意休息,刚回来一定不能让自己太劳累啊,我会担心的。

不,不是的……曾经也有一个人在家中等着他回去,担心他的身体,关照他的健康。

是谁?是眼前这个女人吗?薄夜记不清,记不清的代价太痛苦了,看着安谧走远,男人握紧了拳头,慢慢回到总裁办公室里。

薄夜沉默盯着盒饭好久,在转椅上坐下,才低沉地问道,安谧以前和我一起长大?林辞只能回答,是的。

那……为什么我会娶唐诗?因为您和唐小姐发生了关系,所以迫于家族和舆论,你娶了她。

林辞毫无顾忌地将过往在薄夜面前铺展开来,后来婚后您还是和安谧小姐保持着联系。

薄夜心里咯噔一下,那不就是我以前婚外出轨么?!林辞抬头,一脸你才知道你曾经是个人渣啊的表情看着薄夜。

薄夜居然被自己的属下用这种眼神盯得有几分局促,后来才清了清嗓子道,嗯……然后呢?然后如同安谧小姐所说,因为您结婚了,还是对安谧最好,所以唐诗在薄家的地位十分低下,甚至可以说是可有可无。

林辞顿了顿,再后来,您被安如设计,误以为她是推安谧小姐下楼的凶手,将她关进了监狱。

薄夜抓着钢笔的手一抖,顿时笔尖墨水在纸上拉出一条长长的污痕来。

我……让她坐牢?薄夜声音都在发颤了,心疼得厉害,像是被人挖出来一样。

对。

林辞的声音冰冷又压抑,听得薄夜心脏被紧紧揪到了一起,后来安谧小姐因为这件事情变成了残疾人,就是刚才的样子,并且五年没出面。

安谧的亲生妹妹安如替她陪伴在您身边,唐诗依旧……没有得到任何人的重视,哪怕是在牢里,九死一生,都是她一个人撑过来的。

薄夜觉得身体深处泛起细密的疼痛感,男人呼吸加快,竟然有些不敢听下去。

去年唐小姐刑满释放,您抢走了她唯一的儿子,还将她卷入了很多危险**件。

林辞一字一句像是凌迟的刀片割在薄夜的身体上,唐小姐为了您,在监狱里被人毒打,失去了半截小手指,手腕上无数道刀疤。

哥哥遭遇车祸不幸离世,后来精神失常抑郁。

出狱后流产过一个孩子,被你外面的情人用公众舆论攻击,艳照门事件泼脏水,她当众脱衣验证清白。

超市里歹徒行凶,她替你挡住所有的刀子。

林辞抬头那一刻,眼神锋利宛若杀人刀——您事后查出了真相,知道是安如在下黑手计算了一切,想要补偿,但是为时已晚,唐小姐并不接受您的任何好意。

半年前,你为了保护她而死,我想她总算可以解脱了。

林辞的声音顿了顿,可是后来薄氏出事,要变天的时候……最后出现的那个力挽狂澜的身影……还是她。

还是她。

不想光棍那就追她那一刻,薄夜觉得像是被人狠狠钉在了十字架上,钢钉破入,敲碎骨头,全身上下的血肉如同被灼烧着。

他颤抖着,已经没有力气再握住手里的那支钢笔。

这些鲜血淋漓的过往被林辞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说故事一样说出来的时候,身为当时当事人的他,竟然有些不敢面对。

林辞看见薄夜红了眼睛。

薄夜自失忆以后性格是变了挺多,变得桀骜不驯纨绔不羁,然而没变的是他还是同样的高傲,骨子里与生俱来的高傲。

他大概是太久没有这种撕心裂肺的感觉了,那种疼痛感太强烈,薄夜觉得几度都要撑不下去了。

安如因为不明原因成了植物人,至于安谧小姐半年前因为和薄老夫人上门逼迫唐诗和她的儿子,被您送去了红梅山庄关住,导致了红梅山庄绑架事件的发生,这也是您半年前差点身亡的导火线。

薄夜原本以为自己对唐诗不好,那也只是说说,从没有想过所谓的不好,到底是差到一种什么境界。

现在他才知道,原来自己,是个罪该万死的罪人。

唐诗当初在澳洲重逢自己的那一个耳光,都是轻的。

薄少……看着薄夜如此鲜明的情绪起伏,林辞忽然间又有些心酸。

薄夜变了,从以前的高冷不动声色,变成了一个有血有肉的男人。

他曾经天塌下来都不说一个字,哪怕心里爱得要死,嘴巴上也要用尽语言刺伤对方。

可是现在薄夜会疼,会怕,会难过会后悔,像一个尘世间挣扎又得不到解脱的普通人。

但是唐诗呢?唐诗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会哭会闹的女人了,她变成了另一个薄夜,再爱都不会回头,甚至连开口挽留不会。

错过错过,这就是错过。

你将我渡成了人,却将自己渡成了我。

林辞叹了口气,去一边给薄夜倒咖啡,薄少,我知道我说的这些,您一时半会很难接受。

但是瞒着您也不好,抱歉让你觉得痛苦。

薄夜只是红着眼睛摇摇头,我该知道的,我该为这一切负责的。

或许在唐小姐心里,已经不需要您的负责了。

林辞在一边收拾了一下咖啡机,在您半年前选择为了她献出生命的时候,或许那个瞬间,唐小姐已经原谅你了吧。

不管她还有多少委屈,都已经彻底放下不再强求你还她了。

林辞说的的确是掏心掏肺的话,但是薄夜听着却觉得难过。

她不要我偿还了,是因为觉得跟我缘分已经尽了。

薄夜抬头,他说,因为她觉得一切可以到此为止了。

这场血腥爱情故事,千刀万剐才生动。

林辞没说话,只是沉沉看着薄夜,后来无奈地笑笑,薄少,您还在想什么呢?想怎么把唐诗追回来,他真的……舍不得她。

舍不得千帆过尽之后的唐诗那一个人的背影。

薄夜狠狠深呼吸一口气,恢复理智,伸手敲了敲办公桌面,去,把我以前所有的是事迹消息都搜索起来,我想知道我之前都曾经干过些什么,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那种。

你这是要自己制裁自己,然后重新定制追唐诗的计划?林辞试探性说了一句话。

老子这把年纪四舍五入都要三十岁了好么!再四舍五入就是孤独终老好么!薄夜变身霸王龙,豪门阔少放肆潦倒,追啊!不追我跟那个腿断的女人过日子吗?!不把唐诗骗回家我就要当老光棍你懂不懂!你头顶上司长这么帅然而要变老光棍了!行行行,不跟你这个失忆的亚洲追妻狂魔计较……太过天才直接跳级唐诗最近这阵子是真的闲了下来。

因为肩上担子一撂,所有责任一推,一下子就觉得一天24小时都变的漫长了,姜戚和韩让天天腻歪在一起,她闲着没事就和苏祁每天接送唐惟读书放学,雷打不动晚上四点站在小学门口。

有一天班主任悄悄地对唐诗说,我觉得你儿子读小学屈才了,所有的教科材料他都已经读过了,而且他说出来的知识有的甚至是我们都没听过的……你儿子是不是以前自学过?唐诗想到替薄夜上任当总裁那会,唐惟也是直接退学自己开始学习各种高深莫测的材料,没准是那个时候积累了一些知识。

或许他再回来读小学的确有点浪费时间了,便试探性地说着,那老师你觉得……我们家惟惟现在该不该跳级去初中部?班主任还是很惜才的,有个天才小神童也觉得不能糟蹋了,立刻帮唐诗递交了跳级申请,第二天苏祁唐诗带着唐惟来到教导主任办公室里给他做测试,结果一出来所有人都惊了。

你……你儿子他。

教导主任握着试卷手都在抖了,他他他,他都可以直接读高中了啊!高等奥数和英语语法完全是重点学校的高中生乃至大学生的水平啊!唐诗苏祁直接愣住了,唐惟拿着笔倒是一派冷静的模样,听到教导主任夸自己,还特别淡漠地说,谢谢老师夸奖,您高抬我了。

这模样怎么看怎么像他那个装逼无形的狼心狗肺爹。

教导主任觉得自己这么多年来的人生观认知观彻底崩塌了,眼镜一丢都想直接从三楼办公室的窗口跳出去,我带了这么多年的学生,从没见过你儿子这样的天才!天啊,智力开发简直比正常人多了无数倍!教导主任回过神来立刻道,不行不行,这样的智商都可以上电视台的节目采访了,唐惟小同学,你愿不愿意出面……还没问出口,就听见唐惟直接说道,不愿意。

在场的几个老师都愣住了。

唐惟说,老师听说过古人《伤仲永》的故事吗,年轻时候方仲永很聪明,被家里人带出去各种炫耀。

可是后来长大了,也就泯然众人矣。

他轻轻摇了摇头,拥有才能并不是一件多么值得炫耀的事情,所以我觉得没必要多公开,我也需要自己后天的磨砺,并不想太声张。

有才华的人很多,可是懂得收敛锋芒隐藏才华的人,少之又少,这是一种真正的大智若愚的境界。

老师激动地不停感慨,唐惟,老师为你而自豪,希望你以后不会像方仲永那样变成一个普通人,你将来一定大有作为。

是啊,后来的唐诗怎么都没想到,眼前这个小小的男子汉,在数十年后变成了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玩转整座城市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而时光停留在此时此刻唐惟的脸上,他却只是眉眼弯弯地笑笑,和正常孩童无异,甜甜一句,谢谢老师夸奖。

人多起哄怕他受欺唐惟入学手续办得很快,他凭着自己的本事,直接考上了白城最好的重点高中,唐诗把这个消息带回家的时候,姜戚和韩让纷纷张大了嘴巴,表示不可思议。

我天,我们家藏着这么一个天才……姜戚比唐诗还要激动,天啊!我都要骄傲死了!小唐惟你怎么藏得这么深?嗯?!唐惟笑眯眯地眨了眨眼睛,还故作可爱道,这说明你平时都不关心我,哼。

哪有。

姜戚也是小孩子天性,很容易和唐惟玩在一起,我最喜欢你了好不好?唐惟笑得更开心了,就像是轻佻的薄夜坏笑起来的样子,眉眼间藏着他父亲的影子,语调都有些痞气,听见没?韩让哥哥。

这次换做韩让用着唐惟刚才委屈巴巴的腔调,昨天还骗我说会好好对我,今天就说最喜欢唐惟。

唉,女人的嘴,骗人的鬼。

你和一个小孩子吃什么醋啊!姜戚扭头去打韩让,够了!都别说了,你们俩都是我最爱的男人,一个是小男生一个是大男人,好了吗!唐惟和韩让才同时点点头,嗯,这还算可以。

第二天唐惟要去高中部,唐诗起了个大早打扮好了自己,觉得不能丢人,毕竟是带着自己儿子去亮相的,不能穿的太差劲。

于是她早起了一个小时,连带着姜戚都早起了。

涂口红的时候姜戚进来,我今儿这双皮鞋怎么样?唐诗乐了,你也要去啊?那不是废话,给我干儿子撑场面去啊,哪儿落下我?姜戚叉腰,谁敢在高中部看唐惟年纪小欺负他,老娘跟他拼命!哈哈。

唐诗笑了笑,那挺好的,你这条裙子也不错。

两个女人又讨论了一回事情,后来去叫唐惟起床,给他穿上了干干净净的小西装,端端正正整整齐齐,就像是薄夜的缩小版。

太像了。

姜戚感慨,长大啦估计能比薄夜还要帅。

肯定。

唐惟颇为自恋地说,比韩让哥哥也帅。

真臭美。

姜戚抱着唐惟去外面,结果发现客厅里韩让坐着,男人笑着摸着后脑勺,起了个大早……担心唐惟第一天过去被欺负,所以……他也是特意早起要陪唐惟去学校撑场面的。

唐诗乐了,你们都打算干什么呀?这么多人过去,打群架吗?结果门一拉开——她当场愣住。

韩深领着韩家一帮人站在外面,各个脸上带着激动的笑意,哎哟,诗诗啊,我们家韩深说你儿子第一天上学怕被人欺负,所以都过来给你们加油。

是呀是呀,第一天去学校可不能给人留下差印象。

惟惟有没有害怕?阿姨给你带了早餐,吃一点吗?这……是拍什么真人秀吗!怎么一下子冒出来这么多人!!唐诗有些尴尬,叔叔阿姨,真是太令你们费心了,惟惟没事儿,你们还特意上门,我都有些过意不去。

哎呀,没事没事,是我们自己要上门来打扰的。

韩让的姐姐推了韩深一把,我们就不跟着凑热闹去了,人多了也是起哄,哥,你跟着去吧!你是我的小小情人韩深被自己姐姐拍了一下推进去,走到唐诗面前,那个……我姐他们都这么说了……没事,你要是不嫌麻烦的话。

唐诗只能尴尬笑笑,都说了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今儿苏祁因为公司忙的确无法过来,所以韩深来代替一下也挺好的。

韩家一家人在门口都各自对视一眼,随后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韩深叔叔。

小唐惟走出来脆生生喊了一声,谢谢你带着叔叔阿姨伯父伯母过来替我撑场面。

哎哟听见唐惟喊她们,韩让一家人心都软了,怎么这么可爱呢,韩让你什么时候生一个?别人家的小孩就是好啊……韩让和姜戚走出去简短和他们打了声招呼,随后道,走吧,我们出发吧。

好。

一家门凑在门口看着他们,路上小心啊,韩让韩深,保护好小姑娘知道吗?好了啦,妈。

韩让无奈地笑了,我和大哥都懂的,你们放心,晚上平安回来找你们吃火锅。

剩下的家人们纷纷点头,好,好,等你们好消息!打算出发的几个人也对视一眼纷纷笑了。

上车的时候韩深开了一辆车载着唐诗和唐惟,韩让和姜戚另外开了一辆车,一前一后离开了公寓停车库,出去了一段距离后韩让说道,不好意思啊,我家里人有点太热情了。

挺好的。

姜戚还颇为感动,你家里人很关心你,也很关心你身边的朋友。

你看,唐诗唐惟有什么事情,他们也会上门帮忙。

从小到大我们家里人就教育我要好好对待身边的真朋友。

韩让打转方向盘,男人侧脸看过去英俊帅气,手指搭在方向盘上,说不出的优雅高贵。

如果说现在的薄夜是邪魅又高傲的话,那么韩让就是另外一种富家公子的代表。

薄夜或许纨绔阔绰,但是韩让则是风度翩翩姿态良好,明显是受过极为优良的家教,又不会随便看不起别人。

他们都符合豪门贵公子的完美标准,长得帅,有钱,又有才华。

因为性格的不同,导致个人色彩也不同,姜戚觉得这才是这个世界的神奇之处。

总有人拥有着和你一模一样的东西,却跟你的做派截然不同。

姜戚想到了残忍的叶惊棠,或许他也是和他们一个圈子里的人,而自己和他云泥之别,相差甚远。

一个是帝王,一个是奴隶。

韩让开着车,眼睛直视前方,专注的样子特别好看,他察觉到姜戚在打量他,勾唇笑了笑,眯起眼睛的时候,整个世界在他眼里闪闪发光,怎么了?姜戚有点不要脸地说,看你。

看我长得帅?对的。

那你多看几眼。

韩让心情很好地笑了笑,防止别人把我抢走。

要不是韩让在开车,姜戚真想上去抓他的脸,哟?外面还有哪个小情人啊?韩让笑得更开心了,回头冲姜戚放了个电,你就是我的小情人。

得了,帅哥认认真真撩起妹来果然真是能电死人啊!飞得越高摔得越惨然而另一边,薄氏集团的办公室。

林辞进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份报告,薄少,前阵子小少爷去了学校做智力检测。

智力检测?薄夜一挑眉毛,我当初就看那臭小子机灵得很。

是啊。

林辞将报告递到薄夜面前,小少爷通过了高中部的学习测试,所以今天直接入学高中部了。

嗯?薄夜眼里微微有些惊喜,过了一会还很自恋地说,这说明我的基因很好。

林辞极为罕见地被薄夜无语到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过了好一会才说,人家……自己努力开发的智力……跟您应该……没多大关系。

反了反了!这个特助是要造反了!薄夜拍着桌子,你这意思是我只提供了一个精子?林辞还有点不怕死地说,不然呢?小少爷长这么大,反正你没养过他。

薄夜顿时坐回了椅子上,表情空白了好一会。

林辞觉得自己这句话可能深刻打击到了某位失忆妻奴的自尊心。

我不管。

薄夜沉默好久说,去查查他们今儿入学哪家贵族学校。

林辞抬头看了薄夜一眼,您要过去?薄夜拽了拽在自己的领带,穿着西装的男人这样整理领结的动作说不出的野性潇洒,他勾唇邪笑,表情不可一世,那必须,备车!我要给我儿子撑场面去!林辞看着薄夜这幅样子,这又是要放几个老板的鸽子了啊?可是今天……杜总他们几个股东好像找你还有事要谈。

薄夜眼皮都没抬,又慵懒又冷漠丢下一句,让他们等着。

那大概什么时候结束?林辞打算计划一下时间。

薄夜又是那副天塌下来都无关紧要的腔调,不知道,没想好。

……在我想见他们之前让他们都等着。

……谁敢多烦一句话,就他们踢出去。

……人家可是股东啊。

股东怎么了?缺的位置江凌白越随便一个都能把钱填上。

没人入股我就自己砸钱增加股份,多大点事。

……薄夜自从变了个性格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林辞很快准备好了一切手续,跟着薄夜去停车场开车,路过行政部门办公室的时候,杜总他们几个以为这个时候薄夜在办公室里不会出来,正放肆地谈论着一些大逆不道的话。

现在这个薄夜真是不知道哪儿有问题,居然这么不按常理出牌,我们几个可要小心了。

听说是失忆了,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我们做几份假账糊弄一下试试。

好像是这么说,貌似连唐诗都不记得了,我觉得我们有机会可以扳倒他。

趁着他失忆?万一他手段比以前更狠了呢?怎么可能,一般人失忆都是忘个精光的,现在的薄夜不足为惧!林辞想进去收拾他们,但是薄夜伸手拦住了他。

薄少?林辞不解。

随便他们去。

薄夜意味深长勾唇,邪气的眸中带着张狂的笑意,我就喜欢看他们飞得越高,摔得越惨的下场。

弘川学府能力过人薄夜是在一个小时后到达的私立弘川学院。

看见他的时候,唐诗和唐惟都瞪大了眼睛,小男孩甚至没反应过来,看着薄夜就跟大明星似的出场了,气质强势面容俊美,带着身后的助理林辞,一步一步走近他的视野。

每一步,都和唐惟加快的心脏跳动声吻合。

你……直到薄夜在唐惟面前站定,唐诗在一边脸色苍白,一时半会竟然不知道如何应对,就怔怔看着薄夜来到校长办公室,站到了唐惟身边。

校长端着眼镜一看,咦,这个突然间闯进来的帅哥看着有点眼熟?再一看——我靠!这不是隔壁海城大名鼎鼎的薄少吗!怎么会出现在他们学校里面?!校长吓得差点从办公桌前面翻下去,眼镜滑下来之后又狠狠推了一把,冷汗都出来了,薄薄薄薄少——您怎么光临我们学校了?薄夜看了一眼小唐惟,对他说,今天转学怎么也不和我说一声。

唐惟在这里看见薄夜,百感交集,开心有,难过也有,他颤着声音喊了一句,我以为我们都不想再看见对方了。

薄夜无奈地笑,伸手揉了揉唐惟的头发,为什么这么想,我怎么会不要你们呢?唐惟有点想哭,你当初就是不要我们的,我以为你回去薄氏重新掌管之后,就不需要我和妈咪了。

我们就自动退出你的生活不去打扰你……小男孩这番话说的让周围一帮人都觉得心酸,又觉得这孩子实在是太懂事了,令人心疼。

唐诗也有些哽咽,原来唐惟什么都知道,她的心思,小男生都能察觉。

薄夜一时之间竟然说不出什么来替自己辩解,他曾经的确是这样,伤害了这对母子一次又一次。

所以唐诗才会在一切都结束的时候选择离开,让他们都回归到原来的位置上去。

薄夜伸手握住了唐惟的小手,我是你的父亲,怎么可能让你妈咪一个人带你过来转学?说完他回头看了一眼校长,张校长,这是我的儿子,现在开始要在弘川学府里读书了,希望以后您多多关照……不不不!张校长一下子就站起来,这是我们的荣幸薄少!我没想过您会选择白城的弘川学府作为小少爷的就读高中,感谢您相信我们!其实不是我选择的。

薄夜笑得有些牵强,是他自己选择的,我没来得及参与……那也是小少爷的能力过人!张校长没听出薄夜话外的心酸,顾着夸唐惟了,我们一定好好培养小少爷,对得起您的信赖和小少爷的努力!唐惟和薄夜同时说了一声谢谢,吓得张校长又是一顿冷汗,怎么担当得起薄少一句谢谢?这可真是折煞他了!后来一行人陪着唐惟去了新班级,一帮高中生纷纷张大嘴巴,这么个小屁孩?居然……居然能来读高中?然而唐惟拿出来的实力让他们纷纷闭嘴了。

看着唐惟坐在座位上,混在一群高中生中间格格不入的样子,唐诗还笑了笑,一边的韩深说,看来唐惟以后的学业生涯要变得多姿多彩了。

薄夜看见唐诗和韩深站在一起,那般配的画面,让他在他们背后皱起眉头。

给我机会为你付出某位醋王盯着唐诗和韩深的背影好久,问自己的助理,这男的叫什么?上次和您说过了,白城韩家大公子。

林辞小声说道。

家里干嘛的?酒店经营和高端彩妆。

林辞道,因为做彩妆品牌,所以和时尚界也有点联系,认识尤金和克里斯呢。

这俩名字听着也很耳熟,估计以前也认识,但是他又给忘了。

人脉还挺广。

薄夜颇有些咬牙切齿,他帅吗?林辞没有听出薄夜别的意思,还傻不愣登地说了实话,挺……挺帅的。

薄夜怒了,恨不得当场掐死这个要造反的特助,你当着我的面夸他帅?他和唐诗站在一起配,还是我和唐诗——林辞打断他说,我很少见您和唐诗站一块。

哗——这话如同在薄夜的胸口射了一箭。

薄夜真想捂着胸口吐血,你说他当初是怎么选择林辞当助理的?他都快给他气死了!再后来唐诗看着唐惟安安分分坐在那里听课了,也算是安心,退出教室叹了口气。

姜戚说,你也别怕他受欺负,他能考进高中,说明聪明着呢,怎么会让自己吃亏?唐诗一边和几个朋友往回走,一边回复姜戚,聪明是一回事儿,我怕校园欺凌什么的,他小身板儿打不过人家。

韩让乐了,我觉得你家唐惟打架应该也蛮灵活的。

一帮人都笑了,就薄夜站在人群外面,看着他们关系融洽,忽然间觉得有点寂寞。

可能当初的唐诗也是这样的,被排除在薄夜的世界外面,只能看着他和别的女人眉来眼去,而自己却只能无止境地等待。

薄夜总觉得风水轮流转,当初唐诗吃的苦头,现在全都回到他身上。

走到楼下操场的时候,他追了几步,喊了一声,唐诗!唐诗和韩深一起回头看薄夜。

薄夜站在他们不远处,身子细长挺拔,暖风吹来,将他额前刘海吹得凌乱。

男人有一张惊为天人的脸,尤其是在认真注视着什么人的时候,愈发显得俊美。

他说,下次……那个,唐惟要是有什么事情……你可以联系我。

毕竟,毕竟他也是唐惟的亲生父亲不是么?然而唐诗只是笑了笑,没事,我能解决的都会解决,惟惟现在我一个人也养的过来。

薄夜上前几步,我只是想表达我可以为唐惟做点什么……唐诗一愣。

我不记得之前的事情了,但是我都去查了,查了我以前干过什么坏事。

薄夜再次往前一步,像是用尽了很大的力气,这和他当初高冷的模样截然不同。

如今的薄夜,有血有肉,会疼也会欢喜,不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就冷眼相待,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全世界都是她的样子。

就如同此时此刻,薄夜抛弃了那些故作矜持的尊严,握紧了拳头上接近唐诗,直到来到她面前,我知道,伤口是永远不能被抹去的,就像我曾经做过的错事,哪怕我用命去补偿,也不能等价消去你当初为我忍受的痛苦。

现在更可笑的是我还把这一切都忘记了,就像是把全部都强行归零了,但是唐诗,我会努力去记得,记得我做过的错事,记得我们之间好的坏的一切回忆——林辞猛地瞪大了眼睛,姜戚和韩让都在一边纷纷捂住嘴巴。

弘川学府的操场里吹过一阵风,薄夜和唐诗如同回到了最开始的高中时代,那个时候的唐诗躲在人群里偷偷看着薄夜完美的侧脸暗自欢喜,现在换做薄夜像个束手无策的高中生,窘迫但是真诚热烈地表白——你不原谅我也没关系啊,所有的仇恨都是不能被抹去的,都是你为了我付出过的一切。

这些责任我都会承担,可是我不想我们之间明明经历了那么多到头来却只剩下错过。

我这几天都很想你,真的,尽管公司很忙,还是一直都在想你。

我不知道我曾经是否对你表达过感情,但是现在的我不是之前的我,我忍不下去了,我真的好喜欢你啊,不知道以前有没有那么喜欢你,总之现在超级喜欢你,回来薄氏的每一天都在想你——唐诗,你愿意重新给我个机会,让我追你,然后换我为了你付出吗?姜戚发出一声尖叫声,天啊——!!告白了!薄夜告白了!韩让都觉得内心一万头草泥马飞奔而过,这是什么情况?!大兄弟你怎么提前招呼都不打一声就直接来了个大招啊!老天爷!几个人跟见了鬼似的看着眼前的薄夜,唐诗捂住嘴倒退几步,脸色涨的通红,憋了半天憋出一句,你……疯了吗!薄夜叹了口气,跟林辞说,唉,没准备玫瑰花,怎么办啊……林辞心说别看我啊大哥!这种时候就不要怂继续上啊!不过薄夜这样子也算是几百年才能看见一次,换做没失忆的薄夜,打死都干不出这种冲动但是又邪痞的事情来,也就现在无法无天的薄夜做得出来。

唐诗觉得内心顿时掀起一股惊涛骇浪,百感交集,无数回忆掠过她的脑海,统统都是薄夜忘记了的,而她却深刻记得的故事。

薄夜的嘲讽,薄夜的冷笑,薄夜的残忍——到后来薄夜的挽留,薄夜的卑微,薄夜的献身,最后时光分秒回溯,停留在此时此刻,记忆一片空白,却仍凭着本能再次爱上她的,崭新的薄夜脸上。

唐诗有点想哭,可是又哭不出来,薄夜,我五年前就在等你这句告白,可是来的太晚太晚了……唐诗没反应,她身边的韩深待不住了,看了唐诗一眼,你要接受他?唐诗便结结巴巴地拒绝,薄夜你……你干什么非要这样,我们都两不相欠了……薄夜从兜里掏出一块钱,硬是扳开唐诗的手掌心放进去,那这样,现在你欠我一块钱了,我们又有联系了。

……你这不是无赖是什么?!跟谁学的小混混那一套?话说怎么这么抠门,人家总裁就算不掏支票随身也是百元大钞,你怎么拿出来一块钱硬币?!风里雨里我在等你薄夜的告白显然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就这么突如其来的发生了,甚至没给他们提前做准备的时间。

他站在唐诗面前,还大言不惭地将那一块钱硬币放入唐诗的手掌心,表情颇为真挚,唐诗……唐诗当场就想转身就走,然而薄夜完全没有意料到自己这么做会让她觉得窘迫,追了几步,回头看自己的助理,脸上像是被雷劈的表情——我靠?我这算是被人甩了?!里不是都说只要这样表白一般都能被接受的吗!言情诚欺我哉!堂堂薄少,海城大名鼎鼎的豪门贵公子,梦醒美人榻,醉卧温柔乡,一个眼神放肆潦倒,商业界弹压天下的薄夜,活了这么多年来就脑子一热冲动了这么一次,还被女主角拒绝了!连个回答都没有直接走了哟!!!薄夜当时就捂着自己的玻璃心,不是这样的吧唐诗!正常情况下不是应该觉得十分感动然后就选择和他在一起吗!剧情这样发展不对吧……老天爷……林辞看着薄夜脸上崩溃的表情,又觉得可惜又特别想笑,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摆出什么表情来。

唐诗这样的反应,在林辞的意料之中。

毕竟在经历了那么多以后,他们都已经不再是当初的他们了,所有的爱意和精力通通已经耗尽,再去爱一个人,已经没有了任何力气。

唐诗走得时候薄夜脸上还是一脸懵逼,大概是想不到自己就会这样被拒绝了,他是真的……很认真很认真想对唐诗好的。

他想告诉她说,如今再也不会让她受伤害了,想让她相信他,再给他一次机会。

可是薄夜,当初唐诗苦苦等候你回头的时候……你在哪里?他们分先后离开弘川学府,一路上姜戚还在震惊之余没有缓过来,我天……我肯定是在做梦。

韩让和姜戚一样,我也觉得……倒是韩深没说话,冲唐诗笑笑,你居然能拒绝薄夜的告白。

唐诗疑惑地看他一眼,为什么不能?而且一个字都不答应直接转身就走!这作风!姜戚真想扑上去抱着唐诗的大腿舔两口,风水轮流转,全天下估计也就你一个人敢给薄夜甩脸色!唐诗没说话,朋友开玩笑的话语在她心里却更像是一种嘲讽。

如果换作当年的她,听见薄夜那番真诚的坦白,或许会感动到热泪落下吧。

可是……岁月不饶人,我亦未曾绕过岁月,她失去了爱一个人的能力,哪怕那个人是薄夜。

韩深觉得眼前的唐诗很有意思,敢这样公开不搭理薄夜的人少之又少,更何况还是薄夜回心转意的挽留,我以为,你守了那么久,就是为了等薄夜改过自新。

改过自新啊。

唐诗望着天空喃喃着,他改过自新了,可是谁来放过我呢?因为薄夜而彻底改变的蹉跎的一生,她已经没有勇气再去收下谁的承诺了。

选择白城这座城市就这样终老吧,她唐诗活到现在也算是风里来雨里去,什么苦难都吃过了,若是等到了老年要走的时候,也好笑着说,我这一生,从未白费过。

拒绝韩深不好意思韩深一路送唐诗回家,路上还是觉得无聊,又重新找了个话题对唐诗说,我以为你会答应他了。

唐诗淡然一笑,五年前的我肯定满心欢喜答应他。

韩深打转方向盘,有没有回头去看过薄夜?唐诗摇摇头。

韩深却说,我看了,他表情很寂寞。

唐诗心中猝然一疼,可是还是摇摇头,我对薄夜和我自己,都无能为力。

韩深不再说话,可是唐诗继续道,韩大哥,我知道你这几天过来,因为家里人有意想拉近我们两个人之间的距离。

韩深意外地看了唐诗一眼,不好意思,我们之间的距离让你觉得不舒服了吗?说不好意思的应该是我才对。

唐诗用很真挚的眼神看着韩深,姜戚和韩让有意让我们俩相处,我们也不是小孩子,大家什么用意都看得出来。

不过我很抱歉韩大哥,不应该浪费这么多时间。

韩深下意识踩了一脚油门,感觉有点把持不住心情,等下唐诗——可是唐诗打断了他,还是很直白地说,我目前一个人挺好的,让你,还有韩家的大家伙都失望了,抱歉。

这也是一种委婉的拒绝。

韩深觉得,此时此刻的自己,居然和那个被拒绝的薄夜没有任何区别。

唐诗理了理头发,笑得风轻云淡,可是谁都不知道她的风轻云淡的背后,曾经有过多少难眠的日夜。

薄夜的重新改过很难遇见,可是唐诗的放下仇恨,又谈何容易?韩深叹了口气,我不强迫你什么,一开始也是我们家人自作主张,所以你不必跟我道歉,一切都是冥冥之中注定的,时机到了就会来。

唐诗轻笑,你能想开,我觉得松了口气。

韩深眼神深沉下去,又多看了唐诗一眼,女人偏着脸,白皙的脸庞上有一双清亮的眼睛,尘世中漂亮的女人太常见了,但是没有一个像唐诗这般刚毅。

你就算……自己一个人没关系,没想过给惟惟找个爸爸吗?韩深犹豫了许久还是问了一句,毕竟你一个女人,把孩子带大也肯定要很多精力吧?唐诗眨眨眼睛,说实话,惟惟也还没特别想要一个父亲,如果等哪天他想要一个爸爸了,他会告诉我的。

韩深把嘴边的话咽了下去,原本想说要是不行就让他试着照顾唐诗,毕竟他对眼前的女人很有好感。

然而唐诗这番话,言外之意其实很明显了,他也不好强买强卖,只能笑着说,那真遗憾。

唐诗拿出手机来,装作漫不经心地说道,其实韩大哥你长这么帅,完全可以找到更好的女朋友的。

是吗?韩深摇摇头,没有什么眼缘,如果你哪天想谈恋爱了,我或许会再来找你。

至于现在,不会再上门打扰了。

毕竟会给你增加麻烦。

不好意思。

唐诗又是一句道歉,你们家里人都很好,替我向他们转告歉意。

没关系。

韩深勾唇,他不喜欢赢在起跑线,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在唐诗身上多花点时间又不算什么。

薄少帅气天下第一以后的事情……谁说的准呢?男人笑得意味深长,从后视镜里看见原本一直跟着他们的车子掉头走掉了,用手指敲了敲方向盘,终于放心加快速度,将唐诗送回家中。

然而另外一辆车里,气氛明显很凝重。

薄夜一脸跟以前古代人死了老婆似的表情,俊美的脸都耷拉下来了,眼神里写满了老子今天很不爽这几个大字,林辞在一边开车都感觉到了一股低气压。

薄少……想了很久,林辞还是选择小心翼翼开口,薄少您有什么事儿不开心吗?薄夜狠狠深呼吸一口气,特别不开心!林辞开着车握着方向盘的手一抖,不……不是您叫我别跟唐诗他们的车了吗?我一掉头您又不开心了?刚刚还怒气冲冲说要跟着唐诗到家,看看韩深会不会半路又干坏事,所以特意跟了一路……谁知道半道又说不跟了要回去。

薄夜恨不得拍死这个林辞,但是想想又觉得不能把下属当发泄桶,干脆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嘴巴里嚷嚷着,唐诗跟韩深走了。

我不开心。

林辞声音越来越小声了,唐……唐诗不跟韩公子走,难道还……还跟你走啊……他发誓他吐槽自己家老板真的很小声了……然而薄夜一下子就听见了,脸色当场变掉,要不是在车上林辞觉得薄夜能一刀捅死自己,果然——我掐死你信不信!林辞立刻挺直了脊背,薄少,我发誓我对您兢兢业业一心一意,绝无背叛之意。

薄夜气得牙痒痒,我就在想我以前是怎么把你招进来的?林辞一说这个又有底气了,我是唐小姐提拔进来的。

嚯!难怪这么嚣张!薄少现在不是想追唐小姐么,他是唐小姐提拔进来的,怎么敢炒了他?!要是传进唐诗的耳朵里,给人家造成不良印象怎么办?薄夜咬牙切齿,他忍,我想想怎么解决韩深这个人。

林辞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要么……我们找人,咔擦了?咔擦你妹啊咔擦!薄少怒了,特别想一脚踹过去,自从他失忆后性格火爆多了,邪魅起来是一回事,发起火来也绝对比以前要难搞,韩深在白城那么大个韩家呢!要是死了,我和你谁去坐牢?林辞当场出卖自己的头顶上司,您去,我在外面等您回来。

说的那叫一个忠心耿耿。

薄夜人都要气炸了,好好地想要下定决心重新追一把唐诗,结果唐诗身边冒出了个叫韩深的男的。

他正在琢磨要如何处理呢,是从韩深下手还是从唐诗下手,结果这个属下净是想的馊主意,一点都不靠谱!薄夜看了开车的林辞一眼,说,你要不是和唐诗关系好,我真的现在就能把你弄死然后自首去坐牢信不信?林辞继续小声逼逼,没见你唐小姐面前敢这么放肆……没想到薄夜还是听见了他的暗自吐槽,瞬间妻奴变身霸王龙!你说什么?有本事再重复一遍?我,我说,薄少英俊潇洒威风凛凛!……想求一醉却觉痛苦薄夜回去了以后就去找江凌出来,和他谈谈之前发生的事情,正好这个时候叶惊棠也喊他们来酒店聚一聚,几个人就约了地点碰头。

原本是薄夜想找他们解愁的,结果一进去就看见叶惊棠比他脸色还要差,坐在酒店总统套房内,地上滚落了一地酒瓶。

薄夜进去的时候都是抬着脚进去的,生怕踩到地上的酒瓶,江凌也是吓了一跳,没想过叶惊棠喊他们过来竟然会是这种状态,这让他们很意外。

怎么了?薄夜倒是还是很娴熟地过去在一边坐下,男人坐到一边的沙发里,修长的双腿交叠,笑了笑,怎么回事?你怎么喝这么多酒?叶惊棠红着眼睛抬头看了薄夜一眼,没说话,只是把薄夜面前的酒杯倒上了半杯酒。

薄夜叹了口气,姿态妖孽地将酒杯举起来,行吧,舍命陪君子。

江凌是医生,在一边皱起眉头,老夜你别跟着叶惊棠瞎闹,这样对身体不好,叶惊棠你……少废话。

叶惊棠一下子打断了江凌,陪不陪我喝?江凌盯着叶惊棠的动作,最终还是屈服,在一边陪着他倒了酒,我就陪你发疯这一次,下次再敢有不拿身体当回事儿的时候,我不会再来劝你。

叶惊棠笑了笑,不知道是在嘲笑谁,下次?没有下次了。

姜戚都跟着别人跑了。

江凌和薄夜对视一眼,将杯中酒喝完才开口问道,出什么事了?我前几天看见姜戚了。

叶惊棠觉得烦躁,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浅褐色的眸子里带着深深浅浅的各种情绪,那是原本神秘莫测的他根本不会出现的表情。

薄夜虽然忘了以前和叶惊棠的事情,但是看着现在叶惊棠这幅样子,却本能觉得,他一定是被谁伤了,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忽然间觉得有些感同身受,可是薄夜又觉得自己和叶惊棠不同。

自己现在有的是勇气重来,因为他忘了。

可是就是因为忘了,他才能不顾以前鼓起勇气再去重新追求唐诗,若是曾经的那些记忆还完整存在于脑海里,他肯定再也不敢对唐诗抱任何念想。

叶惊棠此时此刻就是这样一种状态。

江凌在一边试探性问了一句,叶惊棠,你是因为姜戚跑了不开心,还是因为……姜戚选择了别人?到底是姜戚的离去比较伤人,还是姜戚的放弃更加让他痛苦?其实两者都是一样的,或者说,姜戚在做选择的时候,让这两个选项同时都发生了。

她离开了,并且选择了别人。

大庭广众之下,甚至被自己威胁着,都不管不顾,破罐子破摔要和别人离开。

那该是对自己有多恨?或者说……该有多迫不及待地想要逃离他身边?叶惊棠抓了一把胸口的衣服,觉得呼吸都是痛的,酒精麻痹不了那些心痛的感觉,真是太煎熬了。

他想醉,想失去理智,可是偏偏,却如此清醒地察觉着心脏深处的剧痛。

追悔莫及你在吃醋江凌看见叶惊棠这幅样子,觉得很无力,身边的朋友一个两个都是这样,当初拥有的时候不好好珍惜,等到了以后失去了,却又追悔莫及。

追悔能换回来什么呢?能换回当初……当初唐诗和姜戚爱着他们的那份心吗?都说天道好轮回,自作孽不可活。

当初姜戚为了叶惊棠不顾名誉不顾脸面,出卖一切只为了他和他公司的时候,叶惊棠把她当做自己身边一条狗。

后来……他亲手摧毁了她的清白,又将她重伤,拍下她最不堪入目的画面,结束的时候还将她丢出门外。

江凌总觉得那个时候的薄夜和叶惊棠残忍得不相上下。

所以薄夜现在追悔莫及却求不回一个重来,承受着这样的报应。

——如今,报应也落到了叶惊棠头上。

薄夜拍了拍叶惊棠的肩膀,好了,到底有什么不舒服的,跟我们说。

老子他妈全身上下都不舒服!叶惊棠终于忍无可忍,直接砸了酒杯,然而因为地上铺着名贵厚实的毛毯,导致了酒水只是洒在地上,酒杯甚至都没碎。

没碎,他想发泄的,可是什么都毁不掉。

叶惊棠觉得痛苦,我只不过是让她滚了而已,我自己为什么会难受?她和别的野男人过得好好地,而我却在这里难受,凭什么!叶惊棠……薄夜看着叶惊棠这幅样子,不知道该如何劝说,他无从下手,你喜欢姜戚吗?叶惊棠一愣,浅褐色瞳仁缩了缩,眸子在那一瞬间美得有些惊人,如同经年累月慢慢凝固雕琢的名贵琥珀。

他喜欢姜戚吗?这个问题,连叶惊棠都给不出答案。

他一直觉得,姜戚这种女人,就是虚伪。

为了一笔生意,谁都可以讨好,只要给钱,什么都可以做到。

人家喊她拼命三娘,因为只要是叶惊棠下的命令,姜戚不管用什么什么手段都会完美完成。

叶惊棠一直以为,姜戚这么听他的话,这么服从他,是因为他当初救过她一条命。

而他当时救她,也只是因为看中了她的美色,若是让这个女人为自己所用,在每次需要应酬的时候将姜戚推出去,就可以省下很多和别的合作商迂回的力气。

美人怀,英雄冢。

姜戚的美貌来换男人的钱财,这很公平。

叶惊棠一直都是这样想的,所以就将姜戚当做自己手里最锋利最顺手的刀子,从来都是有恃无恐。

他总认为自己是掌握姜戚全部的人,连她的命都是他给的,她还有什么资格说自由?可是姜戚真的跑了,甚至假死,都要不顾一切离开他。

叶惊棠觉得自己被背叛了,被一直以来最信赖的人背叛了。

为什么会背叛?她应该永远都听他的话才对,她有什么权利背叛他?!这是叶惊棠最愤怒的地方,可是他要怎么说……要怎么说说得出口,他是因为姜戚的离开,所以才痛苦成这样?薄夜算是看明白了,叶惊棠,你在吃醋啊?失恋买醉当初作死叶惊棠像是触电一般猛地抬起头来,不可置信地看着薄夜,重复了一遍他话里的重点字,吃醋?薄夜刚想说对,结果叶惊棠冷笑两声,手一挥把桌子上所有的东西都统统摔在了地上。

叮铃哐啷的巨响在酒店套房里响起,江凌和薄夜统统皱着眉,发这么大火,还说不吃醋。

我没有。

叶惊棠喃喃着,不知道是在试图说服谁,我没有吃醋,我怎么会为了那种女人吃醋?旁边的薄夜和江凌来不及劝他,叶惊棠就重重垂了一下桌面,我不可能为了姜戚吃醋!她?不过是一条下贱的狗而已!老子完全不在意她的死活!我只不过不想自己的狗给别人领养,她算什么东西,也配我吃醋?姜戚她值得吗!她这么一个虚伪做作的女人!她就是个天生的女表子!在她眼里唐诗都比他重要,他白白养她这么久,她就是个狼心狗肺的货色!叶惊棠喝多了,脑子昏昏沉沉,所有的意识都是半清醒的状态,他想通过这种状态来让自己入睡好过一些,可是没用。

一切的感官知觉都被麻痹了,唯有痛意还如此深刻清晰。

为什么会这样……他胸口挥之不去的郁结和烦躁,一次次在他想要沉睡的时候将他重新牵扯到清醒,叶惊棠在深夜里夜不能寐,一颗心脏苟延残喘地跳动着。

他颓然地倒退几步,一下子坐在了原来薄夜坐过的沙发上,低着头不停地深呼吸,像是痛苦至极喘不过气。

薄夜上前拍了拍他的背,叶惊棠仍是觉得太压抑。

太压抑了……没有姜戚在身边……真的压抑到让人疯掉。

江凌看着叶惊棠难熬的样子摇了摇头,在一边戳了戳薄夜的手臂,小声道,看见没,你当初也是这样嘴硬。

我?薄夜死不承认,不可能的,我才没这么口是心非。

江凌用眼神上下打量了薄夜一遍,别不信,你也是这样的人,和叶惊棠在感情这方面本质上没多大的差别。

不可能的。

薄夜还是一口咬定自己当初没有叶惊棠这么死要面子,我才没有……我很直白的好么,我最喜欢唐诗了,我天下第一喜欢唐诗!哟哟哟,现在不要脸了倒追人家了,当初还不是人渣样。

说起来你还比叶惊棠更渣一点,毕竟你是婚内出轨,人家叶惊棠好歹单身。

你再说一句混蛋话,老子现在把你腿打断信不信?薄夜用眼神狠狠剜了江凌一眼,给点颜色就开染坊,我喊白越过来收拾你。

喊白越干嘛?江凌刚想阻拦,薄夜就拨了个电话,对面接通喊了一声,喂?薄夜?你宿敌在雅诗阁大酒店303号房。

薄夜坏笑着喊了一声,对了,这边还有一个失恋买醉的男人,需要你这个神医过来治治他的心病。

白越一听见宿敌这两个字,就知道肯定是江凌,全天下除了江凌还有谁敢压他一头?立马嚎了一嗓子,等着!我马上过来!她的伤痛一无所知二十分钟后,白越到达了薄夜他们所在的酒店房间门口,一开门,就被一股扑面而来的酒气给吓了一跳,白发男子捂着鼻子退后几步,我靠,怎么回事,你们几个泡在酒缸里?薄夜指了指叶惊棠,他没救了。

叶惊棠此时此刻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白越一看就皱起眉头,小心胃出血。

胃出血算什么?叶惊棠红着眼睛,手指死死攥在一起,咬牙切齿道,老子就是得了胃癌,她姜戚都不会心疼得眨一下眼睛!江凌在一边没看明白气氛,还特别找死地说了一句,姜戚干嘛心疼你?据我所知她不是有男朋友了吗?薄夜和白越齐齐捂住脸。

天啊……江凌这话补刀太狠了……江凌在这种时候说这种话,简直是在叶惊棠耳边放了一颗炸弹,叶惊棠猛地窜起来,一把抓住了江凌的衣服,双眸血红,几乎是用嘶吼地语气对江凌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你……你不会最近才知道吧?江凌看了一眼叶惊棠的表情,感觉他有点大惊小怪,我以为你老早知道了呢,姜戚和韩让在一起的时间绝对超过半年了。

我半年前……就看见他们两个在一起了。

半年前,半年前姜戚就已经心安理得地和别的男人在一起了!原来他给她的自由,就是她放纵的资本,他煎熬着想念着,她却转身轻轻松松随便和别人谈恋爱去了!话说叶惊棠,你这人的消息是不是有些阻塞啊。

江凌有些疑惑,半年前老夜出事的时候,姜戚跟着来了。

叶惊棠一愣,什么……什么意思?老夜之所以会出现在红梅山庄……是因为姜戚被绑架了。

江凌看着叶惊棠的眼睛,一字一句,将半年前的真相重新在叶惊棠面前铺展开来,丛林里面有个叫丛曦的人想要造反,因为薄夜救回了丛杉和丛铮,所以惹怒了丛曦,他想报复薄夜。

但是因为唐诗一直被薄夜暗中派人保护着,他下不了手,就转身从姜戚下手。

叶惊棠的瞳仁狠狠缩了缩。

江凌继续道,姜戚是唐诗最要好的朋友,用姜戚来威胁薄夜,一样能够凑效,因为薄夜不可能放着唐诗的朋友有危险而不管。

正巧那个时候韩让也被一起通知了这个消息,所以他们两个人是同时到的红梅山庄。

所以其实半年前,姜戚也是经历了一遭绑架,后来薄夜和韩让来了,才被救出的。

而叶惊棠,却什么都不知道。

我能知道这些事情,还是因为后来救护车把姜戚送到我医院来,我问了一下情况,姜戚腹部还中刀了,那一刀特别长,在人家小姑娘的肚子上,以后怕是要留一辈子的疤。

叶惊棠觉得全身抽搐一般疼起来,姜戚那么一个爱漂亮的人,肚子上留下一条长长的刀疤,一定会很委屈吧?可是他却一直被蒙在鼓里,甚至错过了该去救她的时间。

红梅山庄事件叶惊棠虽然也来了,可是他来得晚,那个时候姜戚和韩让早已跳上救护车被送去安全地带,所以他对于姜戚之前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

他不喊停她别想逃所以当江凌再把这些消息告诉叶惊棠的时候,等于在他的脸上狠狠打了一个耳光。

在姜戚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不顾一切赶过去救她的是韩让,陪着她一起到医院里的是韩让,到后来……姜戚手术醒来睁开眼睛第一眼看见的,还是韩让。

从那个时候起叶惊棠就已经输了。

没有女人会忘记在生死关头保护自己的男人。

姜戚生死一线的时候,守在她身边的人是韩让,而不是叶惊棠。

所以她选择了韩让,甚至愿意为了韩让,走出过去的阴影,哪怕和叶惊棠鱼死网破,也不要再被用软肋威胁,回到他身边。

叶惊棠抓着江凌的手开始颤抖,后来他无力地松开了江凌的衣领,神色仓皇痛苦地倒退几步,像是受了极大的折磨。

原来一个人的心可以这么痛,痛上加痛。

白越看着叶惊棠失魂落魄的样子,无法将眼前的他和以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叶惊棠联系起来。

你看,这爱情从来都不曾放过谁。

如果说薄夜为了爱情九死一生的话,那么现在的薄夜尚且还有回旋的余地可走,可是叶惊棠已经没有了。

他错失了所有得到姜戚的机会,只能眼睁睁看着姜戚和别的男人在一起。

叶惊棠玩弄情爱却不懂情爱,他只知道占有,姜戚害怕了他的索求,才会想要逃。

薄夜坐下来,在一边帮忙倒了新的一杯酒,来吧,你还是喝点酒让自己发泄一下吧。

因为除此之外,什么都做不了。

叶惊棠眼眶猩红,一字一句,我要把姜戚抢回来。

用的是抢这种字眼。

薄夜微微感到不赞同,为什么要抢回来?据他的观察,虽然不了解韩让那小子的为人,但是见过几次面,姜戚在他身边的时候,眼神都是幸福安宁的。

很显然,姜戚和韩让在一起过的小日子,似乎还蛮安心的。

叶惊棠的手指根根紧握,因为我不能忍受姜戚和别的男人在一起亲热!我会恨不得杀了他们两个人!薄夜听见叶惊棠的话语,觉得有些过于冷血,叶惊棠,姜戚不是你的所有物。

他该学会去尊重了,就像薄夜现在懂得尊重唐诗的感受,不去逼迫一样。

可是叶惊棠哪儿能听得进去?姜戚要跑了,和别的男人跑远了,他还能怎么办!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姜戚离开,他还没说放手呢,她没有那个喊停的资格!所以叶惊棠想把姜戚抓回来,一辈子关起来,让她再也不敢动离开他的心思!她不是我的所有物,还能是谁的?叶惊棠声音里带着杀意,她就是我的,只能是我的!韩让要是敢碰她,我真的会杀了他!杀了他!只有他才能碰姜戚,姜戚的第一次都是他的,别的男人怎么敢染指她?叶惊棠的暴怒让周围几个好朋友都觉得无力,他已经陷入了一种死循环,旁人没办法再开导他。

或许等到有一天叶惊棠终于领悟了死心塌地了,才会彻底放姜戚好过吧。

我说活该你是活该一帮人甚至已经放弃了再劝导叶惊棠什么,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不停的喝酒。

到后来江凌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一把抓住叶惊棠将他整个人拖起来,你够了,在这里要死要活有用吗!姜戚跟别人日子过得好好的,你非要过去纠缠她!当初说不要姜戚的也是你,现在不肯放手的还是你,有意思吗?你就是死,也死得干净一点,别打扰她!这话说的实在是狠,比江凌之前的话还要狠,白越和薄夜都害怕叶惊棠被刺激得直接和江凌打起来,可是叶惊棠没有。

男人暗沉沉的眼中猛地闪过一丝光,他抬头看着江凌,近乎无意识地喃喃着,死?我怎么敢死……我最怕……最怕我死了,她姜戚一滴眼泪都不掉,还要昭告天下说我死得好……那你现在这副样子给谁看?江凌实在是忍不下去了,一个个都这样,骂不醒还是怎么的,薄夜当初对唐诗那么坏,现在哪怕跪地上求着唐诗回来,唐诗都不皱一下眉头直接离开。

叶惊棠明明知道了看到了,怎么还是吃不了教训学不了乖?喝两杯酒就不把自己当人了吗!身体垮了很开心是不是?到时候姜戚没抢回来,自己还落得一身毛病,这样才满意是不是?!江凌气得胸口直哆嗦,老子最看不惯的就是你们这种男人!当初不好好对待姜戚,人家姑娘一心一意为了你的时候,你他妈在干嘛!在挥霍在消耗人家的爱!现在人家干脆利落要断了,你又上赶着倒贴纠缠,很好玩是不是?跟半年前的薄夜有区别吗?没有,全都他妈不是什么好东西!连着薄夜都被骂进去了。

江凌一般脾气很好,医院里胡搅蛮缠的病人见多了也一样耐着性子开导。

他毕竟是医生,医者仁心,不管什么时候都是为别人着想的。

但是他真的是被自己这帮不成器的兄弟给气得快要气死了,一个两个都喜欢犯贱,他老早劝过薄夜,说趁着还有机会的,好好补偿人家安慰人家,薄夜不听。

现在好了吧,倒追人家都不搭理你。

当初叶惊棠大半夜把姜戚弄得一身伤,江凌提着医药箱上门看的时候,也劝了,也不听。

现在弄得跟生不如死一样,有意义吗?活该!江凌气得口不择言,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怎么,喝两杯酒姜戚就会心疼你了?你怎么这么天真呢!我要是姜戚,我巴不得你去死,死得远点,还弄得自己多难过一样,喝酒算什么难过啊?你要真难过怎么不去死!人家唐诗在监狱里难过的时候都割腕,割腕咬牙活下来!你呢?老子现在给你一把刀,你都他妈不敢下手割!你就是个怂货!姜戚跟别人跑了,换做现在的薄夜肯定乖乖认错然后臭不要脸道歉补偿去把人家追回来,哪怕被拒绝,好歹也让人家知道自己的心意,你在干嘛?你在干嘛?叶惊棠的心狠狠一颤,江凌指着他劈头盖脸一顿骂,你他妈到现在还在怪姜戚,还在从姜戚的身上找理由!我真是受够了你这性格了,我告诉你姜戚要是还回头来找你就是脑子被门挤了,随便大街上拉个男人都比你强!叶惊棠你扪心自问,姜戚从认识你到现在,从头到尾,做过一件对不起你的事吗!一!件!叶惊棠被江凌的质问声逼得心脏剧烈收缩,可是他……竟然说不出一个字来反驳。

一个个的都骂不醒骂不听还是怎么的!姜戚她根本就没有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是你一直在压榨她利用她,还要反过头来说她背叛你!你好笑不好笑,真以为自己是皇帝啊,怎么,姜戚签了卖身契还是什么,大清都他妈亡了几百年了,你还跟我说背叛两个字!姜戚要背叛你早背叛了,还给你机会伤害他?她被你看不起,被你利用,被你推出去挡刀子,图什么?还不是因为人家姑娘喜欢你!还不是因为人家姑娘喜欢你!江凌这句话就跟一道惊雷似的在叶惊棠耳边炸开,他所有的话语在说出口的瞬间就变成了无数锋利的刀子一刀刀扎向叶惊棠的身体。

语言若是能够伤人,叶惊棠此时此刻一定是千疮百孔。

他怔怔地坐在那里,被江凌一番话骂完,耳边嗡嗡作响,所有的意识在这一刻崩溃,回忆的洪流顷刻间吞没了叶惊棠的全部思绪。

如同天崩地裂,世界摧毁。

薄夜看见了叶惊棠那双浅褐色的瞳仁里露出了一种心在一瞬间死去的……壮烈的景象。

他也愣住了。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自己的心都跟着痛了……是因为江凌一番话骂到了他的软肋上面吗?江凌说完了还在喘气,到后来嗓子都哑了,我真的看不懂你们,老夜,叶惊棠,你们都是。

我和你们说过无数遍,要珍惜,要珍惜……为什么还是喜欢伤害别人,啊?薄夜和叶惊棠都沉默。

承认自己爱她,承认自己犯过的错误,有那么难吗?江凌指着自己,我们都是富家子弟,这点我承认,我也知道我们这种人比别人心高气傲,但是这难道就是不低头,一直自私伤害她们的理由吗?叶惊棠,你现在摆出这幅样子来有什么用?姜戚日子过得好好的,你非要用抢,把她抢回来。

你把她当什么了,一件玩具吗?你问问现在的薄夜,问问他现在内心有多懊悔,我不想你重蹈薄夜的覆辙,我不想看见我自己好兄弟整日为了这些情爱陷在绝望的情绪里。

江凌的喉结上下动了一下,可是我什么都做不到,我尽我努力劝了该劝的每个人,每次唐诗和姜戚因为你们受伤的时候,都是我来替你们收拾残局。

我现在看着她们俩离开你们,特别想给她们鼓鼓掌,活该。

我说你叶惊棠活该,听懂了吗?!叶惊棠脸色惨白,说不出一个字。

许久,他才喃喃着,我……我没有想过姜戚会……离开我。

认错态度很不一样叶惊棠的话说出来的时候,带着一种近乎乞求的卑微感。

他真的没想过姜戚会走,总以为自己不管怎么闹,她都离不开自己。

叶惊棠被江凌一番话说得当场愣住,胸口像是破了个洞,冷风呼呼地吹进来,让他全身上下彻骨的冷。

江凌觉得无奈摇摇头,说不进去了。

叶惊棠,你真的无药可救。

叶惊棠红着眼睛沉默,背影如同一尊寂寞的雕像,全世界都是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再后来江凌想要问白越要点解酒的药丸给叶惊棠吃,怕他真的喝出毛病来的时候,可是此时大家眼里那个一直不做声音的叶惊棠忽然间重重咳嗽了几声。

他没吐出东西,就是干呕。

越干呕越心惊,整个人像是痉挛一样,脸色苍白。

薄夜眼尖,看见叶惊棠用手捂嘴,手掌心一滩红色的血迹。

送他去医院!白越也跟着大喊一声,酒精中毒了这是!江凌!江凌立刻过来搭把手,薄夜抓起车钥匙,不行,现在就把他抬出去……我不要。

叶惊棠整个人的脸色就像是一个死人,快昏死过去了,还在强撑着,我不去医院……我只想姜戚回来……江凌恨不得上去一耳光打醒叶惊棠,但是他知道这样做也是没用的,只能强行把叶惊棠带走,你他妈人都要没命了还姜戚?薄夜咬咬牙,把他拖上车,我送他去市中医院。

那是江凌工作的地方。

走。

叶惊棠不想走,他觉得一走,就是输了,输给了姜戚的狠心,他一点都不想去医院暴露自己的脆弱……可是黑暗来袭的时候,原本高大的男人终于没有撑住,脚下一软,彻底失去所有力气,坠入黑暗深渊。

市中医院,江凌的办公室里,白越和薄夜正坐在江凌面前,三个男人各自姿态不同,但是都有着出彩的容颜,若是有小护士经过这里,怕是要红着脸尖叫着跑开。

叶惊棠洗胃了吗?洗了。

江凌烦躁地啧了一声,怎么办?他要是醒来还这么要死不活呢?白越撑着下巴凉凉地来了一句,那就继续要死不活呗。

让他死心塌地一点。

……江凌扭头去看薄夜,来来来,你这个有前科人士出点主意。

我怎么就有前科了?薄夜愣住了,过了一会骂道,我跟叶惊棠不一样好么!不一样!哪儿不一样?认错态度不一样。

薄夜臭不要脸地说,你看叶惊棠现在明显也没有醒悟的样子。

江凌觉得棘手,叹了口气,你们都是这样,总是要等到失去了才知道痛,不作死就不会死。

薄夜看着窗外的景色,是啊……人都是犯贱的,我又有点想唐诗了。

江凌愣住了,你突然间说这个干嘛?薄夜扭过头来,精致的俊脸上带着一片笑意,可能是想到了唐诗,连着眼里都闪闪发光似的,妖孽如斯,我想去白城找她一起吃晚饭。

你拉倒吧还想追她江凌和白越同时露出了你可拉倒吧的眼神,薄夜被他们这样盯着有些不乐意了,干什么?据我所知你刚被唐诗拒绝才没多久。

江凌手指里玩转着一支钢笔,灵活地指尖转来转去,人家现在再看见你,估计会嫌烦。

薄夜捏了捏眉心,这动作后来的唐诗也做过无数遍,我怕韩深到时候又去接她吃饭。

这个我觉得你可以安心一点。

江凌在一边做分析,唐诗应该也不是那种这么快就接受韩深的人,按照我对她的理解,她此时此刻的状态应该是谁都不要。

韩深那边她估计也会拒绝。

薄夜脸色稍稍好转,过了一会又开始琢磨下一次要如何遇见唐诗,现在他脑子里除了赚钱就是唐诗,比五年前还要过分。

江凌和白越无奈地摇摇头,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再后来叶惊棠醒的时候,一帮人过去看他,他正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薄夜也是头一次见叶惊棠这么虚弱的样子。

他醒来第一句话就是问,现在姜戚在哪?薄夜扎心地回复他,在白城和韩让在一起。

叶惊棠脸色更灰败了,江凌觉得论补刀,薄夜的技术肯定不比自己差。

病房里陷入一阵冗长的沉默,过了一会叶惊棠说,我要出院。

屁,明天还要住院观察。

江凌在一边拿着病历单看了一眼,你现在出去干嘛?找姜戚?叶惊棠说,对。

白越直接翻了个白眼,没救了。

薄夜说,等你身体好了吧,你现在去找姜戚,就这样子,也打不过韩让啊。

江凌崩溃地捂住脸,我的妈呀薄夜你也真敢说……这天夜里白越和薄夜提前回去了,倒是江凌怕叶惊棠又暗中逃跑留在医院里管他,两个人出去的时候望着天边的星星,薄夜问了一句,白越,如果你是唐诗,或者姜戚,你会选择回来吗?白越摇了摇头,正常情况下,我会逃。

或者说直接去国外生活,不过去国外其实和待在国内没什么两样,毕竟以你现在的能力,哪怕去了国外也一样可以查到踪迹。

薄夜深沉,没说话。

所以我觉得,最好的方法就是放下,哪怕再见到你,都风轻云淡。

这是一种比离开还要残忍的做法。

白越看了薄夜一眼,随后一字一句,薄夜,这就是现在唐诗对待你的方式。

薄夜一愣,觉得心口有点酸涩,过了一会又只能笑笑,没办法,谁让我当初混蛋呢。

白越吹了声口哨,浪子回头金不换,你拿出诚意来,对唐诗好,她也一定能感受到的。

毕竟唐诗不是那种没脑子的女人,她心里记仇,但是也记别人的好。

薄夜双手插兜往外走,挺拔的身子在路灯下拉出一条细长的影子,扎在他的脚后跟,如同一道鬼影,这辈子是不可能再去喜欢别的女人了,所以唯一生下的目标就是努力把唐诗骗回家。

那我希望你能成功吧。

白越看着薄夜的背影,别学叶惊棠了,薄夜,你能认清自己的内心就好。

师傅受伤突如其来唐诗原本以为以后的路也就这样风平浪静地过了,哪怕薄夜时不时出现撩动她的心思,她也有足够的理智和冷酷来把那些悸动的感觉都压下去。

然而第二天夜里令她措不及防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ventus抱着浑身是血的R7CKY敲响了唐诗的家门,进去的时候,那个原本面瘫冰山的男子脸上一片焦急的表情,双眸血红,声音都是哑的,他中枪了!中枪了——!!唐诗吓了一跳,正好昨天姜戚和韩让出去度假了,现在家里只有她和唐惟住着,看见R7CKY这幅样子,女人脸色惨白。

唐惟从里面卧室走出来的时候,直接眼泪出来了,师傅!师傅!把门关上!唐诗喊了一声,ventus转身要去关门,只见唐惟先他一步,等一下!ventus疑惑,看见唐诗从厨房里捞出一桶水来,拿着抹布把外面的痕迹彻彻底底仔仔细细擦了一遍,随后又小心翼翼关上门,关门前他抬头对着走廊尽头那个摄像头看了好久,握紧了拳头,随后嘭的一声关上门。

R7CKY虚弱地躺在ventus怀里,脸上血色全无,捂着伤口的手还在不停的抖。

这是伤到哪了啊?唐诗知道他们不是一般人,可是以前R7CKY和ventus都是以一种无比勇猛的形象出现的,没想过他会这样脆弱地倒在ventus怀里,唐惟去厨房拿了剪刀,随后用剪刀剪开了R7CKY身上的衣服。

小男孩的眼里一片冷光,眸光是沉着镇定的,将衣服丢给唐诗道,妈咪,去把衣服烧了。

烧了?唐诗一下子明白过来了,这是要销毁证据。

她不疑有他,立刻听从唐惟的命令去阳台上把衣服烧了,血迹还沾在了自己的身上,唐诗看着那堆衣服化成一片灰烬,又打来了一桶水,将灰尘统统扑灭了打湿,回头看见客厅里的唐惟,小男孩正专业地压在R7CKY的伤口上,师傅,你忍一忍……我马上帮你看。

惟惟……R7CKY笑了笑,真……没白疼你啊……师傅……你别说话了,你再说话我把你从这边丢下去!唐惟擦了一把眼泪,然后挪开他的手,看见了R7CKY腹部的伤口,血肉模糊。

腹部中了一弹。

ventus竟然罕见地失去了理智,声音都在抖,我怕子弹打穿他的胃部器官,所以……去拿一下剪刀,还有,ventus哥哥你有打火机吗?我有……R7CKY还在强撑着笑,ventus他……不喜欢抽烟。

你闭嘴!不要再浪费力气了!唐惟让ventus去拿剪刀,让自己的师傅不要再说话,他现在每消耗一分力气,都是在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我们厨房上面的柜子里有酒精,我妈咪浴室里有化妆用的小镊子,不知道能不能派上用场,你顺路帮我拿一下。

赴汤蹈火需要帮忙唐诗愣了愣,没想过薄夜。

可是唐惟想到了,当初薄夜肾破裂无力回天的时候,能在澳洲被救回来,说明他身边肯定有人有这种神乎其技的医术,如今R7CKY遭遇了同样的事情,或许……或许也可以找薄夜帮忙。

唐惟心里这一刻已经不想再去管和薄夜之间的过往,只想把自己的师傅救回来,对唐诗道,妈咪,求你了,打电话给薄夜,他一定认识可以解决这些事情的人。

唐诗咬牙,看着R7CKY浑身是血虚弱喘气的样子,想到了当初她和姜戚在红梅山庄遭遇攻击,男人手持狙击枪替他们保驾护航的那张意气风发的脸。

她猛地握紧了拳头,不能这样丢下R7CKY不管!于是她说,好。

薄夜在深夜里接到一通来电,看着屏幕上的来电显示,上面唐诗两个字不停地跳动。

薄夜感觉心跳在这一瞬间加快,愣了几秒随后迅速地接通来电,声音都带着不可置信,唐诗?她主动打给他的这支通话,如同一针强有力的定心剂注射在薄夜的心上,他说,有什么事吗?唐诗抓着手机,开口有些缓慢,却坚定,薄夜,很抱歉深夜打扰你,但是……我可能,需要你的帮忙。

那一瞬间薄夜脑子里竟掠过赴汤蹈火这个词语。

唐诗随后快速理智地把事情说了一遍,薄夜在一边脸色沉下来,听完之后,他干脆利落地说,好,我帮你喊人,把你家地址发给我,我们争取在一个小时之内到达。

毕竟海城和白城还是有些距离的。

最后的最后,唐诗说了一声谢谢,薄夜对着手机笑了笑,没说话,随后那边挂断了。

男人盯着手机屏幕,迅速拨通了给白越的号码,白越大半夜在睡觉,看见薄夜的来电,一下子怒了,你打扰我睡美容觉了知道吗?薄夜颇为不屑,大男人还睡美容觉。

你不懂,本宫的美貌是要天天保养的!白越扯下了脸上的面膜,有事起奏无事退朝!跟我去白城。

薄夜一字一句,有人中枪伤了,唐诗家里。

我靠。

白越跳起来,你拿我哄你前妻?薄夜冷笑,去不去?不去。

白越斩钉截铁。

二十万。

我是那种人吗?五十万。

……我才不是……八十万。

走!白越当场开始换衣服整理工具,然后把医药箱一背,用半边脸和肩膀夹着手机,一边戴手套一边对薄夜说,发我地址,我和你同时出发。

两个人同时上了跑车,一脚油门踩到底,原本一个多小时的路程,愣是在一个小时之内赶到,后来敲门声响起的时候,唐惟冲出去开门,ventus还在一边守着R7CKY,门一打开来,白越和薄夜同时站在外面。

情况怎么样了?薄夜也来不及跟唐诗迂回了,先解决受伤人的安全问题才是重点,走进去就闻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他直接皱起眉头,这是大出血吧?白越出手救他回来对,伤到胃部了。

白越看见R7CKY的伤口,目光也很紧张,话说这样姿势是谁弄着的,挺好,防止了二次伤害。

是我。

唐惟站在那里,我原本怕你们不来,自己动手帮他把子弹挖出来。

酒精灯,剪刀都准备好了,还有镊子。

他做了完全的准备,要是唐诗请求帮助被薄夜拒绝的话,那么他就自己动手来。

这个小孩子的计划实在是太过缜密,让白越多看了他几眼。

你很天才。

白越手上已经戴上了乳胶手套,不过这里毕竟不是医院,手术室一般都是无菌的,这边没法做到,所以我救他的途中伤口很可能感染。

不行的,去医院一下子就会暴露,枪伤这种事情去医院,实在是太敏感了。

白越低头看了R7CKY一眼,然后又觉得疑惑看了ventus一眼,总觉得眼前这两人很熟悉,但是又想不起来在哪看过。

或许是……同样枪林弹雨里厮杀出来的气场相似吧。

让白越有一种,仿佛见到了七宗罪同伴的错觉。

唐诗和薄夜站在一边,唐惟仔细观看,期间白越需要什么工具,唐惟统统能够准确从他的医药箱里把东西拿出来,毫无出错,如同高级医院的专业医生助手,像是经过了严密的训练。

你怎么会知道?唐诗在一边问了一句。

自从半年前那件事情出来了以后。

唐惟顿了顿,继续给白越递东西,我就害怕哪一天妈咪你也深受重伤,而我无能为力。

所以自己去看了有关于医学方面基础的资料……他不想再承受一遍薄夜不治身亡的绝望,更害怕唐诗也遭受危险,所以自己去偷偷学了。

小男孩的心思让两个大人都觉得胸口泛酸,他太令人心疼了。

伤到胃部了。

白越觉得棘手,啧了一声,他袖子藏了刀片,但是平时一般不用,如今用锋利的刀刃割开了些许边缘的死肉,因为没有麻醉剂,R7CKY疼得浑身上下都是冷汗。

白越的所有工具都是特殊定制的,符合他私人的使用爱好,手中手术刀干脆利落下手,不偏不倚地正好戳到了那颗子弹。

R7CKY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ventus在一边双手紧握,有把握吗?有,但是挖出子弹之后的后续比挖子弹棘手多了。

白越皱着眉头,胃部器官有部分损伤,等子弹被挖出来以后,你们几个,送他去医院。

一个人的话我完成度有点困难。

当初救薄夜也是在医院里有专业助手合作的情况下完成的。

还是要送去医院。

看来必须得封锁消息了。

薄夜立刻盘算白城哪家医院比较专业,去吧,需要助手对不对?白越头也不抬,在那边观察从哪个角度下手可以减少大出血。

我把江凌也喊过来。

薄夜眸光冰冷,我就不信还有你们两个一起出手都救不回来的人。

被蓝鸣救不如去死白越先是在唐诗家中简单地给R7CKY清洁了伤口,再后来打开手电筒灯光照着他的腹部伤疤,子弹很深,随便动一下可能会大出血。

有可能救回来吗?ventus在一边着急地问了一句,若是R7CKY再出什么事情,七宗罪都要散掉了。

唐惟也在一边很焦急地皱起眉毛,能够撑到江凌哥哥来吗?白越摇摇头,还是先开始吧,我怕到时候江凌来了,他撑不下去。

ventus忽然间喃喃着,如果他在就好了……白越来的时候全副武装,自然是不想让人认出来,连着头发一起包裹在一顶厚厚的帽子里面,只能让人看见他一双锐利的眼睛,ventus不知道为何觉得眼前的人有点熟悉,但是总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他想着,若是此时此刻,七宗罪的嫉妒在场,一顶可以把R7CKY从死亡的挣扎线上拉回来。

薄夜看了眼唐诗,唐诗的脸色也不好,强装着冷静,还是送他去医院吧……R7CKY不能出事啊,他帮过唐诗母子俩的。

白越抬头看着薄夜,老夜,你能搞定吗?让白城的医院不把这个消息散布出去。

海城的话薄夜绝对可以保证不敢有人往外传,但是白城,他说不准。

去上次那家军事医院。

薄夜皱起眉头,江凌和我说上次我们把丛铮带出来的那家很严格,听说那家医院比较机密一点,不过进去也需要点手段。

毕竟是蓝鸣和叶惊棠家里联合起来开的医院。

不过薄夜想到现在叶惊棠的状态,还是叹了口气,别去打扰他了,干脆给蓝鸣打了个电话。

虽然他现在没有了以前的记忆,但是林辞统统把过去发生的一切都给他挑出来整理好了,所以薄夜也算是知道以前经历过什么事情,自然也知道了有蓝鸣这么一号人。

结果白越,R7CKY还有ventus,在听见薄夜开始在手机里面翻记录找蓝鸣这个名字的时候,三个人的表情纷纷一僵,像是听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名字似的。

你……你说谁?白越认识了薄夜半年,第一次从薄夜嘴巴里听见蓝鸣这个名字,眼睛都瞪大了,连着R7CKY都硬是睁开眼睛,满是冷汗,因为疼而显得苍白的脸上,一双眼睛冰冷如刃,蓝鸣?薄夜没有发现他们的异样,只是和蓝鸣说完了大体情况,蓝鸣说可以,喊他们现在就动身转移,他在医院里等他们。

挂了电话,薄夜抬头,才发现白越他们三人的表情出乎意料地一致。

那种震惊,又带着痛恨的表情。

薄夜说,你们……和蓝鸣有仇?R7CKY咬牙挣扎,让我被蓝鸣救,还不如让我去死!傲慢!ventus没忍住喊了一声,先活下来,蓝鸣的事情以后再算账!可是在听见ventus这声称呼以后,白越浑身一抖,差点抓不稳手里的手术刀。

三人相认救人要紧傲慢……是那个傲慢吗?七宗罪的傲慢吗?白越低头看了一眼R7CKY的脸,顿时瞳仁缩了缩,嘴巴里那个称呼直接喊了出去,你是傲慢?!三个人统统愣住,三双眼睛来回对视,白越猛地摘下了自己头上的帽子。

顷刻间,那满头白发如同瀑布般垂下来,R7CKY和ventus瞪大了眼睛,白发……七宗罪李的白发还有谁?虚弱的男子颤抖着喊出他的名字,嫉……嫉妒……白越激动地喊了一声,我当初就觉得你们给我的感觉很熟悉……我没想过还能再遇见你们……薄夜和唐惟呆在一边,一脸目瞪口呆,旁边的唐诗更加不知道剧情的发展了,就眼睁睁看着他们好像失散多年的兄弟一下子相认一样,就差没有热泪盈眶上去抱一抱了,这什么发展?七宗罪的人都在一点点聚起来了……ventus看着躺着的R7CKY,白越一下子开始帮忙把他扛起来,老夜,现在开车去军事医院需要多久?大概半小时,可以吗?薄夜看了眼R7CKY虚弱但是强撑的样子,有些不忍心,被子弹打一定很痛吧。

这话问出来的时候,唐诗原本想要追上去的脚步却猛地一顿。

被子弹打一定很痛吧?一定很痛吧?薄夜……当初的你为了她挡下的那几个子弹,到底有多痛呢?唐诗看着薄夜帮忙白越把R7CKY搬出去,一帮人小心翼翼生怕触动他的伤口,大家都目光紧张,连着唐惟都跑去房间将笔记本电脑合上再跑出来,似乎要用电脑干别的事情。

唐诗跟在后面追上他们的脚步,然后又带上门,连夜给姜戚发了条短信,说是最近家里有事,让他们回家的时候不要大惊小怪。

唐惟跟着跳上了薄夜的车在前面,ventus和白越将R7CKY搬到了他们自己的车上面,ventus负责驾驶,白越则负责一路上R7CKY的伤口状态,防止伤口被震动导致再次出血。

后来唐诗左看右看,看着自己儿子干脆利落跳上薄夜的副驾驶座,也咬咬牙拉开了薄夜车子后排的门。

你……薄夜回过头来看唐诗,要一起吗?唐诗嗯了一声,淡漠的脸,但是眼神坚定,似乎已经下定决心要和他们一起。

你知道的,这是枪伤。

薄夜有些担忧,不是什么小事情,或许不能安全抽身而退。

没关系。

唐诗的声音抖了抖,脚下却已经直接迈了进来,随后将车门关上。

我这辈子……听到的枪声已经足够多了。

唐诗近乎无意识地喃喃着,开车吧,别耽误了最好的救人时间。

薄夜,半年前在身上的七颗子弹,那七发枪响声已经把我对这个世界的所有期待都打碎了。

薄夜没再多说,一脚踩下油门,车子很快漂移上路,后面跟着ventus的车子,一路稳稳地咬着,也没有跟丢,车距跟得很紧,由此可见ventus此时此刻内心有多焦急。

暴露真身浮出水面二十分钟后,夜幕下两辆车子一前一后到达了军事医院,踩下刹车那一瞬间轮胎和地面剧烈摩擦,扬起一阵朦胧的尘土,再到后来他们到了门口的时候,就看见了蓝鸣站在那里,双手抱在胸前,一脸严肃,出什么事了?怎么突然间你那里有人受枪伤?薄夜上去说了一句打扰了,我也是被临时喊过来的,这是唐诗的朋友,所以,蓝鸣,你能帮吗?蓝鸣看了眼被运出来的脸色苍白的R7CKY,夜色浓重也没看清楚具体五官,只能皱着眉叹了口气,来吧,你们几个,能藏起来身份的就藏起来,这边毕竟是中央垂直可以调查的地方。

我就算个人担保你们,也难免他们突袭检查,所以要小心。

白越老早重新把自己的头发统统都用帽子盘起来了,就露出一双秀丽的眼睛,他本就是个比女人还要过分美丽的男人。

几个人跟在蓝鸣身后走进医院里,后来蓝鸣利用权限替他们开了一间无菌手术室,把R7CKY运进去之后,他们就开始了紧张快速地检查。

蓝鸣站在外面,ventus也跟着站在外面,两个人对视的时候,蓝鸣敏感察觉到了对方的眼神不善。

他眯起眼睛,我们以前认识?ventus把脸转过去,不认识。

是么,是他的错觉吗?竟然从眼前男子的眼里看见了杀意。

江凌和白越同时穿上无菌隔离服进入了手术室,唐诗和唐惟等在一边,就在唐诗不安的时候,唐惟忽然间抓了抓薄夜的手。

薄夜愣住了,小男孩轻声道,你过来一下。

薄夜看了眼唐诗,发觉她没在意的时候,就偷偷跟着唐惟来到了走廊拐角,唐惟打开电脑,你能不能帮我入侵白城我们所住的公寓的安保系统?薄夜有些疑惑,但是很快反应过来了,若是R7CKY身上的枪伤是被很危险的人所伤,那么他们肯定还会再来查他的行踪。

最后若是通过监控录像发现了唐惟他们,就会连着唐诗一起拖下水。

既然要销毁证据,就得销毁地干干净净,唐惟让唐诗把R7CKY那件带血的衣服烧掉了,远远还不够。

要把所有可以证明R7CKY出现在他们家附近过的东西统统清光。

我负责去解决大街上的马路探头,因为很有可能拍到ventus哥哥他们的身影,所以公寓小区里的监控录像我想交给你,我们越早把这些记录抹消掉,就越多一份安心。

他竟然能有这样细密的心思。

薄夜低头,轻声道,好,我去车里拿电脑,你在这里等我。

唐惟看着薄夜里去的背影,手指根根攥紧。

R7CKY可是七宗罪的人……何况他还是七宗罪排行之首,没有那么轻而易举被人伤到。

为什么七宗罪忽然之间会被人暗杀?一定是曝光了什么……唐惟觉得现在七宗罪的人似乎都在浮出水面,不管什么理由,都在一点点地暴露自己的真身。

从头到尾策划这一切的是谁?在背后……下黑手的人又是谁?男人战场不要出面就在薄夜和唐惟忙着删除记录的时候,唐诗却因为找不到他们父子二人跟着来到了走廊拐角,结果就看见一大一小两张脸,坐在一边的长凳上,一人腿上放着一台电脑,正凶猛地敲打键盘打着字。

她粗略看了一眼,看见了好多熟悉的代码,他们应该是在编程,可是唐惟的关系突然间和薄夜好到了这种地步吗?唐诗皱起眉头,刚想上去说什么,身后ventus走上来,站在唐诗身边,冷漠的脸,带着从来都不动声色的面瘫。

大概也只有会在遇到和R7CKY有关的事情的时候,他的表情才会有一点波动,因为那是他的挚友,生死挚友。

没关系的。

唐诗不知道要如何他,但是还是开口道,他不会出事的,你别担心。

ventus只是淡漠地说了一句谢谢,随后看着角落里的薄夜和唐惟。

父子俩不知道有人注视着他们,后来花了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把所有的监控录像黑掉又掉包,结束的时候两个人姿势一模一样地起来伸懒腰,结果就看见了ventus和唐诗站在那里观察他们。

吓得薄夜和唐惟赶紧把舒展开来的手脚缩回来,父子俩一模一样露出一种懵逼的眼神看着唐诗。

唐诗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想笑,后来干脆直接笑了,唐惟还有点不好意思,妈咪,你看了多久了?一直都看着。

唐诗上前,不要做危险的事情,知道吗?唐惟偏了偏脸,用目光看着薄夜,随后收回视线,握紧了拳头小声地说,嗯,我知道。

又过了好几个小时,手术室的灯灭了,R7CKY被江凌推出来,ventus是第一个冲上去的,怎么样?挺成功的,不过最近他需要补血,你们记得多给他补充营养。

白越摘下脸上的口罩,接下来要不要住院,看你们的考虑。

不能住在这里。

ventus沉思片刻,我能带他回去照顾。

你就算带他回去,也不如在医院里的治疗效果好。

白越声音冷漠,我建议住院。

ventus的手指死死攥在一起,最后终于退让,好。

蓝鸣在一边双手抱在胸前,谈好了?确认住在这里?薄夜道,对,可能又得需要你开后门。

一句话,小意思。

蓝鸣目光掠过唐诗,又问薄夜,不过我很奇怪,为什么唐诗会在这里?唐诗还有点不好意思了,蓝大哥,是我自己要跟过来的。

蓝鸣身穿制服,一脸的威风凛凛做派,男子气概简直铺天盖地而来,他上前拍了拍唐诗的肩膀,男人的战场,你还是以后少来,不然会很危险。

薄夜的眼睛倏地眯起来,邪气的眼里一片警觉,倒是唐诗,因为前几次和蓝鸣有来往,关系稍微熟了点,在那里笑笑,没办法,这是我儿子的好朋友,所以我一定要来。

下次我不会出面的,不然还要你们额外照顾我。

她的选择即我选择蓝鸣点了点头,随后又说了一句,有阵子不见你了,怎么又瘦了?薄夜眉头一跳,蓝家大少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和唐诗开始聊天起来了?!他们俩之间难道还有故事吗?!唐诗倒是姿态大方,前阵子忙,估计瘦了,不过我现在闲下来了,过阵子就会胖回来的。

蓝鸣看了眼唐诗,轻笑了几声,你还是稍微胖点比较可爱。

薄夜站在一边头皮都要炸了,这是什么情况?他们什么关系啊!说话这么暧昧!某位妻奴抬头去看唐诗,唐诗还一脸没发觉任何异样的样子,跟蓝鸣聊天说话那个娴熟,丝毫没感觉到薄夜这边的焦急。

过了一阵子唐诗才把头转向薄夜,轻声道,对了,关于今天,我也要谢谢你。

薄夜一愣,随后把头扭开了。

唐诗觉得奇怪,薄夜?从她嘴巴里念出来的薄夜的名字,分外的好听。

薄夜觉得自己心软了一块,但是还是忍住了,撑着那副高冷的模样没有去搭理唐诗,只是眼神还是微微往她方向瞟了几眼。

唐诗察觉了薄夜的样子,眉眼弯弯,我说真的谢谢你,不是在应酬。

她往薄夜方向走了几步,在薄夜错愕的眼神中,女人冲他伸出手,依稀是曾经那张姣好的脸庞,只是眉宇之中多了几分风轻云淡,像是释怀,又像是带着对过往的轻嘲,原来离开不伤人,不在乎才最伤人。

她说,来以朋友的身份握个手吧。

那一瞬,如同心脏在瞬间被什么东西猛地击穿,千帆过尽之后,她选择放下,甚至还能如此心平气和的对着伤害过自己的男人伸出手。

薄夜愣住了,垂在身侧的手竟然不敢抬起来。

这一秒,若是握住手,下一步该怎么做呢?握了手,就一起放下吗?薄夜盯着唐诗白皙细长的手指,心脏读秒,加速跳动,随后男人深呼吸一口气,上前握住了唐诗的手。

深夜里,两人被走廊的灯光投射出两道细长的影子,落在洁白的医院墙壁上,竟像极了一幅画。

唐诗说,很感谢你的出手帮忙,也很高兴重新认识你,薄夜。

薄夜没说话,垂下眉目,无数话语在想说出口,在这一刻却都如鲠在喉。

随后,唐诗松开了手指。

唐惟注视着自己父母之间的这一幕,眉头皱起来,小男孩像是在思考着很严肃的事情,到了最后,却都只剩下一声叹息。

你觉得你妈咪和薄夜还有可能吗?江凌没去打扰他们,走到一边到唐惟身边蹲下。

小唐惟摇摇头,如果我妈咪一直拒绝薄夜,说明她心里还有他,还放不下。

可是我妈咪都这样可以用平和的心态面对薄夜了,大抵是真的已经释怀了吧。

释怀,也代表着一种放弃。

一种放过别人,也放过自己的放弃。

所以唐惟觉得唐诗真的很难和薄夜再回到过去了。

不过不管我妈咪做什么选择,我都会支持她的。

唐惟坚定地出声,她的选择,就是我的选择。

想喝鸡汤吸引注意江凌笑着摸摸唐惟的脑袋,唐诗经历那么多苦日子,还好有你陪着,也不算太寂寞。

这个小男孩就是上天送给唐诗的礼物,每次在她觉得人世煎熬的时候,唐惟就像是一道阳光,坚定不移地照亮着唐诗前行的路。

唐诗保护着唐惟,却也被唐惟保护着。

两日后,R7CKY睁眼转醒,白越和ventus坐在一边,眼神严肃。

R7CKY吓了一跳,你……你俩背着我好上了?白越翻了个白眼,一头白发在清晨太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无比鬼魅,他勾唇轻笑,和旁边冷面冰山的ventus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傲慢,你这条命又被我救了。

白越此生,张狂不羁,最为嫉妒。

救人只凭心性,从来只是个爱好,但是他这辈子唯一后悔的,是当年那场厮杀里,没有救回贪婪。

R7CKY笑了笑,唉……我睡了多久啊?两天。

ventus在一边淡漠地出声。

我靠。

R7CKY骂了一声,再睡下去2019年都要到了。

白越在一边哈哈大笑,你还是像以前一样不靠谱。

R7CKY学着白越翻白眼的姿势,你也还是像以前一样少年白发,显老。

白越最恨被人说长得不好,冲上去要掐他脖子,你居然敢说本宫显老?本宫美貌天下第一!R7CKY一躲,又捂着肚子说,我肚子没事吧?是不是破了个洞?白越咬牙切齿,对的,肠子都露出来了,以后你这边吃进去那边掉出来!庸医!R7CKY骂他,爸爸要是肠胃消化功能出什么事,你等着双手被我砍掉吧!唐诗他们进来的时候,几个人正在闹腾,唐惟看见自己师傅醒了,也跟着冲过去一起打闹,师傅你终于醒了!吓死我啦!哎哟小宝贝,来给我看看长高没。

你就昏迷了两天,唐惟能长高到哪去?白越招牌翻白眼动作一摆,又不是昏迷两年。

唐诗站在外面,手里拎着鸡汤,我给你炖了鸡汤,你喝一点,早点恢复。

唉!谢谢唐诗!R7CKY很大方地接下了,跟在唐诗身后的薄夜倒是发出一声冷哼。

唐诗转脸过去,怎么了?薄夜说,要……要是早知道受伤,就能喝你的鸡汤,我……我现在也去找个人捅自己一刀。

……唐诗觉得有些无语,薄夜感觉自己的自尊心痛得更厉害了,我当时中弹了,白越也没给我炖鸡汤,每天靠打营养针活着,我好可怜。

唐诗用看流浪狗的眼神看着薄夜,许久说,那……你以后要是想喝了,叫林辞打个电话,这些事情我还是能做的。

get!薄夜转过脸去,对着那边的唐惟比了个OK的手势,唐惟扑哧一声笑了。

现在的薄夜是千方百计都要在唐诗面前吸引她的注意啊。

背道而驰离她而去话说……打开唐诗带来的保温罐,R7CKY喝了一口,旁边薄夜的眼神跟刀子似的,他缩了缩脖子,小心翼翼道,关于我中枪的事情,有些消息想和你们透露。

白越在一边自己给自己盛了一碗鸡汤,把自己当大爷似的,臭不要脸地喝完还点评,炖的不错,一定是有人指导吧?唐诗乐了,韩让大厨在一边亲临指导的。

听我说话啊!R7CKY抓狂,我说,我觉得我被人暗杀,是风神组出的主意。

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

风神组……?那个蓝鸣所掌管的组织?我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

ventus在一边冷漠出声,如果是蓝鸣,想抹消掉七宗罪,并不意外。

唐诗自觉地知道这之后接下去的内容她不应该再听,于是默默地退出了病房,唐惟察觉到自己妈咪离开,跳下床走了出去。

妈咪。

唐惟看见在走廊外面,唐诗被靠墙壁站着,轻轻喊了一声。

唐诗抬头,就看见了小男孩跟出来,你不开心了吗?唐诗蹲下来,淡笑着,有一点儿,因为我发觉,其实你的世界,和我的世界之间,另外还隔了一个世界。

一个薄夜能够进去,R7CKY和ventus能够进去,而她却进不去的世界。

唐惟皱着眉头,妈咪,我绝对没有干对不起你的事情。

唐诗笑笑,我知道,我只是发现我和你有距离了。

你有的想法我不能理解,甚至某些时候你想的比我还要多,总给我一种你慢慢长大,要离我远去的错觉。

唐诗觉得自己就像是在火车站道两边的电线杆,而唐惟则是飞速行驶的列车,以加速度飞驰着,一点点远离唐诗,用呼啸的姿态掠过她身边,随后头也不回,奔赴远方。

唐诗觉得自己该欣慰的,有这样一个全能的儿子,可是……也会寂寞啊。

每一位母亲都会有这样的落差感吧。

唐惟和薄夜的关系越来越好,她挡不住的,毕竟是亲生父子,何况薄夜当初跳崖的时候,唐惟已经被感动了,她没有理由阻拦在他们中间。

大人的仇恨,不该让小孩承担的。

唐惟看懂了唐诗眼里的落寞,抓住唐诗的手,妈咪,你别想多,我不会离开你的,真的,你不要多想。

如果你长大,愿意去薄夜的身边吗?我愿意待在你身边。

唐惟很快回答道,离开你我也会很寂寞的。

唐诗觉得心口泛酸,可能是妈咪太容易吃醋了吧,看见你这么优秀,就好害怕有人来把你抢走。

唐惟装作生气,撅着嘴巴,哼,妈咪太漂亮,还有人过来抢呢,我一个都不会让的。

正好薄夜也担心唐诗,走出来看,听见唐惟那句话,脚步一顿。

对了,妈咪想问问你对于我和薄夜的看法。

唐诗蹲下来,你现在就像个成年人了,我应该尊重你的选择。

你还想让薄夜当你的爸爸吗?还是朋友只是朋友这个问题问出来的时候,一边走过来的薄夜也摒住了呼吸。

唐惟会愿意接纳曾经伤害过他们的薄夜吗?而此时此刻,走廊上,唐惟很认真看着唐诗的眼睛,坦白说我内心对于薄夜的抗拒没有半年前那么多了,可是妈咪,该存在的隔阂还是存在的。

如果你们最后背道而驰,我不会强行拉你们绑在一起。

去薄家可是穿金戴银,吃香的喝辣的,肯定要比我养你的条件好。

唐诗又问了一句,不后悔吗?不后悔。

唐诗笑着伸手捏了捏唐惟的脸,那说好了,不管以后的路有多苦,你还是得陪着我走下去。

后来时过境迁,谁还记得这句当时的玩笑话呢?唐诗在下午的时候离开医院,薄夜说要送她,唐诗说太麻烦了,但是薄夜一直执意要送。

既然……既然你说了做朋友,那朋友之间送下你回家应该没什么不妥吧?薄夜追上唐诗的步伐,何况让你一个人回去,也不是男人的风度啊。

唐诗拗不过他,只能答应,唐惟还嘱咐薄夜,你开慢点,不要太快,我们不着急。

薄夜回头看了唐惟一眼,父子俩对视一眼,两张脸出奇的相似。

再后来唐诗上了薄夜的车,江凌还在医院里照顾R7CKY,看着薄夜开车走啧啧感慨,我总觉得老夜有希望。

我觉得没有。

白越站在江凌旁边,唐诗的眼神太空了,空的什么都没有。

薄夜在她眼里,也是一样的。

你这话说得我很害怕。

江凌看了一眼所谓的自己的宿敌,白越理了理他的白发,笑着从背后夹住江凌的脖子,管他们呢,我们管好我们自己就行了。

唉……话是这么说。

江凌望着一片空旷的远方喃喃,终究还是希望有情人终成眷属啊。

那若是无情呢?白越接上他的话,无情的话,哪怕在一起了,也不过是互相拖累。

薄夜早该看开了,唐诗不属于任何人。

蓝鸣在背后听见他们的交谈声,眼睛微微眯起来,过了一阵子,他走出来,白越立刻摆出危险的表情,蓝家大少有何贵干?不。

蓝鸣笑得意味深长,不过是也要走了,来和你们打一声招呼。

多谢你的出手帮忙,慢走不送。

白越的表情彻底冷下来,像是不想和蓝鸣有过多的牵扯。

在整个七宗罪的眼里,蓝鸣都是个罪人。

让他们四分五裂,和搭档生死相隔的罪人。

蓝鸣原本还笑着,在转身那一刻,脸上的笑容彻底坍塌,他一边走,一边对自己的助理说,抽空去联络一下丛林。

关于五年前的七宗罪事件,他该翻出来重新查一查了。

薄夜送唐诗回了白城,随后开车到公寓下面的停车场,唐诗刚打算走,薄夜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唐诗。

嗯?女人回眸,眼神如同一潭古井,无悲无喜。

薄夜犹豫了很久,才咬着牙说出来,我们如今……算不算朋友?是啊。

唐诗扯了扯嘴角,也只限于朋友,薄夜,这是我所能为你做到的最大的让步和宽容。

升官发财死了前夫薄夜对于唐诗说出的这句话,觉得有些被伤到了。

他无力地松开了握紧的唐诗的手,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牵着唐惟远去,后来的后来,这抹背影成了薄夜辗转反侧都难以忘怀的梦魇。

唐诗上楼的时候,唐惟问道,妈咪,你所认为的做朋友,到底什么样才是做朋友?就这样。

唐诗的回答很淡漠,点到为止,不越界,不试探,也不谈从前。

谈笑风生不动情,大抵是如此。

唐惟垂下眼睛,任由由唐诗牵着他往电梯走,后来电梯门在她身后被关上,如同两个世界慢慢分离。

唐诗终于到家,叹了口气,最近接二连三发生的事情有点多,好不容易薄氏集团的危机成了过去,现在又冒出来一出朋友受伤。

她捏了捏自己的眉心,这个动作已经无法戒掉,就如同某些时候和薄夜一模一样的习惯,已经在经年累月里刻入她的骨髓。

唐诗?姜戚和韩让在厨房里烤饼干,看见唐诗回来,冲她笑说,对了,最近有一件事想找你谈谈。

唐诗抬头,姜戚一脸鬼鬼祟祟的样子,我们的星光国际电影节,想请你去做评委以及亚洲地区的代言大使,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唐诗奇怪地指了指自己,我?我对这块也不懂啊,你要喊我去给他们做设计的话,那倒是还能帮上忙。

不,主办方要的就是有传奇色彩的女性,并且需要那种能歌善舞,技能贼多的。

姜戚上上下下打量唐诗一眼,我想你就是完美符合这些要求,反正你闲着也是闲着,挂个代言大使的称号也不赖啊。

唐诗失笑,你肯定是已经把我卖掉了,所以再来找我谈,其实根本就没给我拒绝的机会吧?姜戚打了个指响,真聪明!我告诉你,这代言人你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

唐诗一眼就能看明白姜戚的意思,给了多少代言费?八千万!姜戚嚎了一嗓子,跟白拿似的!所以我,直接替你接了!唐诗也跟着笑,那我卷了钱就跑路,让你自己和主办方懵逼去吧。

姜戚立刻可怜巴巴地走到唐诗面前,小姑奶奶,求求您出面吧。

江湖里没有你,可是江湖里有你的传说啊!快点踏足时尚圈把那些个男神统统收入囊中!唐诗摆摆手,我一把年纪了都,算了吧,不折腾。

女人三十一朵花,何况你还没三十呢!姜戚不乐意了,来来来,起来,我们要去征服时尚娱乐圈!什么时候啊。

唐诗实在是拗不过姜戚,我看看我有没有空……辞了职天天家里蹲还好意思说自己有没有空。

姜戚从厨房里端出考好的曲奇饼干,你现在就没有忙的时候。

赚了那么多钱,怎么花都是个问题,唐诗你现在就是个人生赢家,单身发财死前夫。

要不是薄夜假死回来了,我要是你,天天放鞭炮庆祝。

……唐诗心想姜戚说的还真的挺有道理。

有人乱入当场被抓R7CKY的事情被唐诗当做小插曲抛在脑后,这周周末来临的时候就跟着姜戚去了一次面试,结果一到那里,就看见尤金和克里斯这对混血兄弟冲他们招手,哟?来了?唐诗笑着说,我就猜到你们一定也会在。

毕竟时尚圈儿的大事,哪能少了我们啊。

尤金眯眼笑了,薄夜也会来呢,一会就来了。

唐诗脸色不变,只是轻声说,嗯。

嗬,脾气见长。

克里斯啧啧感慨,把唐诗楼到怀里,当初听见薄夜两个字就跟听见杀父仇人似的,现在听见薄夜面不红心不跳,宝贝儿,真给我们长面子。

唐诗微微一笑,人总是会变的啊。

那句歌词怎么说来着,不动于心,见你如是,才无憾。

唐诗过去拍试妆照半小时以后,薄夜就来了,一身西装,姿态挺拔。

过来的时候相当有气场,甚至更甚从前,比以往深沉的他更多了几分不羁和桀骜。

到了里面大厅的时候,薄夜还没来得及开口跟几个合作商打招呼,迎面就冲过来一个人,饱满的胸脯,丰满的腰身,脸上画着浓郁的妆容,就如同一位欧美明星,踩着高跟鞋噔噔噔冲薄夜扑过来。

吓得薄夜脸上五颜六色分分钟闪过去一片,内心大喊着,妖怪别过来!然而在打算开口的下一秒,那个女人直直扑进了薄夜的的怀中。

远处看戏的克里斯和尤金对视一眼,纷纷摇了摇头。

唉,果然薄夜还是那副老样子啊。

薄夜被来者撞得倒退好几步,一边的林辞姗姗来迟,刚刚是去办手续了,现在看见薄夜站在那里,愣住了,咦?薄少你……薄夜怀里的女人抬起头来,夜哥哥,我好想你呀!好久不见!薄夜脑子里的记忆从白城开始转,转得越过了大半个地球都没想起来眼前这个女人是谁,只能扯着僵硬的微笑,你……好……林辞走过去,也对着那个女人打量了好久,忽然间才眼神一亮,道,石小姐,您这样会吓到薄少。

石婳不信,抓住薄夜的领子一扯,夜哥哥,你说,你有没有被我吓到。

薄夜皱着眉把自己的领带扯出来,后退几步,很老实地说,吓到我了。

……石婳大概还是不相信,你以前最喜欢跟我这样啦!你忘记了吗?薄夜摇摇头,忘记了。

石婳一听,作势又要扑上来,薄夜赶紧做准备扭头就走,抬头就看见远处克里斯和尤金笑得嘲讽,跟看电视剧似的看着他们这出闹剧。

这一分神,石婳就从背后抱了上来,我听说你之前结婚了,就没来打扰你。

不过你好像又离婚了,那我们就又可以在一起玩啦?薄夜心说你他妈到底是谁,眼神往林辞身上放,意思是让林辞帮忙,结果林辞摇摇头,用眼神回答说,这是你以前的风流债,自行解决吧。

薄夜差点吐血,想说小姐你矜持一点,结果远处传来了唐惟的声音,还带着些许吃惊——林辞哥哥,你也来啦?你——你们……你又是谁自报家门薄夜内心大喊不好,好不容易在唐惟面前塑造起的良好形象肯定在一瞬间就要坍塌了……果然,唐惟走进了,看着石婳和薄夜抱在一起的画面,那眉头分分钟皱起来,试探性喊了一声,薄少?薄夜触电一样猛地推开石婳,惟惟……唐惟没说话,只是用那种眼神注视着薄夜,似乎是想问他,为什么辜负他的期待。

薄夜面对唐惟的眼神觉得很无力,或许这个女人的确是他之前认识的,而这,也是他之前犯下的错。

薄夜开口,抱歉。

你没必要对我抱歉。

唐惟直勾勾盯着薄夜,当一边的石婳不存在,你该向我妈咪道歉。

我……薄夜不知道如何解释,他现在对于过去的记忆是一片空白,也不知道从哪儿说起,林辞在一边叹了口气。

唐惟把目光转向林辞,林辞哥哥,你今天怎么过来了?石婳在一边觉得很好奇,这么个小屁孩,怎么感觉好像还看不起自己似的?她插嘴道,喂,你是谁家的孩子?唐惟眼珠子转过去瞄了石婳一眼,随后又没有波动地收回来,继续和林辞聊着天。

林辞知道他不喜欢这个石婳,事实上林辞本人也没多喜欢,也顾着和唐惟说话不去搭理,导致石婳在一边觉得受到了无视,愤怒地想上前教训一下熊孩子,结果被薄夜一下子拽住。

你想干嘛?那个小屁孩不懂礼貌,我和他说话,他理都不理我。

唐惟冷笑,我和您也不认识吧?不和陌生人说话是基本常识,何况你也没指名道姓喊我,我干嘛回答你?你还会顶嘴!石婳气急了,画着浓妆的脸上一片怒意,你这有人生没人养的熊孩子,要不是夜哥哥在场,早就被我收拾了知道吗?你爸妈不教你做人的素养的吗?唐惟怒极反笑,听见石婳这句话,就跟听见一个好玩的故事一样,有人生没人养?薄夜觉得心头一刺。

唐惟加重了语气,爸爸,她可是在说你不负责任呢?爸爸?爸爸!石婳当场愣住,像是不敢相信,盯着唐惟的脸看了好久,倒退两步,手指都攥在一起了,你……你是夜哥哥的小孩?不……不……夜哥哥的前妻不是坐牢了吗!为什么会突然间冒出这个小孩?又是那个贱女人和夜哥哥生的?她好不容易等到薄夜身边的女人换了一批,又特意问经纪公司要来了这个星光电影节的出行机会,怎么可能会让一个小屁孩把一切计划都搅乱了?!话说你还没自报家门呢。

唐惟将石婳的慌张尽收眼底,双手插兜,如同一个缩小版的冷酷薄夜,你跟我的父亲是什么关系?外面的情人,小三?小小年纪可以将这种词语运用得如此熟练,到底是让薄夜这个身为父亲的觉得羞愧。

他的儿子肯定是从小到大听了不少这种话吧。

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石婳被唐惟几句话气得说不出话来,最后咬牙切齿反击,你父亲现在是单身,什么叫小三?我破坏你的家庭了吗!薄夜脸色剧变,倒是薄夜喊了一声,够了!石婳吓了一跳,夜哥哥你……薄夜心说还有一个安谧没解决呢,怎么又跑出来这个女人?他的确是我儿子。

薄夜上前,走到唐惟身边,和他站在一起,随后才看着石婳,所以收回你刚才那些没有礼貌的话。

石婳咬着下嘴唇,像是受极了委屈,我一开始不知道……没必要知道。

唐惟甩开了薄夜的手,讽刺地看着薄夜笑,我对于有这样一个父亲,也是很头疼呢。

薄夜回过神来,被自己儿子的话刺得心口泛疼,可是唐惟后来简短迅速地和林辞以及薄夜打了个招呼,就转身就走。

他原本可能是看见了自己,来找自己聊天的吧……但是又因为看见了石婳,所以扭头就走。

唐惟回去摄影棚里的时候还是一脸怒意,唐诗正好结束了一整期的海报取景,过来喝水的时候看见唐惟鼓着个腮帮子,气鼓鼓的明显是和谁有了矛盾。

怎么了?唐诗下意识问道。

唐惟恶狠狠地说道,我真是瞎了眼!唐诗喝着水一呛,又笑道,小小年纪说这种话干嘛?今天没谁惹你吧?有。

唐惟想开口说薄夜,可是看见唐诗的表情又愣住了,紧跟着小男孩又把声音放轻了,反正我……我觉得我看错了人。

嗯?唐诗皱了皱眉,敏感察觉到了什么,和薄夜有关系?对的。

唐惟总算没帮着薄夜瞒下去,我又看见他和一个女人亲热来往了!心口只是微微一刺,也没了别的感觉。

原来这就是放弃期待的感受啊。

唐诗目光放空了,无声地笑了笑,随后将手里的矿泉水递给唐惟,看他咕嘟咕嘟喝了好多,没关系啊,这和我们无关。

唐惟撅着嘴巴红着眼睛,我以为他会好好对待你的。

手里被捏紧的矿泉水瓶发出刺耳的声音,他喃喃着,我以为……我以为妈咪下半辈子,会有人照顾的。

唐诗眼眶一热,好了,薄夜本就没有答应过我们什么,我和他都是自由身。

唐惟,不要用你的想法去束缚别人,对他有什么期待;也别让你自身被期待所束缚。

她说的话,像是大彻大悟。

唐惟没吭声了,隔了好久尤金和克里斯进来的时候,一人给了他一颗薄荷糖,哎哟,哭鼻子啦?唐惟哭鼻子可是少见。

可是他总不能说是因为对薄夜太失望了导致自己很伤心吧?于是摇摇头,没有。

我都看见了。

克里斯轻声道,当时我就站在不远处,看见了你和薄夜之间的事情。

唐惟眼里都是失望,再也不想要相信薄夜什么对我妈咪好的鬼话了!克里斯笑了,对,全世界的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除了我!唐惟过去和克里斯手牵手,晚上我们出去吃东西吧,我想换个心情。

唉,亏我还重新开始觉得薄夜在慢慢变好呢。

你还是小孩子,大人之间很多感情经历你是看不明白的。

克里斯看了眼外面,或许薄夜还站着,很多时候,有些事情不是你表面上看起来的样子。

但是既然已经有了表面上的样子。

唐惟迅速接上,就证明一定是有联系的。

……克里斯觉得这个小孩子的思维逻辑已经到了一种他们成年人都跟不上的地步。

大厅外面,石婳全程缠着薄夜,恨不得拉着薄夜去展示一圈,给他们看看她身边的男人。

薄夜再度甩开,我没说要当你男伴陪你逛公司吧?石婳一脸无辜的样子,你没有拒绝……我也没答应啊!薄夜差点抓狂了,这他妈牵着自己跟耍猴似的让人观看,当他是傻子吗!干脆利落喊上林辞扭头就走,石婳在身后追,夜哥哥,你等我一下——stop!薄夜喊了一声,到此为止,我失忆过,不认识你了,所以你别来跟我谈以前。

失忆了?怎么会失忆?不说还好,一说这个女人就更加烦人了,林辞在一边都看不下去,怎么一个个跟唐诗的反差对比就这么大呢!正巧这个时候姜戚挽着韩让出来,打算和开发商提前商讨一下之后电影节的流程,结果就看见了有个女人抓着薄夜的手臂不肯松开。

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姜戚不屑冷笑,可别让唐诗看见,不然连朋友都没得做。

姜戚这声嘲讽让薄夜等人都听见了,薄夜表情一僵,还想解释,旁边石婳就开口了,你又算什么东西,挽着男伴还过来打我男人主意,你才是吃着碗里瞧着锅里吧!姜戚当场就怒了,连着韩让都想发飙了,姜戚先他一步出声,什么叫我打你男人主意?薄夜是你男人吗?薄夜估计连你名字怎么写都不知道!薄夜心说我还真不知道怎么写。

何况这是我男朋友,我还看得上薄夜?薄夜多好啊镶金了吧?你以为我像你,装单身勾搭大佬一个接一个,你看薄夜乐意搭理你么?薄夜倒追唐诗的时候,你是不是还要跟在屁股后头捡漏啊!石婳被姜戚一张伶牙俐齿的嘴气得说不出话来,姜戚嘲讽地笑,小样,你姐姐我当年做秘书出去谈生意干架的时候,你都不知道在哪旮沓里蹦跶呢!还敢来先声夺人,真是不知道自己的分量。

唐诗出来的时候,就正好看见石婳气急败坏要上去抓姜戚的动作,她喊了一声,上前一推,石婳的指甲就直接划在了唐诗的脸上,薄夜这次动了气,唐诗!石婳口不择言,怎么又来一个?你们贱人都是一起帮忙的吧?正好,我统统一起收拾了!导火线索丢盔弃甲一听见石婳这种毫无素质的话,唐诗当场一巴掌直接摔在了石婳的脸上。

比她刚才用指甲刀划伤她的力道还要大。

石婳愣住了,随后开始哭,想扑进薄夜的怀中哭,岂料薄夜倒退了几步就躲开了。

夜哥哥……像是不敢相信,石婳哭嚷了一声,转身对着唐诗凶神恶煞,你敢打我?!当街撒泼,丢不丢人?唐诗轻描淡写地笑了笑,那表情似乎从未把石婳放在眼里,别来姜戚面前闹事,你还没这资本。

石婳捂着脸,看了眼薄夜,薄夜跟个陌生人似的,只有在看见唐诗的时候眼里才有光亮,喊了一声,唐诗……石婳气得发抖,夜哥哥,这个女人不会是害得安谧姐姐从楼梯上摔下来的坏人吧?唐诗表情都跟着变了,拉着姜戚到一边,姜戚摸着她的脸上的刮痕,问韩让要创可贴,可是唐诗摇了摇头,没关系,这点小伤。

你可是要成为形象代言人的候选啊!姜戚着急了,脸怎么能受伤呢?这脸可是我们的招牌啊,她是不是故意的?唐诗伸手抓住姜戚挥舞的手,她觉得要是不抓着姜戚,姜戚估计能和石婳打起来,我要和她理论去!别了。

唐诗淡漠道,为了这种人,降低自己格调,没意思。

多大的官儿啊,一张脸还当自己是大美人呢。

石婳站在那里,像是不屑唐诗和姜戚的行为,怎么,划你两下就不乐意了?你也不看看我是谁,星光亚洲电影节负责人想挑选代言人还得问问我爸呢,怎么,你算老几?姜戚双手紧握,唐诗皱眉,冷静。

都这样侮辱你了,我怎么冷静?姜戚气得脸色发白,打她一个巴掌都是轻的!石婳趾高气昂地走过去,哪怕刚才被唐诗打了个巴掌,自己像个跳梁小丑一般,却也丝毫没有自我察觉,一字一句,我记住你这张脸了,我告诉你,你以后的路做好准备吧!滚蛋!姜戚脾气直,就差没有冲上去了,被韩让一把拉住,不要给唐诗惹事情。

我无所谓。

唐诗冷漠地笑,那眸光像极了薄夜的不屑一顾,我也不是你们这个圈子里的人,别拿你们那边的规矩来使唤我。

石婳表情一僵,没想过唐诗能反抗。

唐诗抬头看向薄夜,不如先来说说,为什么我刚刚走出来的时候,看见了她要动手打我朋友的那一幕?薄夜觉得那一瞬间,被唐诗那种怀疑的眼神打量着,就觉得那么久以来坚持的防御在瞬间崩塌了。

我……我没想到她会突然间冲出去。

薄夜试图解释,我之前忘记了她,然后在这里碰见了,她拉我去见各种合伙人,被姜戚遇上了,然后她们之间产生了口舌纠纷,我……于是你,在这里,起得就是一个导火线作用?唐诗眯眼看向薄夜,最后又把视线放在石婳身上,女人脸上还带着伤疤,不管薄夜如何解释,光是她那眼神就会让薄夜觉得自己已经丢盔弃甲。

唐诗出手如此嚣张唐诗只是轻飘飘瞥了石婳一眼,那一眼让石婳觉得像是被狼群首领盯住一般,她还没来得及说别的,唐诗就带着姜戚转身,你划伤我的脸,我打你一个巴掌,不算过分吧?石婳在她身后怒喊,你也配打我?唐诗迅速转身,欺身而上,动作如风一般,那一瞬间就贴近了石婳的身子,将她一把狠狠顶在了墙壁上。

那动作竟和动怒时的薄夜所差无几!随后伸手,细长的手指一根一根掐住了石婳的脖颈!唐诗如同修罗一般笑了笑,此时此刻的她,竟像极了从前的薄夜,她舔着唇轻笑,别上蹿下跳像个跳梁小丑。

我要真的想对你动手,岂止是一个耳光那么简单?这嗜血的笑容搭着唐诗脸上的那道被割开的伤疤,有几分触目惊心。

石婳几乎一下子就被唐诗这样的表情所吓到,后来回过神来结结巴巴地顶嘴,你……你别以为现在这样装模作样……装模作样?唐诗咧嘴笑,狠狠松开石婳,因为惯性导致石婳的身体都往前倾了,她踉跄了几步,那姿态在唐诗眼里显得无比可笑。

女人啧啧着摇了摇头,看向薄夜,你口味也没点长进。

怎么就喜欢这种装纯无辜的?安谧还好,这个女人一脸浓妆还要楚楚可怜,真是东施效颦。

薄夜正想说老子以前眼瞎现在不喜欢了,但是看见唐诗冷漠的眼神,就把话都憋了回去。

石婳过来找薄夜,想让薄夜帮忙给个说法,结果薄夜一看唐诗走,自己直接跟了上去,压根管都没管一边的石婳。

石婳被人丢在原地,气得眼睛都红了,委屈地咬着下嘴唇,手指根根紧握。

不……她绝对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唐诗!唐诗拉着姜戚往后台走,薄夜跟进来的时候,负责人一看是薄少,没敢拦,倒是唐诗,冷笑着回头,小刘,麻烦拦住,不要让无关人员进来。

小刘脸色有难,薄少……这……这唐小姐是我们老总最新的缪斯……薄夜眉毛皱起来,看向里面唐诗的背影,女人的肩膀似乎还在微微颤抖,大抵是因为石婳的事情而气的,薄夜在外面叫了一声,唐诗……闭嘴!唐诗回眸,眼里凶狠,把你的小情人统统收拾好,别让她自己过来挑衅!先撩者贱,不懂这个道理吗!薄夜伸出双手举了个投降的姿势表示清白,我发誓我现在真的不认识她……人家认识你不就够了么?唐诗嗤笑,说到底还是你以前做的孽,一报还一报。

薄夜没说话,唐诗的嘲讽,他照单全收。

过了一会,看着唐诗在那里和摄影师互动,薄夜和小刘说,要不放我进去?小刘说,薄少,唐小姐好像不喜欢你……你们之间吵架了吧?薄夜无奈,是的,你也看见了。

那你为什么惹她生气了?……我以前的风流债。

哦。

小刘立刻摆正了姿势,欺负唐小姐就是欺负他们大老板,不给进,滚蛋!我擦嘞,这破地方的看门的也这么嚣张吗!你求我呀我就帮你薄夜站在那里,叹了口气,一边的克里斯走出来,看见薄夜被拦住,还笑得特别幸灾乐祸,哟,好不容易做朋友了,又被唐诗打入冷宫了?薄夜烦躁地挠了挠后脑勺,还不是怪那个叫做什么……屎的女人。

克里斯当场笑喷,你说石婳吧?那个是星光传媒公司幕后大股东之一的女儿,难怪会这么嚣张。

说完他又看了薄夜一眼,话说你现在真的不认识她了?薄夜指了指自己,你看我像装吗?克里斯说,那我呢?你还记得吗?薄夜摇摇头,不记得了,但是我本能告诉我你和唐诗关系很好。

哈哈哈哈!克里斯仰头大笑,没错,就是关系好。

你当初各种看我不爽,如今还是得求我。

求你?求我告诉你怎么追唐诗。

……薄夜倒退两步,我像那种人吗?克里斯站在那里,双手抱在胸前,就用一种爸爸看儿子的眼神看着薄夜。

薄夜又眼巴巴往里面看了唐诗几眼。

妈的,都怪那个死八婆不知道从哪里奔出来非要认亲,搞得他现在想和唐诗解释都没有门路。

克里斯吹了声口哨,我帮你去和唐诗说,没准她会放你进去摄影棚哦。

薄夜扭头就走,妈的想当初他威风凛凛英俊潇洒,怎么可能为了追一个女人放低架子去解释讨好?那他这薄夜的一世英名往哪儿搁?!走了两步薄夜又是脚步一刹,妈的,那唐诗跟别人跑了谁负责?他总得进去解释说他没有护着石婳呀!不然唐诗误会了怎么办!于是男人跟着硬生生扭过来,求……求就求!求大声点!克里斯得寸进尺。

求你让唐诗别生气了放我进去吧……克里斯笑得更加开心了,打了个指响,喏,我就帮你传话这一次,你好好把握机会啊。

再说了刚才石婳动手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帮着唐诗?我怕她嫌我多管闲事。

薄夜表情有些难过,我现在这个身份很尴尬,不帮忙吧,人家会觉得我无情;帮忙吧,姜戚他们一定觉得我多管闲事,还会把事情闹大。

毕竟原来不好的印象还摆在那里。

克里斯上上下下打量薄夜,不像你啊,果然换了个性子。

以前你从来不会替唐诗考虑那么多,现在居然会帮她考虑到这么多,应该说什么,报应吗?还是说风水轮流转?反正以前唐诗在你那里有委屈从来不敢声张,怕怀了你的名声。

薄夜苦笑着摇摇头,算了吧啊,过去的事情别说了,什么后续我都担着,你帮我和唐诗说说吧,让她别生气了,就算不是原谅我,自己气坏了也不值得啊。

克里斯嘴巴里念叨着稀奇稀奇就进去和唐诗窃窃私语,过了一会唐诗抬头看了薄夜一眼,又是一声冷笑,对小刘说,没事了小刘。

哦好。

小刘立刻把栏杆一推,薄少您进去吧。

还嘱咐了一句,可千万别再惹唐小姐生气了。

被搅和了帅气出场薄夜走过去的时候,唐诗正在调弄镜头,偏着半边脸,女人的模样显得无比安静美好,薄夜走进去,唐诗抬头,表情还有点冷,嗯?我……薄夜不知道如何开口,我是来找你解释的,宝贝。

他还是那副痞痞的口吻,只是多了些无奈,我真的没有想要站在石婳那边的意思,你别生我气,我只是事发突然……也没想到会这样……唐诗不屑冷笑,所以呢?你到底来干嘛?薄夜精致的脸上摆出了一些复杂的神色,我想跟你道歉,刚才让你失望了。

没有。

唐诗一贯冰冷的口吻,仿佛薄夜和她之间的角色互换调过来了一般,我也没对你抱有期望。

薄夜感觉自己胸口就跟有一道剑刺穿一样,后退两步,面向克里斯,这小女人好狠的心!克里斯摇摇头,自己作死,怨不得别人。

薄夜深呼吸一口气,站在那里看唐诗,隔了好久才说,那你打算怎么样才原谅我今天的不作为?嗯?唐诗像是对薄夜这个态度感觉有点奇怪,奇怪至于又有些好笑,你怎么回事,突然间变得有些缠人。

薄夜像是那种时下流行的明星艺人小奶狗,又立刻妖孽地笑起来,你自己没察觉吗唐诗,我很认真的在和你道歉,你要是不喜欢那个小贱人,我现在带着你去把拿油漆笔把她的脸划花好不好?唐诗被薄夜气笑了,你别想一出是一出。

我说真的。

薄夜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因为刚才我站着没动而生气,但是我要是动手了也很尴尬……好吧在你眼里就是我太没用了,我承认好不好,下次我肯定不会再让任何女人伤害你了。

唐诗颇为好笑地看着薄夜的脸,你还真变得彻底。

再也看不见一丁点当初薄夜的影子。

瞧瞧现在这个笑起来妖孽不羁的男人,和当初高冷深沉的薄夜,有片刻的相似吗?唐诗没说话,隔了好久,好了,我原谅你了。

不然缠着也烦人,一个石婳而已,还没那么大本事让她动气。

那我们还是朋友吗?是。

唐诗恶狠狠地说,只要别让你以前的情人来打扰我和我朋友的正常生活!薄夜打了个指响,林辞还等在外面呢,看见薄夜走出来,小声问了句,是不是吵架了?神算子啊。

薄夜睁了睁眼,原本好好地和想和唐诗打个招呼,都让那个叫什么屎女人给搅和了。

她父亲好像是星光传媒的股东。

林辞脑内搜索了一下石婳的背景,要是知道你对唐小姐有好感,可能以后还会给唐小姐使绊子。

薄夜冷笑,对待sb就一个方法,放纵她变得更sb,下次看看她耍什么花腔,敢给我的小宝贝下黑手。

自己老板追唐诗还挺坚持的……林辞说:然后呢?,你继续在一边看着不动?你是不是找死你——薄夜一脚冲林辞踹过去,然后当然是我帅气出场了!倒追唐诗脸皮真厚林辞正好手里还拿着文件,嚓的一下挡在自己面前,等一等哈,我这儿正好有些事情要和你说。

薄夜把自己踹出去的腿收回来,随后看了林辞一眼,拜托你去办的事情怎么样了。

稳妥了。

林辞看了眼四周,压低了声线,将文件交到薄夜手里,都在里面,您自己过目。

薄夜说,保证唐诗不知道吗?绝对保证。

林辞往里面看了一眼,关于石婳的我也顺路去调查了一下。

薄夜咧嘴,真是我的小棉袄。

怎么这么贴心,没白疼你。

别。

林辞一本正经拒绝,您还是好好追唐小姐吧,我不搞基。

……这下属真是越来越会造反了。

唐诗拍完了整套海报之后,走出来的时候,看见薄夜还站在那里,微微扬了扬眉毛,你怎么还在?我刚忙完过来看看你,没想到你也结束了。

薄夜的厚脸皮程度已经到了子弹都打不穿的地步,尤其他这张脸,眯眼笑起来的时候还特别帅,带着人渣的帅气,闲着吗?闲着我想邀请你去喝下午茶。

背后的林辞啪的一下拿手捂住脸,天啊……真是对薄少服气了……唐诗还没说话,克里斯冲上来了,闲着闲着!想喝下午茶?带上我?薄夜心说老子倒追女朋友,你跳出来干什么,结果克里斯一把搂住了唐诗,那腔调嚣张地不得了,不好意思,我们家宝贝跟我走,我去哪儿,唐诗才到哪儿,是不是诗诗?诗诗!诗诗!还大言不惭喊她诗诗!薄夜眼睛都能喷火了,唐诗因为不上不下觉得尴尬,只能答应,对……那就这样吧,走,去喝下午茶,地点我来定。

克里斯搂着唐诗,挑衅地看着薄夜,那眼神特别得意,我知道有一家地方的蛋糕特别好吃,不如大家一起?姜戚和韩让没意见,本来今天就是带唐诗过来面试,拍个试妆照走个流程,也没有别的安排,就欣然前往。

想问问唐惟,结果小男孩摆摆手,我想去医院看看我师父。

那我送你去医院吧。

尤金从远处走来,笑着对唐惟说,正好唐诗也该放松一下,大家兵分两路吧,晚上一起吃饭?可以。

姜戚点头,惟惟,要注意安全哦。

嗯啊。

唐惟抬头看了一眼薄夜,又把眼神转过去。

再也不想看见这个不争气的爹地了!居然就放着别的女人对他妈咪动手!他还想帮着薄夜助攻追唐诗呢,现在看来不用想了,让他自己努力倒追去吧!小男孩气鼓鼓地咬着唇,跟在尤金身后走了,薄夜看了眼唐惟,随后也叹了口气。

林辞悄悄说,被自己儿子讨厌的感觉怎么样?薄夜恨不得抡起拳头,打你信不信?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林辞阴阳怪气,自从唐诗逆袭,变成了薄夜努力讨唐诗欢心之后,他也跟着开始长胆子了,毕竟咱是唐小姐提拔上来的人啊!刚才还说疼我。

……内心愤怒只能无助一帮人在二十分钟后到达了hof,林辞进去的时候脸色都变了,当初唐诗在游戏工作室当设计师的时候,苏祁为了追唐诗,就从hof买了蛋糕给唐诗和唐诗的工作伙伴都送了一遍,然后被薄夜知道后,他也跟着买了hof别的口味的蛋糕,跟赌气一样自己带到了唐诗的公司里,丢下蛋糕就走人。

这段往事回忆起来还是有点可笑的,但是当林辞再一次走进这里的时候,就忽然间觉得,回首看去,已经蹉跎。

没想到这么久以后,他们还会再来到这家名为hof的蛋糕店。

克里斯应该是不知道唐诗和薄夜之间还有这段小插曲的,所以是无意之中带他们来这里,这就是命运的可笑之处,兜兜转转还是会和以前重合。

薄夜也觉得这家店很熟悉,可是又想不起来,纯粹当做以前来过这里,但是唐诗看见店名的时候,和林辞一样变了脸色。

那个时候的薄夜不善言辞,买了蛋糕就甩了唐诗一脸后走人,别的解释都没有,纯粹的丢下几个字,给你吃。

克里斯找了个大的位置,让大家围绕着坐下,唐诗觉得有些尴尬,克里斯还没察觉,问她想吃什么。

浓情巧克力。

唐诗还没开口,对面薄夜脱口而出,下一秒他猛地闭上嘴巴。

他……他怎么又会知道?唐诗理了理头发,嘴上的笑明显快挂不下去了,就这个吧。

林辞抽了椅子也跟着坐下,克里斯和唐诗挨得很紧,两个人像是贴在一起一样,他知道这一幕要是被薄夜看见了肯定会很不爽,果不其然去看自己的头顶上司,薄夜已经表情有些咬牙切齿。

今天这一出完全就是克里斯拿来故意激怒薄夜的!但是他忍住了,没有暴露出来,克里斯越发和唐诗亲密,后来要了一杯可可,还给唐诗喝了一口,用的是同一个吸管。

薄夜内心都想掀桌了,表面上还是一副风平浪静的样子,只是那眼神怎么看怎么狰狞,全过程都是唐诗和克里斯在笑着聊天,姜戚和韩让又是一对小情侣,偏偏唐惟跟着尤金走了,薄夜只能和林辞大眼瞪小眼,全靠眼神交流。

薄夜:……我现在内心很愤怒。

林辞:老大,你不能干瞪眼啊,你去和唐小姐聊天啊!薄夜:她和克里斯聊这么开心,我干嘛强行挤进去?林辞:……特助拍了一下自己的脸,总觉得无奈,现在的薄夜想要再次回到唐诗身边,难如登天。

因为唐诗身边有着太多优秀的男人,每一个都不比薄夜差,薄夜要付出多少女人,才能让唐诗看见他的转变?此时此刻,星光传媒的最高执行办公室,有人正笑着勾起唇。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摸索着手上的沙发,白净的脸上满是笑意。

开口的时候,声音低沉。

那可是他总一开始就盯上的女人……唐诗……兜兜转转……你还是得回到我手里。

分我点爱我很抱歉这顿下午茶,大概是薄夜有史以来经历过的最憋屈的下午茶。

不过全世界能让薄家大少觉得憋屈的,也就唐诗一个人。

她自己吃得很开心,抽空克里斯喂了她一口,像是一对小情侣,动作十分熟练,整个过程薄夜在一边看着,内心煎熬。

原来有一天,他自己也会被这种痛苦反噬。

曾经的唐诗看着他和别的女人眉来眼去的时候,内心是不是也这么绝望呢?薄夜没说话,后来结束的时候,自觉站起来去买了单,等克里斯要去付钱了,才被告知,已经有人付过了。

唐诗猜到了是薄夜,过去小声问了一句,你帮我们付了?嗯?薄夜有些惊喜,没想到唐诗会走过来和他说话,他以为自己就是被无视的份,微微扬了扬眉毛,眼里一下子有了光,我本来就说了想邀请你喝下午茶,自然是我付钱。

不大好意思,我们人多了,估计价格也高了。

唐诗顿了顿,不过好像你也不在乎这点小钱。

我在乎你。

薄夜脱口而出。

随后他眨眨眼睛,要是我说心疼钱的话,你——我会把多余的钱转给你。

唐诗立刻声音冷下来,收起你的撩妹态度。

薄夜啧了一声,邪气的面孔带着些许偏执,像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唐诗,分我点爱好不好?我会很努力对你好的。

我没有爱了。

唐诗看向远方,视线直直透过了薄夜,在他身后扩展延伸,薄夜,我的爱已经被掏空了。

薄夜看着唐诗的脸,看着她那双麻木苍老的眼睛,心里就这么被剧烈的电流刺痛了一下,心尖都在发烫。

唐诗……薄夜。

唐诗伸手,轻轻戳了一下薄夜的胸口,这动作很轻,可是薄夜觉得胸腔像是被重锤狠狠敲打了一下,她说,我知道,你和以前不一样了,会想要解释,会在意我眼里你的形象,会想要对我好。

薄夜脸上的表情很认真,一个人是否是真心,她可以看得出来。

可是唐诗继续说,你对我好,到底是因为愧疚,还是因为真的想对我好呢?以爱之名来补偿是最不堪的补偿,我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和你玩暧昧过家家了。

我的内心已然苍老,我知道你如今对我的好,可是你感动不了我。

感动不了。

她像块石头,在岁月的折磨中逐渐变得冰冷又坚硬。

薄夜,看着如今的你,仿佛看见了曾经的我。

可是现在的我,却变成了曾经无情的你。

唐诗说完这些话之后,不再去管薄夜脸上如同天塌的表情,只是轻笑了一声,像是在嘲讽自己,所以啊薄夜,放弃吧。

唐诗跟着克里斯离开的时候,姜戚和韩让回头看了一眼那个高贵俊美的男人。

薄夜的背绷得笔直,眼神里像是整片世界都崩毁了,连同唐诗的倒影一起,站在她身后的远方,逐渐凝成一尊雕像。

是否错觉有人跟踪薄夜回去的时候路上下起了大雨,唐诗有点担心唐惟会淋雨,半路接到了唐惟的电话报平安,妈咪,等下尤金叔叔送我过来,你们别担心。

他说还是原来那个吃饭地点。

好。

下了大雨,还是得赴约。

唐诗挂了电话之后,克里斯在一边问她,刚才薄夜的反应你看到了吗?唐诗垂了垂睫毛,没有。

真心狠。

克里斯啧啧感慨,这心狠的程度都不亚于薄夜了。

唐诗笑了笑,还不至于。

至于。

克里斯忽然间转变了之前爱开玩笑的态度,一本正经看着唐诗,你现在和薄夜特别像。

唐诗愣住了。

就如同,那个薄夜的倒影一般。

克里斯心疼地伸手摸了摸唐诗的脸,你将自己活成了他的样子,包括所有的秉性,脾气,还有各种手段。

统统,都有着薄夜的影子。

唐诗吸了吸鼻子,已经没办法再否认了,我知道,我可能,或许,在那个位置坐久了以后,变得有点像薄夜,但是我本质里还是那个唐诗呀,克里斯,你难道不这么觉得吗?不管怎么样。

克里斯叹了口气,我更希望你不要让自己受伤。

如果现在的你,可以足够保护自己不受到伤害,那么你就以这种姿态活下去,挺好的。

挺好的,真的。

唐诗坐在克里斯的车子里,再度陷入沉默。

后来无所事事打发了时间,晚上七点准,他们在一家日料店碰头,尤金牵着唐惟来的时候,唐诗和克里斯已经早早在前台等着了,看见唐诗等人打了个招呼,妈咪!你师父的情况怎么样?他好了很多。

唐惟眼神闪了闪,还是这么回答。

我听克里斯说你最喜欢吃日料了。

尤金笑着上前,所以专门订了这家店的位置,今天尽管敞开肚子吃,随便点。

这么大方?姜戚在一边开玩笑,是不是你请客?公司公款。

尤金眨眨眼,嘘,可别说出去。

挪用公账,真不要脸。

克里斯在那里笑骂,而且还是拿来吃日料,你怎么就这点出息。

要你管?尤金白了自己弟弟一眼,走吧,别在外面站着了,天气湿冷。

几个人有说有笑地进入日料餐厅,这边环境很好,装修得就是日苯的江户时代风格,服务员来来往往都是和服,穿着木屐,发出哒哒哒的声音。

拖着小托盘,托盘里是造型精巧的各种寿司。

唐诗他们坐下后,有一位漂亮的小姐姐上来替他们点菜,期间也有用到日语,她开口就来毫无压力,想来这家店的服务员估计专业素质也很高。

点了要吃的几道刺身之后,唐诗就随便剩下几个人去点菜,后来她往外面看了一眼,忽然间觉得眼前走过去一道很熟悉的影子。

唐诗觉得疑惑,再投以视线的时候,已经没有了人影。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最近总觉得像是被人跟踪着,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从小教坏有人抢劫不过这些疑神疑鬼的感觉在那些刺身被端上来之后就被打消了,然后唐诗拍了照片,统统发到了朋友圈,再动手。

我开动啦我开动咯!众人一起双手合十,夹着筷子喊了一声,随后纷纷动筷子,就如同日剧里面的流程一样。

唐诗不是喜欢吃甜虾吗?姜戚夹了一只甜虾,喏,给你的!吃这么欢还能惦记我。

唐诗看了姜戚一眼,谢谢噢。

哼。

姜戚又给自己夹了一只,在那里说,韩让,给我剥虾。

哎哟!秀恩爱来的!尤金和克里斯纷纷感慨,摇着头,真是的,早知道不喊你俩了,太刺激我们单身狗了。

克里斯是基佬找不到男朋友,你怎么也找不到?姜戚笑着说,不会也是基佬吧?那正好,兄弟cp来一发,简直带感。

你整天脑子装得都是什么糟粕!克里斯嚷了一声,走开走开,没兴趣和亲哥哥搞基,不然咱家要绝后了。

姜戚和唐诗笑成一团,两个腐女的眼神在尤金和克里斯之间来回扫,恨不得直接开口问你俩谁攻谁受了,但是硬生生忍住了,全靠自己脑补。

唐惟很单纯,搞基到底是什么意思?高级吗?姜戚和唐诗脸色一僵。

就……唐诗想着换个方式来让唐惟理解,就是如果,尤金哥哥和克里斯哥哥在一起了,他们俩这就算搞基,你懂了吗?唐惟对于这种词汇还真是一知半解,那,韩让哥哥和戚戚姐姐这样算搞基吗?唐诗立马摇头,不对,他们男女有别。

哦。

唐惟立刻举一反三,同性别的,比如两个男人在一起就是搞基是不是?唐诗,你这是从小教坏你儿子啊。

姜戚在一边乐了,是啊,这样就是搞基。

就是他们像正常情侣一样谈恋爱的话。

唐惟眼里闪闪发光,像是发现了一个新大陆,他平时忙着搞那些高深的知识,还没接受过这种新词,谈恋爱?男孩子和男孩子谈恋爱吗!姜戚捂住脸,完了完了,从小把唐惟教坏了,以后会不会长弯啊……这顿饭吃完,尤金抢着出去买单,韩让还在那里发挥自己的专业素质点评,食材挺新鲜的,值得下次再来。

毕竟这么贵。

唐诗咂舌,我们这顿吃了八千多吧?贵在新鲜。

韩让擦了擦嘴巴,下次我们可以自己买食材回家做,上次苏祁带来的食材就挺好的。

上次苏祁带来的东西都是薄夜让他帮忙送的,但是没人知道。

结了账几个人往外走,正巧这个时候有人从一边冲出来,直接抢过了唐诗的钱包就往外跑!似乎瞄准了唐诗他们是有钱人,就等着他们出来抢钱包!啊——!!一边的顾客都跟着发出一声尖叫,抢劫啊!!暗中似乎有个身影直接跟着动了,在大家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有人出手了!近身格斗测试本事那个原本被抢了钱包应该柔弱无助的唐诗冲上前,手段迅速利落地一把抓住了抢劫犯的后衣领,狠狠一扯,将他整个人牵扯了过来,随后用力将他掀翻在地!众人惊呼!唐诗没有犹豫,手下也没停,将自己的钱包夺过来之后,又五指成爪抓住那人的脖子,狠狠将他拽起来顶在墙壁上。

那个歹徒已经脚软了,脸色惨白看着唐诗,唐诗反手就是一巴掌。

还愣着干什么?报警!唐诗喊了一声,几个围观群众这才开始纷纷掏出手机报警,还有人在一边夸唐诗身手利落的,整件事情开始了不到五秒,就立刻拉上了结束的帷幕。

那人被唐诗狠狠顶住,想反击,结果唐诗克制了他一些关节的脆弱部位,人体最容易受伤的脖颈,以及腕关节,她手指掐住一扭,那人就发出一声惨叫。

他的手腕硬生生被唐诗扭到脱臼了!还敢不敢了?唐诗冷喝一声,专门挑女孩子下手,无耻!好帅啊……穿着和服的店员对着唐诗发了一顿花痴,比男人还帅啊!唐诗回眸看了一眼,一群店员尖叫,眼里都是爱心,太帅了!天啊小姐的男子力太强啦!在众人的议论声中,唐诗的表情还是那副风轻云淡的样子,可惜了下手特别狠,到现在都没松开,难怪克里斯说她和薄夜越来越像,得饶人处,偏不饶人。

想抢劫,选错对象了吧?唐诗冷笑一声,将那个人双手直接扭到了背后,然后用膝盖狠狠顶住了他的背。

啊!那个人脸正对着墙撞了上去,行动被克制住,唐诗将自己夺回来的钱包丢给姜戚,替我收着。

小姐我帮你收!我来我来!一帮穿着和服的女服务员在那里抢着要替唐诗拿包。

唐诗笑了笑,没事,让姜戚帮我好了。

小姐我要做你女朋友啊啊啊!徒手制服歹徒啊!天啊!一定是练过吧!有谁知道唐诗这些近身格斗的自保招数都是在薄夜离开世界以后,为了防止自己被薄氏集团的人暗杀,从而日夜刻苦练出来的呢?没人知道,他们只知道唐诗出手那一瞬间很潇洒,却没想过背后有多艰苦。

咦?唐诗听见一声熟悉的声音,随后回眸,就看见了一个高高瘦瘦的身影站在不远处,眼尾一颗泪痣,青春俊俏的脸蛋,笑起来眼里闪闪发光。

A……Asuka?唐诗愣住了,原来之前那个觉得熟悉的身影就是她?真的是你。

Asuka惊喜地走上来,上前和唐诗打招呼,我刚刚就觉得有个背影和你像……诶等会,这家伙是?被唐诗按着顶在墙上的歹徒发出一声惨叫。

我靠……Asuka跳得老远,你一个女孩子下手这么重?唐诗冷笑,不重一点,教教他社会的道理,他还真的以为自己可以无法无天呢。

Asuka看了几眼,拍下来发微博曝光!警察马上就来了。

唐诗维持着那个姿势没动,有绳子吗?周围的服务员和顾客道,我有遛狗的牵引绳算不算?厨房里好像有麻绳。

胶带行不行?都行。

唐诗咧嘴笑了笑,收获了一干少女芳心,麻烦帮我拿一下,谢谢了。

霎时间一群人冲进厨房后台抢着给唐诗拿绳子,十分钟后,那个歹徒全身上下被绳子捆绑住,又被胶带贴住了嘴巴绕了两圈,双手被别在背后打了个死结,两条腿都被绑住了动弹不得。

Asuka打了个指响,看我的最新力作,叫做‘受辱的抢劫者’。

你还取了个挺带艺术性的名字。

唐诗舒展了一下身子,一边的顾客纷纷鼓掌,干得好!就该曝光!把他丢在马路上!像古代一样游街示众!大家七嘴八舌等着看好戏,这位抢劫犯大概也是没料到只不过偷个包而已,居然招惹上了个练家子,还被练家子的一帮好朋友给困住了,现在真是欲哭无泪,恨不得警察早点来把他带走,好早点结束这场非人的折磨。

暗处,有人低笑着,这是唐诗?的确。

手下谦卑地单膝跪地,应该是薄夜不在那段时间,练出来的身手。

短短半年能够这样,说明不可小觑。

那人勾唇,手指掠过唇畔,几声轻笑却显得无比阴森,不过没关系,我就喜欢这样张牙舞爪的,比以前那个清高的她更加有个性。

少爷,您看这……继续观察。

神秘男子眼神往唐诗所在的方向看过去,不过这次,找人测试,也的确测试出了她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呢。

可惜了那个家伙了。

手下机械地问道,需要我做掉吗?去做掉吧。

男子冰冷又压抑地下了指令,别等他落到警察手里,那个蓝鸣也不是吃素的。

招惹上风神组,也是个大麻烦。

了解。

手下站起来,恭敬地说道,那就不留活口了。

这一边大厅内,唐诗和众人还在等候警方来袭,正好这个时候,餐厅的门被人推开,蓝鸣走进来,果然这一块是在风神组的管辖范围内。

毕竟这一圈可是海城的经济中心。

接到通报说……蓝鸣的台词一愣,唐诗?蓝大哥。

唐诗终于松开手,将背后那个被捆成麻花的歹徒狠狠一推,喏,犯人在这。

蓝鸣被眼前这个花钱给气笑了,怎么回事啊?这是犯人吗?怎么这么惨?他抢了我的包,在场的所有顾客都看到了。

唐诗语调迅速,不过又被我制服了。

蓝鸣投以惊艳的眼神,没想到唐诗会藏着这种身手,没想到你还会格斗?基本的防身术罢了,多的招数都是顺路练的。

唐诗淡淡地说,后续一切交给你。

爆炸事件决然转身蓝鸣听了唐诗的话以后,颇为赞赏地扬了扬好看的眉毛,我没想到你居然还会这么厉害。

唐诗没说话,蓝鸣喊人把那个抢劫犯带走,全身捆满了麻绳的抢劫犯在看见蓝鸣的时候反而觉得有些获救了,要是落在刚刚那个女人手里,估计下场更惨一点……蓝鸣察觉到阴暗处有眼神,抬头的时候,锐利的眼里带着警觉,随后那道视线猛地不见了。

看来也是个有反侦察心里的。

蓝鸣拉了拉薄唇,他的出现导致这家日料店一下子热闹起来,有人纷纷拿出手机偷拍,哇!真的是蓝鸣!城市之光!人民守护者!天啊如此近距离……一边的服务员都觉得今天实在是太值得了,没想到可以直接遇上蓝鸣,还能看见一个身手矫健的小姐,就跟电视剧似的!最后的时候蓝鸣喊自己的人把那个抢劫犯压入车内,唐诗上前几步想和他道个别,几个人就跟着走出了店面,在外面碰头聊了一会。

感谢你今天出手为民除害。

蓝鸣笑着伸出手,和唐诗握了握,需要我们怎么感谢你?做一面锦旗送到你家里?唐诗听见锦旗这个说法乐了,算了吧,我比较低调。

Asuka在一边鼓掌,唐诗倒是让我看见了不同的一面呢。

唐诗笑着转身,话说你怎么会在这里的。

和我朋友过来一起吃,诶——Asuka往回看了一眼,我靠,我朋友呢?没跟出来吗?什么朋友啊,这么神秘?姜戚在一边取笑道,是最新的女朋友吗?Asuka眨眨眼睛,眼尾的泪痣显得无比漂亮,别说了,我特意单身,就是还等着唐诗女神呢!蓝鸣觉得疑惑上上下下看了Asuka两眼,这位是男孩还是……我只是长得比一般的男人帅罢了。

Asuka很大方地往前站了一步,随后跟蓝鸣打招呼,咧嘴笑了笑,本人性别女,爱好女。

蓝鸣了然地勾唇,也没露出多夸张的表情,我明白了,是唐诗的朋友吧?怎么称呼?喊我Asuka就好啦。

Asuka意味深长地拖长了音调,伸手过去握住了蓝鸣,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那一下子,蓝鸣觉得眼前这个比男人还帅的女子,握住自己的力道无比大。

然而也只是那一秒,瞬间就松开了。

蓝鸣视线往自己手心看了一会,随后抬头,Asuka脸上还是那副笑嘻嘻的样子,冲他挥挥手,终于近距离见到你啦,我们的守护者。

城市之光蓝鸣,风神组的最高总领,特别指挥官。

他背负着所有城市人民的希望,捕获了无数罪犯,因为他的存在,整个海城都一片祥和。

蓝鸣这个名字,让所有阴暗中的犯罪嫌疑人闻风丧胆。

然而此时此刻,Asuka盯住蓝鸣,意有所指,我期待和您见面很久了。

蓝鸣不动声色,我的荣幸。

下次再见吧。

她一字一句动着口型,在她说完再见吧的下一秒,蓝鸣身后那辆押着罪犯的车子猛地发出一声轰然的爆炸!小心!蓝鸣的神经太过敏感,察觉到背后有动静的下一秒,猛地抱着唐诗往前面一扑,紧跟着背后响起一声撕裂的叫喊——啊!!!大街上猛然窜起一股黑色的浓烟,那辆车子被炸得零件飞溅,在一声令大地都动容的爆炸声之后,唐诗觉得身下的地面都跟着发出剧烈的晃动,街面附近的居民都纷纷叫喊着跑出来,包括那家日料店的店员,稍微不注意就会发生严重的行人踩踏事故!保持冷静!蓝鸣撕心裂肺吼了一声,小李过去维护人群,老王准备行人疏散,消息发给总部让他们加派人马!旁边一个小孩子直接被吓哭了,各种惊慌失措的哭喊声和叫唤声,尘土飞扬硝烟弥漫,唐诗在隐约中看见姜戚被韩让抱住,他们两个应该没受伤,至于她……蓝鸣挡在她身上,起来的时候顺手将唐诗拉了起来,干脆利落的动作,带着军人的率性。

他皱着眉回神,立刻将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后续准备里,腰间的呼叫机不停地在响。

蓝大哥我没事,你可以先去……唐诗还没说完,蓝鸣直接横抱起了她,越过人群将她直接抱到了自己部队的人马所在的地方,才将唐诗放下,乖乖在这里不要动,我去处理爆炸事件。

唐诗被蓝鸣这种气势吓到了,男人的眼里满是警觉,刚刚爆炸没受伤吧?没有,谢谢蓝大哥。

嗯。

蓝鸣毅然决然转身,很多时候遇到遭难来袭的那一刻,他们这种人,反而是和人群逆行,往发源地冲的敢死兵。

看着蓝鸣的背影重新没入硝烟,唐诗的心脏还在狂跳。

为什么会有爆炸案件?!姜戚和韩让没事吗?还有Asuka,Asuka那个时候和他们站在一起,会不会跟着受伤?爆炸到底如何引起的,居然还是……炸掉了警车?这是多大的恶意,如同一个耳光打在了风神组的脸上!唐诗坐在那边,有个小兵跑来给她一瓶矿泉水,大嫂,你没事吧?唐诗笑着接过去说了声谢谢,没事,不过我不是你们大嫂。

哦,不好意思。

小兵很实在,替唐诗又把矿泉水拧开了,那小姐您在这儿待着,我们去蓝头儿身边了,您千万别过来!唐诗应下后的下一秒,小兵跑向滚滚浓烟深处,周围很快拉起了警戒线,刺耳的警笛声在天边响起,人心惶惶,不少人抱在一起哭泣。

那个歹徒被炸得四分五裂的身躯被拖出来的时候,旁边的无辜群众一下子吐了出来,原来那人已经被炸得只剩下血腥的尸块了。

唐诗红着眼睛看着这一切,猛地想起来,尤金呢?尤金和唐惟呢?刚想喊人帮忙找找,远处一道声音响起,唐诗回头,发现满脸是灰尘的克里斯跑来,唐诗,看见我哥了吗?他和惟惟在一起!尤金和唐惟在一起?!生死一线人性绝望唐诗的心猛地掉落谷底,我……我也没不知道。

克里斯没有犹豫,就如同刚才的蓝鸣一般,毅然决然转身冲入滚滚浓烟,背后唐诗大喊着,等一下克里斯,还会有第二次爆炸啊!克里斯,你别去,让专业的搜救队……克里斯红着眼睛往里冲,被赶来的消防队员狠狠拉住,克里斯挣扎,放开我!放开我!我哥哥在里面,我哥哥!先生,您保持冷静!消防队员也跟着大喊,我们派人去搜救,您将您哥哥的体貌特征描述一下。

混血,一米八五,身边跟着一个小孩是我好朋友的儿子……克里斯抓着消防队员的手都想跪下了,救救他们两个,他们之前一直在一起,一大一小!好,先生您冷静,我们一定尽力——克里斯抓着消防队员黄色的隔离服,声音发抖,我就这么一个哥哥,我这辈子就这么一个哥哥……虽然是同父异母,虽然他们其中有一个是不被家族所接受的私生子……可是……克里斯眼泪不停地滑落,可是我真的就尤金一个哥哥……天灾**面前这种事情实在是太令人心酸了,消防队员见过太多这种时候人性的崩毁,只能扶住克里斯,已经有人进去搜救了,先生您保持冷静,相信我们。

唐诗从远处过来,克里斯,你越想越着急,没准他们正跟着别人人群疏散了呢?克里斯抱住了唐诗,他们一定要没事……对于克里斯来说,尤金要是出事了,就等于要了他半条命,同样对于唐诗来说,唐惟若是没了,她活下去还有什么意义?唐诗的手也在发抖,生死一线的时候,她才知道离别是这么痛苦,原来只有自己被拯救是一种如此惨烈的折磨,没关系……唐惟和尤金要是出事了……我俩一块死了吧。

克里斯一个大男人抱着唐诗的肩膀嚎啕大哭,崩溃如一个孩童,和周围那些大难不死后又惊慌害怕的群众一模一样,哭声令人绝望。

他……还没告诉尤金他有多喜欢他呢……因为车辆爆炸带动了一边建筑物引发的火灾,这边整个圈子都响起了警报声,商场里的自动洒水装置不停运转,然而杯水车薪,很快就被火苗烧断了线路彻底报废。

薄夜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手里的水杯没有握紧,就直接哐当一声摔碎在了地上。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耳边林辞的声音在不停地嗡嗡回响——唐小姐和友人去日料店吃晚餐,遭遇了一辆恶性的车辆爆炸时间,导致街上店面大火,目前唐小姐人身安全已经可以确定,但是小少爷和小少爷当时身边的男子下落不明。

薄夜的手隐隐发起抖来,俊美的脸庞惨白一片,他没说话,在这个时候脑子根本没有内容,身体只剩下震惊和刺痛。

薄夜愣住了整整十几秒,后来回过神来,他上前,不顾脚边玻璃碎片,用力抓住了林辞的衣领,带我去案发现场!快!通知叶惊棠帮我从中央调人过来加入搜救队!林辞也跟着胆颤心惊,薄少您别慌,我已经联系了叶惊棠……他说也在帮忙喊人往日料店调动人马,暂时还没查出来爆炸原因,很有可能会有第二次爆炸……现在带我去案发现场!此时此刻的薄夜双眸血红,他失去了以往轻佻的伪装,事关唐诗和唐惟母子俩,他如何冷静?男人的声音都带着声嘶力竭的绝望,把整个海城挖穿也要把唐惟救出来!治安倒退社会混乱林辞立刻就动身,抓起车钥匙就跟着往楼下跑。

外面秘书部的人就看见两道风一样的影子从总裁办公室窜出去,大家纷纷吓了一跳。

印象中自从薄少重新回来后,性子都是慵懒邪魅的,怎么会有这样惊慌失措的时候?而且连着他身边那个高冷的林特助都这么匆忙?大家目瞪口呆地看着薄夜和林辞冲出去,后来有人低头看了眼手机,一个时事新闻很快上了热搜,我天啊,我们城市发生了恶性爆炸事件!真的假的!众人被这个消息惊呆了,又一下子低头去看消息,居然是海城?我们不是有蓝鸣在吗?对啊,我们城市有风神组……等等,好像就是在蓝鸣在的时候发生的爆炸!天……这是不是一种挑衅?!完了……我忽然间感觉好怕啊,指不定哪天自己身边都出现了一起爆炸案件!你别这么说,一说我又要开始胡思乱想了,走在街上身边一个行人万一一下子炸成了碎尸……好可怕啊……没事的,我们有风神组,风神组一定会逮捕罪犯的!一时之间人心惶惶,各种新闻媒体一窝蜂往案发现场冲,一些话筒对准了受到惊吓或是受到波及的无辜群众,对着镜头他们眼光闪躲,不要拍了,不要拍了!都发生爆炸事件了,为什么这些新闻媒体还要再来拍他们担惊受怕的样子?有人要上来采访,被一些情绪激动的人群一下子推翻在地,无良记者!这种时候还要赶热点!真是丧尽天良!搜查官兵在救人命,你们却在这里趁着风凉蹭热度!打倒这群记者!刚才还问我难过不难过,都被爆炸殃及了,还问我难过不难过!脑子里都不知道装得什么东西!无良狗仔!社会制度就是因为有你们才会乱掉的!无孔不入!连这个的热度都要蹭,我小孩儿子在里面,你们不帮忙也就算了,还跑来采访我的感受,知道我有多心痛吗!非要全世界观众都看着我们的痛苦吗!谁他妈管你们死活!我只要有热度爆点就行了!不就是个爆炸,老子杀人犯都采访过,你们算什么东西!有个记者被推倒在地,怒喊了一声,别过来!打死他!口出狂言!无法无天!针不扎在你们身上,你们永远都不知道疼!我祝愿你下次全家都遭遇爆炸事件,然后有人阴阳怪气站在一边采访你们的感受!受害者家属声嘶力竭,你们根本不配做人!整个社会乱成一团,所有的人都在推搡,各自占据着所谓有道理的一方,各自站在自己的道德高地上,一时之间人心大乱,治安迅速倒退,连着警察都被牵连。

拦着我干什么!这种记者你们都要保护吗!警察不是应该站在我们受害者这一边吗!动手是不对的,一切等安定下来可以解决,我们会保护你们,无论如何不能动手!灾难面前人人平等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明明人都还没救出来……这种时候不是应该大家齐心协力吗,为什么……为什么如此混乱?这街上如同一片人间炼狱,叫喊人推搡声,还有各种机械斗殴,已经有人恨红了眼睛,脱口而出去死吧这种吧。

人间百态……牛鬼蛇神。

还有一群人维持着最后的理智,在那边帮着警察维护最后一片安宁,唐诗看不下去了,过去和克里斯一起,抢来了一个电视台媒体手里的收声话筒,找了一片废墟高地大喊了一声——大家都不要吵了!所有人一愣,纷纷往那边看去,看见尘土飞扬中,有个身子细长的女人站在那里,脸上还带着些许尘土,看样子也是受到爆炸波及的受害者,但是她眼神坚定,声音带着颤抖,却有一股毫不退让的决心——大家都是海城人啊,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互相伤害呢?受害者家属往这里来,人民警察不会厚此薄彼,他们正在努力拯救你们的亲人,我们别给警方增加压力;至于那些记者,如果你们也有良心,请你们站在身为人的立场上替我们考虑考虑,放下摄像机过来一起帮忙好吗?里面正在发生超大型火灾,能救一条生命是一条啊!这种时候除了中央媒体带着直升飞机赶过来的直播摄像,别的电视台请不要再平白无故激怒受害者的情绪了!他们正面临着很有可能失去亲人好朋友的危险,所以才会动手伤人,大家一起退一步,给警察让出路来,专业的人负责救援,我们负责纪律和后勤帮忙可以吗?当你们的好朋友遇到爆炸危险的时候,你们还有心情去采访吗?人心都是肉做的,他们已经够心痛了,不要再增加他们的绝望情绪了!唐诗一番话说完,话筒里传来狂风的飒飒声,以及背景嗡嗡的电流声。

霎时间,全场寂静。

有的记者眼睛一红,直接把名贵的摄影机往地上一丢,这个新闻报道我不做了!我要救人!警察同志,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吗?唐诗眼眶一红,谢谢你的理解!我也不做了!一石激起千层浪,有一个人站出来,就鼓动了无数人站出来,我也要帮忙!我不希望下次看见我的亲人在里面,我要为他们积福!我也理解你们!我们不该采访的,让给中央电视台就行了——对不起,刚才骂你们不是人,是我们情绪激动……受害者家属伸出手,谢谢你刚才扶了我一把……灾难面前大家都是自己人!有什么我们帮上忙的吗?有的男人已经撸起了袖子,听说商场下面还有人埋着,我们力气大,可以帮忙吧?危险,你们注意安全。

有保安跑过来,有人过来帮忙一起顶开石块吗!下面还有人活着!我来我来!无数人过去帮忙,有一个男人大喊了一声,我说一二三,大家一起好吗——!一,二,三——!!那块巨大的墙壁石块被众人齐心协力狠狠扳起来,底下躺着一位孕妇,血已经流了一地,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我是护士!让开,让我来!有人挥舞着手臂,冲进人群,夫人您深呼吸,对,深呼吸,我们很快将您带去安全的地方!那边男人卯足了劲将石块推得掀翻过去,手臂上都因为用力而爆出了青筋,快把这位夫人带出去,我们撑不住了!那个孕妇被人抱出的下一秒,石块又重重摔下去,轰的一声巨响,几个男人的手指头上都是血。

孕妇哭得说不出话来,你们都是我的救命恩人……这个时候还客气啥,姐姐您去医院,好好把小孩子生下来,别出事儿。

一帮人憨憨的笑了笑,孕妇被人抬起来往120上搬,她的老公听见声音,从另外一波正在帮忙的人群里浑身是血冲出来。

看见是自己老婆的瞬间,眼泪直接往外飚,当场跪下给几个男人磕了头,我老婆孩子全靠你们几位救出来,大恩大德……别说了兄弟,我们也有老婆孩子,理解你!你这不是也因为救人受伤了吗,快跟着你老婆一起去医院,我们没事呢!那个男人一边哭一边和自己老婆上了救护车,不停地说着,这臭小子有福气啊,得亏遇上了一帮好人,有福气啊……记得问他们要联系方式,不能让恩人心寒!那个孕妇握住了自己老公的手,等我平安无事了,你也要回去帮忙知道吗?好,听你的……他们的手紧紧握在一起,随后救护车呼啸着开向远方。

几位大哥哥,我去附近给你们买水!那位小姐姐快点下来,上面危险!薄夜赶到案发现场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一幕。

唐诗站在高高的断壁残垣上,如同这世上最后一名救世主,苍白的脸上带着坚毅的表情,身子瘦削,背影却笔直坚挺。

那一刻,薄夜觉得心脏被利刃击中了,红着眼睛,全世界里只剩下那么一个细瘦的身影,他红着眼睛喊了一声,唐诗!风尘弥漫中,唐诗回眸,看见了下面的薄夜冲她张开双臂,声音都哆嗦着,下来吧……我来晚了……我来晚了……唐诗……你怎么可以一个人扛起这么多呢……唐诗笑了笑,眼里都是眼泪。

她手里的话筒再也握不稳了,看见底下的海城群众化干戈为玉帛,一起齐心协力互相帮忙,她心中一块重石落地,终于再也受不住那么多接二连三的刺激,闭上眼睛,身子从高地上直直往下坠落——坠落,直到有人将她接了个满怀。

林辞站在一边,看见薄夜毫不犹豫伸手接住唐诗的时候,鼻子忽然间一酸。

薄夜将唐诗横抱起来,一边的克里斯从断壁残垣上跳下来,送她去医院!这个时候薄夜没有心情再理会眼前的男人到底算不算自己的情敌,只剩下一个念头,那就是现在赶紧送唐诗去医院,然后再把唐惟救出来!蓝鸣在救人工作的时候,听见了远处唐诗的声音,手里的动作一顿。

风神组的人抬起头,喃喃,刚刚那个女人是谁?好有气魄啊。

蓝头儿,她是部队出来的吗?招她来风神组吧。

不。

蓝鸣笑着摇摇头,继续手下工作,她不过是个普通人。

一个普普通通,却比任何人都要坚强的女人。

再回现场找我儿子唐诗被送到医院的时候,薄夜看着她被推进去,满脸担忧,一边克里斯说,身体应该没什么问题,不出意外应该是精神上的刺激比较多,压力大了一直积攒着。

薄夜没说话,克里斯在一边出声道,你不用多担心……薄夜现在恨不得自己可以分身,一个陪着唐诗,一个回到案发现场去找唐惟。

唐诗昏迷的时间并不长,二十分钟之后她便慢慢转醒,看见薄夜的时候,你……还在?薄夜松了口气,你醒了没事了,我现在就回去。

等下——唐诗一把拉住了薄夜的手,一字一句,她另一只手上还扎着针,唐惟还在那里……一定……一定要把他完整地带回来……接下去的话唐诗不用说完整,薄夜都能直接猜出来。

唐诗那么要强的一个人,平时从来不出声求人,尤其是薄夜面前。

现在居然如此卑微,薄夜只觉得心都揪在一起了。

放心,我现在就去了。

松开手,薄夜的背影离开唐诗的视野,那一瞬间,唐诗盯着背影,恍然间回到了过去。

而这一次,他背影奔赴的,是有她的远方。

薄夜回到现场的时候,烟尘已经散去许多,他进去就往蓝鸣的方向跑,叶惊棠已经站在一边,看来他前不久带着人赶到了现场,两个人正聚在一起在谈论着什么东西,连着叶惊棠手里都拿着一个呼叫机。

老夜?叶惊棠抬头看见薄夜去又复返的身影,有些错愕,你怎么又回来了?唐诗没事了吗?暂时没事,她那边有人陪着。

薄夜喘着气,怎么样,唐惟有消息了吗?叶惊棠大吃一惊,什么情况,你儿子还在里面?没被救出来?薄夜有些着急,对的,我儿子和唐诗的朋友还在里面,一大一小两个人。

我们的人正在里面搜查。

旁边的蓝鸣拿着呼叫机,刚下达了最新的命令,抬起头来看薄夜,并没有再里面找到他们俩的身影。

不可能!薄夜喊了一声,唐诗说唐惟没出来过……我们再找找,现在洒水车已经来了,如果扑灭以后还没有找到的话……蓝鸣声音顿了顿,你应该能够明白我说的是什么意思了。

薄夜俊美的脸上血色全无,不……唐惟不能出事的,他答应了唐诗要把唐惟平安无事地带回去,怎么能够出事呢?你们确定了吗?薄夜又问了一遍,可是……现场的群众里美誉唐惟他们啊。

老王!蓝鸣拿着对讲机喊了一声,登记一下现场的名单,看看有没有一个叫做唐惟的小孩子!收到蓝头儿!我们这边马上排查!薄夜紧张地期待着,很快那边传来一个消息,目前没有唐惟的小男孩。

蓝头儿,您找谁呀?薄夜的心猛地坠入冰窖……再找啊!薄夜嘶吼了一声,随后红着眼睛自己往警车旁边走,分给我一套隔离服谢谢!老夜你想干嘛!叶惊棠在薄夜背后喊了一声,薄夜头都没回,我要亲自进去找我儿子!我要亲自进去找我儿子!传递给他求救信号老夜你疯了吗?叶惊棠喊了一声,想去抓薄夜,你自己出事怎么办?惟惟或许还安全……我不能把他放在任何有隐患的地方!薄夜红着眼睛回头,我不能再辜负他们母子俩了,我必须得去救他,叶惊棠你懂这种感觉吗……这是我的亲儿子,我不是在故意感动谁。

叶惊棠怔怔盯着薄夜看了半晌,忽然间咬了咬牙,行,我陪你一起进去。

你们两个……蓝鸣在背后,跟着跑了过来,想干什么?这么冲动冲进去能有结果吗?然而这些话已经无法阻止薄夜了,他现在内心焦灼,看见有人被救出来,他就冲过去看有没有唐惟的身影,然而没有,被新救出来的人群里也没有唐惟。

那一刻,薄夜看着自己周身的残破大地,感觉天旋地转,所有的视野都在疯狂震动。

又有人被救出来了,然而没有,没有唐惟。

薄夜在这一刻感觉到了一股无比的绝望。

哪怕他现在大权在握,哪怕他手段通天,在这种灾难面前,都只是个普通的蝼蚁。

薄夜握紧了拳头,再没等下去,叶惊棠从旁边车子上取下两套隔离服,随后喊他名字。

薄夜!叶惊棠将手里的防护服丢给薄夜,怒喊一声,走!等下,带上对讲机和耳机,我派人和你们一起!蓝鸣知道已经无法阻止薄夜。

这个时候的谁都不能阻止他,他让自己的属下把东西递给薄夜,替他完完整整地装备好全身,不要出事,薄夜,千万不要让自己出事……薄夜盯着蓝鸣的脸看了许久,最后一转身,旁边叶惊棠也已经套上了各种器械,走!两道身影,不带回头地直接窜入还在燃烧地废墟!蓝鸣握紧了手里的对讲机,开始和他们联络,进去的时候小心,一举一动服从我手下的安排,千万不要逞个人英雄主义!记得一切以自身安全为重!收到。

薄夜冷静地回复,身边原本还封住的安全通道忽然间被烟灰烧得炸裂开来,那扇厚重的铁门因为被气压压得直接变形,随后往外凸起爆裂,薄夜拉了一把叶惊棠,小心!这里你们有查过吗?薄夜用手势询问身边的人,他经历过专业的培训,关于消防队员的一些手势指令还是可以完整打出来的,那边的人摇摇头,薄夜做了个手势,往里走!叶惊棠手里带着水压枪冲开了火舌,滚烫的火焰透过隔离服都让薄夜觉得浑身炽热,不一会儿身上已经全是汗,他剧烈喘息着,里面有个小走廊,这边原本是什么?我让我的人在外面定位了。

蓝鸣的声音从耳机里传出来,貌似这边原本是个小餐厅,你们所进入的地方是餐厅的后厨。

后厨?薄夜感觉脑子里似乎有什么念头倏地一下窜了过去,可是他来不及捕捉,只是冥冥之中,有一个冲动让他往这里找……惟惟,如果你还有意识,请告诉我你在哪里,给我机会,拯救你……我在你们的人生里迟到了那么久……我怎么还能让你们继续面临危险?薄夜想都没想直接往里冲,在这一刻只能祈祷自己的直觉和第六感,惟惟,告诉爸爸你在哪……告诉我你在哪里好不好……薄夜像是一个无头苍蝇,第一次感觉到一种在巨大灾难面前的无力感,他身边的人帮着进来开路,大家一起翻开了后厨的门,叶惊棠一脚踹破了后厨早就已经被燃烧至软化的钢架子,那些食材早就化作了一片灰尘,一群人东翻西找,根本没有找到任何人。

薄夜站在厨房正中央,手都在发软了。

不远处有人打着手势,意思就是这边似乎没人,要快点结束,去下一个场所,不要浪费救人时间。

薄夜一颗心哆嗦的厉害,他总有一股直觉,一股唐惟就在这里的直觉。

老夜,我手下报告说你们那里没有人。

蓝鸣在外面传达指令,去下一个场所,你为什么还不走?不……为什么感觉会这么强烈……一种唐惟就在附近的感觉为什么这么强烈?!薄夜的脑海陷入一片疯狂的思绪战争,他该相信自己的第六感吗?该赌这一把吗?若是错了,就错过了救唐惟的时间,可是若是唐惟真的在这里呢?那他就是眼睁睁和希望擦肩错身!薄夜的每一步选择,都关系到了唐惟的命!叶惊棠推了他一把,意思薄夜快点跟上大部队,看样子大家都已经打算撤离,往下一个地方搜查。

可是薄夜一动不动站在那里。

叶惊棠抓着他往前,拼命地打手势——兄弟,够了,这边已经找遍了,惟惟不在这里!薄夜恍惚着被叶惊棠直直往外拖,正巧这时候身边一个钢架子轰然倒塌,要不是薄夜逃得急,估计要被直接砸到,那就连着自己的命都要搭进去。

叶惊棠恨不得打薄夜一个耳光,他到底在干什么啊!这种时候出神吗!火焰烤的大家满脸都是汗,隔着隔离服都能察觉到一种逼人的刺痛,已经烫到了这种地步。

周围的一切发出岌岌可危的惨叫声,预示着即将倾塌,叶惊棠抓住了薄夜往外走,然而正巧这个时候——铛铛铛,铛……铛……铛……,铛铛铛。

这声音实在是太过轻,导致被火焰燃烧的声音所覆盖,薄夜猛的刹住脚步,又听了一遍这个声音。

铛铛铛,铛……铛……铛……,铛铛铛没……没听错……这个节奏……!薄夜的瞳仁骤然紧缩,然后转身往厨房狂奔!薄夜!隔着隔离服,叶惊棠发出一声嘶吼,你疯了吗!不……不!他没疯!还有活人!后厨还有活人!薄夜双眸猩红,脑子里已经什么都不顾了,他的预感没有错,刚刚那个节奏声证明了一切!铛铛铛,铛……铛……铛……铛铛铛三短,三长,三短!这是国际SOS的信号!三短三长三短!——是有人在跟他们求救!父子关系令人落泪薄夜翻遍了刚才他们翻动的一切,忽然间眸光一紧,疯狂打手势让他们聚过来。

被烧熔的钢铁架子下面,有一个巨大的冷冻冰藏柜!薄夜在这一刻心被提到了嗓子眼,大家也十分震惊,都没想过这么大一个冷藏冰柜会被掩埋在下面,外壳已经被烧得发红,他们几个人立刻上来,有的手里拿着专业的撬具,从几个方向一起将冰柜门撬开!被撬开的一瞬间,薄夜看见了尤金怀里唐惟那张脸。

父子感应在这时候几乎可以称得上是一种神迹一般的联系,唐惟昏迷过去了,还保持着敲击的速度,手里死死攥着一根铁棍,机械的敲击着冰箱柜壁。

他已经失去意识了,可是身体本能还保持着求救的动作。

薄夜的眼泪一下子出来了,上去就将唐惟抱了出来,手都在哆嗦,后面的人把蜷缩的尤金也救出来,几个人疯狂将幸存者往外带。

蓝鸣!找到了!我们找到了唐惟和尤金!叶惊棠对着对讲机疯狂呼喊,找人在外面接应一下,他们可能二氧化碳吸入过多导致昏迷了!蓝鸣在外面也跟着又惊又喜,找到了,但愿一切都还来得及!薄夜抱着唐惟,如同抱着自己的珍宝,往外奔跑。

背后一片火焰炸裂,可是男人没有回头,身姿凝聚成一摸剪影,逆着火海狂奔,成了众人眼里触目惊心的景色。

他从火焰中奔出,带出一股黑色烟雾缠绕周身。

蓝鸣怒吼,出来了!快!出来了!声音都破了。

薄夜出来的一瞬间就直接跪在了地上,可是却没让唐惟摔落,死死抱着唐惟,后来几乎是用撕的,撕扯开自己身上的器具,一边等待的人已经冲上去帮忙,薄夜叫喊着,被人抓着也往救护车里塞。

薄夜不管不顾,唐惟!救唐惟!老夜你也上车子!我要和唐惟待在一起!薄夜眼睛血红,都别拦我,让我看见唐惟!一边的人鼻子都酸了,薄夜看着唐惟被带上氧气罩推入救护车,才踉跄几步。

结果站起来的膝盖又是一软,扑通一声又跪在地上,旁人去拉他,才发现他的腿抖得厉害,根本站不稳。

正常人光是冲入火场就得付出多大的勇气,何况这位父亲还在火场里九死一生,差点和自己的儿子错过……叶惊棠脱了隔离服去帮着扶薄夜,他们两个也要接受身体检查,蓝鸣让他们也跟着跳上车,叶惊棠先上去,又伸手拉薄夜上来。

薄夜看着眼前躺在担架上的唐惟,身体都在颤抖,还好……还好我没有错开你……还好我听见了你最后的求救声……在火灾来临的时刻,他能想到带着叶惊棠躲入冰柜拖延时间,还知道利用三短三长三短的信号来求救!唐惟的聪明,令薄夜都觉得不可思议。

他看着眼前的小男孩,这小小的身躯里,到底藏着多少力量?车子缓缓启动,叶惊棠抽了张纸给薄夜。

薄夜愣住了。

叶惊棠声音不忍,老夜你……哭了满脸眼泪,你自己都没察觉吗?人心惶惶是非不分薄夜没说话,只是把脸转过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起,那张原本天塌下来都从容不迫的俊脸上,已经满满的都是眼泪。

薄夜伸手擦了一把自己的眼,触及到了湿漉漉的触觉,才知自己竟然掉眼泪了。

叶惊棠叹了口气,两个人坐在车中被带向医院,他抽空给江凌打了个电话,喊他在医院做准备,结果江凌一接通电话就说,老夜,你那儿也出事了吗?我们医院现在忙的要死,你那边也有伤患?薄夜深呼吸一口气,肺里面还残存一些硝烟,他咳嗽了几声,咳出几口血,吓得叶惊棠都变了脸色,我靠,我忽然间想起来你的肾刚被转移好啊,又冲进火场吸入浓烟,没事吧啊?薄夜摆摆手,哑着嗓子,我没关系,江凌,惟惟刚才也遭受爆炸事件的牵连,我刚刚把他和他朋友救出来,等下送到你们医院里……可能要排队。

江凌是薄夜的好朋友,但是首先他是个救死扶伤的医生,今天的爆炸事件牵连了太多人受伤,唐惟哪怕现在过来,也没有位置住院,需要排队慢慢来。

这种时候,生死面前人人平等,薄夜哪怕是江凌的亲兄弟,都没办法让江凌插队先给唐惟检查。

叶惊棠着急了,老夜他自己身体似乎也出了点毛病,江凌你……老夜,你们先来医院,我尽可能帮你们提前好吗,因为真的还有很多人需要动手术,我们不能……这话里的意思其实大家都已经明白了,薄夜没有特权,哪怕真的有特权,现在也是特殊关头,无法使用。

薄夜抿唇,还有人能不能……江凌那边传来一声呼喊,江医生,伤患大出血!我来了!江凌火急火燎地对着话筒喊道,老夜,就这样,我暂时先没办法给你处理情况,你来了医院我尽量给你安排最好的医生好吗?那边江凌挂了电话,救护车还在呼啸,头顶的急救警笛刺在薄夜耳边,人心惶惶。

没事的,惟惟现在是昏过去了,身体貌似也只是烧伤,没被砸到。

叶惊棠不知道怎么安慰薄夜,他知道冷藏柜能帮他们挡一挡,何况冷藏柜只要还在运转,里面就还是冷的,起码能保护到一点,他挺聪明的,你别担心。

薄夜没说话,握在一起的手指却在隐隐颤抖。

后来到了医院,江凌在大厅里穿梭,不停有人喊着江医生江医生,他甚至来不及照顾薄夜。

江医生,那边伤患关节坏死了,需要你过来把关!薄夜抬头看向江凌,叶惊棠担心薄夜的身体,喊了一声,阿江!江凌回头,你等等,我托小方带你去,小方——然而正是这个举动,导致旁边一群排队的,身上都挂着彩流着血的患者被激怒了,以为薄夜他们是直接来插队的,他们凭什么有特权?就是,医生面前不是人人平等吗!为什么他们有额外照顾,就因为他们那里有小孩子也昏迷了吗,我儿子也还在流血啊!你们连这点平等对待都做不到,让我们怎么安心!很快群众愤怒的情绪再一次被推到了顶峰,江凌都自身难保。

我听说江医生还是这医院院长的亲戚呢!原来如此,背后有关系,难怪这么冷血!去年好像还去国外拿奖了,这样的医生也可以拿奖吗!我看那两个人还有点眼熟呢,估计是哪家富公子吧,我们平明百姓的命就是太贱了,抵不过人家有钱人的命金贵哦!薄夜和叶惊棠脸色变得有些苍白,江凌也被人群推搡着,等一等,大家都不要激动,我们没有插队,都一个个来好吗?不是认识他们吗,朋友就能特别关照了?就是,再也不会相信你们了!不相信就滚!——不知道从哪里响起一道响亮的声音,带着冰冷的压迫,吓得众人的心一哆嗦。

人群之中有一个男子走出,身穿红衣,白发三千,气势实在是磅礴艳丽,眉眼里都带着怒意,怎么,刚才不是叫嚣得很厉害么?谁亲眼看见他们两个带着伤患插队了?站出来!不相信这家医院,就滚蛋!人家好心救你们,你们还在这里泼冷水,怎么这么不要脸!白越……江凌喃喃着白越的名字,随后又立刻道,别,这些都是我的病人……你现在还在为你的病人奔波考虑。

白越眯眼嘲讽,伸手直指那群刚才激动的人群,那他们呢!你的病人呢,在帮你考虑吗!他们只想逼你,只想让自己插队变成第一个!你平白无故来回忙碌,人家还要挑你的毛病,你他妈当医生是不是犯贱,我要是你,现在就辞职,留着这帮刁民自己祈求上帝去吧!这话听着像是在教训江凌,其实每个字都是戳着那帮刚才不分缘由就直接开腔讽刺他们的平民百姓。

白越这指桑骂槐的本事倒是让那帮人顿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随后白越来到人群面前,冷笑着,现在,我说,要是觉得江医生以权谋私,偏颇对待伤患的,站出来,统统滚出去!你们最好说到做到,既然不相信医生的清白,就少来这里哭可怜!医患关系原本就很紧张了,就是被你们这群捕风捉影不识青红皂白的人弄得更僵的,人家带着两名伤患还好好地在这里排队,你们有什么不服气?这么有本事,就自己治自己,医生没有求你们来排队!别说了白越,人家也是危难关头着急……江凌抓了白越一把,被白越一把甩开,随后白越上前,看了眼躺在病床上的唐惟和尤金,对薄夜道,带他们俩来我的基地。

薄夜眼前一亮,你愿意出手吗?白越啧了一声,随手掏出一张餐巾纸递给薄夜,嘴边有血。

白越啧了一声,随手掏出一张餐巾纸递给薄夜,嘴边有血。

薄夜脸色一变,随后将餐巾纸拿过去,多谢。

跟我来。

站住!当众打脸救人随心喊你们站住,听不见吗!背后有人又觉得自己被不平等对待了,既然江医生没让他们插队,你现在当着我们的面提前带他们四个走,不算插队?要不是薄夜唐惟还有尤金三个人身体状况都有点问题,叶惊棠真的会直接冲上去把那人嘴都打烂。

白越脚步一停,回眸冷笑着一瞥,我可不是这家医院的医生,也没有江医生那么把你们当做人看待。

我爱救谁救谁,没有什么公平。

你要是乐意,来求我,指不定本大爷心情好也让你插个队!一群人气得发抖,你不配做医生!我就不配,我偏偏带着朋友走,怎么样?白越手一挥,走!薄夜带着歉意看了江凌一眼,江凌叹了口气,去吧,我这儿还有好多人要观察。

白越就这么众目睽睽之下带着薄夜等人走了,可是竟然没有一个人出来阻拦。

因为那个人是白越,他根本没有所谓的规章制度,救人全看心情,真的不想救了,看着人死在他面前都不动一下眉头。

哪儿有江凌这种人人平等的心思?人们怔怔地看着那个白发男子带着薄夜等人离开,感觉像是被狠狠打了一个耳光。

薄夜再次睁眼的时候,入目一片绚烂的天花板。

他想也不用想就知道这肯定是在白越的秘密基地里,也就白越会把病房都装修成这种跟皇室一样的格调。

门口有人推门进来,薄夜从床上卧起,看见了唐惟。

唐惟嗓子还是沙哑的,估计是被烟熏的,一时半会还恢复不了,你醒了。

薄夜心说明明被困火场的是唐惟,结果竟然是自己醒的比他还要晚。

他想起来了,吊着最后一口气到白越基地的时候,他就直接晕过去了。

薄夜深呼吸一口气,觉得腰部特别疼,按一下都疼。

白越和我说了你的情况。

唐惟皱着眉头,你这个肾,使用寿命最多四年。

薄夜苍白着脸笑了笑,你没受别的伤吧?唐惟红着眼睛,摇摇头,没有。

薄夜深呼吸一口气,觉得呼吸都跟折腾了,过了一会又慢慢躺回去,没就好。

我在昏迷的时候……唐惟的声音顿了顿,觉得自己被人抱起来……那个人,是你吗?薄夜咧了咧嘴角,因为脸色苍白,乍一眼看过去竟然还有几分妖孽,他现在的腔调倒是一直都很不羁,你觉得呢?我觉得是你。

所以……唐惟上前,我来和你说谢谢,连同我妈咪的份一起。

薄夜怔了怔,你妈咪也来了?嗯,江凌哥哥和她说了我被送到了白越哥哥的基地里,她就跟过来了。

唐惟抬头看了眼四周,白越就是七宗罪的嫉妒吧?薄夜扬了扬眉毛,你对七宗罪也很熟。

因为你以前告诉过我七宗罪的有关消息。

唐惟看着薄夜的脸,上去帮他倒水,不过你忘了。

忘了。

薄夜喃喃着,真是个很好的推卸责任的办法。

唐惟倒水的手一抖,随后替他把水杯端过去,喝点水吧。

谢谢。

薄夜笑得轻佻,我以为你因为之前星光传媒公司的事情,会不想理我。

一说这个唐惟的脸就刷的一下拉了下来,是不大想理你。

诶。

薄夜喝了一口水,舒展了一下手脚,手背上还扎着一根针,我发誓,我肯定对那个女人没意思。

那人家为什么对你这么亲密?说明你们以前的关系肯定非比寻常。

薄夜语塞,那……那你就不能当我之前眼瞎么……唐惟乐了,你居然会承认自己以前眼光不好。

薄夜无所谓地眨眨眼,现在好不就行了。

我妈咪以前眼光也不好,现在也好了。

唐惟高扬起下巴,所以看不上你了。

我擦。

薄夜捂着胸口,你老爸我刚醒呢,小王八蛋有必要这么打击我吗?你别骂我,你现在骂的我,就是等于骂你自己。

唐惟机灵地一笑,谁让你是我的父亲呢。

薄夜想打又打不下手,最后一下拍在床单上,我以后要是没追到唐诗,肯定是被你气死的。

别死呀。

唐惟的话意味深长,你可以离开,可是你不能死。

薄夜愣住了,这是你真心想对我说的吗?这大概也是我妈咪的意思。

唐惟向来聪明,唐诗的内心他能揣测地一清二楚。

唐诗不再像以前那样喜欢薄夜了,她把所有情绪都藏了起来,可是那么多年,经年累月的感情,若说在一瞬间灰飞烟灭,那是不可能的,是个人都没这么薄情。

能够说散就散的人,都是从一开始就没动情的人。

最后选择离开的人,只是吃够了苦头,理智终于战胜了感情,就像唐诗,她学会了自我保护和躲避。

如果有什么事情,是需要我们为你,付出一切可以做到的。

唐惟盯着薄夜,一字一句道,那我和妈咪拼了命都会替你去完成。

所以你一定要好好的,我们才能安心。

因为那是唐诗深爱过的薄夜,是到后来恨到碧落黄泉,却以命为代价结束一切的薄夜。

是她孩子的亲生父亲。

所以原本薄夜死了,唐诗就带着唐惟离开,毫无内疚,可是薄氏出事的一瞬间,她就回来了。

若是有什么事情,需要在薄夜出事以后,只有他们可以做到的,那么堵上全部未来,唐诗也会去做到。

可是薄夜,如果你平安无事,那么我们便相忘于江湖。

唐惟的话很直白,直白到薄夜其实分秒就可以听明白。

他是在劝薄夜不要再继续了,唐诗不会和他在一起,哪怕不恨了,也别再在一起了。

薄夜扯着嘴角,动动手想去摸唐惟,结果倒抽一口冷气,大抵是牵扯到了腰部肌肉,让他的肾器官跟着疼了。

没关系。

薄夜的声音低沉,带着一股难以名状的寂寞,只要她站在原地不动,剩下的一百步,全部由我来走都行。

危机欲来心思难猜唉。

唐惟颇为老成地,像是一个小大人一样,双手抱在胸前,看来你和我妈咪的恩怨,这辈子都难以算清楚了。

薄夜笑着,脸色不好,但是声音听着明显有精神,是吗?那就纠缠这辈子好了,反正我有你这个儿子了,薄家也不会绝后,这辈子不娶别的女人也没事。

嚯!唐惟像是听见什么新鲜事情一样,我不信你这么豁的出去。

我之前也不信。

薄夜眸光深沉,明明器官受损,可是他的神情还是带着一股子张狂,受了伤都无法阻挡眼里的光,可是我失了忆,分别那么久,重新遇上她,又重新爱上她,所以我信了。

你爱她吗?唐惟眸光有些复杂,你确定,不是那些记忆和习惯在令你本能地补偿我们吗?若说这是本能的话。

薄夜说了一句让唐惟鼻子一酸的话,那么,不管重来一千次一万次,我爱上唐诗,也是一种本能。

唐惟手指倏地攥紧,可是……没什么好可是的。

薄夜将目光挪去窗外,我以前做的事情天理难容,我明白,所以理解唐诗对我的防备。

唐惟不再多说,只是轻轻问了一句,你以后,还会继续来找我和妈咪吗?薄夜笑的妖孽,怎么,怕分别太久想我?担心什么呀,以后老子家产都是你的,早晚都得到你手里继承。

唐惟脸色一红,倒退两步,谁要你的家产了?不稀罕!薄夜故作犹豫,唉……那总不能丢掉吧?统统捐出去?唐惟眼神闪躲,还要故意装作不在意,随便你,反正不关我的事情。

哦——薄夜拖长了音调,我明白了,好吧,那就听你的。

唐惟气鼓鼓地扭头嚷了一句,我爸爸是最蠢的大坏蛋!然后直接再次扭头就往房间外面跑,和打算走进来的白越撞了个满怀,小男孩踉跄两步,都没让白越扶,颠儿颠儿就直接跑出去了。

哟。

白越觉得有点好笑,你这是做了什么令人家小少爷这么生气呀?薄夜耸耸肩,不知道咯,反正很傲娇地跑出去了,一会再帮我哄回来。

得了,前妻小孩两头抓啊。

白越将报告在床头柜上拍打了两下,示意薄夜的注意力转过来,随后脸色又一下子严肃起来,老夜,我得和你说件事。

什么事?薄夜抬头,对上白越的表情,呼吸一滞。

你猜的没错,终于还是到了这一刻。

白越皱着眉头,你想清楚了吗?薄夜的手指攥了起来,只要不影响到他们母子俩……这个你放心,我一直都有派人暗中保护他们。

白越叹了口气,在薄夜床边坐下,看了眼一边正在吊的药水,已经所剩无几。

于是白越帮他把针头拔出来,让薄夜用棉花按住创口,我就想来问问,关于这件事情,你是怎么想的?薄夜眼神深沉下去,不再说话。

新的薄夜旧的薄夜唐诗出于礼貌还是来看了薄夜一趟,彼时薄夜和白越刚谈完事情,两个男人衣冠整齐在窗边站着,看见唐诗进来,白越没说话,有点沉默。

沉默到唐诗一眼对上白越的表情,竟觉得有些心慌。

她清了清嗓子,我是来……嗯……找我?薄夜轻佻开口,只是眼神里多了几分危险,那邪邪的笑容和以往有些不一样。

唐诗皱着眉头回答道,对,谢谢你救了我儿子。

哦,没事,不客气。

薄夜勾唇,毕竟那也是我儿子,何况……我也不是为了让你感谢我才冲进去的。

我知道。

唐诗迅速地打断了薄夜的话,不过还是得谢谢你。

薄夜的眼神如同狼群一般盯住了唐诗,口头上的感谢也没什么用处吧?不如拿点实际的出来感谢我。

唐诗没说话,只是脸色白了几分。

薄夜继续笑,看来果然只是为了自己心里能好过,安慰自己不算无视了我的付出,才过来虚情假意道了一声谢吧?他这样争锋相对,倒是有点像过去的薄夜。

唐诗脱口而出,你记忆恢复了?薄夜没说话,只是沉沉盯着唐诗,今天唐惟找我了。

我知道,他……说是自己一定要亲口来感谢你,毕竟他和尤金的命都是你救的……他的确对我说了。

薄夜的视线猛地锋利,在他眯起眼睛那一瞬间,漆黑的瞳仁里晃过一丝惊人的光泽,不过他还和我说了一点别的事情,唐诗,你是不是很烦我?这句话问出口的时候,唐诗竟然有些不知道如何回答。

不烦吗?不……薄夜一次次回来他们生活,弄得让她心烦意乱,的确有些棘手。

可若说是烦……唐诗抿唇,她没办法对眼前这个薄夜说出口,怕伤及他的自尊心。

薄夜破罐子破摔一般笑了笑,我知道,你别顾虑我的感受,你就是很烦我对不对?你为什么突然间说起这个?唐诗有些疑惑,之前从来……对啊,毕竟之前我都是个sb,觉得因为伤害过你,所以现在不管怎么补偿你都是我罪有应得,你也正好有这个理由可以光明正大地来无视我,毕竟不是我活该吗?薄夜迅速利落地把所有的话都说了出来,你知道唐惟找我说什么吗?说其实我可以不必追你了,你们可以自己过好日子,言下之意就是让我早点滚蛋,反正你也不稀罕我,对不对?我还要强撑着笑说没关系,老子一点都不委屈,还要腆着脸说老子可他妈喜欢倒贴你唐诗了!最后一句几乎是用嘶吼的声音发出来的,唐诗被薄夜这幅样子吓了一跳,后退几步,白越觉得有些尴尬,立刻选择离开,那个……你们之间的事情,你们解决吧,我给你们留出空间。

说完迅速走人,在唐诗离开之前直接疾步走出房间,还哐当一声把门带上了。

给个痛快别做人了薄夜的声音让唐诗整个人都惊了惊,后来她回神,薄夜已经迅速走到了她面前,动作快得丝毫不像前几个小时还在挂营养针。

唐诗惊异于薄夜身体的恢复速度,只觉得过去那种阴影再次重来了,薄夜欺身而上,压制住她的手脚。

唐诗喊了一声,等一下薄夜,你是不是——你是不是很烦我?薄夜直接把唐诗的话抢了过去,红着眼睛问了一句,唐诗,因为我曾经亏欠过你,所以现在一直都只能被你亏欠,是不是?唐诗摇摇头,差点说不出话来,如今的薄夜像是过去那个肆无忌惮伤害她的男人,可是,又截然不同。

因为他分明手里的动作很轻,像是怕让她觉得疼。

他用尽了一切理智在克制自己伤害唐诗,然而情绪暴走,意识狂飙,将薄夜逼上一种崩溃的绝路——他可以为了唐诗和唐惟,几次三番连命都不要,可是在人家眼里,这种付出,竟然是一种累赘和负担……他们只想远走高飞,只想离自己远远的,他在她们心里,还是一副狰狞可怕的样子,不管他做出多少改变和退让,都还是捂不热他们石头一样的心脏!唐诗呼吸急促,薄夜却先她一步红了眼睛,唐诗,我都不知道我这辈子到底是造了什么孽,我辜负过你,这罪我认了!大不了横竖一条命都为了你豁出去,可是你能不能不要用这么暧昧,这么若即若离的态度来吊着我,啊?薄夜说到后来声音都在抖了。

我失忆了,我没骗你,也没假装,也许有朝一日我会统统记起来,那个时候我估计会自责得更狠。

唐诗,你要我滚,一句话,我收拾干净直接滚远一点,死都不会脏你的眼!你又不肯原谅我,又要每次在我要死心塌地的时候来给我一丝希望,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有快慰感,啊?是不是看着当初的我如今被你逼到这种地步,像是大仇得报一样啊?薄夜一番话说得唐诗自己心都痛了,女人口不择言,你装什么无辜,我几年前就和你说过,你欠我的还不清,你有资格哭委屈吗!我没有!薄夜歇斯底里地吼,我没有资格说委屈,但是你这样吊着我就很好玩吗?你给个痛快不行吗,要我滚,还是要我慢慢补偿你让你安心,你看我现在这样子,天天都为了你,吊着一条命,我真的很痛苦……你知道吗……我真的很痛苦……薄夜的喉咙口颤抖着,唐诗被薄夜这番话逼得眼泪出来了,真是痛快,多久没有这样的情绪了呢?她觉得心脏在剧烈跳动,用力推了一把薄夜,是啊,我看你现在这样子,心里可开心了呢!大仇得报?这个词语你用的不错,我就是觉得痛快,你薄夜如今这么痛苦,都是你活该!都是你活该!薄夜脸色霎时间变得苍白,随后他没多犹豫,直接上前抓住了唐诗的肩膀,男人原本邪气的表情已经变作一片愤怒,用力掐住了唐诗的脖子,我们死吧,唐诗,干脆大家一起都不要做人了好不好?!下地狱吧一起毁灭你疯了吗薄夜!唐诗被薄夜掐住之后奋力挣扎,薄夜觉得心痛,却又不知道该如何终结这一切,如果真的可以以一个人死亡的代价来让这段他们都觉得撕心裂肺的感情得以停息的话,那么他选择去死好不好?唐诗,你说我心狠,可是现在的你可比我心狠太多倍了!薄夜用力抓住了唐诗的手臂,唐诗被他直接推到了床上,他箍住唐诗的腰,那个动作让唐诗觉得胆颤心惊,你疯了!你终于露出真相了!薄夜,你失忆后那种样子都是假装!你觉得是假象那就是假象!薄夜也歇斯底里地嘶吼,反正在你眼里,我不就是个不堪入目的男人吗?好啊,反正你都这样想了,那我还有什么顾忌?薄夜伸手去扯唐诗的衣服,唐诗急得红了眼,别碰我,薄夜,你不是这样的……不……我是怎么样的?薄夜笑得竟然还有惨烈,我在你眼里是什么样的?你看见的我,是现在的我吗?唐诗说不上话来,整个人哆嗦着,我……我以为你失忆后变好……变好?薄夜荒唐地笑了两声,变好还是变傻?变得容易吊着容易伤害吧!唐诗愣住了,完全没想过薄夜会这么形容他们两个如今的关系,手脚被他按住,还想挣扎,薄夜的吻袭来。

那个吻凉的让唐诗心都跟着寒了一下。

薄夜身上的温度实在是太低,甚至连唇齿都是低温的状态,这和以前连靠近她都能将她灼伤的薄夜截然不同。

唐诗被他强吻,立刻狠狠咬了薄夜一口,薄夜猝然起身,用大拇指擦掉了嘴角的血。

眼里带着妖冶的邪气,他冷笑,唐诗,你的真面目又是什么样呢?嘴巴上说了一千次一万次可以原谅可以退让,内心还是巴不得我死得离你世界远一点,好让你不用遭受牵连吧!是又怎么样!唐诗尖叫了一声,我最恨自己不争气,在你家出事以后还要来帮你,我倒是觉得自己犯贱,看见现在的你,更觉得当初出手帮忙像个笑话!既然如此——薄夜伸手,捏碎了唐诗脖子上一颗衬衫纽扣。

捏碎。

唐诗反抗着想去挣脱,薄夜的力道却从一开始的怕她疼已经转化为了不顾一切的疯狂。

既然如此,那正好。

薄夜的眼里是毁天灭地的绝望,如同暴风雪过境寸草不生,深渊一般的男人在此时此刻噙着鬼魅的笑意,那就一起下地狱吧,唐诗。

得不到你的爱,得不到你的原谅,不如一起摧毁吧!不——唐诗无助地喊着,救命,不行,薄夜,你不能这样对我……她何其无辜?我们之间没有一个是无辜的……薄夜用力捏住了唐诗的下巴,一字一句如同尖锐的牙齿在嘶咬,施暴者就是受害者,受害者成了施暴者,我们之间,除了一起毁灭,没有第二个选择!走火入魔请放过我唐诗的肩膀暴露在空气中,一边的领子已经彻底被薄夜扯坏,她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以至于眼泪在下一秒就决堤。

薄夜用力擦掉她脸上的眼泪,委屈?唐诗用那种愤恨的眼神看着薄夜,你会后悔。

后悔?薄夜笑着摇摇头,像是无所谓,更像是破罐子破摔,我这辈子都在后悔,再后悔几次又如何?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人才是最可怕的……曾经的唐诗是,如今的薄夜……也是。

唐诗因为惊恐发着抖,在手臂得空逃脱的时候,选择毫不犹豫地打了薄夜一个耳光,那声耳光响到了整个房间都还有回响,薄夜甚至仰着脖子,脸被打得偏过去几分。

白皙的俊脸上很快浮起鲜红的手指印。

唐诗没有停顿,我说过了,我不会再容忍你一而再再而三伤害我!我伤害你?薄夜笑得咳嗽,唐诗甚至觉得薄夜要咳出鲜血来,唐诗,你真是个高手,将自己处于绝对完美的受害者的立场,这样任何一个对你有任何企图的人,在你那些无辜的衬托下都会变成了一个加害者,你的手段可真高明!原来只要自己曾经受过伤害,这段经历就可以当做你手里的利刃,任何稍微变成弱势的时候就可以拿出来以退为进,是不是?!唐诗被薄夜的话刺得心头剧痛,却不知道如何反驳,从哪里开始反驳,她嘴唇哆嗦着,薄夜你……我倒是觉得这样完美的弱者才是最可怕的,因为无辜,但凡受到一点伤害,都是世界的错!薄夜的声音已经喑哑,可是唐诗,你以为我就不疼吗?我也是人,我哪怕在你眼里,不配做人,不是个东西,我的心也是肉做的,我也会痛,我真的痛得要死掉了,每天还要强撑出笑脸和你表达心意。

每一次,你的拒绝,都是一种伤害,我还得弄得像个没事人一样,打不死的小强一样继续往你身边靠近,你犯贱,还是我犯贱?是啊,你帮过我,我跪下来给你磕头好不好?我三步一叩拜感谢你的大恩大德好不好?我拿着你的手往我心里捅刀子好不好?唐诗的灵魂在这一刻,被薄夜绝望的愤怒震到了一种四分五裂的地步。

她红着眼睛,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哪怕当初的薄夜,也没有过这样……全世界都塌下来的绝望……唐诗哽咽了一下,你放开我!不要在这里跟我说你多委屈,我已经受够了你的情绪——受够了。

薄夜的动作一顿,随后加速,愈发凶猛,分分钟撕裂了唐诗身上的衣服,我也受够了,唐诗。

他的声音都跟着冰冷下来,不再像平日里轻佻,眼神跟刀子似的,能一刀刀把唐诗扎得血肉模糊,我们都受够了,唐诗,既然都受够了,我们选择一个方法结束这一切好不好?薄夜,你走火入魔了,你现在太冲动,我拒绝和你有任何交流,放开我!我走火入魔?薄夜没忍住,红着眼睛,唐诗怔怔盯着压在自己身上男人的那张脸,依旧是俊美到富有攻击性的脸,依旧是全A市女人的梦中情人,可是在这一刻,那张脸上有液体一滴一滴顺着滴落到了唐诗的脸上。

如同硫酸腐蚀肌肤,让唐诗的全身都跟着刺痛。

薄夜哭腔喑哑,擅自主张要在唐诗身上刻下记号,可是唐诗不想要不敢要,一个薄夜英文名的纹身已经是耻辱,怎么可能还让薄夜继续留下一点痕迹在她身上?她都巴不得剜去腰部这块肉来让这排纹身消失!唐诗……薄夜抓住唐诗胸前的衣服,不停地颤抖,这副脆弱的样子是唐诗从来都没有看见过的,如今却觉得陌生又令人害怕的。

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你要走,我根本留不住你……薄夜抬头,按住唐诗裸露在外的肩膀,唐诗察觉到他要做什么,喊了一声,不行!薄夜——你不能这样……恍惚中似乎想起了当时去澳洲,她被下药的时候,眼前这个男人从一群不怀好意的黑人中将她救出,天神降临一般带她离开那个危险的地方到了酒店,一脸温柔暧昧地将自己拖入情网,可是到最后又生生停止。

因为他说,我尊重你的选择。

我不会强迫你,你是个好姑娘。

那么现在呢……一瞬间被冰冷的现实所击倒,唐诗像是一个破碎的玩偶看着身上的薄夜,为什么……为什么总是初识的时候最美好,越深入……就越伤人?薄夜……我宁可……一辈子停留在你离开这个世界的深渊里悲伤度日,也不想再面对你的残忍了。

像是能够感应到唐诗在想什么,薄夜的手一停。

唐诗身体一颤。

薄夜眼里慢慢的都是摧毁欲,唐诗觉得自己甚至在他眼里被分解成了粉末,可是男人的眼神那么可怕,动作却猝然停下。

理智和疯狂在交战。

唐诗还在颤栗,这样害怕的她让薄夜觉得嘲讽。

他松开了唐诗,指尖还残留唐诗肌肤的触觉,那是令他能够在分秒之间就失去理智不能自控的光滑细腻。

唐诗感觉到了薄夜松开自己,连原本压制着她的手脚都猛地一轻,后来唐诗捂住自己的嘴哭了出来,狠狠推开薄夜,哆嗦着将身上的衣服披起来,像是怕薄夜只是故意放过,又要再次让她坠入深渊,唐诗红着眼睛摇头,别过来了,薄夜,你不用滚,我滚好不好?你放过我……我们两不相欠,我不用你补偿了,这样行不行?薄夜的眼里是世界破碎的崩溃,他喃喃着,眉眼深处一片剧痛,唐诗,晚了。

从他们又重逢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了,命运的齿轮将他们统统推向深渊,唐诗光靠逃,是逃不开的,只有死。

死了薄夜也不会放过她,挖她的坟,掘地三尺,骨灰都不会放过。

上至碧落下黄泉,此恨绵绵无绝期。

她的最近过的好吗唐诗在这种情况下已经没有办法再克制自己的冷静,后来薄夜再次袭来的时候,她对准了他肋骨往下一点的地方,和腰部连贯的那里,是人身体算得上相当脆弱的部位,狠狠撞了一下。

随后她听见薄夜发出一声闷哼,动作都停住了,整个人剧烈颤抖了一下,像是受到了极强的疼痛刺激,连着脸色都跟着惨白了。

唐诗这半年学的防身术,基本知道哪里下手可以让歹徒停住,可是没想过她这一下撞下去,薄夜的反应会这么剧烈。

半边腰部都在剧烈疼痛,薄夜死死攥紧了拳头,唐诗仓皇失措看了一眼,那个部位大概是肾所在的位置?薄夜没说话,只是捂着腰部起身,随后用力咳嗽了一下,那声音听着让唐诗都感觉到了心惊,她将自己的衣服都统统拉起来,慌张地攥在手里,随后看了一眼薄夜,就直接从病房里逃出去。

那姿态就如同在逃离一场追杀。

薄夜看着唐诗的背影离开,总觉得这道背影像是看见过无数遍。

是否曾经的记忆里,她也肩膀瘦削离开他的世界。

唐诗走得时候,带起一阵分跟着关上了门,那重重一声摔门声,如同用力敲打在他心头,让他灵魂一颤。

而后男人慢慢在角落里蜷缩起来,按着自己的腰部,似乎这样能把这阵疼痛缓过去,痉挛一般颤抖着。

他想喊白越过来看看情况,刚拨通电话,一张嘴却是咳出一口血。

唐诗……既然所剩无多时日,不如一起堕落到地狱尽头吧。

唐诗逃出去的时候,正好遇上了叶惊棠从走廊的另一端走过来。

两个人撞了一下肩膀,才各自止住脚步,叶惊棠颇为惊异地往后退了几步,看了唐诗一眼,你……唐诗抬头,红着眼睛,衣衫凌乱。

叶惊棠眯起眼来,一看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随后男人脱下外套,和薄夜起争执了?他故意避开了一些敏感的字眼,也没直白说穿,唐诗握紧了她肩膀上叶惊棠递过来的西装外套,只是轻声说了一句谢谢。

明天洗干净后我会把衣服还给你。

唐诗想要擦肩,又被叶惊棠叫住。

等一下。

叶惊棠顿了顿,那个……最近姜戚她……唐诗才再次看向叶惊棠,你想知道她最近的生活?叶惊棠皱着眉,不知道该如何描述,或许想解释自己不是刻意关心姜戚,可是又觉得这种解释是无所谓的,最后干脆咬牙道,对。

她挺好的。

唐诗声音很平静,和韩让在一起,所以挺好的。

哦。

挺好的,挺好的。

叶惊棠咧嘴笑了笑,觉得自己在这一刻像个笑话。

那你先走吧,我进去看看薄夜。

叶惊棠意有所指,那个,你们之间……我插手不了太多,如果真的过不下去了,就还是彼此放过彼此吧。

唐诗讽刺地笑了笑,我放过他,谁放过我?对薄夜来也说也是一样。

叶惊棠说了一句含义深刻的话,他放过你,谁放过他?不必复合多可惜呀唐诗不再说话了,过了一会转身和叶惊棠擦肩,走廊尽头两人身影交错,拉长了墙壁上的阴影。

唐诗到了基地大厅的时候,看见白越陷在沙发里,一头白发缠绕周身,抬头一霎美如妖孽,冲着唐诗笑得风华绝代,哟,和老夜谈完了?没什么好谈的。

唐诗和白越打了个招呼就打算离开,又想起唐惟,我儿子在哪?那个臭小子?在我房间里。

白越起身,来到唐诗面前,唐诗才发现他虽然瘦削,面容像个女子,但是还是相当高大的,立在她面前的时候都能投下一道影子,男人勾着唇笑了笑,你看起来不是很开心。

换谁被薄夜那样对待,都不会开心。

唐诗没说话,只是低低应了一声,白越双手插兜领着她往他的房间走,走路姿势特别潇洒,还会带起一阵风,满头银丝便跟着飘扬,他走在前面就跟雌雄莫辩的模特似的,我以为你会和他复合。

想多了。

唐诗淡漠地开口,我和他没有复合的必要。

都一起经历了这么多了,最后却没在一起,多可惜呀。

白越看来是薄夜的说客,回头笑着看了一眼冷漠的唐诗,唉,别摆出这幅表情好不好,你们在不在一起跟我没有多大关系,我只是想帮薄夜这个可怜人说点好话改善一下他在你心目中的地位罢了。

薄夜在唐诗心里有着什么样的地位呢?连唐诗自己都给不出回答。

白越在一个房间面前停下,随后敲敲门,臭小子,我进来了?好的白越哥哥。

唐惟的声音传出来,倒是让唐诗颇为惊讶,她的儿子似乎在不知不觉间,和这群身份神秘的男人关系越来越好了。

开门进去,唐惟正在电脑前研究人体器官,白越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喏,小朋友,你的家长来接你回家了。

妈咪?唐惟看见唐惟吃了一惊,你和爸爸说完话啦?唐诗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把和薄夜之间那些互相伤害的事情告诉唐惟,对的,我们走吧。

你身体没事了吧?唐惟还有点不想离开,要不在白越哥哥这里休息几天?你把我这里当医院了啊。

白越无奈地笑,这可是我的私人基地好么,除了你们别人都进不来。

唐惟更加得寸进尺,是吗,以后我可以随意出入吗?嗯……白越摸着下巴,看在你是傲慢最宝贝的徒弟份上,勉强给你个特例吧,以后要来了,和我说一声。

白越笑着看向唐惟,至于我的联系方式,我就不用给你了吧?毕竟以你的能力,应该能查到吧?唐惟打了个指响,跳下来牵唐诗的手,说好了,下次联系。

他便领着自己的妈妈往外走,唐诗觉得疑惑看了眼他原本正在浏览的网页,结果看见了好多鲜血淋漓的人体器官的照片,你……在看些什么?肾。

唐惟简言意骇,在学习人体器官的知识。

再次吐血随心所欲唐诗听见唐惟这样的回答,多看了他一眼,没说别的,后来一大一小的身影离开了秘密基地,白越才转身,穿着一身红色长袍,和医生的白大褂截然相反,鲜血一般妖艳的颜色,偏偏一头白发如同鬼魅,他眼尾一挑,眸中有些许杀意掠过去。

白越又转身回到薄夜的房间,推门进去的时候,看见薄夜躺在床上跟一具尸体似的,白越皱着眉,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的?刺激到她了。

薄夜手边放着好几张餐巾纸,上面都是血,他应该擦掉了不少,然后薄夜喘着气笑了两声,白越看了立刻把眉毛皱得老高,你悠着点说话,一个人身体里就4000毫升的血,慢慢吐,别说到一半就嗝屁了。

薄夜被白越这番话气得当场想翻白眼晕过去,他捂着腰部说,我刚刚和唐诗肢体摩擦……她撞到我腰部肾那边了。

白越脸色一变,立刻喊了手下过来把薄夜扶起来,等下给你做检查,你可别吓人啊,我上哪去给你找第二个肾?薄夜乐了,那你把肾给我。

想得美,那你还是去死吧。

白越笑着舔了舔嘴唇,你的唐诗,我会替你好好照顾的。

薄夜剧烈咳嗽起来,气得说话都不顺畅了,滚蛋!你敢染指唐诗,老子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得得得,吓人。

手下进来,就将薄夜搬上了一张可以移动的手术床,随后白越转身去取手套,你需要注射排异的药物了,上一次出现这种情况是在什么时候?一个月前。

哦,那还挺好。

白越戴上口罩,闷着声音说了一句,毕竟以前一个礼拜就吐一次血,这次一个月了呢!爱情真是神奇,看来我得把唐诗挂在床边,以后你就不会吐血了。

……薄夜躺上手术床,原本心里还有很多顾虑和害怕,愣是被白越说得有点想笑,医生都像你这样不正经吗?不,也只有本神医是这样随心所欲的。

白越从袖子口里抽出一把小手术刀,刀刃冰冷锋利,我能救人,也能杀人。

和江凌那种救死扶伤品德高尚的医生不一样。

反面教材。

薄夜觉得腰部又在疼了,嘶得抽了一口冷气,想去捂住,发现自己已经没了力气,白越说,行了你别折腾了,不会死。

要真死了你这一时半会捂着腰也没用。

薄夜说不出话了,你这样听着很不正规。

我本身就不正规。

白越和下人一起把薄夜推进了他的私人手术室,里面的设备甚至比外面最贵的医院都还要现金很多倍,有的药是国家禁止使用的禁药,但是放在白越的基地里一览无余,就跟做展览似的,丝毫没觉得这些药物危险。

薄夜感觉到有一根软管扎进了自己的动脉,随后白越往葡萄糖里注射麻醉剂,按照他体重来算剂量,慢慢推动着针管将麻醉剂推入药水里。

一股冰冷的寒意袭来,薄夜觉得全身血液都跟着冷下来了,血管里有别的液体充斥闯入,他想说被注射麻药的感觉实在是太难熬了,但是下一秒意识就沉沉睡去。

白越站在手术室里,拔出针头,一闪而过一道金属的冷光,有人在他耳边轻声问,少爷,一切继续吗?对。

白越低声应下。

传奇色彩不凡一生唐诗回到家中的时候,只觉得自己身体都像是透支了一样,腰酸背痛得要死,唐惟看了一眼自己的妈妈,轻声道,你累吗?累。

脖子和肩膀附近还有薄夜留下的痕迹,唐诗垂了垂眼睛,把衣领往上拉,唐惟当做自己没看见一样,沉默无声地站在唐诗背后,随后看着自己母亲进房休息。

唐诗以为一切总算有了个平稳地过渡,可是却没料想到当她这个午觉一觉睡醒,自己成了网络红人。

一段唐诗站在废墟高地上的视频在网上被人上传了,随后点击播放量以疯狂的速度增加,一上午就有了五十多万人观看!五十多万人是什么概念!可以堪比整个海城!唐诗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拿着话筒说话的那段小视频被人完完整整地拍了下来,一时之间唐诗这个名字成为了一种代言,一种坚强勇敢的代言,无数人在下面留言说,唐诗简直是救世主一样的存在。

【对啊,唐诗就是Dawn,那个传奇设计师,就是那个在镜头面前脱衣服证明清白的女人。

】【唐诗这一生简直是传奇色彩。

】【我记得当初薄氏好像要出事的时候,也是唐诗出现的。

】【她不是薄氏的女总裁吗?】【太厉害了吧……这话我听着眼泪都要飚出来了。

】无数人找到了唐诗的微博,原本她微博下面发平时的日常,只有几十条评论,如今却有好多人循着踪迹过来观察唐诗的日常,连着评论和点赞都在暴涨。

唐诗吓了一跳,原本大风大浪过后,她以为自己的日子就会是这么平淡了,却没想到再一次又重新回到了大众的视野里,还有人自发成了唐诗的小迷妹,说要成为唐诗的后援会。

姜戚看见这个消息的时候,给唐诗打了个电话,看见网上的消息了吗?看见了。

唐诗叹了口气,怎么会……这么多人看啊。

这说明大家认可你。

姜戚在手机另一端笑着说道,正好,现在趁热打铁,把你成为星光电影节大使的消息官宣出去,估计都能给电影节拉好大一波热度。

不必要这样吧。

唐诗无奈地笑,我还不想出名。

放心。

姜戚声音很利落,不会让你的私人生活受到影响的。

半小时后,星光国际发出官宣——【星光国际电影节携手Dawn唐诗来到新的一年,在这一年唐诗将联名电影节成为星光国际大使,传奇的色彩,不平凡的一生。

新时代的女性,新时代的电影节!】这条微博很快登上热搜榜第一,关键词唐诗,星光国际电影节等tag的热度也跟着蹭蹭蹭往上涨。

白越看见这条消息的时候,笑着把手机递给薄夜看,还幸灾乐祸吹了声口哨,你前妻登上热搜榜了。

薄夜没说话。

白越又说,你前妻一下子火了。

薄夜还是没说话。

白越乐了,你前妻真美。

薄夜拍案而起,你有本事再说一句试试?!小瞧了你没少陪睡白越看见薄夜这个激动的反应直接笑了出来,哎,别激动啊,刚刚稳定呢,别回头又是一口血喷出来,那我可救不了你。

薄夜没说话,但是表情明显阴郁。

白越在一边幸灾乐祸问他,为什么不高兴?唐诗出名了,被大家伙接受了,你应该开心才对。

薄夜沉默好久才说,不想让别人知道她的好。

啧,占有欲还真强。

白越简短点评,之前还跟人家闹得你死我活,一转头就舍不得。

你俩非得这样吗?有一方低头乖乖认错不行吗?薄夜看了一眼白越,没办法。

他也想,可是唐诗不要他的认错。

只要他的认输。

白越看着薄夜冷漠的侧脸,这张脸可以令无数女人为之疯狂,白越在澳洲的时候就见过医院里的小护士为了薄夜排成排来他的病房照看,而且还都是自愿的。

所以原则上说,薄夜应该不缺女人,也不缺人爱。

那么为什么会对唐诗如此执着?白越有些看不明白。

后来他看见薄夜起身,拿起手机又硬生生放下去,像是想看却又拒绝看,犹豫的样子如同饱受折磨。

他才明白,原来有的深爱,只能以这样惨烈的结局作为收场。

原来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星光传媒的老总给唐诗亲自打了一个电话,喊她周末有空过来一起录个采访,对面的男声很磁性,唐诗总觉得耳熟,不由得在心里感慨——原来星光传媒的老板也是个如此年轻有为的人。

她蓦地就想到了薄夜,他们这一类人,年轻气盛,手眼通天,别人要爬一辈子的路,他们轻轻松松就可以超越,如同赢在了起跑线的人生赢家,不费多大力气就可以站在权利的顶端。

她又摇摇头把脑海里的念头甩开,之后和对方道了别挂掉通话,一边的唐惟问道,你要去做采访?唐诗捏了捏眉心,嗯……是电影节的,所以不得不出面。

因为她已经是他们的代言人了,若是换做别的合作方,以她低调的性子,可能会直接拒绝。

我陪你?唐惟试探着问了一句。

不了吧。

唐诗笑着摆摆手,我自己去好了。

你最近高中作业挺多的。

唐惟没否认,只能道,那你一个人去记得保护自己,实在不行喊苏祁叔叔一起。

然而唐诗最终去的时候还是选择了一个人过去,这种事情都要苏祁来陪太不像话了,何况苏祁也不是她的谁。

到了星光传媒公司的时候,她一进去就看到了石婳。

石婳也没想到会再次见到唐诗,看她一个人走进来,没人陪伴,便觉得唐诗落了单,正好是可以欺负的时候,想都没想就嚣张地上前道,哟,到底是小瞧了你,居然能当上电影节大师,背后没有少陪睡吧?通过陪睡来获得某些角色,这已经是娱乐圈一个公开的秘密,石婳自然也是看着看唐诗的。

你的手段也就这样听见石婳的冷嘲热讽,唐诗没说话,只是把她当做空气一样,目不斜视地路过,完全不在意她的出言嘲讽。

石婳因为家里老爸算是娱乐公司一个小股东,所以没有少在公司里上蹿下跳,甚至是横着走。

她觉得全世界都得让着自己,偏偏唐诗不拿她当回事,这让她无比愤怒,直接在背后喊道,唐诗,你怎么不说话?无话可说。

唐诗讽刺一笑,对你,我没什么好说的。

你几个意思啊!石婳上前抓唐诗的肩膀,却想到上次唐诗凶狠的动作,又提心吊胆缩了缩,这个细节被唐诗看见,女人扬唇笑得讽刺,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相对于石婳的气急败坏,唐诗可以说是冷静得过分了。

这么一对比,更加对比出石婳的可笑,唐诗径直往前走,石婳跟在后面叫嚣,你站住!你今天怎么又来了?夜哥哥可不在,你想勾引谁?唐诗握紧了拳头,少拿你那些肮脏的心思来看我。

自己不干净,看谁都是脏的!这意思是在说石婳自己擅长勾引别人,就喜欢给别人泼脏水。

石婳气歪了脸,你以为我是你?你算什么东西,唐家都破产了,你顶着个唐家千金的名号,还真以为自己是大小姐呀?不过就是个落魄户,还好意思装清高!唐诗面对她字里行间那些不堪的侮辱,忍住了脾气,没有去搭理,这反而让石婳愈发跳脚,我跟你可不一样,我用得着勾引?我家里缺这点钱?我爸爸可是这家公司的股东,我像你?现在怕是没有找到下家接盘所以缠着薄夜,趁着薄夜不在又来公司里倒贴别的老板吧!这话说的声音太大声,一下子大厅里有人朝她们看过去。

原本还只是女孩子之间的语言讽刺,现在一下子升级成了各种人生攻击,众人错愕差异的视线一下子对准了她们,还在身后窃窃私语。

那个是谁?石婳呀,古东的女儿。

看起来很娇纵啊,旁边那个高高瘦瘦的呢?看着面熟,估计也是小明星,就是我一时半会记不起来……等等……那个人,是不是唐诗!?唐诗的面孔被人认出。

霎时间议论声多了一倍!所以刚刚石婳是在骂她!什么情况啊……石婳脾气很臭,怎么连着唐诗也被骂了?不会吧,唐诗的人设难道要崩?唐诗倒贴老板?真的假的?这次当上大使难道……可怕可怕……快走,别被石婳看见,不然股东那边直接开除你。

唐诗听见这些议论声,原本石婳以为唐诗该气愤的,可是唐诗脸上的表情淡漠得没有一丝动容,像是在听一个和自己无关的故事。

这让石婳都有些吃惊,又有些不甘心,新找了个话题拐弯抹角骂唐诗怎么,你的脸皮已经厚到了这个地步了吗?唐诗没说话,抬头嘲讽地笑了笑,石婳,你也就这点手段。

当众诋毁别太过分石婳的攻击在唐诗这么轻描淡写一句的面前,顿时显得不堪一击,她气歪了一张脸,指着唐诗,气得胸口都在哆嗦,你也配这么说我?我看,你就是混进来故意勾搭这边的高层的,保安人员呢?把这人给我赶出去!唐诗脸色终于变了变,石婳在星光传媒向来呼风唤雨,仗着自己有一个当股东的父亲,就一直横行霸道,全公司上下都知道她的坏脾气,却没想过她现在被惹急了,直接喊人把唐诗赶出去!大家纷纷觉得眼前这个女子太悲催了,遇上这个个蛮不讲理的石婳,可是又因为石婳背后的身份,对她的话不敢不从,几个保安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尴尬的上前对着唐诗道,那个,小姐……您看这……唐诗皱着眉头,怎么,星光传媒是听石婳的指令的么?几个保安面有难色,小姐,请您别让我们难做,石婳小姐的父亲是星光传媒的股东……我们也只能听她的话……星光传媒的老总是谁?唐诗冷声问道,你们几个难道是石婳发给你们工资吗?如果不是,为什么要听从石婳的命令?少废话!石婳手一挥,大概怕了唐诗再次动手压迫她,干脆叫保安上前把她架住了,自己在一边看好戏。

唐诗,这个贱女人,她要让她今天在星光传媒身败名裂,从此看谁还敢请她做代言,让她丢人丢到整个娱乐圈!石婳恶狠狠咬着牙,唐诗看了眼拉住自己的保安,站在原地没动,只是两个字,放开。

呵,这会装腔作势到还挺像一回事的。

石婳不屑一顾,压根没想过唐诗是不是真的被人喊来这的,她眼里的唐诗就是个不择手段往上爬,抢走她的夜哥哥的心机女表,她不可能给唐诗留一分退路!唐诗目光冷漠地如同当年那个薄夜,一字一句,我再说一遍,我是被人请来这里的,请我过来的是星光传媒的老板,要是不信,尽管等着下场!少来虚张声势!石婳不可能相信的,星光传媒老板神秘莫测,会主动来喊你?你就是自己想要勾搭他,所以来这里恐吓别人!赶出去,不能让这个城府深重的女人坏了我们星光传媒的名声!唐诗挣扎了一下,但是风度还是在的,周围人看着石婳这样咄咄逼人,有点看不下去,石婳小姐,你看人家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要不别这样了,得饶人处且饶人……得饶人处且饶人?石婳指着唐诗的鼻子破口大骂,她就是个贱女人!就是个处心积虑倒贴豪门的荡妇!你们给她留什么面子?还真以为她是网上那个女神?我告诉你,都是装出来的,她就是擅长演戏笼络人心!别太过分了!一边的前台小姐看不下去了,前一次唐诗来的时候她就帮忙招待了,通过相处,她知道唐诗是个很有气质礼貌的人,自然容不得别人这样当众诋毁她,你别仗着自己父亲是星光传媒的股东,就来这里仗势欺人!唐小姐没有你说得那么不堪,你才是蓄意诋毁!无法无天赶她出去少在这里装什么好人!石婳听见有人帮唐诗说话,更是怒不可遏,上前直接一个巴掌打在了那个前台小姐的脸上!啪的一声清脆巨响,在大厅的所有人都惊了惊!石婳吹着手掌心,还一脸无所谓的样子,仿佛刚才打的是一条狗,而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真是脸皮厚,打得我手都疼了呢。

你……唐诗都被这一变故愣住了,看来石婳害怕唐诗的身手所以不出手,但是欺负别人就毫无畏惧!这就是相当明显的欺软怕硬!前台小姐也没料到自己只是帮忙说一句话而已,会得到一个迎面而来的耳光,被打得鼻血都出来了,精致的妆容花了一片。

女孩子,尤其是大公司的前台,就是整个公司的门面和礼仪标志,所以越是高级的公司越是对前台的招聘要求越高,今天的前台小姐也是,名牌大学毕业,三种语言功底,才能来星光传媒当前台招待各种尊贵的宾客——却没想过被石婳当场一个耳光打到脸面尽失!她眼泪直接涌出,声音都抖了,你凭什么打我?良好的职业素养让她忍住了还手的冲动,若是正常人,无缘无故被石婳一个耳光过去,估计会当场和她扭打到一起,管她是不是什么股东的女儿!石婳目睹前台小姐捂着脸哭泣的样子,娇蛮跋扈地笑了笑,哟,现在哭啦?估计也是和唐诗一类人,所以帮着唐诗说话。

唐诗给了你多少好处?是不是等她当了哪个老板的小三,也会带着你一起介绍啊?这种不堪入耳的话语,根本想象不出是从一个家底殷实教育优良的家庭里出来的大小姐。

石婳身上毫无素质可言,一脸大浓妆,倒是和如今哭得楚楚可怜的前台小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她冷笑着,这就是给你们一个警告,谁再敢出声帮着唐诗说话,就是跟我过不去!跟我过不去,就是跟公司过不去,本小姐一句话可以叫你们都丢饭碗,所以好好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没那个资本就少来我面前逞英雄!唐诗咬牙切齿,你是故意做给我看的吧?没错!石婳嚣张地走到唐诗面前,看见她的手被保安抓着,才稍稍放心,又拔高了声调,原本想把你赶出公司的,现在我改变主意了,我要你当着全公司人的面身败名裂!把她的衣服给我扒了再丢出去!这话一出全场震惊,有人张了张嘴巴几次想劝阻,却在看见石婳那个眼神的时候生生刹住。

人性……和自身的利益在此刻被端上了天秤。

他们想阻止,可是,他们更不想丢饭碗……唐诗被迫后退几步,几个保安都跟着变了脸色,石小姐这样真的……不大好吧?怎么,你们心软什么?你们不干,就是你们自己丢饭碗!被炒鱿鱼和动手里面选一个!石婳狠狠蹬了一下高跟鞋,那一脚如同踩在众人心上,和理石地板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众人面色惊恐,这可是大公司里……石婳能这样无法无天吗?耳光还礼她的强势还不快动手!石婳伸出手指,直指唐诗,给这个贱女人一点教训,看看她以后还敢不敢来公司里妖言惑众!你们要是不服,就尽管去跟我爸打小报告!看看咱们是谁留下来!这话其实已经很明显了,我就是有后台,你们能拿我怎么样!唐诗眼神冰冷,你确定不会后悔么?她从开始就没有表现出石婳想要的那种害怕,她想看见唐诗失去理智求她,想看见唐诗紧张后怕,却不料想唐诗的情绪只是轻微起伏了一下,就瞬间又化作了一片平静!她摸不透唐诗的内心到底有着什么样的底牌,所以觉得自己才是紧张的那个,这种认知让石婳越来越气急败坏,薄夜居然会喜欢这样一个城府深的女人?她唐诗,凭什么?!石婳刚想开口喊,忽然间远处传来了一阵脚步声,那脚步声不急不缓,像是胸有陈竹,又像是根本没把这场闹剧当回事,明明目睹了整个过程,还是如此冷漠。

尽管冷漠,却还是令人觉得可怕。

石婳抬头,脸色一变。

身材修长的男人一步步走来,穿着一身精致的手工西装,白皙的脸上是一双带笑的眼睛,唐诗抬头的那一瞬间都愣住了,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他。

见到一个曾经见过的旧人。

这个旧人,居然是星光传媒幕后的……神秘的老板……石婳后退几步,男人就前进几步,像是逼迫她似的,那脸上的笑倒还是清俊,如同翩翩君子,他优雅地转身,声音是富家公子的磁性腔调,咦,你在这里,耍大牌?石婳脸上全是冷汗,我……怎么能这样呢,我这个总裁好歹还在呢,你怎么能替我执行公司的一切指令,还使唤我公司的保安?男人眯着眼轻笑,语调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可是话后面的深意却让人觉得毛骨悚然,石婳……我是不是对你和你的父亲太仁慈了,导致你这样无法无天?石婳脚都要软掉了,眼睛一红,表哥,我……我不是故意的,是这个女人她不要脸,说是被你邀请的,我为了维护你的名声,我才——的确是被我邀请的啊。

男人语调一转,瞬间转至冰冷,怎么,你对我邀请来的客人有意见?石婳脸上血色全无!什么……什么情况?为什么唐诗会被她的表哥邀请?唐诗难道一早就勾搭上他了吗?那么薄夜呢?薄夜也是被她玩弄在手掌心吗?石婳的脑子里闪过去无数念头,对于唐诗的恨意越来越明显,她握紧了拳头,咬着牙站在那里,男人欣赏完她这副憋屈的样子,低笑一声,你很不服?没……没有……石婳不敢对着星光传媒的真正幕后老大说一个不字,哪怕自己的父亲,是公司的股东。

男人这才来到唐诗面前,眼神扫过那两个摁着唐诗的保安,保安被吓得差点一下子跌在地上,立刻退后,巴不得跪下来磕头了,总裁,您饶过我们,都是石婳逼我们啊,我们不做,就要被炒鱿鱼啊……我们怕,对不起唐小姐,您大人有大量放了我们好不好?看在我们刚才也替您说话的份上……唐诗没说话,一言不发,她并不心软。

倒是男人笑了笑,这家公司的总裁是我,能炒你们鱿鱼的也只有我,你们居然会被石婳这种话所威胁,说明你们自身也是个怕强权的,你们自己说,留着你们这种保安,有什么用?不是害怕不听石婳的话,就会丢饭碗吗?他倒好,现在当着他们的面来了一出现场版的炒鱿鱼!石婳整个人都哆嗦了,自己表哥刚才的话听起来是在教训两个不懂规矩的保安,事实上,字字句句都是在打自己的脸!她石婳没权利威胁公司的任何一个员工,只有最高执行总裁有!那两个保安灰溜溜地离开公司大门的时候,男人才将目光收回来,随后对着唐诗伸出手,笑容依旧纯粹,你好,唐诗,好久不见。

唐诗被他的笑容怔住,过了好一会才伸出去握住男人的手,福臻,好久不见。

多久没见了啊……这个名字,听起来竟然有些遥远。

你还记得我的名字。

福臻笑了笑,随后凑近了唐诗的耳朵,我惦记你很久了……唐诗往后稍微退了几步,福臻这样的表现甚至不顾在场所有人的眼光,让她有些无法招架。

石婳看见自己表哥的动作,恨得牙齿咬得咯咯响,果然这个唐诗不是什么好东西,连着她的表哥都被骗了!石婳还想说什么,只见唐诗和福臻握了手之后,松开他,随后大步来到她的面前,高高扬起自己的另一只手臂,毫不犹豫地一巴掌直接打在了石婳的脸上!啊!石婳发出一声惨叫,整个人被唐诗打得后退几步,两道鼻血顺着她的脸流下来,女人没站稳,直接跌在地上,哑着嗓子嘶吼,你这个贱人,你居然打我耳光!怎么。

你算什么东西?唐诗眼眶猩红,那一巴掌下去打得她自己手心都在隐隐作痛,可是这些痛算得上什么?更痛的她都经历过!这一巴掌,就是你刚才打那个前台姑娘的还礼!我告诉你,我唐诗从来不是软柿子任你捏!唐诗上前逼近了石婳,直直盯着石婳的脸,一字一句,先前你对我冒犯的时候,我就警告过你,不要以为自己真的没人可以收拾,我说了你会后悔,你不听,这能怪我吗?唐诗你——石婳捂着半边脸,鼻血顺着下巴滴落在地板上,她整个人扑扑簌簌地抖着,我告诉你……我们没完——到底有完没完,也不是你说了算。

唐诗起身,眼神像极了当年那个无情的薄夜,凉凉地拍拍手,掸了掸身上的灰尘,掀翻了天也不过是个胸大无脑的女人,你以为自己能翻出什么大浪来?积怨已深你去死吧石婳大概是没想过会被唐诗这么干脆利落地一个耳光打上来,刚才看她不动手的样子,还以为唐诗是怕了她背后的靠山,岂料现在直接上来一巴掌,她坐在地上,不停地哆嗦。

我告诉你唐诗……你完了,我一定会弄死你——唐诗冷笑,那笑意颇为不屑,就凭你?你以为全天下的人都得听你的话么嗯?到底是有多无脑才会把这种事情当做炫耀的资本?石婳被唐诗突如其来转冷的态度所吓倒,一时之间居然没人敢上前把石婳扶起来。

或许大家对石婳平日里的所作所为都积怨已深,所以现在唐诗一个巴掌上去,等于是在替他们出气,剩下围观的人都巴不得拍手叫好了,谁还会去管石婳的感受?石婳想让唐诗身败名裂,却偷鸡不成蚀把米,倒是让全场所有人看了她的笑话。

这个打脸打得可谓是啪啪响,唐诗眯眼笑了一声,至于我和星光传媒的总裁到底有没有约,也不是你开口说了算,你以为你算什么大人物,在全公司上下横行靠得是什么资本?!石婳坐在地上哆嗦了一下,随后尖叫了一声,贱女人,你居然还敢说我,你去死吧——!石婳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扑上来,唐诗警觉,反手就直接打了上去,然而还没接触到的时候,石婳的身体被人狠狠一拽,再一次摔在地上。

福臻皱着眉头,笑了笑,表妹,这样对我的客人不好吧?表哥……石婳觉得不可思议,表哥你为了这个女人对我动手?不算动手。

福臻蹲下来,弯腰凑近了石婳,一字一句,如果你还敢嚣张,我不介意让你见识见识真正的动手是什么样。

石婳被福臻这道警告吓得狠狠一哆嗦,脸色苍白,鼻血还挂在脸上,那模样实在是惨不忍睹,谁能想到那个大小姐如今会有这样悲惨的模样?倒是唐诗,好笑着双手环在胸前,还声音轻飘飘说一句,有没有谁过来帮个忙,把我们石大小姐扶起来?现在要她假好心了吗?!石婳的跟班躲在人群里,原本不敢冲出来,如今冲出来表忠心,立刻把石婳从地上扶起来,嘴里还念叨着,小姐,你没受伤吧啊?看着我都心疼……唐诗啧啧两声,这会子出来护主了,当初怎么不来呢?那个小跟班脸色一僵,导致石婳气急败坏狠狠把她推开,滚!我还不用你同情可怜。

唐诗居高临下看着石婳从地上爬起来,眸光无情如同在看一条可怜的流浪狗,后来她轻笑着走开,踩着细高跟在理石地板上发出一连串清脆的声音。

福臻跟上她的步伐,不知道是有意无意,不好意思,我公司给你造成了不好的印象,不过其实她也不是我公司的人,请你务必替我们公司保留好的形象。

石婳又是一次被打脸,直到后来那个小跟班把她扯起来,小姐,我们走吧……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石婳咬牙切齿,去……去找夜哥哥!我绝对不会放过唐诗!找薄夜?小跟班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好,我送你去。

唐诗跟着福臻来到了二楼的会议室,福臻转头看了她一眼,笑道,我没想到你会变得这么冷酷。

毕竟被压迫惯了,也得试着反抗起来。

唐诗理了理头发,吓到你了?没有。

福臻哈哈大笑,手疼吗?毕竟力的作用是相互的。

跟我讲物理学?唐诗也笑着在一边沙发上坐下,姿态矜贵,气场优雅,丝毫看不出来刚才被石婳刁难过,好了,说正事吧。

这么迫不及待?福臻喊人去泡了一壶红茶,便在唐诗对面坐下,抬头看了一眼她的脸。

还是之前自己一直想要得到那张脸。

福臻的手指扣了扣高级材质的桌面,我还想先和你叙叙旧,这样方便切入主题让你没有压力感。

我们之间?唐诗倒也直爽,似乎也没什么旧事可以聊,我和你也不过是萍水相逢吧。

不。

福臻勾唇,在我心里可是浓墨重彩,唐诗。

唐诗当做没听见一般,她撑着下巴,偏着半边脸看福臻,随后道,为什么挑我做你们的形象大使。

因为我觉得你的气质很适合。

福臻形容了一下现在眼前的唐诗,总觉得,她似乎越来越像一个人,不管是脾气,还是办事秉性,这半年改变的东西太多了,唐诗和那个男人越来越像了。

甚至连举手投足都带着男人的决绝洒脱。

怎么说呢,新时代的女性,肯定得是那种独立自主,又不会被俗世眼光所绑架的。

福臻举了个例子,你也知道,以前重男轻女,怀孕的女人更是得不到公平的对待,若是生个儿子,便母凭子贵,若是生了个女儿,以后肯定是在全家面前都被看不起的。

这种情况太多了,哪怕现在社会,也还存在着这种封建制度。

我明白。

唐诗补充道,尤其是离过婚的,更加会让人觉得是二手货,还带着个拖油瓶。

这个社会对女人很苛刻。

福臻简言意骇地挑出了重点,所以你的出现,就像是横空出世的一把利刃,人们越是嫌弃女人什么,你就越成为了什么,而且越来越耀眼,活出了自我。

有的人看不起女人离过婚,可是唐诗离婚了,还把孩子养得好好的,自己有本事有手段,根本不需要到倒贴别的男人,反倒是别人追求她。

有的人看不起女人独当一面,觉得是多管闲事,男人才是顶天立地的,可是唐诗上任薄氏总裁以来,没有一个人对她的工作态度和效率业绩说一个不字,她完美做到了女强人这三个字。

有的人更觉得女人应该柔弱依附男人,但是唐诗不依靠任何人,就可以活得自由自在。

所以我觉得应该来找你。

福臻伸手,再次和唐诗握手,这半年到一年的时间里,我亲眼目睹了你的太多传奇。

若为自由两者皆抛唐诗轻笑着,倒是经不起你这么夸奖,我也不过是个普通人。

福臻摇摇头,其实如果可以,我还挺希望你来我们公司上任就职的,据我所知你现在闲着是不是?唐诗的确是闲着,只是她这辈子也没有穷到那种为了钱去和男人迂回的地步,更不可能为了钱低头,她现在身上的积蓄足够把唐惟条件优良地养大。

我还是算了吧,能够成为你们公司的大使,是我的荣幸。

一开始没想过出面,不过既然你都请我来了,还是接下这个称号吧。

唐诗眨眨眼睛,也算是对我的一种肯定。

你真的变了。

福臻轻声说道,我还挺想念你曾经那倔强的样子,忍着所有苦不说的表情。

可是现在唐诗的脸上依旧麻木成了一片风轻云淡。

好了,过去就过去吧。

唐诗想到了后来的薄夜,他现在……不也是变了吗?人心太容易变了,最经不住时间的考验。

福臻有些好奇地看了唐诗一眼,对了,我想问问你和老夜……还有联系吗?唐诗没有逃避,嗯,前阵子还有。

我和他倒是一直还有联系。

福臻看了眼四周,不过他不知道请你做大使是我的主意,知道了估计朋友都没得做。

此时此刻男人白净的脸上有一种狡黠,唐诗也没有多害羞,承蒙厚爱。

你越来越高冷了。

福臻撇撇嘴,老夜肯定也说过你吧?嗯,不止他。

唐诗端起稍微凉下去的红茶抿了一口,很多人说我现在变得和之前的薄夜一样了。

总是就是看着很冷。

以前你虽然不大爱笑,但是你的心事热的。

现在你笑起来,连人带心都是冷的。

福臻伸手,像是想替唐诗理头发,到了后来又硬生生停住了,也挺好啊,起码这样你不会再被老夜欺负了。

欺负?唐诗扯着嘴角笑了笑,不过是我犯贱罢了。

我现在和薄夜彻底断掉关系了,你可以不用在我面前一次次提他来试探我。

被你发现了,我在试探你。

福臻收回了手,好吧,就是想看看你对薄夜还有没有感觉。

唐诗毫不避讳地承认了,有,但是我不会再让这种感觉控制我了。

她似乎并不害怕内心被人看穿,哪怕现在对薄夜仍有爱意,也不丢人。

她学会理智了,爱又算得上什么呢?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

福臻想了个措辞,那这样,等下我喊你给你合同,我们再看看别的条款事宜,然后洽谈结束早的话,我带你去吃饭看电影?唐诗笑着却拒绝,我们还没熟到那个地步吧?也不过是曾经在混乱的夜色场所里遇见了几次罢了,没必要这样一见了面就和好朋友似的出去逛街玩。

慢慢来嘛。

福臻不觉得被拒绝了尴尬,脸上还挂着笑,打定了心思道,反正你闲着不是吗?你和苏祁在谈恋爱唐诗装模作样思考了一阵,随后道,那我得问问苏祁。

福臻的脸刷的一下拉了下来,你和苏祁在谈恋爱吗?唐诗觉得这种时候拿苏祁出来当挡箭牌是一种十分正确明智的选择,没有多想就说,目前还在尝试阶段。

福臻啧了一声,我拿个号码牌行不行?唐诗乐了,不行。

怎么这么狠心!福臻垂着桌子,没准儿我活比苏祁好呢?唐诗摆出一副性冷淡的表情,不谈这个,我不想了解。

好吧……福臻抬头望了望天,原来逼走一个薄夜,还有一个苏祁,怎么这么难,就跟西天取经九九八十一难似的……后来秘书上门,把一些合同别的有关资料拿了上来,唐诗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是,随后问道,之后的电影节我的一切行程都由你们安排是不是?福臻说,对,不过我先给你打个预防针,老夜他们肯定得来。

毕竟还是个不小的赞助商呢。

唐诗脸色一变,随后道,你们大概办一场活动在多少人数范围内?五千左右。

福臻坐在沙发上,往后仰去,毕竟也是邀请制度的,没有邀请函也进不来,就只准备请那些国际上有影响力的人物过来参加,还有那些自带流量的当红明星。

懂了。

那么她的作用就是给电影节做招牌。

好,你看一下,如果确定,我们签合同,然后我带你公司逛一圈。

福臻从沙发上站起来,抓了一把领结,唐诗本能觉得这个动作薄夜做来也相当帅气。

甩甩脑子,想的都是什么呢?唐诗低笑一声,在上面签上自己的名字,随后福臻喊来了秘书,带唐小姐参观一下公司。

我上次去了你们公司的摄影棚。

哦,那栋活动楼是不是?我们这边是行政楼,不会有对外的接待明星拍海报什么的,挺严肃的。

福臻站在唐诗后面,和她一起往外走,等逛完行政楼我带你去活动楼看看,今天好像也有个明星过来拍广告。

唐诗有点八卦地问了一句,哪个?肖赫天。

福臻咧嘴笑了笑,那个影帝。

唐诗有些吃惊,哇,我看过他的电影。

这么说来你还是他的粉丝咯?福臻多看了唐诗一眼,等下我喊前台小姐带你去看他工作,顺路帮你要一份签名。

多谢多谢,要两份行不行。

家里那个姜戚也很喜欢肖赫天呢。

批量产都行。

福臻打了个指响,很乐意为唐诗效劳,他最近貌似有新片上映,我和老夜几个都赞助投资了,所以那个交卷已经送到我们这里来了,想提前看吗?唐诗立刻两眼发光,真的假的?一点消息都没有啊!好莱坞大片的特效团队。

福臻语气平淡,上映应该会引起轰动。

好期待!唐诗有点兴奋,这让福臻郁闷,早知道不告诉你了。

为什么?因为你明显更喜欢肖赫天。

谁人当初没瞎过眼然而此时此刻苏祁坐在办公室里,有人打了内线电话进来,苏少,今儿个唐小姐去星光传媒了。

哦。

苏祁应了一声,等她结束了,派人开车去星光传媒楼下接她。

收到。

对了,帮我约一下薄夜。

苏祁皱着眉头,总觉得最近有什么事情不大对劲,像是隐隐藏着一股危机,就说我有点事想和他谈谈。

半小时后,苏祁来到薄夜公司里,男人正坐在总裁办公室里面,看见苏祁推门进来,身后跟着林辞,薄夜皱眉,怎么想到来找我?我查到了最近安谧和一个神秘来电的通话记录,他们目前交流很频繁。

苏祁将报告递过去,薄夜嘀咕了一声,随后伸手去拿,这动作让苏祁看出了不对劲,你……右手伤了?平时不是惯用右手吗?今天伸手过来的,是只左手。

薄夜没闪躲,右边……肾不行了,一动就疼。

苏祁很没心没肺地笑了两声,肾不行?你那种事情干多了吧?薄夜要不是现在身体毛病没恢复好,肯定能站起来和苏祁打一架,废话少说好么,安谧背后还有人,但是我没查到是谁。

苏祁在一边沙发上坐下,观察了一下薄夜的表情,你最近和唐诗吵架了?薄夜顿了顿,随后道,嗯,吵得很凶。

差不多老死不相往来那种。

苏祁啪啪鼓掌,恭喜拗断,贺喜拗断,你和唐诗断关系了,我就有机会了。

亚洲醋王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找,死。

苏祁哈哈大笑,平白无故干嘛和唐诗吵架?我记得她好不容易才接受你吧?薄夜颇为落寞地说,我要她那种接受干什么?跟普通朋友似的,这辈子都背叛了死刑,还不如让她恨我呢。

呸。

苏祁不齿道,你就是太贪心,能做朋友都是你自己求唐诗求来的,现在好了,一朝回到解放前。

为什么那么喜欢作死?薄夜眸光深了深,过了一会觉得烦躁捏了把眉心,这个以后再说,先说说安谧又在准备什么?不知道。

苏祁摊摊手,主要我们手头上没有任何安谧先前栽赃陷害唐诗杀人坐牢的实质性证据,所以也没办法对她进行制裁,安谧从来自己不出手,以至于她外表看起来干净得跟白纸似的,但是她不无辜。

你这是想跟我一起收拾安谧?薄夜扬了扬唇角,笑容有些轻佻,这么对你的旧情人?靠。

苏祁说,别拿旧情人这种词语形容安谧好么,谁当初还没瞎过眼啊,你他妈以前不是也拿安谧当宝贝么!薄夜不吱声了,两个人你看看我看看你,都觉得自己当初挺傻逼的。

奇妙的是他们现在又看上了同一个女人。

孽缘!真是孽缘!苏祁说,这组号码的ip地址在海城,所以可以肯定,不是之前那个海外的。

我觉得海外的地址很有可能是安谧自己的,她直接通过自己来给你发送那些神秘消息,而现在,因为你不再信任她,安谧找了个更有后台的人来出手。

去看安如风雨未停苏祁的推断不是没有道理。

薄夜沉思了一会,随后道,我喊人去查一下这上面号码的地址,除此之外你还有什么跟进发现吗?安谧身边有个和唐诗很像的女人。

苏祁皱着眉头,声音一下子压低了,这个女人……来路不明,我觉得不能掉以轻心。

如果我们现在直接把安谧抓住关起来,只会打草惊蛇,安谧身后的人会察觉到动静然后不现身。

薄夜扣了扣手指,关一个安谧轻而易举,甚至弄死她也轻而易举,你觉得现在是弄掉安谧的时候吗?真心狠,当初还觉得人家是你的心头白月光呢。

苏祁啧啧感慨,装出一副无辜的小女子的样子,现在说起弄死她都轻描淡写的,你们男人真可怕!他的故作矫情让薄夜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后者冷笑,滚蛋,老子现在别提心头白月光了,老子连月光都没了。

风水轮流转,看不上唐诗的时候使劲作死,现在人家看不上你。

苏祁摊摊手,一脸无奈,我比你有机会多了,唐诗跟我还是很亲近呢,要不你怎么只能天天找我保护唐诗。

薄夜受到挑衅,正在签字的手一顿,差一点把钢笔从中间扳折断了。

你现在很嚣张?薄夜像个小混混似的,记忆还没恢复,他就是这么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哪怕现在身上的隐患问题还没处理,照样还是这海城最上流的人物,惹急了我把你那些背景通通做成匿名邮件发给唐诗,让她知道你也和安谧好过,你看看她还会不会把你当好朋友。

无耻老贼!苏祁跳起来喊了一声,妈的,臭不要脸的,自己追不到唐诗就从中作梗我和唐诗的关系,你这样就是个大反派!薄夜还颇为慵懒地应下了苏祁的称呼,嗯,我就是大反派,怎么了?我都懒得给自己洗白了,我就这样。

你现在太不要脸了……苏祁居然对于薄夜的态度感觉到无语了,头一次说不上话来,绿眼睛里都是一片错愕,好吧,反正咱俩谁都不许拆谁的台,在对于唐诗背后这件事情上我们的目的是一致的,你别给我搞七搞八,坏了唐诗对我的印象,我找你拼命。

这话原封不动还给你。

薄夜凉凉地抬了抬自己的眼皮,漂亮的眸子里闪烁着惊人的光泽,相当瑰丽。

安谧那边的资料我马上发给你,过几天陪我去一趟医院。

什么医院?苏祁改变了表情,有点严肃,你要动手术啊?我要是真出问题了,动手术也来不及救回我。

薄夜心态居然还很好,明明几次都差点死了,我说的是去我关着安如的那家医院看看。

安如?那个变成植物人以后的安家小妹,他们一直都将注意力放在了安谧身上,忙着调查安谧以前的背景和隐藏起来的事情,甚至忘了这号人的存在。

请拜托你好好活着苏祁看了眼薄夜,忽然间喃喃着,你总给我一种,你随时随地要死的感觉。

做梦吧你。

薄夜心口一颤,下意识道,不过我要是真的死了,你好好照顾唐诗,我才安心一点。

苏祁觉得这话实在是令人不安,别别别,你别再次拜托我了,上次你拜托我,然后就直接从悬崖上跳下去了,这次千万别再搞出什么事情来,你好好活着,对唐诗来说也是一种拯救。

不然你走了,唐诗又得扛着薄家。

薄夜觉得苏祁说的有道理,我当初也是把唐诗托付给你了吗?苏祁冷笑,不然呢,丢下一句跟遗言似的话就走了,弄得我还觉得愧疚。

因为我觉得……薄夜径自喃喃着,这世界上除了我,大概也只有你能保护唐诗了吧,其他人我不放心。

感谢你对我的肯定,不过我是不会放弃唐诗的。

苏祁站起来,好了叙旧到此结束,要是有新的进展随时通知我,至于你,薄夜,不管你的记忆有没有恢复,不管你现在的性格和以前有多大的变化……苏祁直勾勾盯着薄夜的脸,一字一句,我们是情敌,但是我尊重你。

所以对于我唯一的宿敌来说,薄夜,请和我堂堂正正角逐到最后。

薄夜抬头对上苏祁那双蓝绿的眼睛,男人的话语带着一种深沉的力道,他说,所以……请你一定要活着,务必。

不管是对于苏祁,还是对于唐诗。

薄夜因为苏祁这句话愣住了几秒,精致的脸上有着片刻的空白,随后他回过神来,咧嘴笑了,轻佻玩味最是风流。

如同那句古言——当时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里面的翩翩君子,桀骜不羁地出声道,我会活着。

如此便好。

苏祁心中一块大石头落地,推门离开薄夜的办公室,离去后,两人各自变了表情,原本的神色在瞬间化作一片阴郁。

薄夜喊了林辞进来,冷着声音道,去查一查唐诗今天去福臻的星光传媒公司里干嘛了。

林辞低头应下,是。

对了。

薄夜出声喊住了林辞,派人……加大药物。

林辞的眼里闪过一丝冷光,薄少,要出手了吗?差不多了。

薄夜勾唇笑了笑,眼里一片危险的杀意,面孔却精致,衬得他如同妖孽,倒是想看看还有多少人在暗中蠢蠢欲动……此时此刻的安谧,正坐在一处阴暗的角落中,手里拿着手机,不停地说道,嗯嗯,对,好,我知道了,我这边有情况就和您说……身边的施糖轻轻唤了一声,主子,有新的消息吗?安谧看都不看她一眼,像是不屑一顾,对于电话里的人如此恭敬,对于自己身边的手下却相当冷漠,你也配议论这件事?施糖脸色变了变,像是没想到会被安谧嘲讽,随后女人抿唇,那张和唐诗相似的脸,连抿唇的动作都很雷同,安谧越看越气,伸手就是一巴掌,唐诗,你这贱女人!唐诗必死她的杀心施糖被打了一个耳光,忍住了所有的情绪,最后还要低声道歉,抱歉主子,是我逾越了。

安谧冷笑一声,还带着些许骄纵,吹了吹自己打疼的手,看得清楚自己的地位就好,不要以为自己真的算和我多亲切,我根本就没把你放在眼里。

施糖脸色惨白,主子,您别生气,一切都是我的多嘴。

这才乖。

安谧一字一句咬牙切齿,你这张和唐诗相似的脸,就是我最后的报复工具,你没得选!施糖站在那里,头埋得很低,大概是想到了安谧看见她的脸会愤怒,所以故意把头低下去,不让安谧看见。

安谧很满意施糖的识趣,以后不要在我面前做和那个贱女人那么像的动作,我让你模仿她,不是让你在我面前学,是在薄夜面前学,明白了吗?施糖的睫毛颤了颤,明白了。

好了,过几天有个发布会,薄夜会出席。

安谧的手指嵌入了手掌心,可以看出她有多狠,我要你出面,该对薄夜做什么,应该都明白吧?施糖退了几步,强忍着无数的恐惧和痛苦,最后只是轻声化作一个字,好。

好,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安谧无视了施糖的煎熬,觉得这样对待她,就像是在虐待唐诗一样,顶着这张脸,实在是有代入感,让她像是大仇得报一样痛快。

唐诗,总有一天,你也得这样哭着求我!最后安谧轻飘飘说了一句,接了命令,滚蛋吧,我现在不想看见你这张令人作呕的脸。

施糖握紧了拳头,仍是迎合,好,主子,我滚了。

安谧没想过她能如此顺从,多看了她一眼,嘲笑道,你怎么跟条狗一样?施糖的脸上依旧无法掩藏被安谧嘲讽的痛苦了,她这样流露出来的表情,和她强忍住一切的卑微,让安谧都觉得相当愉悦,不过,我也就喜欢你这样狗奴才,换做古代,你指不定是个衷心的洗脚丫鬟呢,哈哈哈。

安谧在笑,精神已经逐渐崩溃,哈哈哈,我就是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不管是你施糖,还是她唐诗,通通都得死在我手里!夜哥哥就是我最后的追求,没人能跟我抢走她,你也不能!她伸手直指施糖而去,要是被我知道,你顶着这张脸,故意勾引薄夜想趁机上位,我一定会亲手,一刀一刀割烂你的脸!施糖哆嗦了一下,主子,我绝对不会背叛您!薄夜的诱惑也能忍住么?安谧过去,如同抓住薄颜头发一般,又揪住了施糖的头发,我告诉你,你少来在这边虚伪!等我完成了一切,就是你的死期,你这张脸不配活在这个世界上!听到了没有,你要是不选择毁容,就只能死!施糖被揪得痛苦,主子,您放手,我不会背叛您,我真的……那为什么对我这么衷心?嗯?是不是故意来让我就放松警惕的?安谧叫嚣了一声,你就是个贱人,和唐诗一样的贱人!要不是看你还有用,我早把你丢在国外随你去死了!施糖哆嗦着,主子,您请消气,我这就滚,您别气坏了身体。

安谧冷笑了两声,这才松开了施糖,看着她跌跌撞撞退出去,觉得所有嗜血的念头都在这一刻得到了发泄,笑着看着自己的手掌心,思绪已经濒临失常——都是我的,这个世界也是我的,唐诗必须死,做鬼都不能放过唐诗……谁都别跟我抢薄夜!另一边,薄夜和苏祁在几天后一起去了仁爱医院。

薄夜站在门口抽了根烟,抽完烟就开始咳嗽,苏祁说,你不是身体还没恢复么,就抽烟,伤肺啊。

老子移植的是肾不是肺。

薄夜来了一句,走吧,我就是想提提神,希望我能记起一点以前的事情。

苏祁眼神沉了沉,随后道,走吧,我让人提前打点过了,安如的病房一直都有人在交手续费,是林辞交的,估计你忘了,林辞还在替你执行。

虽然林辞说话一直都很扎心,但是办事倒是挺可靠的。

薄夜丢了烟头,走,带上设备了吗?微型摄像机和收音麦克风都有。

监听器也准备好了。

苏祁丢了一个小玩意儿给薄夜,喏,到时候你负责给她神不知鬼不觉装上去。

两个人在走廊里走,倒是惹得无数小护士纷纷侧目,议论着医院里来了两个好帅的男人,像是大明星一样。

他们在医院最私密的住院部门楼下停住,随后进了电梯,电梯门缓缓关上的时候,暗中有人抽身而出。

他们果然去医院找安如了。

男人低声说道。

另外一个人冷着声音,安如没醒,也不可能醒,安谧将安如直接打成了植物人,每个伤口都是致命的。

他们找安如,徒劳无功。

也有可能会醒。

最开始说话的男人一下子又和自己身边的搭档闪入人群,他们的行踪十分隐秘,我觉得薄夜他们很可能是发现了什么新消息,我们也需要动身了。

是么?那人沉思片刻,我记起来了,或许有一个人,可以让安如醒过来。

两个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见了自己冰冷的脸。

薄夜他们进入安如病房的时候,就敏感察觉了有什么不对。

如果林辞每个月过来定期交一次费用,那么他应该也没必要每次都刻意过来打扫病房,可是病房分明是被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像是有人曾经在这里陪着安如度过了一段时间一样。

并且发生在他们来的不久前,不然房间肯定会重新落了灰。

薄夜上去,看了眼窗台上的痕迹,不久前被人擦拭过。

看来有人一直在这里陪安如,而你,因为假死所以不知道这件事情。

苏祁简单直白地说出了话,安如静静躺在床上,不管听见了什么,或者想表达什么,都只是一片永久的沉默。

熟悉香味是唐小姐调查一下监控。

薄夜很快地就反应过来,立刻给林辞拨打了一通电话,让他快去调查这几天仁爱医院的监控录像,如果那人不久前还来过,肯定会有记录。

而这一切,被暗中监听的两人统统收入耳中。

薄夜要去调查监控了。

无碍。

其中一个说道,我们也动手吧。

视线切回安如病房里,苏祁仔细观察着病房里的一切,薄夜当初知道安如恢复无望的时候就把她保密地送进了这里,防止有人暗中再对安如下黑手,又等于间接性软禁了安如,哪怕她再次醒了,也逃不出去。

此时此刻,薄夜眼里满是警觉,我觉得空气里有香味。

苏祁皱眉,什么香味?这香味很熟悉。

薄夜也在回忆,因为记忆的缺失,所以他有点难以想起来这股味道是什么,但是一定是有印象的,或者说最近碰到过。

看着薄夜思考这么痛苦的样子,苏祁只能拍拍他的肩膀,慢慢来,先看看安如的身体状况。

他在一边坐下,直白开口,你好安如,我是苏祁。

安如躺在那里,没有任何动静,比当初的丛铮陷入昏迷的程度还要深。

可能传达到安如脑子里的声音都是模糊一片的。

苏祁说,你的姐姐安谧瞒着你,或者说利用你,把你当枪口做了很多事情,你知道吗?安如连一点反应都没有,睫毛都没颤。

薄夜翻动安如病房里的检查记录,看了眼安如近期的身体数据,深度昏迷,植物人状态,没有任何生理反应。

身体的新陈代谢都十分缓慢。

他啧了一声,不行,安如这里的线索可能要断了。

不过也不算毫无收获,起码今天进这间房间就察觉到了异样,他们应该早点来的。

苏祁干脆起身,医生有把握让安如醒来吗?没有。

薄夜摇头,安如很可能得睡一辈子,安谧打得就是这个主意,让自己妹妹永久沉睡,她要是死了,安谧就没办法利用安如了,安如必须活着,但是不能做出任何行为,所以植物人就是最好的选择。

真是可怕的心思。

两个人思考到一半,有一通电话打进来,薄夜接通的时候,对面林辞的声音有点喘。

薄少……监控录像,我们找人调出来了。

薄夜立刻眸光锐利起来,怎么样?有拍到吗?有,不过结果,有点出人意料。

薄少,你得做好准备……林辞咽了咽口水,似乎自己也遭受着巨大的恐惧,却又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我们看了很多遍了,来来回回看,最后确认,监控录像里拍到的人……是唐小姐……唐小姐……唐诗!薄夜想起来了,原来这股熟悉香味就是唐诗身上的香水味……他的瞳仁缩了缩,差点握不稳手机,大脑在这一刻嗡嗡作响,意识一片空白。

心脏剧烈跳动着,唐诗……为什么……为什么是唐诗?!她男朋友到底是谁所有人都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苏祁听见消息都觉得不可能。

为什么会是唐诗?唐诗为什么要照顾安如,照例来讲,安如安谧这姐妹俩,唐诗都应该恨之入骨才对。

两个人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震惊的表情。

后来薄夜和苏祁离开的时候,各怀心事,安如依旧沉默躺着,像是陷入了永恒的长眠不会再苏醒,不管经历了什么,身上还藏着多少真相,都已经无法再被人所知了。

薄夜忽然间觉得有一股巨大的阴影遮挡住了他眼前的路,像是风平浪静的日子里有什么在蠢蠢欲动,等待着最后一次杀戮的开机。

只是这一切,唐诗,从来都不知晓。

苏祁这阵子把薄颜接回了白城读小学,因为他得留在白城陪唐诗出席很多发布会,短时间之内就暂时没法挪开身,外面好多在传的留言说苏祁和唐诗在一起了,薄夜这个名字也偶尔会被人提起来,大家都说唐诗这辈子身边的男人也都是各个顶天立地的。

也不知道最终什么样的男人可以把唐诗娶回家。

薄夜在电视上看见苏祁陪着唐诗出席的新闻报道那一刻,盯着屏幕怔怔发了很久的呆,直到后来岑慧秋问他,夜儿,你和唐诗……身为母亲,想问问自己儿子和唐诗到底怎么样了,可是看见薄夜的表情,岑慧秋又把话憋了回去。

薄夜看着电视里光鲜亮丽的唐诗,女人一颦一笑皆是风情,她在别的男人怀里完美微笑,面对镜头目光冷静,全场最为瞩目。

而她身边的人,也不再是自己。

薄夜回想了一下自己的事情,那些失忆的片段,以及到了现在,他调查过去发现,自己竟然没有一次和唐诗同框出镜过。

没有一次。

总觉得心脏深处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薄夜隔了好久才回复自己的母亲,笑着扯扯嘴角说,我和她就这样。

她这样也挺好的。

岑慧秋不说话了,唐诗是个好姑娘,他们薄家欠她太多,有时候很想让唐诗重新回来,他们好好待她。

可是唐诗肯吗?后来房间里一片沉默,过了一会有人电话打过来,这个号码有点熟悉又有点陌生,薄夜眯着眼睛,大概是以前曾经记住过的,现在被他忘了。

接通的时候,福臻的声音欢快地传出来,老夜,我在传媒发布会现场,你今天怎么不过来?没记错的话,福臻是邀请了薄夜的。

薄夜说,身体不舒服在家休息。

诶?遗憾……福臻撇撇嘴,原本想说,喊上你们几个一起出去吃夜宵。

薄夜笑了笑,拉倒吧,你肯定又是想喝酒。

对呀对呀,顺路嘛。

福臻说完之后停顿了一下,又问道,对了老夜……那个苏祁,真的是唐诗的男朋友吗?问完之后,两端的男人同时陷入一种沉默。

苏祁到底是不是唐诗的男朋友?他们居然都没有勇气去问。

记者提问完美解围过了好一会,薄夜才哑着嗓子道,具体……我不清楚,只知道苏祁和唐诗之间关系很好。

我总觉得看着不像。

福臻站在现场和薄夜聊天,背景有点嘈杂,所以还想来问问你呢,要是不是,那就好了。

那就好了。

薄夜也是这么想的。

他们挂了电话,后来整场发布会结束,进入了媒体自由采访环节,有人问唐诗为什么会选择成为星光传媒的电影大使,唐诗说,是一个机缘巧合,让她得到了上面的赏识。

媒体又因为最近唐诗身上各种热度,赶紧趁热打铁,前阵子流传出那个你在爆炸现场的视频,请问是真实的吗?唐诗眨眨眼睛,颇为俏皮地转移了话题,你们难道觉得像是合成吗?众人会心一笑,又有人问道,那关于后来爆炸案现场,还有发生什么事情吗?唐诗摇摇头,我对于这件事情一直觉得很难过,不过大家后来展现的齐心协力又让我感觉到了温暖,既然事件已经过去了,我们不如把时间留给伤患家属,让他们安安静静疗伤,而不是在大众面前再一次揭他们伤口。

几个记者想到了什么,伸过去的话筒又收了回来,此时此刻的唐诗的眼光很坚毅,像是一个男人。

那个男人是谁?他们想不起来了。

又有人转移话题,随便抛了个玩笑话出来,女神,你身边这位帅哥目前是你的男朋友吗?唐诗没想过会这样问,问者也是无心,她和苏祁的脸色同时一变,随后颇为尴尬地笑了笑,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回答。

还是苏祁脑子机灵,立刻上前回答道,目前还没有呢,不过以后说不定了,我努力一把,把女神骗过来。

男人的风度和幽默让在场的人都发出几声轻笑,先生您看着像是混血。

苏祁挑眉,你猜对了。

哇,真是深藏不露,原来我们海城还有这么一个大神。

原本一直都以为薄夜才是大家心目中的完美情人,现在看起来,好像这个男人也不错啊!唐诗全过程在一边保持着得体的笑容,也让人看不出真假,反正苏祁那个话倒是驳回了很多关于他们俩在一起的谣言,倒是个巧妙的说法。

薄夜看着电视,过了一会把电视关了。

薄夜的父亲薄梁坐在一边,叹了口气,唉。

薄夜看了自己的父亲一眼。

薄梁说,你这个不争气的,我还想你好好把唐诗重新带回来呢,现在好了,唐诗和别人走了。

薄夜有些无奈,爸,这事儿也不是我一个人努力就能成啊。

你还说,你还说!薄梁有点恨铁不成钢,人家姑娘不是对你没感觉,就是你自己作,把人作走了!换别人谁会在薄家出事的时候过来帮忙,你怎么连这点都看不明白,我就想看着你和唐诗重修旧好,也不知道这辈子闭眼之前能不能看见。

薄夜苦笑了几声,俊美的脸上一片无力,可还是说道,我这不是也还没放弃么,您别急好吗,您还得长命百岁呢。

想套路我没门没门薄梁气得咳嗽了几声,看着薄夜好久,最终还是摇摇头,叹了口气,唉,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啊……薄夜没说话,隔了好久才道,我不信命。

这辈子最不信的就是命。

他想得到唐诗,不管用什么方法,哪怕最后两败俱伤……也要把唐诗带回自己身边。

哪怕最后结果是再一次毁灭。

薄夜看完了整场电视台采访,现在有关于唐诗携男伴献身星光传媒新闻发布会的事情越来越沸沸扬扬,大家都说唐诗是当之无愧的女神,也是海城人民的骄傲。

谁能想象,五年前,她是那个声名狼藉的杀人犯?原来这世间所有的名声,所有的路都是要靠着自己走下来的,时间总会把一切完完整整还给你,包括你曾经失去过,现在不屑的东西。

他对着电视台广告放空了一会,然后拿起手机回拨,对面福臻接通了以后,还没说话,就传来一阵笑声,唉,等会,让我先猜猜,你是不是改变主意要过来吃夜宵了?薄夜倒是放肆轻佻,被拆穿了也没有一丝尴尬,对的。

啧啧,男人心海底针,不是说身体不舒服不来么,怎么,现在唐诗和苏祁在一块,身体又舒服了?林辞笑得很大声,薄夜在那边挑了挑眉。

对,老子现在浑身舒爽,一口气上五楼不带喘。

薄夜抓着电话道,微信上发我地址,我要过来找你们。

找我,还是找唐诗?福臻笑得嚣张,你要是找唐诗,就别打着找我的借口。

薄夜咬牙切齿,找唐诗,找唐诗行不行!福臻乐了,对着不远处的唐诗喊道,唉!唐诗!一会有人要找你——草泥马!薄夜怒吼了一声,谁让你现在说了?你给老子闭嘴,乖乖发地址,我等下就来了!怎么对我也是这套霸道总裁的腔调啊。

福臻颇为恶心做作地说,你不会是想套路我吧,我告诉你,没门!薄夜气得当场直接挂断了电话。

两分钟后,福臻发来了定位,是一家吃夜宵的火锅店,又很得意地说,唐诗答应了过几天和他去股东大会做演讲。

薄夜发过去一句语音,说,你mb股东大会拖上唐诗做什么?你不就是想泡她!虚伪!福臻说,我就乐意泡她怎么了!我就乐意带她出席,带她去老子脸上有光!你有本事请唐诗陪你去股东大会啊,做不到别逼逼!薄夜特别想删好友,过了一会还是忍住了,问福臻他们吃夜宵几点。

晚上十点,还有一个小时呢,你慢慢来,我们到了联系。

福臻声音低了一下,不过……苏祁跟着来了,我不保证他们俩不会给你喂狗粮,毕竟我已经吃了一天了。

薄夜狠狠磨了磨牙,苏祁这个瘪三,现在趁着他和唐诗关系僵化就拼命围着唐诗转,是条狗都能看出来他图的什么!吃个夜宵也能闹事晚上十点,夜宵店里,唐诗和苏祁刚坐下,福臻就笑着上来,好吧,今天我请客,你们随便点。

不怕被吃穷?苏祁和福臻关系还不错,开玩笑说了一句,福臻说,被唐诗吃穷我很乐意,你要是想吃穷我现在就滚出去讨饭!苏祁特别想一套餐具丢在福臻脸上,无耻!福臻乐了,诶,别打扰唐诗点菜,女神,吃扇贝生蚝吗?这家松露生蚝和奶油生蚝都做得很好吃,各种口味都各有千秋哦!苏祁说,我吃我吃!你吃关我屁事!福臻头都没抬,没你点菜的份!唐诗你别搭理他,往贵的点就行。

苏祁恨不得现在上去和福臻打一架,这人嬉皮笑脸围在唐诗身边真是吵死了,他追唐诗路漫漫,是个人都要出来阻挠一下!半小时后薄夜姗姗来迟,推门进去看见坐在一起的唐诗苏祁,以及对面不怀好意盯着唐诗的福臻的时候,皱了皱眉。

唐诗没料想到薄夜会出现,原本以为那次之后他们俩算是默认了老死不相往来,她也做好了从此忘记这个人的存在,没想到隔了数天,又见到了。

圈子相交是一件太过痛苦的事情,大家共同好友实在是太多,比正常人高了一倍概率会碰面。

不过唐诗眼神平淡无波,默默挪开,随后继续吃福臻推荐的松露生蚝,那生蚝肉质很鲜嫩,的确做的不错,甚至快赶超韩让那家网红餐厅了。

薄夜抽开椅子在唐诗右边坐下,坐下的时候一不小心碰到了唐诗的手臂,两个人对视一眼,皆很快就把目光转开,福臻看这个场景有点尴尬,就喊服务员进来多加点菜,最后对着薄夜说,唉,来,你不是肾有毛病么,肾虚就多滋补,生蚝扇贝带子这类都是男人滋补利器啊,省得你以后床上出问题。

福臻这张嘴巴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薄夜挑眉,咬牙切齿,放心,我哪怕肾坏死了,床上都不会出问题。

哦哟,社会人社会人。

福臻在一边鼓掌,看见没,好好学习一下这个渣男的作风。

宁死也要约炮。

苏祁乐了,是么?老夜一般不出手,出手都是大神级别。

这两个人一人一张嘴巴,能把黑的都说成白的!薄夜觉得他们这是故意在唐诗面前损自己。

不过唐诗听了当做没听见,仍旧美滋滋地吃着自己的生蚝,吃完了松露的吃奶油蘑菇味的,上面的酱汁实在是鲜美,让她觉得吃东西哪怕长胖了也是种享受。

薄夜看了唐诗好几眼,对方一眼都没看他。

男人举着叉子有点挫败,福臻噗嗤一声笑出来,随后将生的生蚝推到薄夜面前,补一补,少年须知精子贵。

……薄夜冷冷抬头,你再说一句混蛋话,老子把你嘴撕烂。

福臻坐回椅子上,还刻意窜进唐诗怀里,一看就是占唐诗便宜,女神你看这个男人,凶凶哦,不可靠不可靠,下次找男朋友,一定首先排除他!被他捡漏给他助攻唐诗还装模作样嗯了一声,这声嗯让薄夜脑门上都要着起火来了,嗯什么嗯?排除他吗?福臻还在一边叨叨,唐诗全过程冷漠地不得了,薄夜几乎快被她这种无视人的眼神给逼疯了。

好么,不就是上次发了顿火么!他……他口出狂言现在后悔了不行吗!福臻又把烤韭菜推过去,老夜,滋补壮阳,养肾。

苏祁接着又把牛鞭汤也让给薄夜,你好好养身体。

对面唐诗发出一声轻轻的笑声,这笑声让薄夜从头到脚的汗毛都立了一遍!肾虚才会吃这些食补,他床上不行吗?居然沦落到了要靠吃这个补的地步,还被唐诗嘲笑了!薄夜脸黑得快和锅底一样了,巴不得现在把那盆烤韭菜掀翻在福臻脸上,他自己过来找不快真是脑子被门挤了,就知道福臻这孙子和苏祁一块搞不出什么好事来!这顿饭的气氛夹杂在尴尬又好玩当中来回晃动,12点不到的时候大家总算吃完了夜宵,期间还喝了一点小酒,唐诗现在微红的脸庞垂着眼睛的样子无比诱人,薄夜甚至看见福臻这个狼子野心臭不要脸的还咽了几口口水。

后来苏祁说要送唐诗回家,唐诗摆摆手,你不是也喝酒了吗?还打算酒驾?全场没喝酒的就只有薄夜,他现在不能碰酒,伤肝伤肾。

福臻跟个卫生巾似的贴在薄夜身上,老夜你送我回去?薄夜一把把他推开,要是个姑娘还好,福臻一大男人这样搂着他实在有点鸡皮疙瘩,滚蛋,没空!福臻借着酒劲去架唐诗的脖子,指着薄夜道,真是个狠心的男人,唐诗,你看清楚薄夜没有?唐诗的话里带着轻微的嘲讽,看清楚了。

看的可清楚了。

这话说出来,听在薄夜耳朵里,怎么听怎么不舒服。

后来薄夜还是成为了大家伙的车夫,几个人把车子干脆都留在了店门口,反正明天可以喊人拖回来,这次就先坐着薄夜的车回家。

那么薄夜的商务车怎么坐人就成了一个问题。

福臻拍着后排,邀请道,女神我和你两个人坐后面!薄夜和苏祁齐齐喊道,滚!苏祁又说,要不还是我和唐诗坐后排,福臻你坐老夜的副驾驶。

福臻指着苏祁骂,不要脸的,你就是想和唐诗单独相处,谁知道你会不会在后排对她动手动脚?薄夜的眉心跳了跳。

过了一会唐诗被烦得受不了了,无奈地举起双手,得了,那这样,我坐前面吧,苏祁福臻你们哥俩好,就一起坐后面相亲相爱吧。

苏祁和福臻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唐诗一把拉开副驾驶车门坐了进去。

两个人猛地用咬牙切齿的表情看着薄夜,薄夜捡了个漏,开心地不得了,嘴角都扬起来了,流氓似的吹了声口哨,拉开驾驶座车门就坐了进去。

苏祁和福臻你看看我看看你,我俩咋像是给薄夜助攻的呢?我也觉得。

半夜回家家人牵挂薄夜先送了福臻和苏祁回家,最后送唐诗回了白城,横跨了一个城市,她这样来回路程实在是庞大,大概要开一个多小时,最后到家的时候,薄夜也累得够呛。

唐诗看了他一眼,就很疏离地说了一句谢谢,也没有打算喊他上去坐一坐的样子。

薄夜一把拉住了唐诗,唐诗回头看他,嗯?他被唐诗这样冷漠的样子快逼到崩溃了。

唐诗含着冷笑,这会儿不必来给我装什么情深了吧?薄夜没说话,眼神有点痛,让唐诗隐隐看见了过去的影子。

女人还是伸手一把抓掉了薄夜攥着她的手指,随后留下一句再见就转身进入小区楼道,背影诀别的时候干脆利落,一丝留恋都没有。

薄夜怔怔看着唐诗离去,忽然间喊了一声,唐诗——唐诗脚步没停,甚至加速了。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以前就算唐诗再生气,听见薄夜喊她,还是会停下来的。

可是现在的她已经连半分怜悯都不会施舍给薄夜了。

唐诗走进电梯的时候,还觉得笔直的楼道口有人在看她,她抬头对上不远处薄夜的眼神,那一刹那她的心控制不住一颤,可是终究还是忍住了,没有给薄夜任何回应。

沉默在两人之间疯狂蔓延,唐诗喝得微醺,心脏在狂跳,直到电梯门缓缓合上,最后一眼如同永别。

到家的时候,唐诗推开门去,姜戚和韩让好像已经睡了,可是客厅里另外坐着一个男人。

丛杉。

你今天怎么来了?唐诗笑着上前,把包放好,就盘腿在榻榻米上坐下,丛杉看了一眼唐诗,声音还是平稳的,今天在电视上看见你了,就有点想你。

唐诗像个小姑娘一样撒娇,把所有对于唐奕的思念都转移到了丛杉身上,她笑着,好嘛,我就知道哥哥最疼我了。

丛杉呼吸一粗,却说不出别的话来。

后来他起身去厨房里给唐诗拿了醒酒药,又替她倒了一杯温水端过来,唐诗轻笑着,谢谢。

赶紧吃了吧。

丛杉声音向来都是冷冷的懒懒的,但是给人一种很可靠的感觉。

唐诗从之前开始就这么觉得了,虽然这个睡觉大魔王一天里面有半天的时间是在沉睡中度过的,不过一旦投入精力工作,效率也是超常人地高。

丛杉伸手,大概是想碰一下唐诗,可是脑子里闪过去了无数念头,到了后来,男人轻轻揉了揉唐诗头顶的头发,声音有点低沉,快去睡吧。

唐诗笑着眯眼,脸上都是醉意,你是在特意等我回来吗?丛杉嗯了一声,唐诗一下子扑上来,狠狠抱住了丛杉,她像是情绪一下子被刺激了,搂着丛杉的脖子,你知道吗,有家人在深夜里等我回去的感觉,真的很好……丛杉的身体狠狠一颤,没想过唐诗会做出这种行动,可是下意识地,伸手又轻轻拍了拍唐诗的背。

她已经太久没有这种被家人牵挂的感觉了……情为何物生死相许两个人就这么维持着一个姿势靠了一会,唐诗吃了解酒药,里面有安神的效果,就有点打瞌睡想睡觉,以前的时候每次都是唐奕和她窝在一起,两人肩膀靠肩膀打游戏吃夜宵,后来唐奕走了,她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真好,丛杉,你以我哥哥的身份回来了。

丛杉抱着唐诗的手有点颤抖,男人的眼神逐渐深沉了下去,伸手就能触碰到唐诗柔软的发丝,她化了妆,现在要是直接去睡觉,对皮肤不好。

丛杉有些细心地提醒唐诗,快起来,去卸妆。

不。

唐诗眯着眼睛,以前我这样回来的时候,都是我哥帮我卸妆的。

很轻柔地在化妆棉上倒了卸妆液,然后替她把一天的妆容卸去,再抱着她进房间。

所有苦难的日子,都是他们兄妹俩互相撑着过来的。

唐诗眼角有些湿,朦胧中看见眼前丛杉那张脸,和唐奕无比相似。

她笑了笑,轻轻喊了一声哥哥。

丛杉的心尖就这么窜过去一道电流,他不可否认自己对唐诗的所有贪念,可是此时此刻,她就在他怀里,他竟然有些舍不得。

舍不得他伸手,若触碎了现在的她,他以后要如何偿还?丛杉将唐诗抱到沙发上,给她盖了一条小毛毯,随后去她房间找倒了卸妆液,拿了出来。

唐诗轻轻呼吸着,脸上一片安宁,她已经很少露出这样卸下防备的表情了,许是现在日子越来越稳定了,才能这样像个小女人一样恬静。

丛杉拿了化妆棉和卸妆巾,半蹲在沙发边上,湿漉漉地给唐诗开始卸妆。

其实唐诗底子很好,把眼线眼影擦去了,素颜也依旧美得出挑,丛杉手一顿,猛地察觉到自己这是在做什么,忽然间就眼神一深。

替唐诗卸了妆,他仍旧保持着半蹲的姿势,女人在他面前毫无防备地浅睡,呼吸均匀,喷出温热的鼻息在他手背上。

丛杉就这么直愣愣看着唐诗。

心头痒痒的,可是……又不得不克制。

他倒抽一口冷气收回所有的心思,随后将东西统统收拾好,把化妆棉什么的放回唐诗的房间,又出去轻轻叫了几声,唐诗?起来回房,唐诗?唐诗垂了垂眼睫毛,抵不过药效,还是困。

丛杉弯下腰来,将她从沙发上温柔地抱了起来,动作如同在抱起世界上的珍宝,生怕她被惊动了。

再后来丛杉抱着唐诗进了房间,脚步很小声,大概也是怕惊起别墅里正在睡觉的其他人,他将她缓缓放在被子上,动作很柔,又帮她塞好了,防止她感冒。

看着唐诗的脸,丛杉的眼神里一片深沉。

没人知道这个不善言辞的男人对唐诗藏了多少不可言说的心思,可是不管有多喜欢,他始终沉默,没有开口说过一个字。

唐诗本人也毫不知晓,将他当做自己最亲密可靠的哥哥。

最后的最后,在内心的作祟下,丛杉附上去,轻轻吻了一下唐诗的额头。

晚安。

他在心里对唐诗说。

我很怕鬼参加演讲唐诗的醒来是在中午十二点,一觉睡到中午的感觉实在是美好,她伸了伸懒腰,坐起来的时候,身上的被子也跟着滑了下来。

唐诗疑惑地拿起手机打开前置摄像头,照了一眼自己,发现脸上的妆昨天夜里有人帮自己卸了。

那肯定是丛杉。

她笑了笑,随后跳下床,正好门口唐惟敲门,妈咪,你睡醒了吗?唐诗轻笑着,睡醒了,你进来吧。

小唐惟穿着一身西装进来,模样破像个小大人,问道,我今天这样如何?很帅。

唐诗捏了一把唐惟的脸,儿子越长越高了,每长一岁,都是一种跨越。

原来她和薄夜之间,已经互相纠缠了那么多年。

我等下要去学校里做演讲,所以特意叫了小舅舅给我打扮的。

唐惟一脸自豪,我喊我小舅舅带我去!居然不要妈咪陪了?唐诗起身,又从化妆台前找了一枚简约时尚的胸针,给唐惟别了上去,戴在他胸前闪闪发光,相当漂亮。

哇,谢谢妈咪。

唐惟有些惊喜,这枚胸针很漂亮啊,而且看样子还是男款,妈咪你哪儿来的?唐诗眼神闪了闪,随后道,以前你舅舅出国带回来的。

这样。

唐惟喜滋滋地扬了扬下巴,我会好好保管它的,等下小舅舅要带我出发了,我就是来和你说一声,今天周末,你还可以再睡一觉。

嗯,路上小心,好好表现。

唐诗替唐惟理了理头发,你永远是妈咪的骄傲。

直到唐惟走出去了,唐诗才垂下眸子。

那个胸针,是她当年跨入设计界的,第一枚手工作品。

她曾把心意注入里面,作为礼物送给薄夜,然而薄夜不屑一顾,用一个丑字简单地评价完之后,连收下的过程都省略了,直接退了回去。

这枚胸针被她保存到了现在,如今重新戴在唐惟的身上,也算是物尽其用。

唐诗站起来,今天她要去一个地方,唐奕的坟墓。

半小时后,唐诗从蓝鸣的车上跳下来,又是不好意思地摆摆手,感谢蓝大哥再次送我过来。

没什么,正好路过边境巡逻,看你要进来被人拦了,就帮你一把。

蓝鸣点了根烟,猛地察觉唐诗在,又想要去掐灭,唐诗立刻道,没事没事,你抽吧,我去找我哥哥,要你在这里等我一会了。

好。

蓝鸣回头看了眼坐在自己副驾驶座上瑟瑟发抖新兵蛋子,啧了一声,上回不是你也跟着来了吗?怎么还怕?小兵说,蓝……蓝头儿,是个人都会怕鬼吧?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蓝鸣倒是干脆利落,你怕什么怕?人民子弟兵都是唯物主义者,咱们还要走社会主义特色道路呢,你居然怕鬼,太丢人了。

小兵抱住自己,蓝头儿您这是强人所难。

强你妹,下次把你丢进公墓园里关一天,看你还怕不怕。

小兵疯狂摇头,蓝头儿我错了,我宁可加重训练任务也不要来管坟墓啊,我怕鬼!内心扭曲承受太多另一边,唐惟被丛杉领着去了弘川学府,今天有高师来演讲,正好学校挺重视唐惟这个小神童的,也就喊唐惟一起来参加,作为学生代表来讲几句话。

小唐惟为了今天的出面,准备了很久,现在正满怀信心地往校门口走,忽然间看见了一辆熟悉的车子。

上面的车牌号……唐惟喃喃着,是苏祁叔叔的车?他没来得及多想,等在外面的几个教导主任看见唐惟,立刻上来接他,唐同学你来了啊,大家都在等你,走吧。

不好意思老师,因为今天周末出来玩的人多,导致路上有点堵。

唐惟亲切地喊了一声老师,身后的丛杉倒是让好几个路过的年轻高中生红着脸窃窃私语。

那边有个男人好帅啊。

是唐同学的家属吗?一家人基因都超棒啊,我想等唐同学长大,不过他现在就很好看了!收起你的念头吧哈哈哈。

教导主任领着唐惟等人进了后台,开始准备一整套流程,对他说道,等下一点钟开始,我们先有校长出面讲话,然后还有几个校长的好朋友和学校股东随便说点事情,接下去就是我们每年的学生代表上台,然后是高师讲座,考前辅导,流程可能有些烦躁,不过老师相信你可以接受的。

唐惟坚定地说,嗯,我准备好了。

班主任听说唐惟成了学生代表之一,感觉也跟着光荣了,不停地给唐惟打扮,又在一边和丛杉谈话。

你是……我是他舅舅。

如今这个称呼从丛杉嘴里说出来的时候,终于没有任何心虚,也不是为了演戏骗人,他真的,成为了唐惟名副其实的舅舅。

班主任和丛杉握手,原来是舅舅,你好你好,如何称呼?姓丛,丛林的丛。

好的丛先生,哎呀,实在是一表人才,你们家唐惟最近在学校里表现很好,我们几个都很欣慰。

班主任满眼都是笑意,只是看了眼一边的唐惟,发现他正在和几个教导主任聊天的时候,才把声音压低下来,轻声和丛杉道,不过丛先生,我们以学生为本,一切为了学生。

虽然我觉得唐惟同学很聪明,智商情商都很高,但是从孩子的角度出发,我还是觉得,小小年纪就让他学这么多东西,对他以后的发展不好。

老师也是一脸真诚,眼里出现了一丝担忧,毕竟,他没有正常小孩的童年,也缺少和同龄人的交流,现在不觉得寂寞,长大了就会慢慢出现不好的影响,我建议还是给他找点同龄人朋友,返璞归真,不然孩子心理上压力也很大。

是个善良的好老师。

丛杉也明白她这方面的考虑,看了眼那边正和教导主任一脸成熟沟通的唐惟,低声道,老师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我会努力平时带他出去玩,结交同年龄的朋友。

不然唐惟以后的心智很可能就会扭曲,任何事情过了度,就会带来不好的影响。

两个人又交流了一会,唐惟在后台坐着,模样像个小绅士,勾起唇的样子和薄夜特别像,丛杉忽然间想到,今天唐惟出面,薄夜会不会来看他?后来他发现自己猜错了,薄夜没来,苏祁跟着来了。

他作为股东的好朋友,来给自己朋友撑场子,顺路带着薄颜一起来了。

因为薄颜之前一直都是和薄夜一起生活的,忽然间换了个照顾她的男人,她还有些不适应,脸上一直是小心翼翼的表情,生怕惹得苏祁不开心,又把她丢回去。

她一直觉得自己是被薄夜抛弃了,薄夜不要她了,苏祁才好心接受她。

从没想过苏祁是自己的亲生父亲。

苏祁对于这个小孩也很尴尬,孩子都这么大了,记忆都已经完整了,他半道把她带回来,一时半会也改不了薄颜心里原来的各种认知,也就没急着帮薄颜改名换姓,仍是用这个称呼。

丛杉带着唐惟在后台闲逛,看见苏祁带着薄颜的时候,四个人都纷纷愣住了。

唐惟的眉毛一下子皱起来,那种和正常小孩不符合的针对和凶狠一下子从他眼里闪现,你怎么在这里?这个小女孩怎么会出现在弘川学府这种高级学校?薄颜原本看见唐惟还有点惊喜的,毕竟这个小哥哥是自己以前认识的,她以为可以找他说说话,可是唐惟一开口打碎了她所有的幻想。

薄颜瑟缩着,我……是叔叔带我来的。

苏祁只能开口解释,惟惟,我和我朋友过来一起出席的,正好空着带她来了,也能让她逛逛学校,以后多点了解。

唐惟甚至不顾苏祁和丛杉在场,开口犀利讽刺,呵?这样的人也能进学校读书?读了也教不好她的黑心!我没有黑心!薄颜受不了,胆颤心惊地回复了一句,可是这句话听在唐惟的耳朵里就等于是在顶嘴,唐惟分分钟眯起眼睛来,那你说你算什么?你以为你自己很干净吗?丛杉这才知道那个老师的顾虑并不是空穴来风,唐惟的心思已经隐隐被仇恨侵蚀了,内心存在着太多黑暗阴暗的地方,只要有关人物出现,他就会变作一个年幼但是凶狠的魔鬼。

如同从前那个薄夜。

这不是个好开头,丛杉怕唐惟长大以后会情绪大变。

我不是……薄颜不知道如何解释,一下子红了眼睛,小哥哥,我不是坏人……闭嘴!唐惟转身就走,牵着丛杉一起走,那眼里的厌恶让苏祁都愣住了,唐惟居然会这么反感薄颜?薄颜追了两步,想喊唐惟,出口瞬间又怕引来唐惟的嘲讽,只能把嘴巴闭上,看着唐惟离去的方向,小姑娘垂下眼睛来,苏祁站在一边,头一次觉得无力安慰。

他没想过唐惟居然已经这样冷酷,连大人都不能所及。

唐惟的恨很正常反应,可是这样的恨的程度,早已超出了一般范畴。

站着说话还不腰疼接下去的时间里,唐惟甚至没给苏祁和薄颜讲话的机会,牵着丛杉的手转身就走,脚步决绝,恍若当年薄夜。

丛杉皱着眉头,等到走廊尽头再也望不见人影,他们才停下,低下头的时候看见唐惟急喘着气,红着眼睛,像是气狠了,手指死死攥在一起。

惟惟。

丛杉看了一眼唐惟,理解他,却无能为力,你不该承受这么多仇恨。

没有人是无辜的。

唐惟喃喃着,我,也不是无辜的。

丛杉心疼这个孩子的心思透彻,后来叹了口气,想要抱他起来,唐惟却闪开了,我可以自己走了,不会再被任何人抱了。

丛杉眼里有些担忧,但面上还是一副冷静的样子,既然强求不来,只能替唐惟好好守住现世安稳,好,依你。

二十分钟后,演讲会缓缓拉开序幕,主持人上台,校长第二个上台,唐惟被安排在第五个,丛杉给他整理好了西装领结,看起来就像是名侦探柯南里面的那个江户川柯南,活脱脱的一位小贵公子的形象。

苏祁和薄颜来到后台,看见唐惟的时候,果不其然小男孩眼神又冷下来,苏祁叹了口气。

唐惟的想法,他能够理解。

只是看见这孩子如此冷漠,还是有点伤人。

薄颜小心翼翼站在一边,也不敢上去,倒是几个教导主任上前来握苏祁的手,苏先生,久仰大名。

哪里哪里,我今儿也是陪朋友来的,不用太照顾我。

苏祁摆摆手,正好带了我女……不是,我朋友的女儿过来。

他原本想说我女儿的,可是这个称呼怎么都喊不出口,只能用朋友的女儿来代替。

小小姐也很可爱啊。

教导主任几个都挺喜欢小孩子的,尤其是漂亮的,一个唐惟一个薄颜都生得和洋娃娃一样,现在的小孩子哟,基因实在是太良好了!后来唐惟上台前冷冷地瞥了薄颜一眼,薄颜被吓得大气都不敢喘,然后看着他掀开幕布的一角上台,目光里透着渴望。

唐惟上台了,留下丛杉和苏祁两个人很尴尬地对视,后来丛杉出去抽烟,正好苏祁也出来,两个人目光对上的时候,丛杉平淡无波地说了一句,那是你女儿吧?苏祁没有否认,在丛杉面前,他也无需假装,薄颜长大了终究会知道真相。

是的。

他如是说道。

丛杉皱起眉头,我妹妹知道这件事吗?他现在把唐诗称呼为自己的妹妹。

苏祁的眼神闪了闪,最终还是叹了口气,没有,她不知道,我也不敢让她知道。

要是唐诗知道薄颜是苏祁和安谧的孩子,肯定连朋友都做不成,直接老死不相往来。

看看如今的薄夜就知道,被唐诗讨厌的下场有多惨了。

苏祁说,说实话,我自己都还没接受,能不能替我保密?丛杉没出声,却也算是默许,后来薄颜悄悄走出来,灰色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小姑娘长得很漂亮,眼睛遗传了苏祁,嘴巴遗传了安谧,浓眉大眼樱桃小嘴,像一个混血洋娃娃。

这么漂亮的姑娘,本应该好好生活在富人家庭里,却饱受蹉跎,如今连性格都如此畏畏缩缩。

叔叔,你们在干嘛呀?出来抽根烟。

苏祁道,乖乖进去等我。

哦。

薄颜很乖巧地应下,然后颠儿颠儿跑了进去,丛杉看着薄颜,似乎看见了小时候那个被丛铮处处嫌弃又小心翼翼讨好的自己。

唐惟一场演讲结束,之后下台,他走到幕后的时候,还能听见一片鼓掌声,以及各种夸赞,连着照相机摁快门的声音也是络绎不绝,最后他走进来,薄颜好了伤疤忘了疼,开开心心迎上去对他说,小哥哥,恭喜你!唐惟冷冷一瞥,让薄颜立刻回神,她……她好像忘了自己正被小哥哥讨厌着。

这场演讲结束是在傍晚四点,后来教导主任做东说要带大家去吃东西,苏祁说让薄颜选,薄颜又看向唐惟,试探性说道,小哥哥,你去吗?你去我就去……我不去。

岂料唐惟冷笑,眸光凛冽,和你相处同一个空间,我觉得恶心,所以吃饭,不必了。

薄颜愣住了,没想到会迎来这样的攻击,下意识说道,我没有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你活着就很对不起我了。

唐惟咧嘴笑了笑,要不,你去死?全场哗然!大家从来没想过唐惟的嘴巴里能说出如此恶毒伤人的话,苏祁都被他的恨意吓到,立刻高喊了一声,惟惟,这样说话不对!不需要你站着说话不腰疼!唐惟甚至想都没想直接反击,那眼神跟薄夜所差无几,小小年纪,竟心狠到了如此地步……作为一个旁观者,没有经历过我们的痛苦,那么苏祁叔叔你需要做的只有管好你的嘴巴。

不要用我们的关系来碰撞这件事情,没得比。

唐惟声音冰冷,一字一句,像是恨不得薄颜去死,至于她,更没资格来和我说无辜了。

大家不可置信看着唐惟,只有丛杉面容依旧冷峻,他面瘫习惯了,也只能在心里叹了口气,随后上前牵了一把唐惟。

碰到小男孩手的那一刻,才知道唐惟也在颤抖,后来一大一小手牵着手离开,留下薄颜怔怔地看着唐惟的背影。

她抬头,声音哽咽,刚才被唐惟的话骂得当场眼泪往外飙,可是这是大庭广众之下,她不能哭出来,不然给叔叔丢人,叔叔……我曾经,是不是欠小哥哥很多?苏祁没说话,最后所有的话语都只化作一声叹息,老天爷啊,这场无止休的爱恨由谁来终结呢?倘若薄夜和唐诗之间可以放下,那么薄颜和唐惟之间……又该如何呢?他摇了摇头,不,小哥哥只是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他是无辜的,你也是无辜的,等长大了就好。

该受惩罚的,不应该是孩童。

跟在身后偷去非洲后来唐惟到家,唐诗正在家中和人视频,见他和丛杉回来,笑着道,怎么了,愁眉苦脸的,今天演讲出事了?唐惟摇摇头,没有,见到了不想见到的人。

唐诗愣了愣,怎么了?就是发生了一点小小的不愉快。

唐惟闷闷地说了一句,不过没关系,妈咪,我还是没受什么影响。

对了,你在和谁视频?尤金和克里斯。

唐诗向他招招手,过来,打个招呼。

哇!尤金叔叔!唐惟立刻开心起来,跳过去打招呼,那边尤金还在说,对的,最近非洲地区瘟疫爆发,我们公司秉着悲天悯人的人道主义精神,会特别推出一系列‘全球携手拯救非洲’的设计作品……诶,嘿小子,你怎么来了?好久不见了,你们在忙吗?唐惟用英文打了个招呼,尤金笑着眯起眼睛,我火灾出来骨折还没好,还在住院,克里斯帮我在一起打理公司的事情。

小可爱,你的英文水平又增进了。

必须!唐惟笑了笑,我今天代表我们学校做演讲了,你没来真可惜。

下次肯定还有机会,等我手恢复好了出来找你玩。

尤金眨眨眼睛,想念你们家大厨烧的菜了,哦,他让我爱上了zhong国菜。

唐惟和尤金闲聊了一会,后来因为刚才听到他们的谈话,知道他和唐诗还要聊工作,就没有多占他们时间,乖乖让了位置,随后又听见唐诗严肃地嗯了几声,等到视频会议结束,唐惟才转过头来,妈咪,你要去非洲吗?目前考虑是这样的。

唐诗点点头,那边爆发了瘟疫,尤金公司要去捐钱捐物,顺路要个招牌,我反正闲着。

太危险了。

唐惟一把抓住了唐诗的手,虽然我平时很喜欢你的善良,可是妈咪,在灾难面前我很自私,我怕你出事,所以不要去,为了我好吗?唐诗笑笑,唐惟,我这辈子活得已经够多了,什么苦难都经历过来了,目前钱也赚够了,名声也已经平反了,说实话我实在想不出人生还有什么需要升华的,不如去一趟非洲,看看他们那里的天灾**,看看这世界上还有多少正在遭受灾难折磨的人,或许还能让自己得到新的人生意义。

唐惟劝不住唐诗,眼里都是担忧,找个人和你一起去!尤金手骨折,伤筋动骨一百天,少说也要两三个月,但是去非洲是在一个月后,所以尤金肯定不能陪着唐诗去、至于克里斯,尤金住院期间,肯定要帮忙,所以也抽不开身。

想来想去唐惟没想到该让谁陪同,急的眉毛都皱起来了,唐诗一看就笑了,好了,团队会找人一起的,我不可能一个人过去啊,太不理智了,你别担心。

还有一个月呢,慢慢来。

然而另一边,薄夜收到消息说,唐诗可能会加入尤金公司慰问非洲计划,开了会回到办公室里,就喝了一大瓶冷水让自己冷静。

他扣着桌面,有什么办法可以让唐诗不许去?林辞愣住了,您不想让唐小姐去?救瘟抗灾,多伟大的事业啊,唐小姐大概也是活明白了,才想着走这一遭拓展新的视野和人生经历吧。

然而薄夜拼命摇头,不准去,那么危险,她得一点点毛病,我怎么办?!林辞说,你不是跟人家吵架拗断了么?薄夜哐哐拍着桌子,拗断是一回事!喜不喜欢是另一回事!老子跟她吵架因为我那天心情不好口不择言,但是她要是去非洲,那破地方鸟不拉屎,除了沙子还是沙子,吃一口饭里面都他妈有一半是沙子,我不同意!怎么能让她吃苦头?林辞无语了,薄少,您是从几十年前穿越来的吗?怎么对非洲的印象还停留在沙子上面?非洲现在地底下好多开发出来的油田,我们这里有一笔生意就是和非洲那边合作的。

我不管!妻奴一扭头,我就是觉得非洲穷!穷得响叮当!做生意的时候赚他们钱挖他们石油是一回事,要是让唐诗过去救灾,我不允许!不存在的!捐点钱给他们好了,反正想方设法不许让唐诗去!林辞沉默,可是……貌似尤金他们公司已经开始定制策划了。

薄夜急了,怎么办,要不找人把尤金咔擦了,这样他们公司大乱,忙着抢总裁位置,就没空去管非洲的瘟疫了。

林辞觉得薄夜现在越来越无法无天了,这种破点子都想得出来,为了追唐诗真是拼了一把老命!他说,要是让唐小姐知道了,你下半辈子估计直接孤独终老了。

薄夜居然还认认真真想了一会,有道理,那怎么办?限制唐诗的行动?薄夜摇头,唐惟身边的R7CKY和ventus能随意破解所有的密码锁,论近身格斗和远程射击全世界也没几个能和他们对打,你说我关着唐诗,有胜算吗?林辞默默望天,完了,唐小姐身边的人真是藏龙卧虎。

那……找人把唐小姐撞了吧。

林辞脑子里灵光一闪,撞出一点伤来,唐小姐不就得住院休养了么!唐诗在白城家里猛地打了连打两个喷嚏。

而办公室里,薄夜恨不得把烟灰缸敲碎在林辞脑袋上,你他妈这破主意比我想的还不靠谱,唐诗真伤了怎么办!我不心疼啊!林辞立刻摆出一脸无赖的表情,那我没辙了,你自己想去,爱咋咋。

薄夜一噎,你还敢给我脸色,想造反?林辞望着远处,心虚道,要是真的担心人家……你……你跟着去不就好了么?薄夜眼睛睁了睁,俊美的脸上露出了一些恍然大悟的表情。

林辞立刻摆手,不,我就说说的,你要是走了,我就得替你处理好多事情,你千万别……帮我推光下个月的所有活动。

薄夜大手一挥,不可一世地决定了,我要偷偷跟着唐诗去非洲!林辞真想泪流满面望天,还是以前那个薄夜好,现在这个薄夜太浪了……远远看着也挺好的唐诗决定要去非洲是在第三天,尤金给了她几天时间考虑,后来唐诗自己也做决定了,去一趟非洲升华一下自己,就像有人喜欢去xi藏洗涤心灵,有人去伊拉ke克投身反恐,而唐诗也选择了去非洲实现自己的人生意义。

她想看看那些活得比她更不容易的人,是如何坚强地延续生命。

薄夜收到消息以后,当机立断,看看唐诗订的什么时候的机票!林辞翻着日程,下个月2号。

给我订一张一模一样的!薄夜声音坚定,过了一会又说,去……去航空公司内部,把唐诗的机舱换到vip高级舱来。

林辞又看了一眼报告,抬头疑惑地说,你怎么知道唐小姐订的是经济舱?薄夜说,我还不能了解她?就她那个性子肯定买的经济舱好么!林辞撇嘴,那是人家勤俭节约。

你这意思是我骄奢淫逸?林辞说,没有!我们薄少这是——实至名归!……还挺会拍马屁哈。

这天夜里唐诗刚打算睡觉,丛杉敲响了房门,拉开门去,男人端着一杯牛奶,唐诗有些惊喜,给我的吗?你睡了啊。

丛杉有些意外,我看你这几天熬夜,以为你今天也会通宵,所以来看看你。

谢谢哥哥。

唐诗笑着接过牛奶喝了一口,明天要准备电影节正式发布会的流程,所以我得早点去星光传媒的公司里。

丛杉叮嘱她,要保护好自己。

唐诗做了个肌肉男的动作,你看我的身手。

丛杉淡淡一笑,那我不打扰你了,你早点睡吧,明天几点?早上八点。

唐诗依赖性地看着丛杉。

丛杉无奈,好,我叫你。

这一夜,有人沉稳入睡,有人难以入眠。

唐诗出发去福臻公司的时候,提前给福臻发了一条短信,对方很快回复了一个OK的表情,并且又发来一条。

【我早餐都买好就等你来啦!】唐诗笑笑,打过去几个字,有劳总裁大人了。

福臻看着唐诗打过来的总裁大人几个字,只觉得心都酥了,发花痴一样举着手机给薄夜看,看看,她喊我总裁大人。

薄夜作为几个最大头的赞助商之一自然也是很早来了,看见福臻给他嘚瑟,气得磨磨牙,哦。

她肯定没有这么喊过你。

福臻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你呀,就是活该当单身狗。

福大饼你再讲一句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丢进场地的喷泉里?今天的会场有个喷水池,造型很漂亮,还会随着音乐的高低喷出不同的水花来,极富艺术气息。

福臻怪叫,你不是失忆了么!怎么还记得我的外号叫福大饼?薄夜翻了个白眼,长的帅的人连翻个白眼的动作都是帅的,他颇为不耐烦,掏出手机给福臻看微信备注,结果就看见,薄夜给他的备注上面,就光明正大写着福大饼三个字。

福臻懵逼了,你他妈以前给我的备注是这样啊?好,我也给你改成薄老狗。

你试试,看我会不会弄死你。

薄夜跟个混混似的痞痞地拉着薄唇,相当性感,要是敢在唐诗面前喊这个称呼,老子一板砖拍死你!死要面子。

福臻和薄夜百无聊赖地在会场里走动,电影节下午两点准时开幕,晚上还有走红毯的环节,到时候会吸引一大帮记者媒体过来拍照片,所以很多女明星会拼了老命在红毯上争奇斗艳。

有的靠露肉搏出位,有的靠故意摔倒造话题,有的会带着绯闻男友拉热度,总之五花八门各式各样,然后回去通告吹得满天飞,统统都是艳压这个艳压那个。

说实话,我有点期待唐诗穿礼服。

福臻像苍蝇一样搓着手,唉,上回签合同,瞧见了了一次女神的皮裙大长腿,我有点难以忘怀。

薄夜气得开始在地上找石头,打算现场砸死这个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福大饼。

陆陆续续开始有嘉宾到场是在九点以后,一些重要的嘉宾都是提前到的,因为他们先试着走一个流程,好让自己有个大概,等于排练一遍,趁着现在人少,福臻上去开始指挥台下的工作人员,薄夜站在幕后,眉眼精致冷漠,大概除了唐诗,这世上也没有什么别的东西能够让他有情绪波动。

后来唐诗也姗姗来迟,薄夜看见熟悉身影的那一刻,眼里终于亮起一丝光芒。

然而还来不及用什么表情来面对唐诗,福臻那个臭不要脸的就冲上去,跟狗皮膏药似的直接贴在了唐诗的身上,还吩咐工作人员把早餐糕点端出来,唐诗!你终于来了!我们的形象大使!唐诗还有点紧张,我第一次站上这么国际化的舞台。

就跟时装周争奇斗艳似的。

没事没事!福臻拍拍唐诗的肩膀,以后你就会习惯了,你可是要代表我们走向国际的人,大家相信你的能力。

唐诗感觉远处有一道灼热的眼神射过来,抬头一看是薄夜,站在人堆里,面容俊美,眉眼深处有一种唐诗觉得细痛的深沉。

她没说话,不动声色撇开目光,随后对福臻道,先去后台排练一下吧,你们忙吗?不忙不忙,你吃点东西垫垫肚子,我们等下就开始排练。

福臻指了指远处一个外国人,那个是我们今晚的导演,你听他指挥就好。

好。

唐诗过去和导演打招呼,薄夜也想上去的,过了好一阵子都没动,福臻到自己朋友旁边,推了他一把,咦,愣着干嘛,唐诗没来的时候一直等她来,她来了怎么也不打个招呼?快去呀,人家今儿没带苏祁来。

薄夜被福臻推了一把,你……你干嘛,唯恐天下不乱的,我站远处看看也是好的。

看看也是好的。

福臻模仿了一下薄夜的台词和说话语气,别可怜巴巴的了,唐诗今天状态不错,快去握个手,好歹你是赞助商她是代言人。

信仰崩坏心情很好薄夜被福臻一怂恿,也觉得自己底气硬了,看见唐诗在那里和导演聊天,一步步走上去。

唐诗还没来得及发现,旁边导演倒是一抬头看见了薄夜。

大名鼎鼎的薄夜。

导演立刻满眼兴奋伸出手来,哦,薄先生,久仰大名,早上好亲爱的。

早上好扎克先生。

薄夜流利地用英文交流,似乎是一种与生俱来的语言天赋,随后看了唐诗一眼,也用英文盖过,早上好Dawn小姐。

唐诗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反应,可是马上想到了薄夜兴许是这场电影节的幕后赞助商,也只能伸出手去,和他握了握,早上好薄先生。

薄夜笑得眯了眯眼睛,那一瞬间眼里似乎有星星似的,唐诗很快放开,结果薄夜像个得了糖的小孩,脸上神情都跟着意气风发了,惹得唐诗频频看了他好几眼。

不……不就是握个手而已吗,怎么,像……像个小孩子一样。

先前放狠话的时候,还巴不得一起死呢。

后来薄夜去和别的合作商聊天,唐诗怔怔看着自己的手掌心,刚才和薄夜握过的地方似乎还在隐隐发烫。

她觉得脸有点热,又猛地收拢了掌心,抬头的时候正好看见薄夜朝她这里看过来,脸上带着的邪笑能把所有女人的眼睛都闪瞎,就差没在脸上写着老子今儿心情很好几个大字了。

唐诗忽然间把头埋低了。

握个手,值得这么开心吗……十二点开始,来往嘉宾越来越多,很多人选择在这个时间点到场,不缓不急。

唐诗还看见了无数小明星过来,有的是蹭着身后金主进来的,也有的是靠拿着几家大牌的代言所以受邀入内,更有的花钱买进来,就为了这次红毯上能够勾搭一个贵人。

过了一阵子,人群忽然间骚动了一下,唐诗和福臻正在议论出场时候要如何走,就看见不远处好多人围成了圈,似乎是有什么不得了的人物出场了。

薄夜正好也走过来,看见福臻问了一句,什么人?忘了,来的人有点多……福臻喃喃着,等我过去看看。

然而他们还没过去,唐诗就眼尖看见了里面的人,发出一阵尖叫——肖赫天!!!没见过她这么激动的时候,把薄夜和福臻都吓了一跳,唐诗满眼发光,是肖肖啊!肖肖!肖肖,肖赫天粉丝给肖赫天的爱称。

薄夜眉毛死死皱起,肖赫天是谁?唐诗这个时候也不顾上和薄夜的私人恩怨了,上一轮金像奖影帝!我和姜戚的偶像!薄夜嗤之以鼻,那个奖项就是野鸡奖,给了钱就能入围,给钱最多就能当影帝。

唐诗回头,你说什么?福臻一脸老实,是啊,我上回帮我一个小女友上去提名,塞了八十万,拿了个最佳女配奖,但是她一部戏都没演过,就是个网红。

唐诗脸上一脸信仰崩坏的表情。

感觉肖赫天在她心里的形象一下子崩塌了。

钓鱼执法深入接触唐诗捂住耳朵,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我就是个脑残粉。

哦。

薄夜还在唐诗的玻璃心上扎了一枪,肖赫天草粉,耍大牌。

唐诗都要崩溃了,真的假的?薄夜说,我都懒得封杀他了,早晚有一天他亲手被粉丝捧杀。

他们和明星不一样,属于幕后投资方那种大佬,知道的圈内事自然比正常人还要多,而且还要丰富多彩。

唐诗怀着最后的不死之心问道,肖肖真的操粉丝?他不是很宠粉丝的吗……薄夜乐了,是宠啊,看见好看的粉丝,就直接宠到床上去了呗。

不过你也不用多大惊小怪,大部分明星都草粉。

这都已经成为了艺人圈子里一个看破不说破的规则了,有的甚至把这个看做当明星的好处。

多得是粉丝倒贴送上门,也不知道那帮脑残粉小姑娘心里想的什么。

唐诗握紧了拳头,你是不是造谣?薄夜白眼一翻,我吃饱了撑着造谣他?我有什么好处?肖赫天能给我赚钱还是能给我谈合同?唐诗气鼓鼓的,随后扭曲又去看人群当中的肖赫天,小鲜肉的脸蛋,高大挺拔的身材,笑着和大家打招呼,笑容看起来无比完美。

她没办法想象这类光鲜亮丽的偶像在私底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品,有的人说偶像全靠人设,其实那些都是他们营造出来的假象,背地里的真实性格,或许会颠覆你的认知。

唐诗叹了口气,偶像这种事情,还是远远看着就好了,果然不能多深入接触。

不对,为什么薄夜说什么她就信什么?唐诗回头又看着薄夜,这人今天上来态度就很不正常。

明明之前对她那么凶狠的人也是他,现在笑脸相迎还是他,薄夜的人设才是神秘好么!薄夜看见唐诗的眼神,挑了挑眉,脸上还是一片波澜不惊,内心实则乐开了花,干嘛?不信我说的?唐诗说,肖赫天他……他真的?接受现实吧。

薄夜猛地压低声音,不信你现在去试试,接近他,看看他会不会对你有那种主意。

你这是钓鱼式执法!能钓上来的就不是无辜的。

薄夜摊摊手,要是真的喜欢,我帮你要几张他的签名好了。

刚才不是还对肖赫天很不屑么!唐诗警觉看着薄夜,你为什么突然间帮我要签名?薄夜勾唇,声音无所畏惧,且带着一股与生俱来的放肆。

他们这类人含着金汤匙出生,自然是带着骄傲自负的,什么是偶像?穷人的信仰,富人的玩具。

你要是喜欢肖赫天,我可以让他坐在小黑屋里给你签名签到手断,不签满一万张不放人。

唐诗愣住了,完全没想到薄夜能说出这么不可一世的话,看他的表情似乎对于肖赫天这类戏子十分不屑。

想来也是,花钱就可以请来的人,自然比不上他们自己真正想要追求的。

所以肖赫天在他们眼里,可能也不过是个普通人。

真不长眼动他女人肖赫天朝着福臻他们走来的时候,因为知道福臻是他的大老板,那么大老板身边站着的也一定是合作伙伴,所以立刻摆出比刚才更热情的笑容,福大少。

哟,我们的大明星肖肖。

伸手不打笑脸人,福臻也上去和肖赫天握手,你可算来了,这边好多人都是你的小粉丝呢。

肖赫天表现得宠辱不惊,那倒是承蒙大家厚爱了。

唐诗看着肖赫天那张俊俏的脸,不由得在想,一个人到底可以虚伪到什么地步呢?后来肖赫天来和薄夜打招呼,故意装作犹豫了一会,然后衬托出自己的惊喜,顺势将薄夜抬高,说道,这……这位是薄少吧?真是久仰了,我一开始都不敢上前认你呢。

薄夜抛给唐诗一个眼神,意思就是看见没,明星多会左右逢源,他们这种做幕后投资的,早就看惯了他们那张爱笑的假脸。

薄夜应了一声,不咸不淡,然后伸手去和肖赫天握住,你好你好,我也常在电视上看见你。

商业互夸嘛,反正拼命吹嘘对方就是了。

唐诗站在一边,像是薄夜的秘书,她还没去换礼服,等一下就要过去了,这回肖赫天过来,正好打个招呼。

因为之前薄夜的爆料,导致唐诗现在对肖赫天也没多大的好感,看见他的时候,只是扯着嘴角笑了笑。

薄夜在背地里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果然是唐诗的作风,她做不来故作虚伪的事情。

肖赫天有些意外,眼前的女人对他似乎并不是很感兴趣,甚至还带着一股子……失望?肖赫天便调转枪头问唐诗,这位是?我们的大使呀。

福臻拍了拍唐诗的肩膀,喏,那位神奇的Dawn小姐,就是她了。

肖赫天微微吃惊,因为自己是明星,所以懂流程。

知道网上很多东西都是炒作出来的,批着一层看起来很华丽很美好的表皮而已,事实上背地里全是虚伪冷漠。

甚至有的网红只活在照相机里,一见到真人,丑到连她妈都不认识,扑几十层粉都盖不住脸上的痘痘。

但是没想过,视频里那个高贵清冷的女人,如今生活中,也是这样的,倒是实至名归。

肖赫天勾了勾唇,对于唐诗的形象很满意,至少是个,可以入他眼的女人不是么?娱乐圈真真假假水深乐了去了,没准唐诗身上那些爆炸性新闻事件都是假的,只是为了让她火炒起来的人设呢?肖赫天脑子里想了一大段,面上还是伸手,唐小姐,很荣幸遇见你,希望我们以后在星光传媒合作愉快。

唐诗盯着肖赫天伸过来的那只手,一时之间居然不想去握上去。

对比起之前薄夜伸手,她轻轻松松就握住的反应,现在肖赫天虚伪完美地笑着,她居然……有些不想面对。

咬咬牙,还是伸手了,岂料肖赫天竟然伸手在她手掌心勾了一下,这种轻佻的行为让唐诗浑身汗毛都立起来了,薄夜一看她脸色就知道不对劲,站在旁边,一张脸黑得跟锅底一样。

不长眼的肖赫天!居然真的敢打他的人的主意!打情骂俏小情侣吧等到肖赫天又过去和别人合照的时候,唐诗转身,觉得被肖赫天刚才轻浮的动作气得够呛,亏她之前还觉得肖赫天是个很有前途的演员,如今一见才知道,都是假的!明星的形象真是不可信!唐诗决定回去就和姜戚那里戳穿肖赫天的假面,喊姜戚别再老是把肖赫天当心肝宝贝疼了,回家把那些买的写真统统丢了!薄夜看出了唐诗脸上的气愤,居然觉得唐诗顶着一张水灵灵的脸这样气鼓鼓生气的样子,还他妈有点小女人的可爱。

薄夜一把捂住自己的脸,完了完了,这是彻底沦陷了。

后来他对唐诗说,还想要肖赫天的签名吗因为对肖赫天实在是大失所望,导致唐诗对薄夜的间隙都没有以前那么深了,回头用力说道,不,用,了!咦?薄夜故意笑着说,我本来还想替你去要呢,让他知道你是他粉丝,可能会主动来联系你今晚要不要来一发。

你少说!唐诗脸都红到耳根了,我从今天起对肖赫天粉转路人了,不对,粉转黑!薄夜心里乐开花了,特别开心唐诗现在讨厌肖赫天的样子。

于是上前,颇为不正经,但是腔调不羁地说,那你粉我好了,我很真实的。

唐诗凉凉看他一眼,似乎是在冷笑,真实?薄夜立刻蔫吧了,过去的不算,现在的我很真实。

唐诗双手抱在胸前,是么?前阵子对我放狠话很厉害呢,怎么,后悔了?薄夜眼睛都不带眨的,后悔了。

这回轮到唐诗噎住了,薄夜这么一说,倒是让她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唐诗结结巴巴地说,那……那你也不能抹消它的存在!存在就存在呗。

薄夜无所谓地摊摊手,反正我现在也还活着,有的是力气和你耗。

唐诗目瞪口呆看着薄夜,你是不是吃错药了?没有。

薄夜笑着说,我要是快死了,你能不能满足一下我,当我的女朋友?唐诗扭头,干巴巴说道,不能。

薄夜捂着胸口,故作受伤,心真狠,你看我都这么努力了,能不能别和我计较之前吵架的事情了嘛?你也知道人都是有七情六欲的,你当我那天昏头了行不行?要不回到原来的朋友关系吧?唐诗有些意外地回过头来看薄夜,看他跟一只大老虎撒娇一样,有点可爱,又有点帅气。

她说,那……那让我考虑考虑。

你那天话说太狠了,扎我心了。

薄夜说,那换你现在骂我一次,我俩扯平了。

唐诗立刻恶狠狠道,不,你还是欠着我吧。

薄夜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我可以理解为你这是接受了我的道歉吗?唐诗当场扭脸,傲娇地往后台走,不跟你多说,我去换衣服了。

福臻看了全部过程,看见薄夜回头走路都他妈能起飞似的,那个嚣张欠扁,恨不得冲上去打一顿,你俩他妈打情骂俏打算什么时候结束啊?小情侣吧你俩!艳压全场女王出征薄夜听到福臻这话猛地回头,男人轻笑,打情骂俏?像吗?福臻站在那里,巴不得现在把薄夜那张笑得欠扁的脸现在就摁进旁边喷泉水池里面去,这臭男人嚣张什么,不就是跟唐诗讲了几句话么,至于么!然而薄夜已经哼起了小曲儿往外走,福臻一看那个方向是去后台的,喊了一声,老夜你去后台干嘛?薄夜顿住了,一张俊美的脸上挂满了笑意,看唐诗换衣服。

你真不要脸!福臻冲上去抓他,连我女神看衣服都不放过!我他妈说的是看她穿好出来!薄夜脑门上青筋都要起来了,你想到哪儿去了?我不管,你龌龊无耻!福臻拉住他,不准去!两个大男人很幼稚地在后台入口处闹腾,要不是他俩以前关系好,不知道的还以为真要打起来,就这么闹了五分钟,里面传出一声声音,诶?你们俩怎么留在这里?薄夜和福臻浑身怔了一下,保持着互相掐架的姿势,两个帅气的男人扭头,就看见了换好礼服从里面出来的唐诗。

随后两人纷纷呼吸一滞。

因为唐诗这次是代表着星光传媒来参加电影,同时也要公开最近星光传媒的援救费周计划,所以必定是要以一个坚强自主的女人身份亮相的,正好也要走向国际,便挑选了一身相当合身的暗红色旗袍。

绣金线,镶细边,盘口一只凤凰,裙摆一朵牡丹。

柔荑一掐便是皓腕干戚,眼尾一挑即为风情万种,自己国家的旗袍穿在她身上,当成是倾城之姿。

福臻捂着鼻子后退,感觉鼻血都要流出来了,又给唐诗竖起了大拇指,完美!唐诗还有些紧张,扯了扯下摆,对他们道,改良过的旗袍会不会太短?没有没有!薄夜和福臻同时摇头,很好看很好看!真的好看吗?唐诗垂眸低头一笑,那姿态像极了恋爱中的小姑娘,长长的睫毛轻轻颤着,脸颊上还有两个浅浅的酒窝,薄夜只觉得懵逼了,看着唐诗低笑的样子,一股气血直冲脑门。

向来轻佻活络的他居然变成了结巴,好……好看,真的。

唐诗抬头璀然一笑,发现是薄夜,自己也尴尬了一下,随后两人回过神来,就呆呆站在那里,也不知道干嘛。

福臻在一边说,唉,这才是真女神好么,你上了红毯估计可以艳压群星,有兴趣出道吗?薄夜比唐诗更快回答,没兴趣!你又不是她经纪人,你着急干嘛?福臻不乐意了,你让唐诗自己说!我说不出道就不出道!薄夜磨牙,出道给那群死肥猪老流氓看?福臻想想也有道理,你还是别出道了,你就这样挺好的,千万别涉足娱乐圈,那就是个大染缸。

唐诗看见他们两个你一言我一语的样子笑了起来,我不出道,真的。

想想肖赫天就知道她对娱乐圈有多失望了。

薄夜点点头,然后单手握拳放在嘴边轻轻咳嗽了几声,上前对着唐诗伸出手。

唐诗看见薄夜把手伸过来的时候都愣住了,大概是没想到薄夜会突然上前。

看着那张贵公子的脸,以及眉眼里痞里痞气的笑意,唐诗感觉脸一红,就听见薄夜低沉说道,Dawn小姐,我带您出去。

随后如同欧洲贵族绅士一般将手递出来,唐诗神使鬼差把自己的手放上去,然后薄夜笑了一声,轻轻握住,也不用力,就如同教养良好的执事,领着她往外走。

福臻在一边看呆了,草,这薄老狗什么时候学的这一套撩妹技术?肯定是去澳洲泡出来的,越来越浪了!他跟在背后,老夜,你要不也来牵一下我呗!薄夜脑门上青筋一跳,对着唐诗笑容还是得体的,扭头分分钟变脸,霸王龙上身,没空,滚!福臻被薄夜骂的一愣,回过神来喃喃,差别对待真大,唉,见色忘义,为了女人不要兄弟。

岂料薄夜面无表情地说,对,谁跟你是兄弟?绝交。

福臻气得当场想喊保安把薄夜赶出去,转念一想,不对啊,唐诗和薄夜现在关系缓和了,那他呢!他也要追唐诗啊,怎么还给薄夜助攻呢!他应该过去捣乱啊!福臻捂脸蹲下来画圈圈,太悲惨了,好不容易看上一个女神,结果把女神助攻到别人手里去了……他要辞职不干了,他要剃头发出家……晚会逐渐拉开序幕,专业素养的主持人上台开始宣布电影节下午的活动,场地里的人越来越多,好多还是以前就认识的,正笑着和老朋友打招呼。

也有的以前撕过逼,但是现在明面上还是要跟亲姐妹一样拍合照,事实上就是在照片里争奇斗艳,巴不得把自己P美,把对方P丑。

唐诗出场的时候,是在一个人相对来说比较少的角落,她自身性格也不爱张扬,就站在那里看着身边来来往往,薄夜在她耳边轻声问道,要吃什么东西吗?唐诗摇摇头,刚刚在后台里喝了福臻给我的豆浆。

亚洲醋王脸一拉,他豆浆有什么好喝的?垫垫肚子,总好过没有。

唐诗看了一眼薄夜身后,眼睛眯起来,薄夜察觉到了她的反应,倒也没着急转过去,只是问道,看见谁了?唐诗扬唇凉凉地笑,你家石婳。

薄夜正在喝矿泉水,差点一整口喷出来,还好他克制住了,否则形象都毁了,立刻给自己正身,真不是我家的,我也不能看上那样的啊。

唐诗双手抱在胸前,穿着一身旗袍高跟鞋,竟有几分睥睨天下弹压山川的女王大人的味道,是么?人家上次为了你可是跟我都要闹起来呢。

薄夜说,我真的对她那种不感冒,我就是以前,我也应该没那么瞎眼。

话音刚落,石婳倒是发现了薄夜,一步步扭着腰冲他走来,唐诗跟看戏似的,戳了戳薄夜,让他往后转,喏,来了。

毫不退让性情大变石婳原本是想着想靠到薄夜身上去的,岂料薄夜身边站着一个女人,气质高冷,妆容精美,她被那个女人的侧脸都给震到了,吓了一跳,随后又是浓浓的嫉妒。

看了一会,唐诗转身,正对上石婳因为嫉妒扭曲的脸,勾唇笑得完美,哟,真巧。

真巧。

石婳没想到那个如同女王一般站在薄夜身边天造地设的女人是唐诗,气得当场后退了两步,不可置信地喊了一声,唐诗?这么激动喊我名字干什么?唐诗倒是一脸平静,搭着身边薄夜那张冷峻的脸,倒是像极了乱世烽火中的一对佳人。

她旗袍婀娜,身段优雅,旁边薄夜黑色西装,照例是冷酷凛冽的模样,两个人就跟看跳梁小丑似的看着石婳,让她觉得受到了极大的侮辱。

石婳看了一眼薄夜,夜哥哥你……你怎么还跟这个女人……嗯?薄夜尾音上挑,似乎是带着笑气应了一声,但是那声笑里有着一种令人觉得压迫的威胁,大概是石婳再说下去,他很可能就翻脸。

石婳瑟缩了一下,你前阵子不是和我表哥在一起吗?现在又回来找薄少麻烦?麻烦?唐诗跟听见笑话似的,然后故意搭了一下薄夜的肩膀,用一种很缱绻的语调问道,薄少,您嫌我烦吗?石婳看得脸都绿了,倒是薄夜,很受用唐诗这样的行为,眯着眼睛笑起来,笑得像只妖孽,不烦,我就乐意你天天找我。

石婳下意识捂上嘴巴。

唐诗表情顷刻间转换为冷笑,用那种不屑的眼神上下打量了石婳一眼,她口吻旖旎,像是暧昧又朦胧的美人,偏偏还带着轻佻又嘲讽的做派,不要以为自己真的可以无法无天,我让着你,是因为我懒得搭理你,档次不在一个界面,你怎么跳,我都不会多看你一眼。

但是如果你真的要自己贴上来,我也不介意教你一下做人的道理。

这意思不就是在说她石婳根本配不上唐诗的档次么!所以唐诗之前几次才每次都把她当做路人,最多轻飘飘看一眼,理都不主动理一下。

石婳咬着牙齿,我告诉你,我表哥迟早会知道你的真面目!真面目?唐诗眨了眨眼睛,我的真面目是什么样?快点收起你现在的嘴脸吧,真是酸死人了,哪怕薄夜我现在让给你勾搭,你敢靠吗?你敢靠吗?石婳被唐诗这句话震得脸色惨白,她没想过之前都是默不作声的唐诗今天突然间像是转了性子一样,一丝一毫都不退让,石婳高跟鞋都快踩不稳了,你这狐狸精就是专门勾引男人……话还没说完,身边已经有人动手,直接一把抓住了石婳的脸。

薄夜将石婳整张脸都提起来,跟抓包子似的,眼里闪烁着幽幽地光,嗯?继续说下去。

石婳结结巴巴,夜哥哥你……你放开我,我喘不过气……她好害怕薄夜在下一秒就掐死她!攀附权贵你在嫉妒说对不起。

薄夜轻笑着,明明是笑着,眼里却没有一丝笑意,向唐诗。

石婳没想过薄夜竟然会让她向唐诗道歉,以前薄夜就算看在福臻表妹的身份,也会给她一点面子,现在居然一点面子都不留给她!石婳当场眼泪下来了,落在了薄夜的手指上,男人皱着眉啧了一声,立刻松手。

唐诗在一边笑着递上一张餐巾纸,薄少,您擦擦,别脏了。

石婳眼睁睁看着薄夜真的接过了唐诗给的餐巾纸擦了擦自己的手,似乎对于刚才触碰她很不屑,那眼神轻飘飘一瞥,石婳就被吓得喘不过气。

哟,老夜。

福臻笑着走过来,看见薄夜和唐诗在一块,对面还站着自己表妹,立刻打了个招呼,你们三个人怎么了?表哥……石婳当场扑进福臻的怀里,福臻倒退了几步,对于这个任性娇蛮的表妹,他算不上喜欢,但是好歹也是自己表妹,看着她哭,出于礼貌和关怀也是要问一下的,怎么回事?薄夜默不作声,唐诗当做没看见。

两个人姿态就像是置身事外,就差脸上写一排跟我无关,我不知道的大字了。

福臻一看就明白了事情的经过,咧嘴笑得尴尬,哦……你们小……小矛盾吧?刚认识,估计有点摩擦。

石婳哭得一愣,这种事情就被福臻一句小矛盾盖过去了?不,她一定要闹大,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唐诗是个狐狸精,左一个男人右一个男人!她抬头,股作委屈,那个表哥,我看前阵子,唐诗和你在一起,就以为你们关系好……然后今天看她和夜哥哥那么亲密,以为她背着你……所以……所以我忍不住教训了唐诗几句……没想到她会出言嘲讽,还说我档次太低,我……说着说着又要开始哭,那副我见犹怜的姿态,倒是让唐诗在一边啧啧嘴,趁着兴致,还鼓起了掌。

唐诗一边轻轻鼓掌一边说,编,继续编,故事说完了吗,我还想听。

薄夜也乐了,挺有意思的。

石婳咬牙切齿,嘴巴上还是不能让自己处于弱势,你看,就是她现在这幅嚣张的样子,真是不把人放眼里……唐诗烦躁地理了理头发,净是这些词汇,你还有新词吗,不然老显得你文化水平低。

薄夜说,不要强求人家做能力范围的事。

福臻自己都看乐了,石婳这是送上门去给人家做消遣,自己还以为自己真的能掀起什么风浪,不想让自己表妹再这里继续丢人了,随便找了个借口让她赶紧走,结果她不依不饶,表哥你看看现在的唐诗,真的不能被她骗了!唐诗低笑一声,我骗你表哥什么了?骗钱,骗权,还是骗你表哥这个人?石婳脸色一僵,一时之间竟然想不出来反驳什么,你……你就是喜欢到处勾搭权贵……你……你该不会是在嫉妒吧?唐诗仰起脖子捂着嘴巴笑了两声,用看小孩子的眼神看薄夜,嫉妒我能站在薄夜身边,而你不能?大杀四方干得漂亮石婳脸色一变,立刻反驳,你……你在说什么你!唐诗依旧轻笑,难道不是?看来是我错怪你了,我还以为你是因为嫉妒我和薄夜之间没能如你所愿吵起来,所以才恼羞成怒的,不好意思呀。

她这就是得寸进尺!石婳气得哆嗦,却什么都说不出来,过了好久才忍着眼泪一转身,噔噔噔踩着高跟鞋跑了。

唐诗盯着她远去,过了一会恢复了冷漠的表情,扭头看薄夜,你老相好跑了。

薄夜立马变了脸色,什么老相好,不存在的!她被我弄哭了。

薄夜厚着脸皮还夸唐诗,干得好,干得漂亮!丝毫不把福臻这个表哥当回事。

福臻在一边无语,喂喂,好歹是我表妹。

薄夜扭脸,你心疼吗?心疼你去追上去安慰啊。

福臻分分钟变脸,不心疼不心疼,唐诗干得漂亮!……这两人的商业吹嘘真是夸张到了一定境界……当天夜里五点,唐诗跟着福臻在各种合作商之间流窜,薄夜也因为自己要去和别人打招呼,就暂时和他们分开了一阵子。

结果过了一会,就看见石婳和肖赫天站在一起了,似乎是刚刚勾搭上的,但是两个人都挽着手臂,旁观者一看就知道了。

这两人估计今晚有戏。

唐诗看见福臻的脸都拉下来了,这个表妹到处给他丢人,真是一点都不想再去管她的闲事了。

唐诗笑了几声,怎么啦?头疼。

福臻叹了口气,这个表妹实在头疼。

唐诗说,看她的样子,好像巴不得让人家都知道她倒贴了肖赫天。

我真是一点也不想让人知道她是我表妹。

福臻遮住脸,肖赫天大概也知道她的身份,所以愿意和她来往,毕竟肖赫天这人不会做对自己毫无利益的事情,哄开心了石婳,估计还能哄开心整个星光传媒公司。

唐诗啧啧摇头,肖赫天挺吃得开的。

你今天怎么这么大杀四方?福臻看了一眼身边的唐诗,只见她后来又笑着和另外一个外国富商聊天,富商倒是很欣赏她,连着冒出好几个英文单词都是在夸她,唐诗不骄不躁地听完,又对福臻说,因为我觉得我以前太低调了,导致好多人都想爬到我头顶上来踩两脚。

福臻听见唐诗带着冷笑气势的话,背后汗毛都要立起来了,你一瞬间的气势跟薄夜好像啊。

是么?唐诗没有否认,或许是吧,我和他越来越像了。

他们两个容不下对方,很多时候,某些情绪触发点是一模一样的。

所以他们在后来频繁吵架,关系一度冰之零点。

可是唐诗不得不承认,她身上的确有薄夜的影子。

此时肖赫天再次上来,大概是想和福臻多聊一会,让自己的头顶大老板开心,没想到唐诗换了一身旗袍在福臻旁边,眼里立刻亮起一道光,只觉得惊艳,又有点想得到手。

笼络人心都是假的唐诗看懂了肖赫天的眼神,只觉得讽刺,原来明星人前是光鲜亮丽的样子背后却是如此不堪,她把脸偏了过去,摆明了不想和肖赫天有过多纠缠,岂料肖赫天当做没看见似的,直接上来挨个打招呼。

今天看来很忙。

肖赫天话是对着福臻说的,眼神却看着唐诗,福臻察觉到了肖赫天的想法,也只是微微一笑,是的,你媒体那里打过招呼了吗?嗯,现在媒体还不让放进来。

肖赫天几乎是直接把眼神放在唐诗身上了,所以我暂时还是自由的,等到媒体进来了,可能会没有这么多空余的时间了。

这是在隐晦地暗示大家他现在有多火爆,等到媒体来了,他就需要做无数轮采访。

唐诗听了只是淡然一笑,肖赫天现在多红,和她有什么关系?福臻有些意外地看了唐诗一眼,原本以为她还是会想要认识认识肖赫天的,没想到她现在连正眼看肖赫天都不要看,看来人设崩塌这个内幕对她来说打击很大啊。

但是他作为东道主,也不好让几个人就干站在这里摆臭脸,看着石婳死死抓住肖赫天的手臂不放,福臻觉得实在是头疼,干脆说道,要不一起过去后台转转吧?肖赫天应下,倒是石婳,像是找到新的下家一样,得意地看了唐诗一眼,结果唐诗压根都没抬眼皮,气场全开高贵冷艳,眼珠子都不转,跟着福臻过去了。

肖赫天盯着她的背影问了一遍,唐诗这人,看起来有点高冷?石婳恶狠狠地说,呵呵,也就看着高冷吧,暗地里有多骚都不知道呢!一会是夜哥哥一会是我表哥,肯定每个男人都要勾引一遍,你可千万别被她那张看着纯洁的脸给骗了!这种女人,多的是手段笼络人心。

肖赫天意味深长,哦?原来也是个泛滥的货,我倒是没想到呢。

就是!石婳恨不得把所有人心里关于唐诗的印象都重新抹黑一遍,我觉得她身上那些新闻都是炒作!什么五年牢狱熬过来,什么一个人养孩子,什么在爆炸现场鼓励民心,都是假的,演出来的。

就她这种人,看着就虚伪。

肖赫天听说过唐诗身上这些事情,她真的有个儿子?不知道。

石婳翻了个白眼,肯定也不是什么好货色,要是真有儿子,估计也是私生子,不过我看她不像生过小孩的。

肖赫天想起唐诗的身材,紧窄的腰身,细直的腿,的确不像是那种生过小孩,苦命带小孩的女人。

这么说来,石婳嘴巴里那些事情的真伪就有待考论了。

或许真的只是演戏,为了衬托她坚强可怜的人设呢?肖赫天向前,走,会会她。

这样一个虚伪的女人,他到很乐意来往一下,或许以后真的发生了什么事情,双方也能拍拍屁股走人,比起睡一觉起来死缠烂打的脑残女粉丝可就方便很多了。

视线偷窥被迫围观唐诗察觉到身后一直有一股视线,那视线实在是烦人,换做以前的她肯定忍着当做空气,但是现在的她,忍不下去了。

福臻扭头,看见唐诗冷着一张脸,皱起眉毛,以后能把有关于我和肖赫天的活动都分开吗?福臻乐了,不喜欢他了?他的视线。

唐诗顿了顿,很渗人。

比薄夜那种眼神还要让人不爽快。

福臻回头看了肖赫天一眼,同是男人,自然能看出肖赫天眼里对唐诗的索求,琢磨了一下措辞,他想……认识一下你?仅仅只是想认识吗?唐诗冷笑,刚才打过招呼了吧?福臻叹了口气,肖赫天和我们公司的代言以及签下来了,加上他虽然做人不咋地,但是粉丝群体真的很庞大,目前最火的鲜肉小生除了他就没有别人能打的,所以才想到选他来代言我们公司……而唐诗又机缘巧合之下成为了星光传媒的形象大使,所以两个人肯定会不得不在很多场面都碰见。

你要是真的烦他,以后我尽量把你们俩工作分开,反正你是个挂名的,他是需要经常出面的。

福臻下意识说道,娱乐圈里边肯定用他的形象,至于国际化舞台,就需要你登场了。

嗯,麻烦你了。

唐诗淡淡地应了一声,站在后台补妆,福臻说,你这口红颜色挺好看的。

唐诗涂着口红顿了顿,随后扬唇轻笑,我以前不大用这种鲜艳的,今天也算是难得,用了深红色。

有气场,和你旗袍颜色很搭。

福臻夸奖道,你如果现在不想出去,就在后台待着吧,我等下也要去招待别的客人,你先在这里玩会手机好了。

等快到你了,我喊助理来找你。

好啊。

唐诗对于福臻这个提议表示赞同,那我就不出去抛头露面了,整天碰见石婳那种人,搞得我心情都不大好。

哈哈,真是,有这种表妹我也很头大……福臻白净的帅脸上出现了一丝尴尬的表情,那我先去忙了,你要是没人玩,就喊老夜来陪你。

唐诗表情一变,谁……谁要他来陪我了?福臻神秘莫测地笑了笑,随后随手关上门,后台休息室里一下子静了下来,唐诗喘了口气,一个人坐在房间里,闲着无聊拿出手机开始拍照片,选了一张角度比较好看的自拍发去了微博。

短短几种分时间,评论就上千了,还有不少大V也过来评论,惹得好多小粉丝围观。

【哇!女神终于发微博了!】【真漂亮,看背景是在哪里后台吧?】【听说女神今天会去星光传媒电影节?】【穿的是旗袍吗,太美了!】正好肖赫天掏出手机,微博推送了唐诗这条微博,他顺手过去点了一个赞,唐诗在里面一下子就收到了消息提醒。

顿时,肖赫天的点赞使得过来围观唐诗的粉丝多了一倍。

【哇!我的男神点赞了我的女神!】【天!肖肖点赞了唐诗,发生了什么事啊啊啊!】一起尽兴哪种女人唐诗看着肖赫天过来点赞,皱起眉头,在犹豫要不要把这条微博删掉,可是删掉了又显得很心虚,媒体估计能写一大堆他们之间秘密故事的通告。

唐诗叹了口气,真是一点都不想和娱乐圈沾边,果然里面的水太深了,风吹草动都能脑补一出大戏。

就当她琢磨该如何处理肖赫天这个麻烦关系的时候,原本福臻关上的休息室门忽然间被人转动了一下把手,她的心猛地一惊,随后就看见门从外面被人推开来。

是肖赫天。

唐诗有点坐不稳了,没想过肖赫天会单独来后台找她,这样的独处让她有些不安,便皱着眉头,你来干嘛?肖赫天回答得还很一本正经,我也是嘉宾啊,为什么不能来后台?唐诗抿唇,随后看向肖赫天,那你在这儿吧,我出去透透气。

为什么我一来,你就要走?肖赫天看见唐诗穿着旗袍站起来,那婀娜的身线让他眼神深了深,随后一把抓住了唐诗的手腕。

唐诗低头看了一眼,声音冷漠,请放手。

我翻到了你之前的微博记录。

肖赫天恶劣地勾唇笑了,那张脸的确是镜头里完美的小鲜肉的脸,可惜唐诗现在看见肖赫天的脸,就觉得浑身不舒服。

你之前就关注我了,是我的小粉丝?她用力抽出自己的手,随后想往外走,身后肖赫天没追,看着她走到门口,想拉开门的时候,唐诗愣住了。

门……被人从外面反锁了。

唐诗用力拽了几下门的把手,发现没用,外面有人死死拽着,她还听见锁眼上锁的声音。

唐诗用力敲打着门板,谁在外面?哈哈!隔着门板传来石婳的声音,你就好好关在里面吧,肖肖看得上你,是你的福气。

唐诗,你就等死吧,我要你身败名裂!唐诗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身后肖赫天就直接拦腰搂上来,随后隔着名贵的旗袍布料,在她小腹摩挲。

唐诗脸色巨变,肖赫天带着阴森的声音传来,听说你是个只要有钱就可以上的女人,不如我们一起来做点快活的事情?唐诗咬牙,肖赫天的手相当不老实,他大概是床上**的高手,分分钟知道女人该怎么摸,唐诗被他这样的动作激得全身鸡皮疙瘩,想反抗,肖赫天又笑了,你喊吧,喊出去让所有人都看见,我们一起上新闻热搜?下作!唐诗咬牙,装作冷静,你到底想干什么?还看不出来吗?我对你今天这身旗袍的样子,很感兴趣。

肖赫天咬着她耳朵,就像是一种情趣……我数三下,你放不放开?唐诗一个女人的力气抵不过肖赫天这样的大男人,她神色里有些慌张,裙摆下一对笔直白皙的腿简直就是在惹人犯罪,肖赫天抽了一口气,随后吹了一声口哨,将她直接压在沙发上,不要挣扎了唐诗,我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大家都是一类人,不如一起尽尽兴?你打女人再来试试而另一边,福臻回到场地里,正好和薄夜一起跟外国设计师聊天,薄夜看见福臻一个人过来,妻奴属性爆发,问了一句,唐诗呢?她不喜欢出风头,后台休息去了。

福臻道,你现在笑的很嚣张啊,怎么,和唐诗关系缓和了,就这么开心?全靠肖赫天。

薄夜还特别欠扁地说,唐诗难看掉肖赫天了,连着我的地位都提升了。

福臻气得想把酒水泼在薄夜那张意气风发的帅脸上,那您赶紧往我们的代言人肖赫天身上砸个几百万谢谢,没有他来缓和你跟唐诗的关系,哪来你现在这幅叼了吧唧的样子?前几天都跟死了老婆似的拉着一张老脸。

薄夜挑了挑精致的眉,我有这钱干嘛不直接砸唐诗身上?我砸肖赫天,吃饱了撑着?脑子还挺清楚啊。

福臻啧啧感慨一声,正好,唐诗现在一个人,你可以去后台找她。

薄夜眯起眼睛来,你丢她一个人在后台?反正现在还没她出场,她得黄金时间再出场。

福臻指了指远处原来肖赫天所在的位置,现在差不多应该是肖……诶等会,肖赫天呢?薄夜说,估计拉着石婳不知道去哪了。

……福臻顿了顿,奇怪,刚才还在这里跟我和唐诗打招呼,我喊他们一起来后台休息,他们好像没有跟上来。

你这个意思就是肖赫天又去和别的富商打招呼了?薄夜双手插兜,路上不停有人和他道好,男人坏笑着和那些女星回应,惹得一帮十八线小网红在那里举着手机偷拍。

福臻粗略扫视了现场一圈,好像没看见肖赫天。

薄夜眉心跳了跳,他……会不会和石婳出去……打野战了?你脑子里都是些什么下流的东西?福臻翻了一个白眼,结果刚想反驳,话音一噎,诶,等等……肖赫天……没准还真做得出这种事情。

薄夜笑得眼睛眯起来,那就祝你表妹幸福了。

你走开,我有这么个表妹真是倒了十八辈子大霉,太丢人了。

福臻顺手从服务员的托盘里拿起一杯橙汁,我得好好教训她,让她别乱勾搭给我丢脸。

薄夜和福臻挥挥手,走去休息室后台找唐诗,结果一路上好多人过来拦路,不停地巴结,薄夜被这一套礼数都弄烦了,干脆直接冷脸一拉,摆出当初那个冷酷的样子。

眼神直直沉下来,周身的气场也跟着一下子就变得相当冰冷,好多人想上前打招呼,看见薄夜那副无情的样子,硬生生刹住了脚步,嘴巴张到一半,称呼刚喊出口就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薄夜得以剩下的路畅通无阻地来到后台,后台服务员还弯了弯腰,薄少,您请。

出于礼貌,薄夜也喊了声谢谢,随后随口问了句,唐诗来过这里吗?服务员立刻回答,唐小姐之前进去了还没出来呢,估计在休息。

对了,肖天王和另外一个小姐也进去休息了。

肖天王?这是肖赫天的称呼么?薄夜冷笑,真是谁都可以当天王了。

可是他脑子里忽然间闪过去什么念头,又问了一句,肖赫天和另外那个女人出来没有?没……没有……服务员被薄夜眼里的寒意吓了一跳,以为自己说的不够详细,又立马补充道,他们之前跟我说是去找唐小姐打招呼的,应该正一起玩吧?找唐诗打招呼?薄夜几乎要冷笑出声来,唐诗那么讨厌肖赫天,明眼人都察觉到抗拒,肖赫天和石婳会想到给唐诗打招呼,热脸贴个冷屁股?他几乎没有犹豫,本能就觉得肖赫天不安好心,直接大步走了进去,后来来到走廊里,步伐越迈越大,脸上的杀意都隐隐闪现了。

该死的,肖赫天和石婳肯定是想对唐诗做什么!他就不该让唐诗落了单!此时此刻,休息室内,唐诗被肖赫天推倒在沙发上,那人抓住她的腿,让她无法挣脱,整个人的重量压在唐诗身上,几乎让唐诗作呕。

她的发型也在挣扎中被弄得一团乱,原本盘起来的头发这下散落了好多,乍一眼看去倒是风情万种,更加激发了肖赫天想要摧残她的**。

唐诗眉毛死死皱在一起,你这样大家下场都会闹得很难看。

会吗?肖赫天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我觉得你现在这幅样子,倒是很好看。

他落吻在唐诗脖子上,唐诗撇开脸躲开,那副样子让肖赫天觉得刺激,我就喜欢你骨气硬,等下倒要看看你还有没有这种脾气!唐诗眼里掠过一丝冰冷的光。

薄夜走到最里面一间vip休息室的时候,就看见了门口抓着门把的石婳,石婳抬头发现薄夜,脸上的血色顿时被吓得悉数褪去!夜……夜哥哥……薄夜怎么来了?!石婳这回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你……你来干什么?你守在这里干什么?薄夜犀利反问,让开!唐诗在里面听见了薄夜的声音,下意识喊了一声,薄夜!薄夜被唐诗这声呼喊激得气血上涌,果然唐诗被关在里面,不出意外肖赫天也在里面,那么刚才石婳就是锁着门不让唐诗出来!暴怒之下薄夜想都没想直接提起石婳将她狠狠丢在一边,石婳摔在地上不可置信,夜哥哥,你打女人?老子就是渣男,你跟我谈素养?薄夜冷笑着将指关节按得啪啪响,女人怎么了,照打不误!话音刚落,面前的门忽然间发出一声剧烈的碰撞,紧跟着发出一声惨叫!薄夜刚想冲进去揍肖赫天一顿,下一秒就看见那扇门轰的一声炸响,随后从里面被人硬生生踹断了锁眼,整个门板向外飞出来,肖赫天和门一起被人踢得往外摔,直直落在地上。

石婳被吓得目瞪口呆!随后看见唐诗用着和薄夜一样的姿势,啪啪按着自己的指关节,身穿旗袍,如同可以随时随地提枪上马的女将军从休息室里走出,冷笑的弧度和薄夜尤为相似,还想再来尝试挑战我底线么?先声夺人故作委屈连着在走廊里的薄夜和石婳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吓到,唐诗一脸杀气地走出来,细长笔直的腿下一双高跟鞋踩得人心惶惶,一身旗袍如同女王君临天下,随后一步步走到摔在地上的肖赫天面前。

肖赫天还没反应过来这是发生了什么,感觉上一秒还压在唐诗身上,下一秒就直接……被踹飞到门上连着门一起摔了出去……唐诗微微弯腰,一把抓住了肖赫天的衣领,那表情颇有些冷笑的意味,节骨分明的手指根根收紧,我说过数三下最好放开我……她这话明明是笑着说出来的,可脸上的表情却如同千军万马呼啸而来,让肖赫天的瞳孔狠狠缩了缩——他,居然在害怕这个女人……唐诗发出一声不屑的嗤笑,一把松开肖赫天的衣领,肖赫天又不留神差点摔回去,用手掌撑住了地,唐诗你……唐诗高傲的站起来,眼里的冷光如同在看一条狗,纤细的眉梢尾端带着一种冷嘲。

她拉了拉唇角,凌乱的发型衬托下愈发有一种不羁的美感,肖赫天,我不介意你跟我鱼死网破。

这种事情我不会容忍第二次,所以做好准备……唐诗顿了顿,一字一句,你,等,死,吧。

随后女人当着他们几个人的面,甚至不顾还半靠在墙上的肖赫天,掸了掸身上的灰尘,将礼服重新理好,仿佛肖赫天的触碰有多肮脏下贱一般。

随后她抬头,眼神冰冷,看都不看肖赫天一眼,直接从休息室门口离开。

那干脆利落的作风连着薄夜都一惊,似乎眼前的女人的确和他曾经印象中的不同了……她再也不是那个被唐惟和他保护在背后,无知而又无辜活着的女人了。

她的肩膀已经可以足够撑起半边天,在这种处于弱势的时候轻轻松松扭转,然后足够震慑住对方。

肖赫天立刻上前抓住唐诗的手,你这女人是不是疯子?不就摸你几下——话音未落,唐诗反手一个耳光直直打在肖赫天脸上!石婳发出一声尖叫,薄夜上去抓了一下,等下你们——肖赫天偏着半边脸,完全没想到被唐诗会这么直接地一耳光打在脸上!再后来肖赫天回神的时候,所有的情绪被愤怒撕碎,想要上前给唐诗一个教训,结果肩膀被薄夜死死抓住!回头,他才发现薄夜眼里的寒意竟然和唐诗一模一样!石婳瑟瑟发抖,想趁着现在逃走,但是薄夜一个眼神,她就被吓得不敢动。

石婳的尖叫声引来了好多人,一时之间无数人跑过来围观,肖赫天脸色巨变,事情要是闹大了,到时候大家脸上都难看!他咬牙切齿,唐诗,你别给脸……诶。

唐诗吹了吹自己的手,模样颇为轻佻,像是没把肖赫天放在眼里,你都不要脸了,我还给你什么脸?说吧,想怎么解决,给我个五百万封口费,还是现在当着大家的面道歉?肖赫天没想过唐诗的态度能这么嚣张,一股气血直充脑门,巴不得冲上去把这个不识好歹的贱女人当场掐死,可是薄夜现在按着他,他竟然动弹不得!薄夜笑了,唐诗,你什么时候这么流氓?唐诗也学着薄夜的笑,肖赫天能做出这么不要脸的事儿,我自然也得跟紧他的脚步,这不,大家都来看了,怎么样大明星,被注视围观的感觉如何?耳边开始响起一阵阵窃窃私语,围绕着肖赫天和石婳两个人肆意响起,唐诗站在那里,等人多了,忽然间又变了表情,楚楚可怜,守门的工作人员和福臻进来的时候,唐诗还在抹眼泪。

福臻一看,我擦嘞,谁他妈把唐诗弄哭的?!站出来打死!立刻问了一声,怎么回事?!唐诗揉着眼睛,声音哽咽,我没想到肖肖……肖肖会这样……肖赫天气得差点一口血喷出来,刚刚还嚣张得二五八万的女人现在怎么就换了一张受委屈的脸?打人的时候怎么不这样?可是唐诗委屈得煞有其事,我只是一个人在后台休息……然后肖肖进来,还把门关了,我想出去,不知道为什么门打不开,外面石小姐站着,她不让我出去,然后……然后……虽然说的每个字都很无辜,可是组合起来这意思,事情可就大了啊!福臻分分钟变了脸色,看向自己吓得六神无主的表妹,你有没有脑子?肖赫天精虫上脑,石婳居然还帮衬着肖赫天?!石婳哆哆嗦嗦,不是个表哥,我……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当时就是石小姐对我说的。

唐诗顿了顿,看样是无心,说出来的话却把石婳打入地狱,她,她要我身败名裂……薄夜把脸扭过去有点想笑,可是不行,现在唐诗正在发挥影后一般的演技,他不能露馅。

只是想想唐诗也有这么八面玲珑的样子,让他还觉得有些小惊喜。

起码这个女人不会再受委屈了,懂得省时夺度保护自己了。

福臻看了一眼肖赫天,他脸上还有巴掌印,这可是要出场的重磅明星的脸,实在是棘手,刚想说什么,唐诗又一下子把责任抢了过去,是我打的肖肖,是我太害怕了,没有控制住……对不起……我下次再也不会了,真的,你脸还疼吗?她还大言不惭地说了一句对不起!肖赫天气得哆嗦,一个字都讲不出来,那眼神狠狠盯着唐诗,恨不得把她撕碎。

福臻站在那里,深呼吸一口气,果然石婳这个女人到哪儿都能惹事,现在连肖赫天都被牵连了,他道,肖肖,唐诗说的是真的吗?肖赫天脸色一僵,唐诗先声夺人占尽了弱势的一方,导致没人关注他身上的伤,第一次遇到这么棘手的女人,只是再能闹,也不过是个女人,星光传媒总不至于为了个女人和自己撕破脸吧?于是他道,福总,这事情……没必要吧?关上门来处理家事肖赫天这话什么意思其实已经很明显了,既然大家都是这个圈子里的人,多多少少也懂点规矩,为了一个女人就这样闹,没什么必要吧?何况肖赫天眼里的唐诗就是一个虚伪的女人,连着身上那些故事都是虚伪的,更加觉得唐诗这种女人就是活该,有什么值得大家大动干戈?他肖赫天,倒送上门来的女人不要太多,一个唐诗而已,算得上什么?哪怕现在这个女人装模作样打他耳光,也不过是新的博出位的手段,大概也就是做给身边那个薄夜看看的,好让薄夜觉得唐诗是个和别人不一样的女人。

唐诗听见肖赫天这句话,轻轻一笑,但是脸上还是那副表情,肖肖这话的意思就是……以后若是受什么委屈,也没必要发泄了,或者说,如果我和你之间另外还有什么纠葛,也不必说出来让大家知道吗?这话下面的深意可就重了,等于在警告肖赫天,好呀,你不是不觉得不必要吗?那咱们就来不必要的做法,一会人散了我要是又对你动手动脚,你可别觉得自己委屈去找主办方告状!这番威胁的话从唐诗嘴巴里说出来,软软的还带着一股子相当可怜的感觉,周围人一听,还觉得唐诗是因为给肖赫天面子,怕肖赫天耍大牌耍无赖才退了一步,对比之下肖赫天的无理那么明显,让他们觉得有些讽刺。

肖赫天从娱乐圈大染缸出来,自然有的是手段阳奉阴违,可是今天这样被人用语言逼死还是头一次,他想转移话题的,可是福臻偏偏抓着一个点不放,那就是——唐诗之前说的事情,到底是不是真的?如果是真的,那肖赫天就站不稳脚,他必须转移焦点模糊众人的注意力,把这事儿盖过去,可是唐诗这该死的女人,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居然兜兜转转又把事情扯了回来!福臻皱眉,唐诗,你慢点……刚刚的事情到底是什么过程,有人来说一下吗?肖赫天拳头死死握在一起,大概是没想到福臻会被唐诗激得想要追究根底,可是这个时候,无人说话。

唐诗居然只是嘤嘤抽泣着,根本不敢说什么,那姿态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又不敢说出口,当场的人心里顿时明白了几分事情的经过。

这个时候,有一道冰冷的声音传来——我作证,唐诗说的事情是真的。

唐诗不可置信抬头,看见薄夜站在不远处,身姿笔挺,我之前来后台,就有工作人员对我说,肖赫天和石婳去找唐诗打招呼了,我想着那就也去看看。

结果到了休息室门口,发现石婳守在门外不知道做什么,但是门是被人从外面锁住的,肖赫天和唐诗在里面。

薄夜是谁?那可是海城响当当的人物啊!从他嘴巴里,亲口说出来的这件事,让所有人都震惊了,难道石婳还充当着煽风点火的角色?一下子分分去看石婳,那眼神各式各样,惹得石婳无路可退,不,不是这样的……夜哥哥你是在怪我吗?我……我没有……当时肖赫天,你和唐诗在做什么?福臻压低声音问了一句,我给你面子,你回答我,在做什么?肖赫天众目睽睽之下被逼问,他当了天王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被人这样质问,顿时觉得脸上都挂不下去了,回去外面一传,那他的名气不是毁了么?他咬牙切齿看着唐诗,一字一句,我只是和唐小姐聊聊一些工作上的行程。

好一个聊工作上的行程,先前用字眼侮辱她是个不干不净的女人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态度!但是唐诗没有当场反驳,只是肩膀缩了缩,很害怕的样子,立刻点头,仿佛是很给肖赫天面子,故意颤声道,对……对就是这样了……这是怕了肖赫天了啊……围观群众内心了然,看着唐诗这幅担惊受怕的样子,明白了唐诗的后怕,还觉得她有点可怜,受辱不能说,又不得不迎合肖赫天。

人家是娱乐明星哦,高人一头,压死人哦,普通小人物当然不敢和他作对!福臻也知道闹大不好,没有明面上说,只是冷下声音,那暂时先这样,大家都散了吧,误会一场,希望不要被人误导,至于唐诗和肖赫天,你们留下。

这就是关上门处理家务事呗。

围观的大概也看了个七七八八,啧啧摇着头走了。

最后剩下他们几个当事人的时候,终于凝固的气氛一下子有了裂缝,福臻上前看了唐诗一眼,唐诗眼角似乎还有泪,看见人走了,声音才低了下去。

薄夜倒是没想到能看见唐诗这出好戏,也没做声,站在一边就静静看着,他在,肖赫天和石婳都不敢出大气。

一个唐诗好解决,可是薄夜他们怎么敢贸然出手?!最后福臻道,这事情,既然人已经走了,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肖肖,你欠唐诗一个道歉是不是?肖赫天脸色一变,我给她道歉?她踹了我还打我一耳光,要不要道歉?在你自己被打之前,请先检讨一下你的行为。

薄夜声音猛地低了下来,想想你对唐诗做了什么。

可是肖赫天开始耍无赖了,反正休息室门是关着的,谁能知道他们在里面干什么?他说了谈工作,就是在谈工作,谁可以反驳给证明?他干脆道,我做什么了?我什么也没做,唐小姐自己太过敏感,怎么把责任推给我?这意思就是,唐诗自己有被害妄想症,都是她假装的,肖赫天什么也没干,反正也没人给得出证据。

可是这一刻,她似乎听见了一声唐诗的冷笑。

女人从肩头的头发中央,换换拔下一根像是小簪子一般的物件,上面雕满了细密的花纹,倒是一根漂亮的簪子,插在她原本盘好的头发上,和一身旗袍特别搭。

此时此刻,簪子被她把玩在手里,她声音娇柔,却令肖赫天浑身泛起一股寒意——不好意思啊,这簪子,是我朋友给我做的,上面有微型摄像头……你猜猜,能不能拍到什么有趣的画面?你算什么早晚封杀肖赫天原本脸上胜算满满的表情,在看见唐诗那句描述的时候,分分钟血色褪得干干净净!不……不可能,这女人随身出门还会带着微型摄像头?这么可怕的女人?她一定是在虚张声势,不会的……肖赫天一下子乱了阵脚,看着唐诗手里那根簪子,那怎么看也就是一根普通的簪子而已,怎么可能会有摄像功能?远在白城的R7CKY打了个喷嚏,喃喃着,诶,我上回做的那根有摄像功能的簪子去哪了?ventus头也不抬,送唐惟玩去了。

我擦嘞,那世界上就一根,你就这么送人了?惟惟说他妈妈要去参加电影节走红毯,怕被人欺负,就让唐诗带上去了,还能防身取证。

ventus敲击了几下电脑,还能远程监控呢,等会——好像拍到了什么东西……R7CKY怔怔看着屏幕上的画面,大喊了一声,这不是肖赫天吗!ventus表示不知道,他不怎么关注娱乐圈的事情。

肖赫天啊,就上回拿了什么影帝的人。

R7CKY说,这道貌岸然的狗东西,把视频截图下来,回头发网上去,让广大粉丝瞧瞧!怎么能让唐诗受委屈!而此时此刻,这根簪子被唐诗拿在手里,成为了打脸肖赫天的重要证据,人也就这么几个自己人了,她干脆也懒得装,上下掂了掂,模样尤为轻松,和刚才哭得楚楚可怜的样子截然不同,嘴角都还带着笑,说道,怎么,不信?想试探一下吗?肖赫天脸色惨白,你就是在唬我……我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此时此刻唐诗的手机响了一震,是收到邮件的提示声,唐诗心里暗自想着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打开一看,果然是R7CKY他们发来的邮件,上面截图了几张唐诗视角里的肖赫天,将她推在沙发上那张狰狞的脸。

唐诗盯着手机,把图片放大,随后给肖赫天看了一眼,一晃而过,虽然快速,却足够肖赫天看清楚上面的画面。

男人脸色大变,你给我——诶?唐诗收回手,你让我给你就给你?凭什么?不是说跟我谈工作么?肖赫天,你动人之前先看清楚招惹的是谁,现在闹到这地步,已经不是你几句道歉就能蒙混过去的事情了。

唐诗这话说的直白又嘲讽,肖赫天当场变了脸,眼神里都是恨意,你还带这种东西?我看你就是钓鱼式执法,拍到谁,就拿这个来威胁!唐诗笑了两声,我怎么不拍福臻,怎么不拍薄夜?自己心虚也有脸怪别人,肖赫天,我曾经是你的粉丝。

现在我承认我以前是瞎了眼,居然还喜欢过你这种偶像,真是觉得耻辱!肖赫天怔怔看着唐诗,像是不可思议,回过神来又立刻换了个方向,那就算我之前做了一些越界的行为,唐小姐,你自身也有问题吧?为什么一个人待在后台?是谁让你落单的,你一个人,就要做好这种准备!这是什么受害者有罪的理论?唐诗硬生生被气笑了,看来肖肖倒是很适合诡辩,我一个人待在后台是我的事情,而不是你动手动脚的理由。

既然你喜欢正面对抗,好,那就来吧,我们打官司,法庭上见!我倒想看看肖赫天这名字和猥亵这种字眼放在一起的时候,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她的簪子里录下来的视频统统都是证据,肖赫天用什么来跟她迂回?靠他骗人的形象和那群没有脑子的粉丝吗?肖赫天咬牙,你想怎么解决?唐诗看都不想看他,轻轻松松往外走,我不想解决,我只想按照正常手段来。

肖赫天吃了一个闷瘪,表情都扭曲了,你是想要钱?唐诗步子一顿,钱?倒也不失为好办法,一千万如何?狮子大开口,坐地起价!肖赫天恨不得现在上前抓着唐诗的头发往墙上撞,你为了钱真是不要脸!唐诗仿佛没听见似的,还摊摊手,你都这么说我了,那我再加一点吧,五千万。

不可能!好,那就走司法程序。

唐诗理了理头发,回眸对上肖赫天气得牙痒痒的脸,眸光一下子沉下来,再三警告过你,动不起的人别动,你就喜欢撞枪口,倒是佩服你的勇气。

别说唐诗了,光是唐诗身边那一帮朋友就足够肖赫天喝一壶的,把他落下神座,轻而易举!肖赫天看着唐诗走,恶狠狠说道,唐诗,你一定要跟我作对是不是?我不过你碰你两下,怎么,你像个贞洁烈女一样的装什么劲?自己跟着薄夜多少龌龊的事情,还要我来说吗?这次唐诗还没发话,薄夜幽幽地出声了,哦?什么事情,我倒是很想知道。

肖赫天看着薄夜,薄少,是要保唐小姐吗?他不信,他身上这么多流量,那么多粉丝热度,那么多广告影响力,大公司怎么可能为了一个无足轻重的女人来跟他撕破脸?再说了,这圈子里,食肉男女还少吗,不过就是随便摸两下而已,她干什么反应这么大?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情,看破不说破而已,她以为自己多干净?那眼神十足地不屑,像是觉得唐诗哪怕出去大声叫嚣了,也抵不过他在娱乐圈一呼百应的能力。

薄夜总觉得肖赫天这种人就是活在自我感觉良好的梦里,天天被粉丝吹捧着颜值演技世界第一,导致自己真的不知道自己算什么东西了。

所以薄夜才会说,肖赫天早晚被粉丝捧杀,捧上最高王位,然后无法无天被封杀。

看薄夜没回答,肖赫天又说,薄少,我觉得事情的好坏得好好衡量,唐小姐带来的明星效应,没有我带来的大,她只是个圈外人,为了圈外人这样……岂料薄夜笑了笑,眼睛眯起来,你算什么东西,和唐诗相提并论?若你记起又该如何肖赫天完全没想到薄夜会说出口这种话,整个人都惊了,回过神来震惊盯着薄夜,男人脸上一脸无动于衷的表情,那表情让肖赫天忽然间觉得有些恐惧。

是不是……他不长眼睛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倒是唐诗冷笑一声走远,随后拿起手机直接给姜戚打了个电话。

半小时后,姜戚摔了杯子在茶水间,气得眼睛血红,然后踩着高跟鞋蹭蹭蹭往外走,韩让正好开完会议经过,看见姜戚一脸气愤的样子,上前拦了一把,怎么回事?姜戚气得说话都不哆嗦,肖赫天耍大牌,利用自己的身份压唐诗,还对她动手动脚。

韩让顿住了,我觉得现在的唐诗,可能够他喝一壶的,应该不会让他占便宜。

姜戚说,对的,我得过去给唐诗撑场子!不然她一个人在那里,孤身无援的,她不敢确定肖赫天会不会背后耍阴招。

现在?韩让上下看了姜戚一眼,你就打算这么去?姜戚一下子撕开了自己原本的皮裙底部裙摆,弄出了一个很摇滚的造型,随后将白衬衫随意往外扯了扯,如同以为摇滚明星歌手,加上她八公分的细高跟,站在那里就像一位大明星。

她又乱乱地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偏偏弄出了一种凌乱美,随后对着目瞪口呆的韩让说,走!韩让站在那里怔怔地看了两秒,回过神来,宝贝儿我还真不知道你现在这么厉害……随时变个身就能变成女艺人了。

姜戚挽着韩让,去给唐诗撑场面,咱能丢人吗?她从包里掏出一根深色的口红补了个色,顿时整个人的气场直直往上窜到了两米八,站在那里随便一拍都是高端杂志大片,不愧是拍杂志出身的。

薄夜时候来在喷泉池那边找到一个人休息的唐诗的,她坐在那里,距离走红毯环节还有一个小时,她就默默坐着,掏出手机来看了看,也没什么所谓又关掉了屏幕。

感觉到身边有人接近的时候,唐诗抬头,看见薄夜的脸。

薄夜清了清嗓子,那个,如果真的要和肖赫天打官司,我可以叫江歇帮你。

毕竟江歇是这海城屈指可数的王牌律师,有他帮忙,唐诗可以高枕无忧。

唐诗略微讽刺笑了笑,当初你用江歇来和我打官司呢。

薄夜一愣,真的……假的……他是真的不记得了。

唐诗目光看向远方,那会我和你抢儿子,然后要和你打官司,你说你有江歇这个好朋友,哪怕我把海城翻个底朝天,都找不出第二个敢接这个案子的律师。

薄夜觉得有些尴尬,抱歉,我没想过让你记起这些。

没事。

唐诗也轻轻摇了摇头,我也没想到你会帮我说话,说实话现在的你让我很意外。

只是薄夜,如果你记起了一切……她顿了顿,又不打算说下去了,算了,当我没问。

其实他们都很怕这个后果吧。

心脏滚烫回忆逆流薄夜低下头去,嗯,我知道可能之前让你有不好的阴影,导致你本能很抗拒我,不过你现在愿意让我站在你身边,我就已经很满足了,目前没有奢求太多,就这样好了。

唐诗有些意外,薄夜就站在她不远处,也不逼近,也不用手段让她被迫靠近,身姿挺拔高大,投下一片阴影。

他们背后的喷泉池在这一刻应着音乐忽然间加大了喷水量,并且变幻出漂亮的造型,一片清凉的水花落在池中,应着周围一圈落地灯,场面实在是太过漂亮。

有国外的摄影师经过,看见他们对视,心中一动摁下快门拍了下来,随后赞不绝口地啧啧感慨着走开了,当事人完全不知道这画面被镜头所记录,后来成为了唐诗穷极一生都换不回的面孔。

当时的他们只是这样看了几眼,随后不约而同默默挪开视线,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无法再注视下去,因为他们都已经不是曾经的他们。

眼神里带了太多……无法承受的重量。

后来倒是唐诗看了眼手机,然后先站起来,理了理头发,嗯,那还是再次感谢你今天出手,姜戚说过来找我了,我去把她接进来。

等等。

薄夜喊了一声,那个,姜戚他们有名额吗?这个唐诗倒是没考虑,好像没有……今天是邀请制,需要guest。

薄夜皱起眉头,跟我来,我带你去领他们进来。

否则门卫可能不会放人。

唐诗倒也没多推辞,跟在薄夜身后穿梭人群,走入场地那一刻,身边掠过无数人的肩膀,无数陌生的脸孔,如同置身来来往往的人潮,所有人都在向前,只有她后退和他们擦肩。

唐诗看着薄夜的背影,忽然间不可抑制地红了眼眶。

薄夜倒是没有发现身后唐诗情况的反常,看了她一眼,随后道,你朋友是从这个入口来吗?嗯。

唐诗看了眼四周,她说是A入口。

那就是这里了。

薄夜让唐诗上前来,A入口人很多,唐诗被人带了一下,有些趔趄,薄夜下意识伸手抓,她被他稳稳抓住了。

那一刻,唐诗觉得心脏滚烫。

诗诗!门口似乎有声音在喊自己,唐诗抬头就看见了姜戚正冲她挥着手,身边跟着西装的韩让,俊男美女倒是一对佳人的模样,今儿个姜戚造型像是摇滚女歌手,大红唇黑皮裙,十分不羁。

他们要进入的时候,被门口的安保人员拦下,那个小姐,请出示你们的邀请函。

姜戚愣了愣,没想到还有这么个关卡,正想着如何混进去的时候,有人走过来,他们是我们的guest人员,没有邀请函,是直接登记名字的。

居然是薄夜。

姜戚眨了眨眼睛,看见唐诗是跟着薄夜一起来的,觉得有些吃惊。

安保人员看见薄夜,不疑有他,大名鼎鼎的薄夜谁还不认识?立刻放姜戚进去,小姐打扰了,请进吧。

江湖骗子不敢戳穿姜戚进去了以后,啧啧感慨着,真是变了天了,薄夜你什么时候这么善良了?薄夜看了姜戚一眼,我一直都很善良。

……姜戚被薄夜的不要脸给震到了,挽着韩让的手,不过还是得谢谢你,不然我今天进不来。

薄夜勾唇笑了笑,是替唐诗来撑场子的?没错。

姜戚扬着大红唇,我听说福臻的表妹一直欺负唐诗一个人落了单是不是?我倒想看看今天我在场了,谁还敢把主意往唐诗身上打!薄夜乐了,你就是唐诗的护花使者吗?干嘛,不可以啊!姜戚昂首挺胸往里走,因为她今天的造型,导致很多人以为她是大明星,纷纷过来一起拍照,问起姜戚,姜戚还煞有介事,感谢啊,感谢你知道我。

那人心里虽然不知道姜戚是谁,但是看见薄夜都在姜戚旁边,那肯定是国际上有名的大明星,立刻觉得自己压对宝了,赶紧巴结,是呢,哈哈……小姐您今儿看起来气色真好,一会结束了我们出去喝一杯聊聊?姜戚随口道,我结束了马上还要飞到澳洲去呢,晚上看来不行了,若是以后有幸在别的电影节或者开幕式上遇见,我可以向你介绍别人给你认识。

对方被姜戚唬的一愣一愣的,娱乐圈人外有人山外有山,混得再好也有你不知道的,姜戚这么一说,人家更加觉得她肯定是哪位深居幕后的神级大佬,一时之间对于姜戚特别恭敬,摆明了想抱大腿,那小姐真是我的荣幸了,能认识你真是幸运,没想到在海城也能遇见你。

我也是,我没想到海城居然还有人能认出我,看来你很厉害。

姜戚故意又顺着对方的话说下去,唐诗在一边看了都差点笑,后来那个人一走,转身就把场地里来了一位神秘莫测的大佬的消息传了出去,一时之间无数人来找姜戚合影。

有人说她是歌手,那一身行头看着就像是歌手,有人说她是超模,也有人说她是国家颁过奖的终身演员,各种版本一时之间满天飞,流言已经超出了一千分贝。

唐诗这才见识到娱乐圈捕风捉影的厉害,姜戚随口几句就给自己定义了一个形象,几个人也不敢拆台不敢去乱想,就将她的形象衬托得越来越高大,过了一会肖赫天似乎也听到了这个消息。

什么时候这地方来了个国外的神秘人?肖赫天自认为自己在娱乐圈算是通吃,认识很多人,也没见识过姜戚这样的,觉得好奇上前看了看,看见好多人在和姜戚拍照。

他随口问了一句,你知道那是谁吗?石婳为了不暴露自己的无知,立刻结结巴巴说了一句,知……知道呀,我还听过她的歌呢!这么说来倒真的是个艺人?姜戚觉得自己现在的形象肯定特别像一个江湖骗子,把整个会场的人骗得团团转。

大家都不想暴露自己的无知和人脉,于是都默认了姜戚的身份,紧跟着就像雪球似的越滚越厉害,姜戚差点成为了某个国家的什么王妃。

福臻听到流言的时候过来看了一趟,隔着大老远看见姜戚那张笑得灿烂的脸,就觉得背后一凉,我擦嘞,这小姑奶奶怎么来了!他挥手喊了一声,姜戚?众人:连主办方福臻都主动打招呼,那个女人后台肯定不小!姜戚和福臻的关系倒是一直还挺好的,看见福臻还笑了笑,咦?你可算来了。

你知道我一路上听到了什么吗?福臻过来,觉得这次办个电影节到处都事儿,他快要心脏衰竭了,你怎么变身成为了欧洲王妃了?我不知道。

姜戚狡黠地笑了笑,我只不过说了句我参加过国外的电影节。

……福臻沉默好久吐出一句,你他妈就吹牛逼吧你。

哈哈哈!你那些客人们也不敢戳穿我呀,谁敢想到是假的?姜戚哈哈大笑,诶,不说别的了,你表妹呢?福臻眉心一跳,什么表妹?少来啊。

姜戚看了一眼福臻,我听说今儿的事情了,赶紧把你表妹交出来,不然等我自己找到了动手,可就没这么简单了。

小姑奶奶,你要闹事等咱结束行不行?等人走光了,你要真的揍我表妹,我在一边给你递砖头,真的。

福臻举起双手,唐诗还要走红毯呢,你别闹啊,肖赫天的脸面我也要顾着,总不能真的撕破。

就那谎话连篇还草粉的偶像,值得你们这么护着么?姜戚看了一眼唐诗,那唐诗受的委屈怎么办?福臻说,那要不,你们等下等人走光了,连着肖赫天一块揍了,我给你们放风。

薄夜和姜戚异口同声,好主意!唐诗被他们逗笑了,好了,你们来了就好,也不用特意找事情,显得我们斤斤计较。

等石婳再自己上来作死,我们就不用给她面子了。

说的有道理,我今天有备而来的。

姜戚撸起袖子,反正石婳这种人估计也记不住什么教训,看见自己没得逞一次,肯定会来第二次。

姜戚说的真没错,石婳就是个没脑子的女人,唐诗甚至觉得她能长大现在全靠福臻这个表哥给她在屁股后头收拾残局,刚和薄夜坐下,对面石婳就也跟着坐下了,还甚至直接坐到了薄夜的右侧。

薄夜的那张脸当场拉下来冷掉,石婳皱眉说,夜哥哥,你之前推我那一下,我还疼……这是哭委屈来了啊。

薄夜冷冷看了一眼,一个字都不想多说。

倒是唐诗搅拌着咖啡,还颇有闲情逸致挑了挑眉。

远处姜戚一看石婳又自己跑来作死了,兴奋地在一边搓手手,脑子里整套流程都过了一遍。

福臻看她这幅样子,扶着额头,别闹太大,算我求你的,还有二十分钟就要走红毯了……废话少说,姑奶奶我要亲自撕白莲花了!弄掉唐诗抹消存在唐诗好像听见了姜戚的动静,抬头的时候,自己的死党正在冲她挤眉弄眼。

唐诗有点想笑,很多时候一旦遇上事情,姜戚比她自己还要激动,第一个窜出去替她出头,其实唐诗自己也能收拾了石婳,不用她特意过来,不过看见姜戚能来,她心里还是很安慰的。

只是石婳现在使劲了浑身解数想要得到薄夜的注视,刚才肖赫天被唐诗一通打脸,她觉得情况不对又立刻扭转枪头回来,打算到时候把责任统统往肖赫天身上一推,自己就可以从那件事情里脱身了。

反正她也不过是个提议附和的,真正动手被拍下来的是肖赫天,脏水往他头顶一泼就对了。

然而唐诗和薄夜的反应一模一样,都当做压根没有看见她一般,目不斜视从她眼前经过,当她的招呼不存在,简直就是高冷的代言词。

姜戚在一边笑了,这才是真正的唐诗嘛!档次太低的虾兵蟹将想来找她挑衅,唐诗理都不理一下的。

看了眼手表,的确快要到了走红毯的时候,唐诗后来和薄夜分开走,来到后台里,理了理自己的发型,看了眼福臻,这样可以吗?嗯。

福臻说,等一下两边都会是摄影师,所以需要你稍微做一下停顿,给摄影师一点拍照的时间,毕竟你是我们的形象大使。

他顿了顿,又道,嗯……至于肖赫天,后台已经去补救了,他还是会出场,不过你也知道,肖肖脸上的巴掌印……可能会被眼尖的媒体发现,我们找人给他重新化妆盖下去,你也别生气,这事情放我身上我也会像你这么干。

到头来还是要两边都安抚好,随后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意思也就是喊唐诗别闹了,多大委屈都咽回去吧,毕竟也是同一家公司的代言人,闹翻了多不好看。

唐诗明白福臻做出这种决定的理由,可是当那些话说出来的时候,她还是觉得不舒服。

这是要让她退步,然后息事宁人。

唐诗扯了扯嘴皮子,这娱乐圈谁后台硬谁就有说话的资本,表面上她也只能应下,后来姜戚和韩让进来,宽慰唐诗道,他们喊你不要闹大?嗯。

唐诗垂了垂睫毛,大概还是不能得罪肖赫天。

姜戚叹了口气,是心疼唐诗的,没事,反正咱也不是这个圈子里的人,大不了以后老死不相往来就好了。

也好。

唐诗淡淡地说一句,正好对这个圈子里所有人都死心了。

姜戚拍拍唐诗的肩膀,今儿上去走一遭,艳压所有娱乐圈两面三刀的明星,我等着你征服所有人呢。

听见好朋友安慰自己,唐诗笑笑,好。

十五分钟后红毯拉开序幕,主持人上台在一边做演讲,但是重点是下面的红毯,唐诗是第一个走上去开场的,这排位一般都是真正的明星大咖来打头阵,估计是福臻为了抚慰唐诗,故意把她提到了开场第一个。

唐诗穿着旗袍上场的时候,耳边摁快门的声音频繁传来,她露出了笑容,大方自然地站在镜头面前,不远处主持人还在介绍,这位是我们星光传媒最新签下的形象大使,也是大家熟知的Dawn唐小姐。

届时她将代表我们公司去一趟非洲,为我们星光传媒送出一份来自全人类的爱心援救……台词准备了很长一段,唐诗慢慢地一级一级才上楼梯,耳边快门声就没停下过,薄夜站在人群里远远看着,嘴唇上扬。

有一种看着自己最骄傲的作品的自豪感。

福臻站在薄夜一边,石婳站在薄夜不远处,咬牙切齿看着红毯上接受众人注目礼的唐诗,总觉得嫉妒,她一定要让唐诗今天在媒体面前出丑,干脆等她被捧高了,在让她摔下来!而此时此刻,电视机镜头前,安谧露出了阴险的笑容。

如今的唐诗倒是不再像从前一样了。

安谧的手指死死攥在一起,随后镜头一转,她看见了人群中石婳的脸。

她勾唇笑了笑,正好有个没脑子的女人,可以让我利用一下……她喊来了施糖,去给我联系这个女人,就说我有法子替她弄掉唐诗。

施糖看着镜头里的石婳,几乎很快,直播镜头又对准了一身旗袍的唐诗。

那是她花费了无数个日夜模仿的女人。

施糖低下头去,唐诗变了,薄夜也已经变了,她们必须随时改变自己的计划来应对这些措不及防的变化,但是最终目的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个——得到薄夜的全部,弄死唐诗。

彻底,将她从这个世界上抹去。

同一时间,叶惊棠在电视上看见了唐诗,也看见了姜戚和韩让的脸。

他不知道他们两个是怎么混进去的,据他所知,姜戚和韩让似乎并没有收到什么邀请函,也不在guest名单列表内。

可是他想到了唐诗,自然而然联想到了大概是唐诗带他们进去的,随后叶惊棠觉得烦躁想换一个频道,却偏偏手指顿住了,忍不住多看几眼。

镜头放在姜戚脸上的停顿只有几秒,姜戚也不是主角,可是就是这短短几秒的惊鸿一瞥,在叶惊棠心底掀起了惊涛骇浪。

她大概过得很好,跟着韩让一起。

瞧瞧,这个狼心狗肺的女人,离了他,还是那个幸福,一点影响都没有受到。

而他,却每天夜里都遭受着煎熬,一遍遍想着她和韩让在一起有多甜蜜,内心就有多愤怒。

叶惊棠握紧了手指,原本想去现场看看的,可是他又不想去面对,若是近距离接触到姜戚,接触到她身上的抗拒,他怕是会更加不理智。

后来到了记者采访的环节,唐诗站在那里,按照福臻提前给的演讲稿把一些都复述了一遍,平安无事渡过了这个环节以后,忽然间全场骚动了一下,大家纷纷网红地毯上看去,似乎是有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发生了下定决心避开薄夜唐诗也跟着目光挪过去,这会儿镜头通通已经忙着去拍第二个上场的人了,她仔细一看发现是肖赫天,他脸上的表情并不是很高兴,像是被什么人刺激过一样,拉着一张臭脸,半边脸上似乎还有点什么痕迹。

这让一群媒体都跟着兴奋了,闻到了八卦猛料的味道,回去能通稿写出无数篇来,还每一篇都不重样。

唐诗估摸着估计原本第一个开场的是肖赫天,后来公司为了安抚她,把她提上去,把肖赫天拉下来第二个走了。

被人抢了大开,肖赫天自然不乐意,何况这个人……还是扇过他耳光的女人。

后来唐诗和肖赫天站到了一起,毕竟肖赫天结束也要接受媒体采访,两个人笑得像是丝毫没有过节一样,互相在比谁更虚伪,还当着媒体的面随便开了几句玩笑话,吓得福臻在后台看得一脸冷汗,生怕唐诗性子直又是一巴掌上去。

总算媒体下平安无事过完了所有流程,福臻才深呼吸一口气,随后看见唐诗走下来,直接走进后台。

过了一阵子她出来了,已经把旗袍都换下,福臻一看她这个态度就知道她生气了,上去喊了一声,唐诗。

唐诗转过头来,淡淡一笑,嗯。

你要走了?刚和媒体打完招呼就走了?真的只是来红毯露一下脸?反正之后也没有我什么事情。

唐诗说的还很轻松,一切不是有肖赫天嘛,交给他就行了。

福臻一听,都头大了,你是在怪我们让你息事宁人吗?唐诗摇摇头,没有,我不怪你们。

这不过是个大家都心知肚明的规矩罢了。

她没有肖赫天有名气,公司自然也想保住肖赫天的名声,为了哄唐诗,将她放上的一个开场的,已经很给面子了。

福臻说,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唉……可是,肖赫天也是我们的代言人,你也知道……嗯,没事,所以我不怪你们。

唐诗拎了拎包,姜戚那边我已经劝好了,不会让她冲动给你们添麻烦,我就先走了,你们玩吧。

哎哎。

福臻追上去抓了唐诗一把,你就这么走了?一会结束的时候,还有别的环节呢。

那个一起喝酒玩耍的环节吗?唐诗摇摇头,那个环节有我没我一个样吧,何况我也过了寻欢作乐的年纪,你们玩好了。

非要走?福臻没话说了,结果休息室后台又出现了一道声音,唐诗抬头的时候,才看见肖赫天居然也站在门外,双手插在兜里,半边脸还有红肿,盯着唐诗眼睛都眯起来了,就这么怕我,非要走?唐诗冷笑,不是怕你,是恶心你。

转换下来还是怕我。

肖赫天上前,我以为你骨气那么硬,怎么着也得笑到最后呢。

嫌我恶心,不就是没法忍受我了么?唐诗被肖赫天激得脸色一变,你少在这里故意用这种激将法,我懒得和你产生过多联系。

我告诉你,这圈子就是这样,哪怕我是个再烂的人,为了公司的面子,都会让你把事情压下去。

肖赫天一字一句恶狠狠地说,娱乐圈就是这么恶心,你都签了合同当形象大使了,好好完成公司给你的任务,少摆你那些清高,还要让公司来哄你。

要是你执意坚持你多干净,我劝你尽早卷铺盖走人,违约金我都能替你付了。

要是不爽快,就爬到我这个位置,有的是公司求着你去。

肖赫天对上唐诗的眼睛,你要知道,他们选你,是因为欣赏你,而不是,非你不可。

唐诗咬牙,我并不想听你来教训我。

吃不了这些苦头就快点走人。

肖赫天目光都是不屑,不是说要把我照片发出去吗,快点吧,我还想等着看你能怎么绊倒我,没准还能给我增加一点热搜度呢。

福臻对于肖赫天这个态度感觉到头疼,再这样下去两个人水火不容,整个公司都要跟着遭殃,于是站出来,你们俩别吵……没必要。

肖赫天看了唐诗一眼,径自走到化妆镜面前整理他的衣冠仪容,她要走,拦着干什么,反正也就是个自己觉得自己很硬气的人,这样的人我看见的多了去了,后来都死在了所谓的清高之下。

唐诗没说话,只是一鼓作气往外走,肖赫天的话跟耳光似的打在她脸上,女人气红了眼睛。

受辱的是她,被强行压下来的是她,最后还要被这种人渣以前辈的姿态教所谓的道理。

什么世道如此,什么身不由己,通通不过是弱肉强食的规矩。

唐诗走出去的时候撞上了薄夜,看见薄夜的时候她抬头,那表情让薄夜吓了一跳。

受欺负了?薄夜转念一想,又是肖赫天?唐诗摇摇头,没有,只是第一次被娱乐圈的潜规则恶心到了。

薄夜说,你要是……要是觉得不乐意,还是解约吧,这圈子真的挺恶心的,我也不乐意你上去抛头露面。

唐诗看着薄夜,轻轻问了一句,你……是用什么立场和我说的?薄夜沉默很久,忽然间伸手握住了唐诗的手腕,唐诗被她这个动作给吓了一跳,想迅速抽出来的时候,薄夜一字一句,认真道,以你朋友的身份,不可以吗?不可以吗?如今的薄夜,如今的口吻,唐诗怔怔看着眼前那张脸,忽然间觉得薄夜有些陌生。

他像是改头换面,彻底换了个人,不记得那些过往,也不记得曾经的诺言。

唐诗笑了笑,谢谢,不过我自己也可以解决。

只不过无法忍受肖赫天教训的语气罢了,但是这些事情,我还是能扛下来的。

毕竟当初多少大风大浪都走过来了,她也是下定决心要去非洲一趟,不会选择解约。

薄夜见劝不了唐诗,只能作罢,嗯,你去非洲什么时候?明明他已经知道了还是想再问一遍,只不过想确定……唐诗会不会骗他。

唐诗害怕薄夜跟着一起来,随口编了个日期,薄夜听见那个日子的时候,笑了笑,内心释然。

看,她还是会选择避开自己。

此行一去满城风雨唐诗回去之后再也没和公司有过多的交流,也没有和肖赫天发生过别的矛盾,她把自己关起来和世界隔绝联系,后来公司联系上她,说可以准备一下出发非洲了,她才从与世隔绝的状态里走出来。

姜戚觉得肖赫天给唐诗的打击其实很大,明明已经再也不怕任何人了,却还是要在屋檐下低头,这种憋屈的感觉,对于唐诗来说一定很难忍受。

唐诗收拾行李的时候,唐惟进来,妈咪,你要走了吗?嗯,要去非洲一个月。

唐诗看了一眼唐惟,你要在这一个月里好好照顾自己。

我知道,我努力。

唐惟对唐诗说,你也要照顾自己,我等着你回来,去机场接你。

嗯。

唐诗笑着说,想要什么特产?非洲……能有什么特产。

唐惟歪着脑袋,还是你好好回来吧,别出事。

可是唐诗不知道……此行一去,竟然满城风雨,沸沸扬扬。

五天后下午两点,唐诗坐在机场里等待登机,团队好多负责拍摄和跟进的人也在一边忙着给唐诗补妆,这边是vip通道,来来往往都是不缺钱的人,所以看见什么小明星在这里化妆也不觉得稀奇,各自安好地等待飞机。

唐诗抽空问了一句,是一落地就有人过来拍吗?对的,全程,事后我们会剪成纪录片,到时候会找一家收视率较大的电视台黄金时间当播出。

小助理笑了一声,Asuka也被喊来给唐诗化妆了,不过她今天好像心不在焉,频频看手机。

怎么了?唐诗闭眼在被人上眼影,问了一句,有什么事情还在担忧吗?不……没事。

Asuka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又将手机关上,喃喃着,快了。

什么快了?不过看她这幅样子,唐诗也没多问,后来他们从容登机,平安无事地上了飞机。

有人在登机前给安谧发了条消息。

【他们上去了。

】【很好……别让他们活着。

】安谧心狠手辣敲下去一排字,随后抿唇笑,唐诗……你该死了。

当天下午傍晚,有一则重大新闻发布,国际航空机场有一架飞机彻底失联,原因不明,目前还在调查中。

凭空消失,直接失去联络,甚至没人可以预测到这班飞机之前到底遭遇了什么不测,竟然直接失去了音信,甚至从全球卫星的镜头下消失了,连黑匣子一起。

薄夜因为最近天气原因改了一下航班,岂料在新闻报道上看见这个消息,当场失控打翻了水杯,林辞脸色苍白地闯进来,薄少,航班上遇难者名单里,有唐小姐的名字!薄夜长这么大,第一次被吓到手指都握不拢,他直直站起来。

脸上表情已然失控,没想到自己只是选择改签躲过了一场劫难,可是唐诗……唐诗还是原来的航班啊!他脸上血色全无,让林辞再三确认,这个时候林辞说话也是结巴的,薄……薄少我,我核对了好几遍,机场那边还有人脸识别,我看了一下当时唐小姐被拍的脸……的确是她……所以唐诗确确实实上了飞机,然后……然后这班飞机出事了!该死的,他怎么就没想到这个?怎么会直接失去联系?难道又是一次马航事件吗?这到底是天灾还是**?林辞手上的文件递到薄夜面前的时候,他不敢去接手。

到底是怎么回事……唐诗怎么会突然间……毫无音信了?薄夜红着眼睛直接往办公室外面走,林辞在他背后喊着,薄少!薄少你去哪儿?薄夜回头,我要去机场亲自确认!他现在的航班是深夜的最后一班,原本落地了可以和唐诗偷偷碰个头,但是没想到唐诗的航班出事了,他现在就像是一只无头苍蝇,根本不知道去哪里,该干嘛。

林辞跟在薄夜身后,不死心的两人又跑去机场问了一遍,机场里早就聚满了好多家属,都是和唐诗同一批航班的乘客亲人,知道飞机失事的事情之后围在前台边上,有人已经忍不住哭了出来。

怎么会突然间失事?失事也要给个消息啊!怎么到现在都没有任何定位?家属们在那里绝望地要求一个回复,失事的理由呢?黑匣子上不是都有保留信息吗?失事的经过呢!我们需要一个回答,我们需要一个公道啊!航空公司也是一脸不知道该如何招架的样子,连经理都出来了,抱歉,我们目前根本取得不了任何当时现场的证据……所以……怎么可能!对啊,哪怕是天气不好遇难,哪怕是被雷劈中,好歹也有个说法啊,直接隐身消失了是怎么回事?薄夜挤上去,在航空公司公开的名单里看见了唐诗和她的证件照,那一刻,他的心猛然沉入谷底,顿时四分五裂。

稀巴烂。

不,不可能的,唐诗怎么会上去呢?唐诗若是也在这班航班里,就等于和其他人一样,连着飞机直接消失了,连遗体……遗体都找不到。

遗体这两个字窜入薄夜脑海的时候,他崩溃地摇着头,要把这种想法赶出自己的脑子,可是唐诗的照片就这么被打在了名单上,白纸黑字,显示着现实的残酷。

薄夜倒退两步,和林辞的表情一致,两个人眼里都是震惊和痛苦,这个打击来的这么大,一时之间竟然无法接受。

无法接受前阵子还在好好和他说话的唐诗,突然间就登上了飞机,然后飞机失事,凭空消失。

薄夜喃喃着,不可能的,不……大脑无法接受这样的消息,甚至让他全身器官都疼了起来。

林辞也惊得站在原地,那一刻,他们和普通人无异,被这个痛苦的消息打击到了,耳边只剩下家属的哭喊声,再也听不见其他声音。

他只是错开了航班而已,没想到这一改签,竟和唐诗是永别!我求求你找她下落薄夜现在内心已经无法在平静下去,男人当场拨了电话找到国际航空公司老板,半夜就直接打到了人家家里,那个老板接通电话的时候,薄夜一通怒吼,现在就给老子滚到白城国际机场来!原来最高头顶老板还不知道这件事,下面几个经理都还瞒着,生怕被老板知道了这起社会性恐慌事件会被开除,但是他们没想过,这么大的飞机失事案,想瞒,是瞒不下去的。

大老板姓马,半小时后赶到了深夜机场,看见马总过来的时候,薄夜逼上前,吓得马总当场变了脸色,薄……薄少您有什么事……?后来他了解了全部经过之后,也吓得脸色惨白,自己家的航空公司出事了,几个废物还想着往死里瞒,这么大的事情是能瞒住的吗?!马总立刻亲自过去安慰家属,几个家属情绪激动,现在都纷纷高昂着,你们把我孩子的命还回来!怎么就说没有就没有了呢!薄夜也是脸色不好,他已经强忍住内心的情绪波动,在一群受害者家属里面,他是唯一那个可以冷静下来谈事情的,几个人知道他肯定有权有势,有他在估计能替他们要个说法,跟着都围在薄夜后面,小哥,你麻烦帮我们也要个说法啊,这人无缘无故就不见了,不可能啊,飞机哪怕出事了,咱现在科技这么发达,全球定位也能定位到啊,怎么连在哪出事的都直接找不到了呢?薄夜心里也明白这个道理,只是现在马总也是一头雾水,只知道自己的公司出了大事,现在除了安慰道歉,也说不出别的来,他们的技术人员到现在都没有收到飞机上黑匣子的波长,所有人都只能等到。

薄夜第一次觉得等到如此煎熬,他连唐诗的下落都寻找不到,这种失去联系的感觉太过难受了,他觉得要是再等一段时间,他可能会被逼疯掉。

怀揣着对未来的恐惧,薄夜甚至恨不得自己能够穿越到那架飞机上去,他想问问,你们到底经历了什么,到底在发事的前一秒的有什么事情发生过……到底……你们音信全无落在了哪里……再后来,薄夜抬头,对上了马总焦急的脸,他脑海里忽然间闪过一个名字,立刻冲出去打了个电话,随后那段有人慵懒的接起来——喂?喂,是我。

薄夜内心焦灼,唐诗……唐诗出事了!R7CKY大半夜被薄夜吓醒,看了眼来电显示的号码,我擦,是薄夜没错啊,薄夜居然大半夜来电了?唐诗乘坐的BC370航班飞机失事了,根本找不到任何踪迹。

薄夜心都在发抖了,所以我拜托你,能不能找到唐诗的下落?R7CKY大惊失色,一边的ventus都被薄夜焦灼的声音吓醒了,直接卧起,发生什么事了?R7CKY一脸严肃地对自己的好搭档说,有人动手了……上飞机前就已出事Ventus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眉毛直接皱了起来,有人先动手了?唐诗乘坐的航班出事了,这就是证据。

R7CKY挂了电话,一字一句,看来有人敢从我们七宗罪的嘴巴里抢肉吃……Ventus没说话,只是直接掏出了电脑开始定位,不可能的,飞机直接出事,怎么也得有个动静,要是凭空消失了,难道还会是时空穿越吗?飞机所在的流层不可能会有虫洞的存在,所以穿越这个概念肯定是可以打消的。

R7CKY盯着屏幕,定位一下他们最近出现在哪里过。

就是在……白城的上空。

Ventus入侵了系统,将所有的录像都调了出来,屏幕上出现了好几个视频窗口,切割开了整片电脑屏幕,随后Ventus敲打键盘开始放大那些视频上的画面,通过人造卫星的镜头来查看当时他们遇到了什么灾难。

而另一边,此时此刻焦急等候的薄夜觉得六神无主,他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受着非人的煎熬。

唐诗的出事把他所有的计划都打乱了,他原本只是想着,慢慢来,唐诗总有一天会接受他。

可是现在唐诗人都没了,他还怎么……还怎么对她补偿?他都快要疯掉了!这一刻薄夜终于明白了,半年多前当自己音信全无的时候,那个时候的唐诗到底是什么感觉。

原来这种绝望无助感如此鲜明……薄夜和林辞在机场等候,两个人像是约定好了一般,默不作声地不再说任何一个劝慰的词语。

在这种打击面前,他们只能承受。

只能等候。

薄夜想到了唐惟,想到了那个以他妈咪为中心的小男孩。

若是唐诗出事,唐惟会怎么样?会崩溃吧……会直接都不想活了吧?后R7CKY是世界屈指可数的黑客师,他或许能够获得更多的情报,现在航空公司也是一头雾水,也许不是不知道,是有人封锁了消息,不让他们知道。

薄夜脑子里甚至出现了一个阴谋论,这是人为的抹杀,然后嫁祸给飞机出事,或许飞机上有什么不得了的人的存在,政府不得不把他除掉。

各种疯狂的念头让薄夜几乎失去了理智,后来R7CKY电话打过来的时候,薄夜没多犹豫就接通了电话,随后立刻问道,怎么回事?没有找到唐诗。

R7CKY一字一句,声音坚定,我们没有在飞机监控上找到唐诗……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很有可能唐诗在上飞机前……就已经……出事了。

这句话成了压垮薄夜的最后一根稻草!不可能的,唐诗怎么会出事?如果唐诗是他们的目标,那么唐诗在上飞机前已经出事了的话,他们就没必要再大费周章去把一整架飞机搞出事,因为这样更加兴师动众,更加须要技术含量。

一不小心,被政府发现,那可是社会性恐慌的事件!苦头不够眼见为实薄夜的大脑此时此刻飞速运转着,考虑着无限种可能。

如果唐诗是他们的目标,那么为什么飞机还会出事?不,所以飞机上一定还有着别的神秘人物的存在,才导致的这一件惨案的发生!薄夜脑海里闪过无数人名,忽然间想起了一件事。

团队……对……团队呢?唐诗若是凭空消失,那么团队里的大家也应该遇难才对,所以福臻一定坐不稳要赶过来看情况……那么为什么,他现在没出现?唐诗团队的其他人,又去了哪里?薄夜看了眼四周,叫林辞去确认那些人的身份,最后林辞统计出来,发现没人是团队的家属,所以包括唐诗在内,整个团队的所有人都像是被人抹去了一样。

不……这个里面一定有蹊跷……薄夜立刻给R7CKY回拨电话,你能找到跟着唐诗去拍摄的整个制作团队去哪了吗?R7CKY找到新方向,也立刻开始工作,Ventus键盘敲得啪啪响,将机场所有的监控录像通通调出来,然后一目十行的速度疯狂掠过那些登机乘客的名单,最后猛地按了一下暂停——Ventus的呼吸在瞬间停止了,怔怔看着那个名字,忽然间喘不过气。

洛肆廷LustVentus的手开始颤抖起来,猛地抢过了R7CKY的手机,对着薄夜怒吼,你们那边团队的人来路都干净吗?怎么突然间问这个?薄夜皱着眉,福臻挑的人,应该干净……不……Ventus很少从冰山变成别的这样,如今露出这种表情,只能说明,事情的发展超出了他的意料,他的眸光震惊,将一个真相缓缓说出口,这边不干净……只能说明……福臻他,自身也不干净……此时此刻,星光传媒的总裁办公室,福臻冷笑了一声,撕毁平日里白净斯文的面具,一脚踹在地上那个瘦削的人身上。

对方躺在地上吐出一口血,脸上也溅着点点血珠,一眼看去面孔有点熟悉。

可爱的虎牙,男人般帅气的面孔,眼尾一颗泪痣漂亮地出挑,然而此时此刻,血液溅在那颗泪痣上面,显得有些鬼魅。

Asuka捂住自己的喉咙,再一次咳出一口血。

福臻上前,一把抓住了Asuka的衣领,细长的手指根根攥紧,看着Asuka痛苦的样子,他笑了笑,还不肯说实话么?实话?Asuka没有屈服,这就是实话,你所看见的一切,就是事实。

看来你吃的苦头还不够多。

福臻用力踩住了Asuka的手指,钻心的疼痛来袭,果然坐不住了,看来让唐诗出事,你们一个个都会出动呢。

Asuka疼的视线模糊,却还是强撑着理智,你把一架飞机弄出事……你觉得国家会放过你吗?怎么?福臻邪笑着,一巴掌打在Asuka的脸上,国家当初要风神组联合丛林都要弄死你们,你不是也敢活下来么?他们已经找到我了Asuka的眼睛猛地瞪大了,鲜血还在嘴角,那模样显得有些触目惊心。

福臻愉悦地笑,声音低沉冰冷,丝毫不见平时风流大方的模样,就如同那天阴影中偷窥唐诗的神秘人,需要我报你的真实名字吗?七宗罪的**。

当这个代号被福臻喊出口的时候,Asuka的表情猛地变了,她咳了一口血,你闭嘴——真是了不起的隐藏手段呢,大名鼎鼎的Lust小姐。

福臻抓着Asuka的头发,把她的脸拎起来,Asuka到抽了一口冷气,你……我还真是没想到,你居然有这个本事混进我的公司,多久以前发现我了?福臻用力碾了碾Asuka的手背,Asuka发出一声哀嚎,随后福臻打了个指响,立刻有人推门进来,将躺在地上冷汗涔涔的Asuka毫不怜惜地拖起来,像是在对待一条狗。

Asuka低叫了一声,她说,他们肯定已经找到我了。

福臻眉心一跳,没想过这个快死了的人如今还能说话,说出来的话,还如此具有威胁性。

你想表达什么?福臻看了眼Asuka,她此时此刻被人拽在手里,垂着脑袋,似乎已经没有多的力气再把头抬起来,可绕是如此,Asuka还是笑了几声,哪怕连笑声都已经断断续续。

我说……我的伙伴们已经发现我了。

Asuka在那一瞬间,猛地抬起头来看着福臻的脸,一字一句,当年那个七宗罪……很快就要集齐了。

七宗罪重出江湖之日,这天地将要迎来一场来自地狱恶鬼的复仇!当年所有妄图打散他们,抹消他们的人,终将会受到千万倍的偿还!Asuka嘴巴里含着血一字一句,你弄死一个我,弄不死整个七宗罪,Lust不过是个代号,我死了,照样会有第二个**出现!这声音分明软弱无力!可福臻……竟听出了气势磅礴千军万马的感觉……Asuka被人拖出去的时候,福臻忽然间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已经满头冷汗,他握紧了拳头。

若是当年的七宗罪加上唐诗身后的丛林重新袭来,那他该当如何!该去找蓝鸣吗?福臻咬牙,下面的人凑上前来问他如何处置Asuka,福臻咬牙切齿道,先关起来,等到合适的时机再动手。

遵命。

办公室里终于回归一片平静,福臻闻到了空气里缓缓飘着的血腥味,手背青筋一根一根爆起——Asuka混入他眼底花了多大的力气?又伪装成普通平民多久?要不是今天这次飞机事故,他还真不知道,原来七宗罪的**就这么窝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居然一声不吭,就等着最后关头出手!福臻觉得有些冒冷汗,七宗罪的能力和手段远远在正常人之上,他毕竟得防着,顺路回头也要去查查尤金和克里斯的背景,毕竟这两人和Asuka关系匪浅……抱你一下就这一下另一边,Ventus将电脑屏幕直接转了过去,上面的名字印入R7CKY的眼底的时候,两个人一起用错愕的目光对视了一眼。

Lust七宗罪里**的名字!唐诗的身边什么时候混入了他们七宗罪的人?两个人忍住了内心的震惊没有把这个消息告诉薄夜,后来薄夜找不到别的资料,干脆直接往白城唐诗的公寓开去。

他无法放唐惟一个人在公寓里等着一个不会回来的人!林辞知道薄夜想的是什么,跟着他开车直接往那栋公寓去,后来半路上,薄夜坐在副驾驶,忽然间颤着声音问了一句——林辞,你觉得唐诗还活着的可能性,有多大?林辞红着眼睛开车,一脚踩下油门,方向盘打转,冷面特助从来没有这么冲动过,可是因为那个出事的人是唐诗,没有唐诗,哪来今天的林辞?他用同样悲痛的心情回复薄夜,不……唐小姐吉人有天相,不会出事的。

既然没出现,还有个可能是不是代表着她还平安无事?薄夜察觉到了林辞在加快速度,到后开他看着眼前的路,闭上眼睛狠狠深呼吸一口气。

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他还有好多事情没有告诉唐诗,还有好多事情没有补偿她,唐诗怎么可能会半路就甩手走人了呢?他们之间还有一个唐惟啊……薄夜心都在哆嗦了,就没这么怕过。

他到了现在,什么大风大浪没经历过?当初从生死线上挣扎回来的时候他也不过笑笑,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唐诗也肯定不会出事的!两个人到了楼下公寓的时候,都顿住了脚步。

一时冲动,来到了这里……那么之后又该怎么做呢?林辞和薄夜对视了一眼,随后迈开步子往上走,从电梯里走出来之后,靠近了他们楼层的大门。

只是这个时候,门内隐隐传出了一些欢笑声,像是公寓里面的他们在家庭聚会开轰趴似的,不停地还有酒杯碰撞的声音。

薄夜表情一僵,所有的动作就停在那里。

后来这扇门被人主动从里面推了开来,薄夜后退半步,然后猛地瞪大了眼睛。

出来的人正是唐诗,同样一脸意外的看着薄夜的脸。

隔了许久,她才缓缓吐出一句,薄夜你……你怎么在这里?那一瞬间,一种久违的兴喜感一下子填满了整个心房,薄夜的身体在不听大脑的使唤下直直上前,甚至没给唐诗反应的时间,他用力抱住了她!薄夜……等下……唐诗下意识去推,岂料没有推动,薄夜死死抱着她,声音都在抖,那种失而复得的狂喜让他根本无法克制自己的情绪,生怕眼前的唐诗只是一个假象,一碰就会梦醒。

薄夜抱住她,手指用力穿插过她的头发,柔软的触感给他的心脏打上了一剂强力的定心剂,别……就让我抱一下,真的……唐诗仔细一听,才发现薄夜声音里带着哭腔。

无比幸运没有登机这是怎么了?怎么会让那个薄夜竟然害怕成这样?唐诗察觉到薄夜抱着自己的手都在缓缓颤抖,她下意识像是安慰小孩子一样拍了拍薄夜的背,总觉得他今天反常得狠。

薄夜红着眼睛抬起头来的时候,唐诗在他眼里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小小一只,微不可见,却切实存在的那么一个倒影。

唐诗只是出门透个气而已,没想过会突然间遇见薄夜,心说这人不会蹲在自己家门口吧,又问了一句,怎么了?薄夜松开唐诗,倒退两步,举手表示抱歉,是我太冲动了……抱歉,但是我真的很开心。

唐诗,你没看报道吗?唐诗摇摇头,表示什么都不知道。

薄夜深呼吸一口气,好,那么我们一个一个问题来,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因为今天尤金和克里斯找我们玩。

好,为什么尤金和克里斯找你?因为……有朋友来我们家了。

唐诗伸手指了指里面,总觉得身份很尊贵。

所以你因为这个没登飞机?薄夜迫切地问了一句,你知不知道,你今天乘坐的那次航班……出事了。

出事了三个字让唐诗猛地变了表情,她错愕地看着薄夜的脸,出事情是指……薄夜低沉开口,一字一句,整架飞机凭空失踪。

无迹可寻。

唐诗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捂住嘴巴,不……怎么会这样?她恰好没有乘坐这批航班,却成了一次死里逃生!唐诗眼睛立刻红了,她是太幸运,而那批乘客又有多无辜?飞机失事这么大的事情,她能躲过一劫,已经是老天保佑,也难怪薄夜会这么失控,他大概去机场找了她,发现她在名单里,所以走投无路又来别墅里看看,发现她还在家的时候,心跳肯定爆表了!薄夜伸手想再去碰唐诗的脸,但是后来还是停住了动作,到后来,男人咬了咬牙,你怎么会想到临时改变主意不上飞机?我……说起这个,唐诗也有点尴尬,我发现我的航班被人从经济舱改成了VIP商务高级舱……我就不想去了。

薄夜怔怔看着唐诗的脸,胸口无数字眼却偏偏令他吞吐不得,林辞倒是吸了一下鼻子,一下子抓住了薄夜的肩膀,薄少……是您的主意救了唐小姐一命啊!薄夜记起来了,自己当初调查唐诗航班的时候,就叫林辞顺路帮唐诗把她的经济舱升级了一下,结果正好唐诗发现自己被人调换了座位,不乐意了,干脆回去找尤金。

正是薄夜的无心,让唐诗选择回头,逃过了这一次的劫难!唐诗还有些回不过神来,换掉我经济舱的人是你?薄夜点点头,我……我没想到你会因为这个而不去了……不过还好……还好你没登上飞机……唐诗临近登机了发现事情的不对,于是干脆直接没上去,所以名字在登机名单里,事实上人却根本没有坐上飞机。

没有什么比这个来的更加幸运的了。

飞机失事你怎么看这边几个人还在因为唐诗没有出事而觉得大难不死的庆幸,房子里倒是走出一个男人来,高高大大的,笑起来眼睛细细眯着,颇有一股子腹黑的味道,唐诗见他出来,立刻介绍,荣南,这是我……我一个朋友……唐诗结结巴巴了一阵子,随后道,薄夜,这是荣先生,是尤金他们的朋友,那个……你们要不都进来坐坐?毕竟薄夜也是大老远跑来。

荣南眯了眯眼睛,总觉得眼前的薄夜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这名字倒是如雷贯耳,一直都听说海城薄夜是个传奇,手眼通天翻云覆雨,只不过一直没见过真人。

如今一看,气场不可小觑。

荣南笑着伸出手,原来是薄少,久仰久仰。

薄夜本能皱着眉毛,这个男人的靠近让他觉得本能地有些危险。

不为别的_就光那股同样的野兽一般的感觉就让人不得不警惕。

男人和男人之间,越是相似,越是针对。

可是薄夜脑袋里想了好久,连着以前的习惯一并思考,都没想出这个叫荣南的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难道是被他遗忘在之前的回忆里了么?薄夜虽然内心多疑,但还是跟着唐诗进去,进去才发现姜戚他们一边喝红酒一边在打牌,旁边还堆着大富翁和桌游,气氛好不热闹。

林辞和薄夜一下子觉得他们俩火急火燎飞奔过来就跟俩sb似的,人家都还在开开心心斗地主,他俩倒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唐诗带着歉意笑了笑,不好意思,让你大老远……没事。

薄夜松了口气,能确认你没出事就好。

不管多远,都是值得的。

荣南因为薄夜这句话多看了他一眼,随后意味深长勾起唇,一边的尤金招呼他们快过来,看见薄夜的时候一愣——我擦,薄夜?最近眼花得有点频繁,怎么海城的薄夜老是出现在白城?薄夜道,晚上好。

其余人一脸见了鬼的表情。

唐诗只能硬着头皮把一切都讲了一遍,听完大家都捂住了嘴巴,克里斯当场打开电视开始调电视台,果然好几个新闻频道正在深夜加播飞机失事的案件,航班号正好是唐诗本该乘坐的一批,如今那个该和其他人一起遇难的乘客现在正完好无损站在他们眼前,姜戚见叫了一声,你这什么运气啊,真瘦捡回来一条命……想想都后怕……是啊,如果唐诗当时真的上去了,那么薄夜现在可能会彻底崩溃吧。

还好没有,老天保佑。

荣南倒是在一边坐下。

笑着问了一句,飞机出事的事情你们怎么看?这个男人的老是在不经意间说起这种很严肃的话题。

姜戚看了一眼荣南,荣老板有话说?没有,不过是个推测。

荣南笑了笑,就想问问你们如何看待我们国家的治安。

白城所在的国家向来是总统制,听闻那个总统阁下年轻有为,但是神秘莫测,无人见过真容。

他们一直是小市民,对于最高总理府那边的事情也没想太多,如今荣南一问,倒是开始八卦,听说我们的总统阁下很厉害?相信命运处心积虑姜戚开始摸着下巴揣测,我觉得我们国家的总统阁下一定是个超级强大的男人,不知道这样的基因生下来的小孩有多帅。

说起基因,几个人纷纷往薄夜身上扫视,薄夜觉得无辜,看我干什么?人不咋地,基因还是可以的。

克里斯在一边眯眼做了一句简短的评论,看人眼光还是要全面,撇开你以前太渣不谈,这张脸还是不错的。

薄夜觉得有些无语,坐在一边没说话,倒是荣南端出主人家的态度给他和林辞都倒了一杯红酒,随后笑着说,薄少酒量如何?唐诗当场脱口而出一个千杯不醉,后来所有人改变方向刷刷看向她,她又把话尾音咽回去,道,我……我记得。

薄夜把脸偏过去,林辞看见自己老板虽然冷着一张脸,但是耳朵根部到脖子边上的皮肤微微粉红,跟害羞似的,心说薄夜现在估计偷着乐呢!荣南看着电视上的报道,唐诗也看了一会,叹了口气,随后转头,我是不是这批乘客里唯一活下来的一个?别想这么内疚,你要这样想,你还拯救了你的团队。

韩让善于安慰人,拍了拍唐诗的肩膀,天灾**,唉,无法预测啊。

最近貌似这种事情比较多。

姜戚无意识说了一句,前阵子大爆炸,这阵子飞机失事。

在场几个人的眼神都统统跟着沉了下来,那目光让姜戚吓了一跳,察觉到自己说得是多么可怕的话的时候,赶紧摆摆手,不……不是,别阴谋论了,我真没想那么多……薄夜的眼睛却微微眯起来,唯有危机感会让他有片刻警惕,他被姜戚一句话提醒,忽然间觉得这不是偶然。

那么多次事件里,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唐诗几次都在案发现场。

这是一种碰巧偶然吗?薄夜不敢多想,如果不是,那么就是有人千方百计要唐诗的命。

林辞察觉到了薄夜的严肃,后来对薄夜说,要不要我去查一查?他说这话的声音很轻。

薄夜点点头,又看了一眼荣南,总觉得似乎是这个男人故意在引导大家往那个方向上去想,像是特意这么做的。

但愿他的警惕是多虑了。

薄夜对林辞道,顺路去查一查这个荣南。

这一夜,同一个时刻,R7CKY上车,ventus一脚踩下油门,你确定那个就是**吗?是的没错了……R7CKY眼里都是杀意,**平时不会主动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若是暴露了,只能说明她,在向我们求救!求救什么?Lust是个高傲的人,若是真的求救,只能说明她身处的危险已经到了她一个人无法挽救的地步,所以她主动暴露自己,因为她在赌,赌她的好伙伴们会去查航空公司的游客名单,从而找到她,知道她传递的消息。

所以**其实提前就在告诉他们,唐诗所乘坐的飞机航班很有可能会出事!她是如何知道的,又为什么隐藏身份躲在另一个人身边?这其中牵扯的事情太多,原来唐诗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被和七宗罪扯到了一起,难道她……她身上有着七宗罪的秘密?后来R7CKY到达关押Asuka的仓库的时候,两个人眼神对视了一下,又是原来的那些精良装备,他们将车子在远处停好,随后用树叶伪装,最后无声无息落地,哪怕连踩到落叶的时候,都没发出一丝声音——这便是专业的杀手黑客素养。

直到他们的逐渐靠近了仓库四周,忽然间耳边响起一阵凌乱的脚步声,随后一下子出现了无数黑衣人冲他们而来,分分钟缩小了包围圈,将他们两个严密围住!后来有人抓着奄奄一息的Asuka现身,脸上带着阴狠的笑意,真好,七宗罪一网打尽……R7CKY看见Asuka的时候喊了一声,然而来不及做别的,已经有刀刃贴上了他的眼睛!深夜,吞没无数杀机和血腥……唐诗再次醒来的时候,外面阳光灿烂,似乎这世道一直以来都是安好的,然而打开电视,铺天盖地都是最近的飞机失事案件,总统的不出面,航空公司的不负责,导致了群众情绪越来越激动,唐诗看了半天,觉得难受,关掉了。

唐惟昨天睡得早,今天起得也早,看了自己妈咪一眼,妈咪,你难过吗?说不上难过。

唐诗看着一片漆黑的电视屏幕,不过的确有点复杂,复杂自己能死里逃生,又觉得很嘲讽,只有我躲过一劫。

若说薄夜当时的绝望是一种失而复得,那么另外那群人的绝望,就是真真切切的绝望。

我觉得没有出事。

唐惟本能地脱口而出,我是真的这么认为的……大家没出事……还在一个地方,等着我们去救。

没人敢冒这么大的风险让一整架飞机带着所有乘客一起失踪。

唐惟抬头,妈咪,你相信这个世界上的命运吗?唐诗被唐惟眼里的光所吓到。

我相信。

唐惟直勾勾看着唐诗,眸光坚定。

一切都不是偶然,有的只有必然。

所有的巧合,都不过是人为的处心积虑,和运筹帷幄的谋划。

薄夜在昨天夜里已经回去,唐诗起身的时候,有人敲门,打开门一看发现是丛杉。

丛杉脸上的表情很焦急,R7CKY和ventus失联了。

唐惟表情一僵。

他们两个人是很厉害的人物,要是突然之间失联了……肯定不是什么单纯的小事情!跟我回丛林一趟,剩下的事情我们慢慢谈。

丛杉是过来接唐诗的,唐诗没多犹豫,拎起包就出门,关门声响起的时候,阴影处的拐角,有人露出半边脸。

丛林和七宗罪……倒是个有趣的关系……荣南在阴影中,意味深长地勾唇笑了笑,看来消息有误呢……线索重聚五人碰头唐诗再一次见到ventus他们,是丛杉动身的五日之后。

丛杉满身是伤回来,连着带回了三个人。

他们被丛林的人从车上扛下来,连同Asuka一起,唐诗看见她的时候吃了一惊,难道……难道Asuka也是这个七宗罪里的人?Asuka虚弱一笑,抬起手来,哟,小女神。

你别说话。

白越戴着口罩来回穿梭,你现在一说话就吐血,等下直接嗝屁了就很满意了是不是?Asuka又低低笑了几声,鲜血不停从嘴角溢出,那样子看得唐诗都觉得触目惊心,立刻上去安抚,好了好了,你们赶紧进行治疗吧,白越,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白越的手一顿,抬头看向那个女人,她垂着白皙的脸,眼里的焦急是那么明显。

她是很认真地在担心他们这帮命如浮萍的人。

白越笑了笑,多谢,我可能需要你家小神童的帮忙。

唐惟在后面举着手,那我来当你的助手!唐诗推了推唐惟,去吧惟惟,妈咪相信你。

薄夜在一边看着白越和唐惟披上一红一白一大一小的医生大褂进入私人手术室的时候,忽然间觉得有些神奇。

他的儿子已经全能到了这个地步,可以救人,可以撑起一片天。

这次手术忙了五个多小时,出来的时候唐惟发现唐诗和薄夜靠在一起睡着了,和白越对视一眼,两个人都没说话,沉默地把病床上的病人推回房间里,R7CKY是最早醒来的那一个。

他一醒,就疼得呲牙咧嘴,我擦嘞,我感觉我肋骨断了。

唐惟说,恭喜你,你猜的没错师傅。

R7CKY根被雷劈了一样,那接回去了吗?唐惟说,接回去了。

R7CKY这才松了口气躺回去,隔壁ventus伤得更重,当初为了他当下好几次刀砍,R7CKY都不知道他哪儿来的勇气,死死把他护在怀中,跟不要命似的硬是带着他杀出包围圈。

Asuka身上的旧伤比较多,估计是之前被那边的人虐待留下的,后来看见唐诗进来,几个人的脸色都变了变,还在犹豫要不要把真相告诉唐诗。

最后是R7CKY一咬牙,唐诗,有件事儿要和你说。

唐诗被他们这个架势吓了一跳,最后听见他缓缓说道,不要再靠近那个叫做福臻的男人。

从别人嘴里听见这个名字,唐诗被吓了一跳,随后问道,是出什么事情了?挟持Asuka的就是福臻。

R7CKY眸光犀利,Asuka看出了福臻想通过飞机失事来弄死你,所以才故意告诉你位置被换了,然后让你逃出生天,但是被福臻知道了,所以要弄死她。

这一长串话说出来的时候,唐诗自己都惊了惊。

什么……难道说,对她有如此大恶意的男人……是福臻?那么当初……当初那起爆炸案呢?Asuka似乎也在现场,莫非……莫非当时的福臻也在?所有的记忆线索回溯,终于被一点点串联在一起。

唐诗倒抽一口冷气,福臻为什么这么做?动机目前不明。

R7CKY眼神直直沉下来,你也要告诉薄夜小心福臻,据我所知,薄夜似乎和福臻关系还不错?唐诗也想到了这层,难道福臻一直在利用薄夜?他那些亲切的态度都是假装吗?唐诗脑子里各种念头都有,却独独没想到背后作乱的人是福臻。

想到他当初一脸真诚地邀请唐诗来成为他们公司的形象大使的时候,脸上的表情也是那么真挚,完全没料到头一转,就会如此杀人不眨眼。

这种知人知面不知心的事情,实在让唐诗觉得后怕。

她出了一身冷汗,他到底想做什么?R7CKY摇了摇头,我们还没想到他的理由,不过他的确是在搜集七宗罪的人。

这又要牵扯到之前的七宗罪案件了,唐诗根本一头雾水,自己身后是丛林,丛林和当初的七宗罪脱离不了干系,所以福臻背后到底是什么来头?难道想把七宗罪一网打尽?那是多大的恨意?唐诗问了一句,你们以前是不是做过坏事?R7CKY很认真地想了想,不,我们是直接听命于总统府的,甚至有时候等级比风神组的存在还要高。

所以我们要做的事情,都是有利于总统阁下和全体人民的,我觉得应该不会有什么错害的案件存在。

何况七宗罪被抹杀的理由也只是功高震主,并没有说犯了错事被抹杀。

七宗罪从不犯错,因为七宗罪里有贪婪。

料事如神运筹帷幄的贪婪。

唐诗摇了摇头,那么我想不出来别的了。

想不出来就别想了,船到桥头自然直,现在所有的敌人都已经暴露了,我觉得我们完全可以着手准备了。

R7CKY一只手被吊起来,剩下一只手没出事,他看着唐诗道,我觉得,所有的计划似乎都是围绕着你转的,所以唐诗,你到底有什么来头?唐诗被R7CKY问的一愣,紧跟着床上剩余几个人蹭蹭蹭往她看。

唐诗跟被查户口一样,我……我叫唐诗,性别女,有个儿子……几个人噗嗤一声乐了,说点我们感兴趣的!哦……唐诗记起来了,我之前的养父母现在下落不明,我不知道他们去哪了。

养父母,曾经唐诗将他们当做亲生父母,不过现在她已经接受了自己的父亲是丛铮这个铁血汉子的事实,也就只能把以前一直尊敬的父母退到了养父母的位置。

薄夜进来的时候,就看见唐诗他们围在一起,似乎在讨论什么不得了的大事,看见薄夜进来,几个人纷纷一惊。

唐诗记起来了,指着薄夜,他以前见过我养父母。

七宗罪的几个人把眼神刷的一下放在了薄夜的身上。

薄夜被这个架势弄得也吓了一跳,立刻道,我……我忘了……众人顿时拉下脸皮,一脸线索到这里又断了的表情。

命运回溯一盘大棋这天夜里白越在秘密基地摆了一桌火锅,七宗罪到目前为止已经到齐了五个人,R7CKY是傲慢,ventus是暴怒,Asuka是**,丛杉是懒惰,白越自身是嫉妒,所以还剩下暴食和贪婪。

贪婪似乎没有后生来替代,似乎只能永远缺席了,这也是遗憾之一。

只不过这个年代他们还能再见到当时一起并肩同行的伙伴,已经是一件太幸运的事情。

几个人吃着东西,因为要好凑在一起,所以薄夜和唐诗不得已被分到了坐一起,唐惟倒是和白越坐着,两个人忙着探讨人体器官,各种深度的专业性词汇不停地往外冒,听得薄夜和唐诗都一头雾水。

两个人想对视表达无语,结果一对视,更加尴尬,又把头低下去不停地吃菜。

唐诗夹了一串辣椒都急得直接放进嘴里,最后被辣的眼眶通红一口吐了出来,旁边有人伸出一只手端着一杯水,唐诗忙不叠加拿来灌进喉咙里,后来才哑着嗓子喊了一句,谢谢。

结果抬头,发现给自己递水的人是薄夜。

唐诗有一种自己喝进去的水又差点要喷出来的错觉。

到后来唐诗小心翼翼地坐回去,拿餐巾纸擦了擦嘴巴,太久没和薄夜如此近距离地坐一起过,这种感觉让她觉得有些尴尬,生怕自己的手和薄夜的撞到,只是后来这顿家庭火锅吃得平安无事,两个人再无眼神和肢体交流,像是两个陌生人。

唐惟又和白越对视一眼,没说话。

他们在基地里一直待到了深夜,期间白越出去抽烟,喊了薄夜一起,唐诗没怀疑,只是唐惟皱起了眉头。

白越是医生,应该也知道薄夜现在身体状况不好,为什么还叫薄夜出去抽烟?肯定是要谈什么秘密的事情,于是小男生随便找了个借口就跟着去了,一边R7CKY在喃喃着,嘿,我这个小徒弟越来越像名侦探柯南里面的江户川柯南了,没啥事就说一句’我去上厕所’,然后跑没影了……动漫里柯南也经常打着上厕所的名号跑去各种案发现场查看遗留的线索。

唐惟听到了白越和薄夜的聊天对话,讲的是今天发生的事情,把关于福臻的复杂背景统统和薄夜讲了一遍。

薄夜眯起眼睛来,我知道了,以后会注意。

福臻应该会料到自己已经曝光了,所以很可能直接对唐诗下手,晚上唐诗回去的时候,你记得暗中派人保护。

如今七宗罪的人都身受重伤,唐诗身边保护圈正好是薄弱的时候。

福臻要是狠一点,没准会起杀心。

薄夜眉毛皱着,我知道了,他知不知道我和你们之间的关系?目前应该是不知道的,不然他不会选择动手,因为一旦被你知道了,就等于暴露自己身份和你撕破脸。

福臻不会干这么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情,所以我觉得他应该只是把你当做一个朋友,然后并不知道你背地里和七宗罪有联系。

薄夜没说话,白越点了烟没抽过一口,大概也就是做个装饰,最后他将烟按灭在一边的垃圾桶里,随后转过身来,双手插兜看着薄夜,你能够调查当年七宗罪被抹杀的真正理由吗?这可能只有总统大人自己知道了。

薄夜眼神锐利,对了,你认不认识一个叫做荣南的人?白越表情一僵。

薄夜看他的表情就知道有戏,后来追着问了一遍,最近唐诗身边出现了一个叫做荣南的男人,我去查了他的背景,但是一无所获。

我总觉得……白越啧了一声,你发现了吗,自从爆炸案开始,越来越多奇怪的事情在唐诗身边发生,我总觉得唐诗背后有隐情,她的父母绝对不是消失那么简单。

或许是被控制了。

安谧的出手扰乱了我们的视线,所以当我们把安谧从整件事情里先扒骨抽去,再把剩下的事件融合一下的话,你就会发现。

白越做了一个动作,有两个方向的人,从不同角度,在调查唐诗,在试探唐诗,而安谧,很有可能来自于这其中一个方向,他们互相利用,那批人利用安谧试探唐诗,安谧利用那批人除掉唐诗。

所以才会让所有的事情感觉那么复杂。

薄夜点点头,眸光一点点沉下来,所以其实,把所有的事情都毛概化又重新融合一遍,就是相当清晰的两条线,安谧是其中一条线的一部分,剩下的一条,很有可能是福臻?没错,就是这个意思。

白越打了个指响,好了,现在局势越来越明显了,唐诗背后的丛林一定和七宗罪有联系,当年的七宗罪肯定有隐情,所以这一波人,是奔着七宗罪而来,顺势找上唐诗的。

剩下一拨人,就是直奔唐诗而来,就是安谧存在的那一批。

这样事态倒是简单明了,难怪唐诗身边的事情层出不穷,原来是各种原因各种人马撞到了一起所以造成的结果,给人一种眼花缭乱难以捉摸的复杂感,其实不过是两拨人一起动手所以撞了。

薄夜皱着眉头,唐诗得罪过谁?我觉得,所有问题,在见到唐诗那对养父母那一刻,就都可以得到回答。

白越盯着薄夜的脸,所以薄夜,你快点记起来一些回忆,或许对我们有用。

唐诗的养父母的下落,你了解吗?薄夜脑子里有什么灵光一闪而过,他喃喃着,我当初……我当初……他当初似乎喊林辞去收集唐诗养父母的关键资料过……只是后来呢?后来一片模糊,薄夜觉得记忆深处像是被上了锁,无法拆封。

再想想……再努力想一想……薄夜脑海里猛地闪现一个人的名字,随后他终于说道,有一个男人……当初有一个男人,和我一起寻找唐诗的父母下落的。

那个时候……我们都还以为那是唐诗的亲生父母,所以拼命找……那个男人是谁?傅暮终。

所有的线索……终于回溯,到了最初的起点,这命运,竟然就是一个圈……好大的一盘棋!用我生命护她安宁傅暮终没想过会突然间接到薄夜的来电,在他的印象里,自从因为唐诗彻底撕破脸以后,薄夜再也没油主动联系过他。

何况后来他对唐诗做出的部分带侵略的行为,肯定让薄夜对他不爽。

所以此时此刻,傅暮终看见来电显示上薄夜的名字的时候,有点意外。

他又猛然想起来,薄夜失忆了,或许是忘记了之前那一段事情?犹豫了几秒接通以后,那段薄夜的声音有些急促,傅暮终,是我。

太久……没有过这样的交流了。

傅暮终顿了顿,嗯,我还存着你的号码。

原本以为和薄夜这辈子都要绝交了。

薄夜在那里问道,当初……关于唐诗的事情,你还记得一些什么吗?听到薄夜讲起这个,傅暮终微微皱起眉毛,好久没见,却是为了打听这个?你想知道一些什么,详细的,跟我坦白。

傅暮终把声音沉下来,我这里或许没有你想要的东西。

我想知道,唐诗当年的那对父母……现在去哪了。

薄夜沉默了许久,终是把这句话说出来,与此同时对面傅暮终猛地变了表情,怎么会突然间……因为我发现了一些不同的东西……薄夜看了眼外面漆黑一片的夜色,黑暗中似乎有不知名的危机在蔓延,和当年的真相截然不同。

或许残忍的真相,正在以一种大家根本无法接受的姿态慢慢揭开,抽丝剥茧。

从当年一桩栽赃陷害的案件背后又牵扯出无数恩怨情仇。

薄夜说,关于接下去的事情,我希望你替我瞒着唐诗……傅暮终眸光越来越深沉,薄夜的声音不停传入耳朵里,直到最后一句话——在我这辈子生命结束之前,我要停止唐诗身上所有的罪孽。

傅暮终错愕,差点抓不稳手机,难道薄夜……一直都在预料这件事情吗?那么大一盘棋,对他来说,到底计划了多久,或者说,他深谋远虑的本事,已经到了什么地步?是夜,吞没一切爱恨,越来越深……唐诗这天回去是丛杉送的,后来薄夜回来以后表情就很严肃,像是回到了以前,藏着很多深不可测的秘密一般。

她疑惑地多看了几眼,男人依旧皱着漂亮的眉,眼里有一团浓得化不开的雾。

这个疑问一直到唐诗回到家中也没明白,后来唐惟也喃喃了一句,他恢复记忆了吗?毕竟那种表情,只有以前的薄夜才会有。

唐诗没说话。

只有丛杉保持着一样的沉默,他似乎从来对身边的一切无动于衷,不管什么事情都触碰不到他的底线。

唯有唐诗,和唐诗有关的时候,这个不动如山的男人才会有些许情绪波动。

那天深夜里唐诗收到了一条短信,只有一个字,发件方是匿名的,看来很擅长编码。

这种格式甚至让唐诗想到了当初在国外,收到一张蓝牙传图的时候那个感觉。

那个神秘人只说了一个字。

一。

要完蛋了太倒霉了就像是一种倒计时,如同爆炸前的最后一秒,唐诗盯着手机屏幕上这排字许久,没有说话,将手机屏幕按灭,外面的路灯也逐渐暗下来,如同她内心里的光,一丝一丝被黑暗吞没。

唐诗再也没去找过福臻,却不料想福臻会主动找上门。

那天唐诗刚从外面回家,就感觉到身后有人跟踪,回头的时候,还来不及反应,就有人用布去捂住她的嘴巴,唐诗眼睛猛地一睁,立刻屏住呼吸!这个时候若是呼入什么,一定会连着乙醚这类麻药一起吸入,唐诗这么久下来的防备心已经足够强,她装作昏迷,随后趁着对方不注意,直接出手,勾指成爪直直取那人的咽喉!黑衣人没想到唐诗会有这样的伸手,往后退却正中唐诗下怀,直接长腿一劈久就踹了过去,那人错不及防被狠狠踢中小腹,直接干呕了一声往后摔去,整个人趴在地上不停咳嗽。

唐诗死死盯着那人,将他的手直接扭到了背后摁住,那姿势动作无比迅猛,黑衣人就这么被一个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当场制服在地!他还来不及震惊,唐诗就按着他的后脑勺,将他脸朝低就这么怼在地上,随便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公寓里就冲出来一堆人。

尤其是姜戚,手里正举着棒球棍,大喊一声,哪个臭王八蛋想耍流氓,占我家唐诗便宜?被摁在地上的黑衣人:大姐你倒是看看谁压着谁啊!我能占她便宜么我!我都想哭了!姜戚和韩让以及啪啪按着指关节的丛杉冲出来愣住了。

看着被压在地上的男人,再看看一脸轻松的唐诗,三个人蓦地懵逼了,目瞪口呆。

什么情况下?他们要死要活冲出来帮忙,怎么不用出手就已经结束了?唐诗抛了个眼色,拿绳子,把他手脚绑住,嘴巴用胶布封住,然后带他回我们别墅里。

三个人用震惊的眼神看着她,显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现在眼前的唐诗真是不可思议……空手接白刃,徒手揍歹徒!五分钟后,这位可怜的黑衣人被他们一帮人,用拖货的方式,拉在地上,摩擦着冰冷的地板,被他们关进了公寓。

不……福少救我……这边有个女人好可怕……黑衣人眼泪水都要出来了,可惜了嘴巴被封住,无法再发出任何请求支援的声音,后来门嘭的一声关上,黑衣人扭头看见唐诗站在客厅里找棍子,又是棒球棍又是高尔夫球棍,吓得他冷汗直接往外冒。

你说,这年头怎么就有人这么喜欢找死,偏偏往我身上打主意?唐诗找了一根比较顺手的桌球杆子,轻轻地在手里一颠一拍,那声音清脆,下一秒随时都会抽在黑衣人身上,这种架势就跟要被关起来在小黑屋里虐待似的,姜戚在一边嗑瓜子,你打算干嘛?唐诗挥了挥杆子,严讯逼供。

黑衣人:感觉要……要完了……招,我全招!故意派他往死里打唐诗满意的看着这个震慑效果,轻轻挥舞了一下棍子,那个黑衣人瞪大了眼睛看着她,像是条虫子一样往后拱去,正巧这个时候有人开门,唐惟推门进来,就看见地上一个巨型黑衣人在不停的蠕动,他那温柔美丽的母亲正挥舞着棍子,眼看就要打上去了——出于人道主义,善良的小唐惟喊了一声,住手!唐诗扭头看了一眼,呀,宝贝你放学回来啦?怎么了这是?唐惟上去,那个黑衣人对着唐惟两眼流下面条宽的眼泪,唐惟一看他的着装就皱起眉头,好像是个坏人?他,想要把你妈迷晕,图谋不轨。

姜戚言简意赅地一句话道明了主题,黑衣人眼泪哗哗流,大姐我只是想迷晕她带走给福少,我哪儿敢图谋不轨啊!唐惟一听,臭不要脸的,还敢打他妈咪的主意,小孩子一声令下,打!黑衣人嘴巴被封住了,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哀嚎,五分钟后,鼻青眼肿地躺在地上,被他们撕开了嘴巴的胶带。

谁派你来的?黑衣人嘴唇都在哆嗦了,唐诗拿着台球桌的杆子,隔着不远,挑起那人的下巴,勾着唇道,说,还是不说?黑衣人狠狠颤抖了一下,我说……我全说!这群人揍人真的很疼!他被打怕了!十分钟后,一堆人坐在沙发上,唐诗双手抱在胸前,姜戚接替唐诗用杆子按在那人背上,韩让和丛杉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保持沉默的是唐惟。

他直勾勾盯着黑衣人,你确定,你的老大是福臻?你为什么这么容易就背叛福臻?回去后福臻难道不会收拾你吗?我确定,我真的……黑衣人两腿直哆嗦,我也是被临时拉来干事的,上头说只要把唐诗带回去,就给五十万……我……五十万啊……这钱给你你干吗?为钱出卖尊严还有理了!姜戚用棍子抽了他一下,然后看了眼唐诗,福臻?你认识?这名字听着耳熟……唐诗一字一句道,就是那个,星光传媒集团的……老板……不敢相信!姜戚倒抽一口冷气,等等,为什么会这样?可是他当初喊你过去的时候,性格还是很好的呀。

知人知面不知心。

唐诗声音低沉下去,那一眼居然还有点冷酷凛冽,我以后得和福臻拉开距离。

最终唐诗等人收集完重要消息之后,还是选择了报警,警察通过监控调查的确有人对唐诗动手动脚,上门抓了人,结果发现黑衣人早就被制服了,就等着警察上门把人带走就行。

走的时候警察的头儿喃喃着,哎妈呀,这年头女孩子都成为了女侠,都不用咱出手,只要出面带人走就行了,真牛逼。

我这做警察的都自觉羞愧。

小保安跟在后面,头儿,也不是人人都能这么厉害的。

哎妈呀,太**了。

……一小时后。

林辞在办公室里道,薄少,已经把人提出来了。

薄夜微微抬头,该说的都说了?林辞说,嗯。

薄夜正在签字的手一顿,怎么弄出来的?就是去派出所保释啊。

林辞过来看了一眼合同,出来后又给了他点钱,让他保密,然后放他走了。

薄夜察觉到林辞话里有话,眯起眼睛,还有什么异样情况?林辞咽了咽口水,就是……就是我们找的那人……被,被唐小姐揍得特别惨,我都有点看不下去了……感觉真可怜,就多给他塞了一万块……薄夜愣住了,被打了?后来想了想,唐诗要是被人冒犯了,按她现在的性子,肯定分分钟打回去,难怪,他忘记预料到这个情况了。

薄夜说,回头再给点吧,估计被揍得挺狠。

林辞点点头,对了,关于福臻的事情,该传达的,都让他传达了。

他怎么说的?薄夜眼里闪过一丝精光,重点有没有让唐诗知道福臻是个坏人,然后和他拉开距离?说了。

林辞将录音笔拿上来,这是他当初口袋里的录音笔,他把所有的事情和现场的对话都录下来上交了,保证自己没有说漏。

薄夜挑眉,点开来听了一遍,倒是还挺逼真的。

不过听到唐惟那几句怀疑的反问,薄夜赞赏地笑了笑,这小子,果然情商高,知道送上门来的也不该全信。

没错,黑衣人是薄夜派出去的,也是他故意找了个贪财的,胆子小的。

所以手脚也不利落,随随便便酒杯唐诗制服了,之后再装作害怕的样子,故意把自己说成是福臻派来的,把福臻所有的底细捅给唐诗,这么一来,唐诗也会对福臻起了疑心。

毕竟薄夜知道,唐诗这人硬脾气,你和她当面说福臻不好,唐诗有可能会当做你这是在背后说坏话,只有真的经历过了什么,才会相信眼前的事实。

所以薄夜和林辞琢磨了半天,琢磨出这么一个损招儿,虽然损,可是福臻干坏事是事实啊,也不算多损吧,最多也就算他们的传达方式不走寻常路,传达出来的内容还是正确的。

目的达到了就行,剩下的也就是多塞点钱给那个人,平白无故挨了一顿揍。

薄夜笑了笑,行,也算是让我稍微放心一点,不然福臻老是想着接近唐诗,而且偏偏选择在这种时候接近,我实在是难以相信他的真心。

林辞看了一眼薄夜,您就是吃醋了。

薄夜想也不想说,我又没吃饺子,吃什么醋?您就是吃醋了。

我没有,我嫉妒福臻干嘛?嫉妒他能请唐诗当形象大使吗?嫉妒他能开娱乐公司吗?对的。

……薄夜抬头看自己的助理,我说我没有吃醋,我,没,有!林辞说,好呀,那我再告诉你一件事儿,福臻前阵子预约了唐诗出来谈谈之前飞机失事和非洲的援助计划。

薄夜拍案而起,拦!给我拦住!薄少自恋择偶首选唐诗在这天夜里,将之前那些关于福臻的消息全都统一起来,然后前前后后琢磨了一下今天发生的事情,以及接收到的那些大量信息,觉得实在是睡不着觉。

她没想过如今身边一个个都是这样心怀鬼胎的人,忽然间都变了脸,颠覆了原本所有的认知。

唐惟知道唐诗现在肯定在多想,敲门进来的时候,小声问了一句,妈咪,你现在还在想白天的事儿吗?唐诗点点头,我现在对所有人都保持着怀疑的态度。

那薄夜呢?唐惟下意识问道,对于薄夜,你还相信他吗?唐诗怔怔看着唐惟好一会,随后才喃喃着,薄夜啊……我也不清楚了,我是不希望自己和他再有什么事情的,只是,我也不希望他出事。

这是唐诗内心很坦诚的一个说法,千帆过尽之后,当初所有的感情都被摧残到了一种不再能恢复的地步,那么仅剩下的,大概就是盼对方能好过这辈子吧。

薄夜在这天夜里做了个梦,梦见了以前好多的事情。

梦醒的时候薄夜抓着被子发呆,整个人都还没回过神来。

他似乎……发现自己的记忆在一点点回到自己的脑海里。

比如说当初能够知道蓝鸣,或者说回忆起和福臻的关系,都是因为那些过去的记忆还会残留下很多习惯性的认知。

薄夜给白越打了个电话,老大清早的,白越刚要睡觉,就被薄夜一个电话弄醒。

他说,你是不是找死?打扰人家睡觉,是要遭天谴的。

薄夜自言自语道,我觉得我记忆恢复了一点。

白越当场从床上跳起来,你记起了什么?薄夜一字一句,记起了……高中时候的唐诗。

躲在薄夜背后,偷偷观望着他的那个小女人。

白越啧了一声,你记起来怎么净是无关紧要的。

薄夜道,怎么说话呢!这能叫无关紧要吗!这是我和唐诗过去的甜蜜回忆!你得了吧你,还甜蜜回忆,唐诗估计都不想搭理你,你现在记起来有毛用啊。

白越躺回床上,傍晚来我基地一趟吧,我给你看看。

薄夜说好,就挂了电话,躺在床上又开始想过去和唐诗的事情。

当时薄夜是校草,唐诗是出了名的高冷才女,也没别的朋友,她独来独往也不在乎那些人的眼神,唯一能够让她停住脚步的,就是薄夜。

薄夜知道唐诗,但是不熟,家里人也有来往,毕竟当时的唐家也算是名门望族,几番来往之下他对于唐诗的印象就是,脸白,腿长,话少,聪明。

别的,他们之间也没有特意留意过什么。

薄夜没想过唐诗会暗恋自己,更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在抽屉里收到一封情书,匿名的,字迹娟秀,纸面上还喷了清新的花香。

当时的薄夜年少轻狂,在傍晚时分,拿着情书当着全操场所有人的面读了出来,一字一句,用冰冷的腔调复述纸上深沉的爱意,直到最后——薄夜说,我不管你是谁,也不管你想和我怎么样,总之你这样倒贴的,我是不可能瞧上你的,以后也别偷偷往我课桌洞里塞情书,跟做贼似的,我也不稀罕你一个贼偷偷摸摸来爱我。

多大人了,写这种东西,丢人吗?丢人吗?身后一群死党跟着啧啧啧,太肉麻了。

我都听不下去了,什么年代了都。

他浑然不知站在操场里,夹杂在一群哄堂大笑的人群中央,有个握着拳头瑟瑟发抖的唐诗。

两眼猩红,几乎要落泪。

那是唐诗第一次被薄夜当场羞辱,然而薄夜从来都不知道有这件事,他是校园里的风云人物,每天暗恋他的小迷妹都多了去了,他也当做一场笑话来看待。

若是他知道,可能会追悔莫及,可是没有人告诉过他,唐诗的心在最开始的时候就被他踩碎过一次,缝缝补补又让自己努力继续爱他的时候,迎来的却是更深重的打击。

薄夜现在脑子里都是和唐诗的高中,其实他们高中时期,明面上的交流并不多,导致薄夜能够回想起来的事情也寥寥无几。

唯一还记得的就是唐诗好像养了条狗,后来那条狗死了,她哭了挺久的,薄夜的老妈带着薄夜去唐家做客,薄夜嫌烦,当时随口一句,有什么好哭,下次我给你买就是了。

唐诗不哭了,眼里还很惊喜。

高中生的她水灵灵的脸蛋,那双眼睛里面的光,让薄夜都觉得有些惊人。

薄夜又想了想现在,到现在到底有没有给唐诗买过狗?没有了。

他那个时候也不过是随口一句,其实也就是让唐诗闭嘴别哭了而已,根本没想过要给她买狗,那就是哄哄傻子的。

但是唐诗傻呵呵的信了,之后几次看见他,眼里都带着隐隐的期待。

现在薄夜回想起来,觉得胸口有些刺痛,他忽略了唐诗太久了。

说实话,薄夜现在,有点想唐诗。

丢人吗?不丢人。

不敢承认过去直视过去,才是丢人的。

薄夜想着,要是想了,就去找吧,趁现在自己还可以陪伴她的时候,少让自己后悔。

于是薄夜跳起来刷牙洗脸,打电话让林辞去查查唐诗今天有什么行程,林辞也在刷牙洗脸,脑子还是懵的,断断续续说道,唐小姐……?唐小姐今儿原本是去找福臻的,现在好像不去了,就在家编程。

薄夜一边刷牙一边漱口,好嘞,今天周几?周六。

真乖,我的好助理,我给你一个表达衷心的机会,过来加班。

……林辞很想说,那要不我还是辞职算了吧。

您说。

忍了忍,为了高额的工资,林辞还是像薄夜这种资本主义低头,有什么事吗?送我去白城。

……然后,约唐诗和唐惟出来一起吃午饭。

薄少,您这样,唐小姐会嫌您烦吧?怎么可能!我现在在她眼里,就是敢于认错积极改正的新世纪好男人!择偶首选!臭不要脸的性格真是和以前截然不同啊。

你爹我啊贼不容易只是薄夜听起来似乎是挺认真的,估计又要跨城找唐诗,林辞觉得他这样一来一回,实在是太频繁了。

于是他沉默了一下,又道,薄少,我给您一个建议。

你说。

要不,还是在白城买套房子吧,省的开车来开车去……也麻烦啊。

有道理啊,不愧是我的小棉袄,买一套吧。

……哦对了。

薄夜想一出是一出,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立刻追问了一句,对了,你知道……我们这儿,有什么好的宠物店吗?林辞说,我姐夫就开宠物店的。

真假,良心不良心,会不会买回去一个礼拜死了?薄夜特别没心没肺问了一句,你们靠谱吗?林辞巴不得透过手机打死薄夜,我姐夫自己开的!自家人!保证靠谱!你要什么狗?不对你买狗送谁?这个问题问出去的时候,林辞自己一下子也想起来了,估计是买狗送唐小姐吧?不是……薄夜是怎么想到买狗的?别的总裁都是送钱,要不就送限量版的包包啊钻戒啊,阔气的也就直接一套房子一辆跑车了,轮到薄夜这里……就是送条狗?林辞自己代入了唐诗的视觉,想象了一下薄夜大清早敲门,然后自己一拉开门,门口一个男人抱着一条哈士奇,哈士奇吐舌头傻呵呵地乐,薄夜也眯眼笑,一人一狗脸上的笑容都傻得一模一样,这是什么样的画面啊……林辞觉得薄夜这个法子不靠谱,薄少,送这个有点落伍了吧?薄夜这个身份,送狗有点不符合吧?薄夜说,我就是想把以前答应唐诗的都一点点做到。

趁现在时间还来得及。

林辞皱眉,察觉到了身份不对,薄少,您记起来了?怎么感觉像是临死前的回光返照啊……林辞立刻摇摇脑袋打消这样的想法,薄夜现在身体虽然有点危险,不过好歹已经脱离了之间的状况了,随便装逼打脸都不在话下的,不可能是回光返照。

只可能是老天有眼,让他记起来了,回头让他自己揣着回忆写检讨去吧。

记起来了一些。

对面的薄夜看了一眼手表,挑重点讲,你姐夫家过去多远?发定位给我。

哦,这就给你,你想买什么狗?哈士奇。

……果然是这傻狗。

为什么?林辞追问了一句。

唐诗当初有条特别傻的傻狗,就是哈士奇,叫耐克,什么都啃,老子去她家做客,回回裤腿被咬湿。

……薄夜在半小时后,干脆利落从林辞姐夫家的宠物店里提了一条两个月的哈士奇,不算大,但是体型也不小了,眼睛里的蓝膜还有一些没褪去,所以显出来的蓝灰色倒是还挺好看的。

薄夜抱着哈士奇说,臭小子你眼睛挺漂亮的。

刚夸完,这只哈士奇立刻蹬鼻子上脸扑上来,伸出舌头狠狠舔了薄夜的脸两口。

薄夜:……mmp老子出门刚洗的脸!林辞的姐夫还偷偷问林辞,那是你老板啊?林辞说,是呀,怎么了?大方倒是大方,只是……林辞姐夫指了指脑子,他没事儿吧?那么大个公司总裁,亲自过来买一条三千块钱的哈士奇?哈士奇的在狗种里不算太贵的品种,三千块的哈士奇能买到很好的品相,但是也不算最好。

所以林辞姐夫想不通,薄夜一个大老板,想要狗,随时随地能买高级品种的赛级犬,或者是冠军后代,要买肯定买顶级的那种,怎么就来他们小宠物店买一条三千块钱的哈士奇?林辞说,你别管他,人傻钱多。

林辞姐夫,哦,早知道就该告诉他三万块的。

两个人说完对视一眼,摇摇头,感觉错过了一块肥肉。

门口被人称作人傻钱多的薄夜打了个喷嚏。

于是十分钟后,林辞拉开车门,薄夜抱着一只肥嘟嘟的哈士奇坐在了副驾驶。

林辞觉得这个场景怎么看怎么怪异,薄夜自己还没觉得有多奇怪,搂着哈士奇,它还没彻底掉完毛,薄夜一抓就能抓下一点毛来,薄夜说,儿子,你怎么掉毛呢?林辞对于薄夜能迅速进入父亲模式感到很惊奇,看了他一眼,薄夜喃喃着,你可得争点气啊儿子,爸爸现在送你去妈妈那里,你好好讨她开心,连着爸爸也能被妈妈喜欢了,知道不?哈士奇还是那副傻了吧唧的表情,从小就傻。

薄夜叹了口气,唉,你能有点别的表情吗?你爹我真的跟你说话呢,你好好表现啊,你妈以前也养过哈士奇,长得好像比你还傻,总之都挺傻的,你妈就喜欢傻的,也不知道什么毛病……林辞默默吐槽,那薄少,您算傻吗?薄夜想也不想,我他妈多聪明的人……不是……等会……自己刚刚说啥来着,唐诗就喜欢傻的。

薄夜立刻端正态度,一字一句,在唐诗眼里,我愿意是个傻子。

……齁死人了都。

林辞开车过去白城,这回是慢慢开的,不着急,花了一个半小时,薄夜就在车上嘱咐了哈士奇一路。

儿子啊,你爹我真的很心酸,你说一把年纪了,四舍五入都奔三了,还是条单身狗,跟你似的。

追个前妻吧,以前太渣她还不爱搭理我,你说我咋整呢,我总不能一辈子老光棍吧。

林辞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这个薄夜真是把狗当成了儿子在叭叭叭说话,哈士奇一脸听懵逼的表情,表示什么都不懂。

后来到了公寓楼下,薄夜一把抱起哈士奇,唉,你乖点啊,到了,一会爸爸把你送上去,你别乱来知不知道?哈士奇拼命摇着尾巴撅屁股,薄夜说,走,见你妈咪去。

——两分钟后,唐诗听见门铃,拉开公寓的门,就看见了薄夜一身潮牌卫衣西装裤,跟个男网红似的特别年轻帅气,怀里抱着一直哈士奇站在她家门口。

送只小狗下个套路唐诗在看见这个场景的时候都惊呆了,这是怎么回事,薄夜是不是吃错药了,大早上的上门……还抱着一条狗?不过唐诗多看了那条狗几眼,虽然对于薄夜有点防备,不过他怀里的狗……狗还是……蛮,蛮可爱的嘛……薄夜察觉到唐诗多看了狗几眼,心中觉得有戏,随后先唐诗一步开口道,我……我给你买了条狗……唐诗也没回过身来,狗是挺可爱的,可是怎么抱着这条狗的人是薄夜呢?唐诗笑得有些牵强,你……找我什么事?我送你的。

薄夜不由分说直接把那条哈士奇一股脑儿塞进了唐诗的怀里,哈士奇受惊挣扎了一下,唐诗本能怕它摔地上,一下子接住抱紧了,唉!小心!薄夜和唐诗同时抱住一条狗的时候,忍不住抬头互相看了一眼,目光对上的一瞬间,唐诗猛地扭头闪躲。

薄夜趁这时候倒退一步,抽身开来,然后那条狗就被强行塞进了唐诗的怀里,你,你拿好了!别还我!唐诗愣住了,你突然间干嘛呢?送狗给我?薄夜把脸扭过去,反正我……我不是……很早以前,还,还欠你一条狗么?唐诗表情一变。

过了好久,女人小心翼翼地问道,呼吸都有些急促,你……你记起来了?也算不上记起什么。

薄夜低沉说道,我只是……忽然间……恢复了我们以前那部分的记忆,但是还有很多都没记起来,所以……嗯……我记得我当初答应过你,耐克死了以后,要新买一条狗送给你。

他还记得唐诗那条哈士奇叫耐克。

唐诗眼眶红了,又慌乱地抱着狗,又不知道自己该干嘛,束手无策,只能颤着声音道,哦……谢谢你。

唐诗……薄夜看见唐诗这个反应,一下子觉得心疼,你别难过,我也不是故意为了让你感动才……才这么做的,我是发自内心的,你也知道我现在不是以前那个人,我承认我做错很多事情,但是我也想慢慢给你看见改变……你别有压力。

唐诗转过脸去偷偷抹眼泪,薄夜原本准备了一大堆流里流气的情话,都是前天晚上叫林辞搜了抄下来的,现在居然一句都背不出来,娘的,一遇见唐诗就死机!薄夜结结巴巴道,总之,狗送你了,你……你也别推脱了,好歹是一条小生命呢,再说你不是很喜欢哈士奇么,这傻狗配你,不是,我不是说你傻,我就是……意思你和哈士奇像,不对……你不像狗,我是说……完了,越说越错。

老天爷啊,他堂堂薄夜什么时候这么丢人过啊!!薄夜啪的一下那手遮住自己的脸,嚎了一声,你当我什么都没说吧……唐诗扑哧一声笑了,单手抱着那条狗,哈士奇还傻呵呵看着他俩又哭又笑的,这互动有点捉摸不透。

唐诗摸着狗的脑袋,嗯,哈士奇我会养的。

薄夜眼睛一亮,是吗,别半路再送还给我,我不接受的。

嗯,不会退给你的,这个礼物我收下了,真的。

唐诗重复了一遍,真的,谢谢你薄夜。

薄夜这是第一次接受唐诗如此由衷的感谢,感觉心都被提到喉咙口了,妈的难怪当初在澳洲看见唐诗第一眼就觉得这女人应该娶回家给自己当老婆,原来他们之间真的还有那么多故事呢!这不是孽缘是什么!薄夜干巴巴道,嗯……那,那你给狗起个名字吧。

这倒是个好建议。

唐诗把狗抱过来,正对着他那对蓝灰的眼睛看了好久。

那傻狗就外着脸吐着舌头傻了吧唧地和唐诗对视了好久。

唐诗乐了,叫小夜。

……薄夜在一边幽幽道,我怎么觉得你这是拐着弯儿在骂我呢?唐诗说,没有,真的。

那为什么叫小夜?哪个夜?夜晚的夜。

……那他妈就是在拿狗骂他吧!薄夜说,不行,你怎么不让它叫小诗?唐诗想也不想:那不是我名字么?那小夜就不是我名字了吗!薄夜喊了一声,不行!这个驳回!换一个!我看看。

唐诗直接把狗举高高,往下看了一眼,哦……是公的。

薄夜对于唐诗这个动作,觉得有些吃惊,你……你看它……那个……狗狗的又没事。

唐诗笑了一声,是个雄的,所以不能叫小诗了,遗憾,只能叫小夜。

……薄夜很无语,早知道要一只母的……唐诗倒是表示无所谓,一样,都得去结扎了。

不知道小夜是听明白了还是怎么了,一听到结扎这个词语,顿时整条狗激动起来,不停地摇尾巴,像是在反抗,薄夜乐了,你还听得懂人话啊?小夜?这名字太拗口了,感觉跟在喊自己似的……唐诗抱着哈士奇,薄夜就弯腰逗它,过了好久,后知后觉地某位妻奴才反应过来,他……他这是在和唐诗和平相处地养狗啊!!要命了!!薄夜蹭的一下变了表情,脸上各种神色都有,唐诗看着他那张脸,觉得有点好笑,你在想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薄夜摇头,没,没有,那我先回去了,你……你好好养狗,记得多遛遛它。

嗯,我有经验。

唐诗颠了颠怀中的薄夜,小夜,和你哥哥说再见。

哥哥?哥哥什么哥哥,他是它爸爸!不过薄夜还是和唐诗挥手,再见。

嗯,再见。

唐诗刚打算回去,只见薄夜跨进电梯前问了一句,对了,那个唐诗——唐诗脚步一顿,回头看薄夜,怎么?如,如果,我是说如果。

薄夜深呼吸一口气,俊美的脸上掠过很多犹豫,随后像是下定了决心,抬头看唐诗的时候,眼里的光亮得惊人,如果平时你闲着,我正好也没事,我能来找你,一起遛狗吗?离唐诗近新买一套唐诗愣住了,表情有片刻地空白,没想到薄夜能问这个。

这句话其实就是一种试探,一种,能不能更进一步关系的试探。

唐诗眯眼笑了笑,最后坦诚地说道,好啊。

好啊。

薄夜脑海里倏地一下炸响了一束烟花。

砰砰砰。

薄夜感觉所有脑神经都在发麻了,被唐诗这轻轻的两个字,大脑就像是喝酒醉了一样,可是这种醉酒的感觉,和那种喝劣质酒而烂醉的感觉不一样,是一种很迷离很甜蜜的感觉。

好啊!唐诗说好啊!哈哈哈!哈哈哈!薄夜觉得现在要是有一面镜子,肯定能发现自己笑的跟个傻子一样。

一直到乘着电梯到楼下,薄夜脸上都挂着傻不拉几的笑容,林辞一眼,登时无语,薄夜上去一趟,下来怎么傻了?总觉得薄夜现在跟那条哈士奇特别像。

林辞脑子里当时就冒出一个时下的词语,小奶狗,对,小奶狗!薄夜现在就是这种又黏人又缠人的状态!就是唐诗身后的小奶狗!当初还是狂炫酷拽吊炸天呢,现在还不是得乖乖追老婆!林辞拉开车门,看了薄夜一眼,薄夜钻入车中,吹了声口哨,离了唐诗倒还是那副凛冽霸道的样子,挑个眉勾个唇就帅得掉渣,只是一见到唐诗,立刻变身小奶狗——林辞觉得薄夜身后要是有条尾巴,估计都能对着唐诗卖萌摇起来。

林辞现在带着薄夜去买房子,其实这种事情交给林辞来解决就好了,但是薄夜说,和唐诗有关的事情必须亲自上手,于是跟着林辞来买房子,走进售楼中心,人家一看,眼睛都瞪大了。

这……这个不是电视里常放广告出现的薄少吗!海城那个!特别有钱特别帅的!一起群服务员你看看我看看你,确认没有看走眼之后,直接蜂拥而上,薄少,是薄少吗?您来了真是令我们蓬荜生辉啊!您想在白城买房子了?要什么地段的啊?或者说,你有什么理想中的需求……薄少,我们最近新开发了一块黄金地带的,您不如来看看?薄夜头都大了,干脆脸一拉,冷脸一摆出来,顿时全场所有人的呼吸都摒住了。

薄夜这个表情真的已经变成了标志性,就是那种不屑又高贵的冷脸,偏偏做出来还特别帅,看不起人的时候都带着一股子难以形容的帅气,导致一帮人觉得他气场太难以接近,原本还挤在他身边的,默默退到了一边,各自小心翼翼地介绍着,生怕被薄夜给难看掉。

薄少,您大概想要什么样的?薄夜报了个地址,离铭华府邸近的。

铭华府邸,哦……所有人记起来了,那不是韩家买的地吗,薄少原来要和韩家靠近的。

最终有人介绍了一处离唐诗所在的公寓进的别墅,薄夜上下看了几眼,多近?隔了两条马路,步行一公里。

那人摊开手掌心,走路五分钟。

这么近?薄夜立刻道,那就这套,帮我联系一下房产商。

跟我回家思绪狂飙薄夜几乎不用花多少力气就买下了一套离唐诗所在的公寓特别近的别墅,然后又大手笔地将所有设计丢给了国内最大的设计公司来装修,谁知道是不是阴差阳错,这笔单子,被唐诗接到了手里。

她以Dawn的名义在这家公司坐班,说是坐班,其实更像是一个挂名的招牌,人家招揽生意的时候会说是神秘鬼才设计师Dawn的合作伙伴,这样会有人慕名而来,给他们公司带来盈利。

这一次甚至连着海城的薄少都找他家装修设计,全公司上下没人敢接手薄少的房子,干脆直接丢给了Dawn——也就是唐诗。

老板是这么说的,你是大佬,你行,你上。

唐诗一开始还不知道这是薄夜的房子呢,老板把那些客户的需求发过来的时候,唐诗还在咋舌,这人要求挺高的,不过好像也不缺钱,那么就统统按最高配置来吧。

这几天,唐诗都窝在家里忙着画设计图纸。

唐惟去找她的时候,她也就忙里偷闲陪他打会游戏,脑子里全是怎么帮那个大金主客户设计别墅的概念,晚上睡觉的时候都在想这个地方该装修什么。

一个礼拜后,唐诗亲自去了场地,才发现那地方离自己特别近,随便走走,散个步就到了,站在门口唐诗发着愣,这世界上有这么巧的事情吗?来不及多想,公司一个小助理也跟着来了,很快就开了门让唐诗进去参观。

唐诗看了一眼,三层楼的小洋房,还带地下室和酒窖,能一次性全款买下来,家里应该不少钱,这样豪气的做派估计是个富二代送给哪位小女友的吧?唐诗往外看了一圈,外边还跟着一个草坪,说实话,这地方寸土寸金,能够买下这套房子的人,身份地位应该不低,非富即贵。

参观房子花了二十分钟,唐诗还在各个角落都用手机拍了照片,回去可以放进电脑做实物对比,刚要走出门去,顾着看手机,直接装上了一个人。

薄夜下意识伸手一拦,抓了一把,才发现是唐诗。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唐诗隔了好久才喊了一声,你怎么来了?薄夜也有点纳闷,我买的房子啊……今天听说设计师实地采景,所以来看看……说完两个人都愣住了。

又是一阵冗长的沉默,他们才异口同声,怎么是你?!唐诗真是觉得太孽缘了,无奈地伸手遮住脸,我根本没想到会是你……我也没想到会是你。

薄夜道,表情还有点欣喜,真巧,我随便挑了家贵的公司丢给他们装修了,没想到都能……丢到你头上。

唐诗觉得真的是太倒霉了,怎么最近接二连三都看见薄夜,而且还是完全巧合的情况下。

不过好像这阵子看见薄夜没有以前那么烦了。

唐诗皱着眉,话说你对房子的要求也太高了吧?薄夜勾唇笑得像个妖孽,生活条件好,要求自然高。

唐诗对于他这自恋没有别的话可以说,只能道,好,那我回去给你想想反感,你还有别的附带要求吗?薄夜自从知道是唐诗出手帮着设计以后,别说是要求了,哪怕唐诗随便往里面放几块石头说是超前卫设计,薄夜都在一边跟着捧场,好,好,装修得好!摇摇头,薄夜道,没事了,你随便发挥吧。

唐诗说,好。

那我现在结束了,你要看的话自己待着吧,我先回家。

最近因为薄夜这个方案,唐诗正好烦得焦头烂额呢。

岂料薄夜道,诶,等会,你回家?唐诗有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嗯啊,怎么了?我……我想和你一起去看看狗。

薄夜憋了好久憋出一句话,那个,你要是没空的话……唐诗直勾勾盯着薄夜看了好久,总觉得薄夜送狗还有别的想法,比如说送她这条狗,以后就有无数理由可以来找她了。

只是唐诗看了薄夜那么久,也没从他眼里看出别的不怀好意。

现在的薄夜,和当初那个心思深沉的薄夜,真的差别很大。

唐诗最终闭上眼睛再缓缓睁开,深呼吸一口气道,好。

好,她说好。

薄夜心脏狂跳,那……那你的意思是……跟我回家。

唐诗道,不是要看小夜夜吗?哦哟,这傻狗如今名字还叫这么萌萌哒的小夜夜。

薄夜跟在唐诗身后横跨了一条马路,两人一前一后走,就跟小情侣似的,薄夜所有的情绪在唐诗说出跟我回家四个字以后,到达一个前所未有的顶峰。

惊涛骇浪一般将他吞没。

跟她回家。

薄夜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跟在唐诗身后进了房子,刚想说点什么,一条狗猛地冲出来,快的像是一道闪电,摇着尾巴不停地大叫着,张嘴伸出舌头在薄夜脸上狠狠舔了一圈。

薄夜:……mmp你这习惯能不能改改!唐诗倒是没想到小夜夜对薄夜还这么热情,看来它还记得这个把自己买回家的男人,看着薄夜走到鞋柜边上换鞋子,小夜夜撅着屁股摇尾巴,显得特别兴奋。

嘴巴张大了不停地哈着气,小夜夜两条前腿一搭一搭的,薄夜一看就乐了,傻狗,想我吗?也就一个礼拜没见而已。

岂料小夜夜像是听得懂人话似的,对着薄夜嗷呜嗷呜叫了两声,哈士奇叫起来和狼特别像,这声音吓了唐诗一跳,不许叫了!这边是小区里,会吵到大家的!小夜夜立刻耷拉下耳朵,轻轻哈着气,呜呜地发出委屈的声音。

唐诗笑着从厨房拿了一根宠物香肠,小夜夜立马眼睛一亮,把薄夜丢在一边不管了,直接冲向唐诗——手里的香肠。

薄夜还维持着那个要拥抱狗的姿势,没想过原本朝着自己跑来的狗半路能扭转方向往别人那里跑,那他姿势都摆出来了呢!你不扑过来,多丢人啊!薄夜遛狗狗遛薄夜小夜夜一下子扑到了唐诗身上,唐诗一边哄他一边剥香肠的外衣,随后喊了一声,坐下!小夜夜一脸傻呵呵的样子,什么都没听懂。

唐诗着急了,前两天还训练的好好地,一转眼又忘了,哈士奇的智商果然是倒数的,于是又喊了一声,坐下!坐下才有的吃!小夜夜用力甩尾巴,什么都不知道。

唐诗放弃了。

这个时候薄夜走过来,拿起香肠,就轻轻松松喊了一句,坐下。

小夜夜一屁股坐在地板上,吐着舌头等薄夜奖励它。

唐诗眼睛都瞪大了,感觉眼前这一幕不可思议,怎么薄夜轻飘飘一句话,小夜夜就听得懂了?薄夜把香肠递过去,小夜夜跳起来在空中就接住了,然后美滋滋地在一边跑去吃了,随后唐诗扭头看着薄夜,你是怎么做到的?薄夜说,就……按照你对它说话的方式啊。

唐诗不信,那为什么我说了没用?薄夜笑了,笑得特别开心,那可能,它比较听我的话。

唐诗不高兴了,这狗怎么光听薄夜的不听自己的,白养了一周了,薄夜一来就跟着薄夜跑了。

唐诗皱着眉头,这狗不听话。

怎么不听了?薄夜立刻道,小夜夜回来!给你妈妈转个圈!这条蠢得要命地哈士奇居然真的吃完了香肠舔着嘴巴回来,然后巴巴地看着唐诗。

薄夜说,给你妈妈转个圈。

小夜夜乖乖摇着尾巴转了一圈。

真他妈神奇,薄夜竟然……竟然能教会哈士奇转圈圈!这可是……哈士奇啊!唐诗不可置信看着薄夜,又看看那条傻狗,最终得出一条结论,薄夜,你是哈士奇变得吧?薄夜一张帅脸刷的一下拉下来了,你再说一遍?唐诗指了指哈士奇,我怀疑你和它,一个品种。

薄夜气得咬牙切齿,冷哼两声,我长这么帅,能跟他一个品种么?小夜夜嗷呜嗷呜两声。

还真挺像同类交流的。

唐惟放学回家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薄夜怀里搂着一条像狼一样但是比狼要蠢无数倍的哈士奇在聊天,一个人吧嗒吧嗒说两句,一条狗嗷呜嗷呜应两声,明明说的什么对方都听不懂,但是愣是能这么接下去。

唐惟感觉自己走错门了。

这不是薄夜么?薄夜这么能这么轻松地坐在他们家沙发上?他老妈呢!唐惟喊了一声,妈咪!唐诗从房间里走出来,诶?你回家了?唐惟一脸惊悚,立马刷的一下扭头去看薄夜,然后又把头扭回来对着唐诗,他,他怎么在这?哦。

唐诗道,刚才他替我下楼遛狗了,俩绕着小区跑了十圈,回来一人一狗都在大喘气,我就喊他们休息一下。

唐惟张大了嘴巴,薄夜替唐诗遛狗?到底是狗遛薄夜还是薄夜遛狗?唐惟觉得有些惊奇,惊奇唐诗和薄夜能和平相处到这个地步,倒是让他省了不少新,起码没了彼此伤害,这样平安无事的状态也能让他安心。

至少唐诗不用从薄夜那里遭受恶意了。

不想伤害只想呵护所以唐惟不是唯一一个震惊的,当韩让和姜戚下班回家的时候,看见唐惟和薄夜坐在一起逗狗,唐诗一脸冷静地在一边桌子上画图纸的那一刻,他们两个人齐齐后退两步,怀疑进错了家门。

嗯?韩让眼睁睁看着薄夜就相安无事坐在那里,侧着脸,鼻梁笔挺,跟个明星似的自带气场,姜戚看了一眼,气血就冲上来,你怎么在这里?!薄夜听见声音抬头,发现是姜戚,还笑了笑,哦,你们回来了?姜戚一脸错愕,看着唐诗,你和他又好了?唐诗摇摇头,表示很无辜,没有啊。

姜戚又看着薄夜,你用什么手段把我家唐诗骗的这么乖的?薄夜把手里的狗举高高,不是我,是我儿子。

唐惟指指自己,我?小夜夜叫了两声,意思是,是我。

小夜夜因为是哈士奇品种,好歹还是和狼长得无比相似的,虽然智商低了点,但是姜戚他们还是很喜欢的,这次看见那个平时拆家的哈士奇如今居然安安分分地被薄夜举着,也不挣扎也不乱动,简直就是画风突变。

唐惟解释道,我妈咪说,薄少帮她遛狗了,所以她请薄少上来吃水果。

然而事实上唐诗切好的苹果西瓜刚端上去,薄夜一个没留神,发现全让那条狗吃了,气了个半死,好不容易吃一次唐诗切的水果,结果这条傻狗自己吃独食吃光了!姜戚啧啧称奇,随后看了几眼薄夜,你倒是变化挺大的。

薄夜笑着眯了眯眼睛,那眼里像是有星星似的,姜戚后退一步,得了,脸已经很帅了,别笑了!韩让还是有些防备,看着薄夜突然间到来,总觉得薄夜是装的,就是为了把唐诗骗回去,然后原形毕露,再让唐诗伤心。

他担心薄夜另有计算,所以没怎么和薄夜说话,大概还是有些抵触。

这顿晚饭,薄夜臭不要脸地等到了最后,等到他们要吃饭了,薄夜还坐在客厅里,唐诗硬着头皮多准备了一双碗筷,她原本以为薄夜休息好了会自己走,没想到这人居然还厚颜无耻地等到了饭点!于是这一刻,薄夜在桌子边上坐下的时候,姜戚心里咯噔一下,糟糕,这气氛可不妙啊。

唐诗没有和薄夜坐在一起,倒是唐惟,一脸轻松的样子,像是以前和薄夜相处过无数遍——的确,在唐诗不知道的时候,他们一直都有联系。

整顿晚饭都没人说话,气氛压抑的不得了,直到薄夜吃完帮着一起收拾东西,唐诗习惯性在那说了一句招待客人的话,放着别动,我收拾……说出口的瞬间就后悔了。

那一刻,薄夜猝然抬头,像是这种对话,曾经的他们之间出现过无数次,他竟然……被唐诗一句话激得全身血液逆流。

如同,如同回到了过去,她还是他的妻子,吃完饭温柔地会说一句,放着我来收拾。

薄夜的手有点颤抖,男人俊美的脸上带着来自灵魂深处的阵痛,性感的喉结上下动了动,随后喃喃道,我们……是不是以前也是这样?唐诗迅速地端起碗筷往厨房走,没给薄夜回答,男人陷入一片沉默,忽然间觉得心口哆嗦得厉害,他往外走,想去阳台抽根烟缓缓,岂料推门进去,发现姜戚站在那里。

她手指里夹着烟,看见薄夜进来,也没排斥,从兜里掏出一包烟来,递了一根给薄夜。

薄夜愣住。

姜戚眉目淡漠,似乎看不出平时的天真无邪,这个样子,更像是叶惊棠身边那个无所不能八面玲珑的美艳秘书,她道,抽一根,我们谈谈。

薄夜看着姜戚,皱起眉头,跟我吗?对的。

姜戚看着薄夜把烟接过去,又把打火机丢给他,关于唐诗,我们谈谈。

薄夜睫毛颤了颤,低沉地应了一声,随后狠狠吸了一口烟,你想问什么?薄夜。

姜戚第一次如此正式地喊薄夜的名字,可见她现在无比严肃,你是认真的么?薄夜抬头,对上姜戚的眼睛,女人继续说着,你和唐诗的过去,我曾经参与了一部分,所以我亲眼见证过你过去对她有多么……残忍恶劣。

用上这种词语,想必一定是坏到了一种境界。

我很抱歉我过去所做的一切,虽然我知道抱歉也没什么用。

薄夜用同样很认真的态度,面对姜戚的询问,我知道,你作为她最要好的朋友,不放心我,这情有可原。

说实话,我都不放心我自己,哪天记忆又变了,是不是又会对唐诗做出什么不可原谅的事情,我现在就像一个定时炸弹,随时随地都会自我毁灭,我的肾脏是移植的,我也不知道我能活几年。

姜戚嘴巴张了张,可是话还是没说出口。

我和你坦白这一切,不是为了引起你的可怜,也不是为了给我自己留后路,我只是想说,或许我的生命真的是有限的,所以我才想在我有限的生命里,把我所能给唐诗的……统统给她。

薄夜声音停顿了一下,不过你别告诉她,唐诗的性格,肯定不会接受这样的。

唐诗的性格?姜戚觉得疑惑问了一句,盯着薄夜的脸,你是不是记起什么了?薄夜的视线闪了闪,道,我记起了我和她的高中时候,可是后来那一切……我还是不记得,我只知道我后来在澳洲看见她第一眼……妖孽的男人脸上露出了一种,近乎虔诚的表情,那个时候我对她一无所知,忘得一干二净,可是看见她第一眼……我就想着,我想把她带回家。

不是那种想得到唐诗的自私占有,是想把唐诗带回家,带给自己的朋友,将她带入自己的世界,好好爱护她呵护她那种……真正意义上的,带她回家。

姜戚怔住了,没想到会从薄夜嘴里听见这种回答。

他的野心只有唐诗这种回答,甚至超出了她的预料,原本以为薄夜会准备了一堆深情的说辞,趁这机会将自己洗白,然后感动天感动地——姜戚做好了这个准备。

却没想到薄夜如此坦然,把一切都如数诉说,包括他的野心,他的贪婪,他所有想要的**。

七情六欲,就像是一个普通人。

薄夜从来都没有过分洗白自己,他只不过是以自己的方式,在一点点证明自己而已。

姜戚愣了愣,一时之间竟然说不出别的话来,过了好久,才轻声道,所以……你,你对唐诗是……我很认真。

薄夜干脆深呼吸一口气,不过没关系,我做好了被唐诗拒绝的准备,我现在不强求什么,如果有人愿意对唐诗好,我看着也挺好的,毕竟我不能陪唐诗走很远的路。

薄夜转过头来看着姜戚,因为我的肾很有可能出现排异反应,所以……如果以后我有什么事情,我希望你,也能保持这样的态度,替我保护好唐诗,不要让心怀鬼胎的人接近她。

姜戚心头竟然涌起一股酸涩。

眼前的薄夜并没有在故意感动谁,他……甚至有点乞求,在让姜戚好好保护照顾唐诗,他能给她的,不多了。

你总给我一股……很快就要消失的感觉。

姜戚轻声道,薄夜,如果想要唐诗好好地,你得让你自己也好好活着。

薄夜没想到姜戚会这么说,皱了皱眉头,为什么?如果唐诗会于心有愧的话,大不了他在离开前,替唐诗做好所有选择就行了。

不,不是的。

姜戚摇摇头,不是你理解的那样,薄夜,你对唐诗的意义,从来都不止这些。

薄夜没说话,眼神却深沉,如同一个深渊,看不见尽头。

唐诗不会接受你,因为过去的存在,她会害怕。

可是她能容忍你在她身边,仅仅以现在这样的关系,她会很安心,因为薄夜,你切实活着。

不给她压力,也不给她阴影,更不像以前一样凶狠对她,所以唐诗愿意让你出入她的生活。

姜戚试着将唐诗的内心剖析给薄夜听——她拒绝你的时候,不是做作,也不是为了报复你。

薄夜,你要想想,任何一个人,哪怕换做你,被冤枉五年,哥哥惨死,亲人下落不明,打过胎,断过手指,这种事情谁都不可能轻易原谅,但是唐诗做到了,因为她看开了,放过自己也放过你。

只是这个世界上,爱恨从来都是并存的。

若无爱,何来恨?姜戚盯着薄夜的脸,一字一句,所以,你现在这样和唐诗平安无事地来往,她才没有像以前有那么大抵触,因为她也知道,你不是以前那个薄夜,你变了,你在努力做出改变让她看见。

她不会接受你,因为过去太疼,但是……但是这样的你,这样的你要是有一天,突然消失了的话——姜戚喃喃着,语气微弱,却莫名地有一种坚定的直觉,唐诗会崩溃的。

会崩溃的,会彻彻底底疯掉的。

哪怕为了唐诗,薄夜,请务必好好活着。

最难撼动它是爱情这世界上,最难撼动的,从来都是爱情。

薄夜被姜戚说出来的这段话所震到,他从来没想过自己对于唐诗还会有这么大的意义,甚至超出了他的意料范围。

原本以为,唐诗能够原谅自己,已经是祖上冒青烟老祖宗保佑了,没想过自己对于唐诗来说是什么。

可是事实上,哪怕两个当事人都不想承认,但是都不得不承认,他们彼此,都已经成为了各自生命里的一部分,从高中时代懵懂的叛逆期开始,到后俩互相伤害的婚姻和穷途末路的爱恨,这段日子横跨的年月实在是太长,甚至可以用十年这样一个令人心酸的字眼来衡量。

一个人能有几个十年?可是唐诗的十年里,却始终……在被薄夜消耗着。

薄夜站在那里,如同陷入了一片冗长的沉默,他侧着脸,一双眼睛漆黑的如同深夜。

唐诗洗好了碗出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薄夜和姜戚两个人在阳台抽烟,表情各自都挺严肃的,像是在进行一场交谈,她敲了敲玻璃门,薄夜回头,看见她站在隔壁外面,比了个口型,意思是,你们在干嘛?薄夜马上掐了烟出来,正好唐诗手里还是湿的,薄夜顺手从一边茶几上抽了几张餐巾纸,然后低声道,多谢晚饭招待,你得走了。

嗯。

唐诗也没多挽留,送到外面,薄夜在玄关换鞋子,姜戚在他们背后看着,莫名地觉得这一幕,像极了唐诗一个人气,送丈夫出门上班。

她甩了甩脑袋,也跟着说了一句,拜拜。

多谢。

薄夜低声道,随后转身,唐诗看着他走,小夜夜也哈着气站在门口,察觉到薄夜要离开了,就跟上去,一爪子搭住了薄夜的膝盖。

它可能还是舍不得薄夜。

薄夜笑了笑,我下礼拜再来看你。

小夜夜嚎了几声,嗷呜嗷呜的,薄夜摸摸它的脑袋,乖,好好陪你妈咪,别再咬东西了听见么?我今天看见三双被你咬坏的拖鞋。

一旦被教训,小夜夜立刻没了原先生龙活虎的样子,耷拉着耳朵呜呜了几声,薄夜笑笑,敲敲它的额头,好了,走了。

唐惟从里面走出来,喊了一声,等等!薄夜顿了顿,看见自己儿子站在玄关走廊尽头另一端,一大一小的父子俩就各自立在走廊的两个彼岸,如同天平的两端。

唐惟握紧了拳头,最终还是小声道,你……你路上开车,小心。

这话一出,姜戚和唐诗都有些意外。

之前抗拒薄夜最明显的是唐惟,如今……表达自己情感最清晰的,也是唐惟。

小孩子,从来都是这样直白,喜欢什么,讨厌什么,永远都能从眼神和语气里看出来。

唐诗觉得有些心酸,看着自己的儿子和薄夜,竟然要小心翼翼到这个地步,是不是她的错?她是不是……太残忍了?薄夜听见唐惟的叮嘱,表情有片刻空白,回过神来还是勾唇笑了,好。

能够得到他们母子俩这样程度的接受,此生足矣。

本性偏激想补偿他薄夜这天夜里回去海城,林辞晚上弹了个视频电话给他,道,福臻背后的消息已经查到了。

怎么说?福臻和安谧有联系。

林辞的声音跟着冷下来,所以,安谧那些反常的行为,很可能是福臻的指使。

薄夜冷笑着勾起唇,看来纵容安谧太久了,导致她自己真的觉得自己可以无法无天了……薄少你想怎么做?嗯……薄夜摸着下巴,让我想个好玩的,总不能让我的小宝贝白在安谧那里受委屈……这话阴森到了隔着电话林辞都能察觉出一股寒意的地步,心说惹谁都不能惹妻奴啊,妻奴认真起来很可怕的啊!第二天薄夜上班,林辞将公司季度的报表发给他,另一边唐诗也发送了装修设计的粗略草图给薄夜看,薄夜点开来,看着唐诗把手稿扫描传入电脑再发送给到他邮箱里的图片,忽然间觉得有些暖暖的。

上面还有唐诗娟秀的字迹,一如她的人,来去如风,凛冽清冷。

其实薄夜在之前公司几份合同里就有看见过唐诗的字迹,她写在上面的备注以及重点,都相当详细,而且一针见血,有时候薄夜都在想,她小小一个姑娘,到底是怎么做到能扛起这么多责任的?她心里承受能力该有多强,才能一步步走到现在?可是薄夜从来没去想过另一个可能,那个时候唐诗能够顶起薄氏,因为她没有退路了。

什么都没有的人才是最可怕的,因为她已经没什么好失去的了,薄夜离世的打击让唐诗彻底没有了所有的后路,她要么在绝望中死亡,要么在绝望中爆发,所以她选择了爆发,反正都不会失去了,不如背水一战狭路而上,失败了,她问心无愧,若赢了,她也算对得起薄夜临死前的纵身一跃。

——此时此刻的薄夜,正仔仔细细地看着唐诗发来的草图,倒是别人发给他的合同文件都没仔细看,害的林辞在一边加班加点替薄夜审核文件。

到了一半,林辞抬起头来,自己问自己,我为什么要帮薄夜审核?这些事情,不应该是公司大总裁来做的吗?大总裁在干嘛?在对着唐小姐的手稿发花痴!!!这公司倒是是谁开的!还要不要开了!这样下去真的不会破产吗!林辞真的想怒摔笔站起来,不干了!每天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周末还要出来帮薄夜哄唐诗,平时更加要忙着帮薄夜处理各种唐诗身边的事情,根本没有一点私人休息时间。

他这个特助真是做到顶峰了,这工资完全不够!薄夜像是脑袋里有雷达一样,探测到了林辞内心的小九九,转过脸来冷冷一瞥,你有意见?薄少,我最近工作压力太大了。

嗯?这合同您自己看,我不看了。

是吗?是。

你确定?对。

月底奖金翻五倍。

还是我来看合同吧,薄少,这一切都是我的责任,我热爱公司,也热爱您。

我和薄氏共存亡。

……另一边,唐惟现在正面临着一个自己特别不想看见的人。

苏祁难得过来接他放学,居然身边还带了一个薄颜。

薄颜在苏祁身边的日子过得可能不错,脸上有肉肉了,眼神也清澈了,和以前看见时她缩在角落里那种胆怯的表情截然不同。

身子也张开了,细细长长的小胳膊小腿因为短袖短裙正好露在空气里,远远看去像是一位小公主,洋娃娃一样精致。

尤其是,她那对蓝灰色的眼睛。

唐惟对上薄颜的眼睛,有些许不爽,冷笑一声,你怎么也在?惟惟,薄颜说要来找你玩。

苏祁有些不好意思,薄颜一直都很想和唐惟处好关系,毕竟这是她人生中认识的第一个小哥哥,可是没想到唐惟的态度永远都很冷,不管多久。

原本苏祁想着时间久一点,唐惟应该就可以不在意了,可是没想到,唐惟对薄颜的厌恶已经成了一种本能习惯,所以不管间隔多久,他始终厌恶薄颜。

薄颜尝试着和唐惟好好说话,小哥哥,你还在生气吗?我和以前不一样了,叔叔夸我长高了。

是长高了,而且漂亮了。

但是在唐惟眼里,薄颜再好,他都不会多看一眼。

于是他冷冷撇开视线,哦,关我什么事?苏祁有些头疼,只能试着缓解,惟惟,薄颜是想和你做好朋友的,所以我今天才带她来。

你可以说说为什么不想和她在一块玩吗?这还要说吗?唐惟眯起眼睛,迅速反击,她的身世就令我恶心,人,更是恶心!薄颜每次都听见唐惟这些话,终于忍不住了,我没有偷东西,也没有害过别人,你为什么老是这样指责我!我没有犯过错,你总是把别人的错加在我的头上,你觉得我难道很喜欢被你骂吗?唐惟没想到薄颜能顶嘴,还说得他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回击,一张脸登时愤怒地差点扭曲,好看的眉毛死死皱在一起,就像是薄夜生气时候的样子,你懂什么!你什么都不懂!只知道装无辜,你一点都不无辜,你犯的罪可多了,你妈妈是原罪,你就是罪孽的蔓延!小小年纪,他居然懂原罪这种词语的概念。

苏祁皱起眉毛,惟惟,你反应有点过激了,薄颜没有恶意的,她和她妈妈不一样。

唐惟或许知道这个道理,但是还是无法对眼前的薄颜放松警惕,最终小男孩选择了沉默,走开以后苏祁看着唐惟的背影叹了口气,安慰一边低着头的薄颜,你别想多,唐惟性格就有点偏激,但是他本性不坏。

薄颜没想过,让唐惟对自己解除那些偏见,有这么难。

我妈咪做错的事情,我能够做些什么吗?薄颜抬起头来看苏祁,我想……替我妈咪,补偿他。

家庭聚会为谁打扮这天苏祁送唐惟回家,一路上唐惟都闷闷不乐的,苏祁知道是因为薄颜在,但是唐惟这样偏执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小孩子之间不应该这样,他想办法试着缓解他们的关系。

薄颜倒是一直都很想和唐惟好好处,可惜了唐惟现在心硬得就像是石头,因为薄颜是安谧的孩子,所以他不可能会对薄颜有脸色。

下车的时候,苏祁叹了口气,喊了一声,惟惟,原本周末还有件事儿想叫你。

什么事儿?苏祁的面子,唐惟还是要给的,停顿了脚步,和你有关吗?嗯……也不算,我有个家庭聚会,所以想你能一起来。

苏祁尝试着用一种稍微婉转一点的方式来和唐惟沟通,因为会有很多小孩子,你也知道,七大姑八大姨他们肯定会都把孩子带来,所以我想你一起来吧,正好……可以带着薄颜,毕竟薄颜谁都不认识。

原来是要去给薄颜做保镖。

唐惟不屑地看了薄颜一眼,冷笑着,原来你这么没用,碰见生人都不会打招呼啊?薄颜故意没让自己说话结巴,但是脸涨得通红,我……我才没有!那你别来!我一个人也没事!其实薄颜真的挺怕生的,唯一鼓起勇气接近的大概就是唐惟,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

切,你让我不来我就不来?唐惟像小恶魔似的笑了笑,那我偏偏来,就想看看你站在人群中间束手无策擦眼泪的样子,啧啧。

薄颜气红了眼睛,你就是故意想看我出丑!不然呢?你以为你有什么值得我特意过来的?唐惟抬了抬背上的包,随后转身头也不回,只对苏祁一个人说道,再见,苏祁叔叔。

薄颜还是很倔强地说,再见,唐惟小哥哥!唐惟连应一声都没有。

薄颜的眼神明显很失落,可是她还是给自己重新鼓气,没关系,唐惟小哥哥只是因为她妈妈犯的错而讨厌她而已,只要她努力证明自己是个好人,小哥哥一定会接受的。

她乖乖跟着苏祁回去,路上顺嘴问了一句,那个……苏叔叔,我爸爸呢?事实上,苏祁才是她的亲生父亲,但是苏祁一直没和薄颜坦白,导致薄颜一直还很依赖薄夜。

薄夜确实对薄颜不差。

苏祁脸色有点尴尬,想了个说法,他最近忙,而且身体也不好。

我爸爸身体不好吗?薄颜眼里满是担忧,我……能不能去看看他?苏祁扭头看见薄颜脸上那真挚的情绪,忽然觉得世事弄人。

安谧这辈子功于心计,可是薄颜却纯洁得如同一张白纸,没有被任何黑暗污染。

最终苏祁轻轻说了一声,好,周末过了家庭聚会,我就带你去看他。

正好,认认真真和薄夜谈一次小孩以后的领养手续吧。

周末的时候唐惟要出门,唐诗给他找了好多帅气的衣服搭配,可是唐惟都摇摇头,不行。

为什么?以前唐惟从来不会这样,要求这个要求那个,唐诗搭什么他穿什么,再说唐诗原本审美也不差,也就今天一直被唐惟挑毛病。

唐惟摇摇头,像个老大人一样,颇为无奈叹了口气,唉,没感觉。

唐诗乐了,你一个小孩子穿衣服要什么感觉啊?又不是去走秀,来,出去玩穿卫衣好了,很酷哦。

是吗?唐惟看了一眼那件oversize的卫衣,眼里有些怀疑,会不会太大众了?唐诗晃了晃卫衣的牌子,Gucci的卫衣你跟我说大众,你这是欺负你妈咪认识的大牌不够多吗!唐惟说,人家不认识这个牌子啊,会以为只是一件几百块的衣服。

好家伙,小小年纪就开始虚荣了,五六千的卫衣都开始嫌弃了!唐诗一本正经,你这个年纪,不应该出现攀比心,知道吗?唐惟解释道,没有,只是今天去的场合有点特殊……所以我很纠结。

唐诗多看了自己儿子一眼,他偏着头思考的样子和薄夜特别像,真是哪儿哪儿都一样,唐诗道,对了,那你说说,要穿什么样的?我去苏祁叔叔家的家庭聚会。

唐惟选择了坦白,因为里面很多小孩儿,所以苏祁叔叔邀请了我一起。

但是我不想被埋没在一群小孩儿中间……哦,原来是开始有个性的思考了。

唐诗笑笑,那就是,又要沉稳的,但是又带着点酷酷的个性风对不对?对。

唐惟双手合十,拜托妈咪!我想帅帅地出去!就跟他爹地那样,穿西装的霸道总裁上身,眼神冷酷;穿潮牌的时候就像网红明星,随便笑笑就能迷死一堆人。

唐诗无奈地摇摇头,瞧瞧,她的儿子开始懂得要打扮了,也好。

她也学着唐惟的姿势,摸着下巴,那就交给我,你先去刷牙洗脸,出来我给你准备全套。

好!唐惟半道又跑回来,哦对了,最好是黑色的好吗。

嗯?唐诗多嘴问了一句,跟谁一起穿黑色啊?唐惟的脸刷的一下拉下来,没有,没有,就只是喜欢黑色!二十分钟后,唐诗给唐诗弄好了发型,然后给他找了一间衬衫,外面套了一件薄薄的夹克,最后戴了一顶小帽子,压住了半边脸,又酷又可爱。

唐诗说,好了,满意吗?嗯!唐惟心里想着,这样去肯定能碾压薄颜那个小傻子。

后来苏祁上门来接唐惟,看见唐惟的时候惊呼了一声,随后又骂了一句,靠,和薄夜一模一样!尤其是耍酷的时候!唐惟咧嘴笑了笑,走吧!唐诗还有些不放心,扒着门,你们路上小心啊,早点回来,玩的开心。

好你儿子交给我还不放心么苏祁回头干脆利落放了个电,然后牵起唐惟往前走去,薄颜在车里等你。

唐惟原本还满心雀跃,一听见这个消息,立刻脸又拉下来了,她怎么这么阴魂不散。

什么时候跟我订婚没见过这么缠人的小孩。

唐惟甚至忘了自己早上这么仔仔细细打扮是为了什么。

唐惟上车的时候,薄颜开心地举着包子,似乎从来都不知道唐惟讨厌她似的,不管来几次,总是会看她笑着对上他的冷眼,亲切地打招呼,小哥哥,吃早餐了么?唐惟冷冷一瞥,不吃。

苏祁无奈了,唉,你俩今天别吵架,去我家玩呢,还有好多朋友的亲戚小孩。

记得你们今天是自己人,一个团队的,要各自保护对方不受别家熊孩子欺负。

唐惟冷哼一声,双手抱在胸前,俨然是一个小大人的样子。

这周末正好薄夜过来遛狗,进门的时候看见唐惟不在家,好奇问了一句,唐惟呢?出去玩了,去苏祁家里,据说有很多小孩子来玩,就跟着一起去了。

唐诗在厨房里洗菜,看见薄夜来了,还有点意外,你怎么进来的?薄夜指了指门口,你们没关。

唐诗伤神的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我的记性真是……居然忘了关门,好吧,还好你来了,来找小夜夜玩?话音刚落,房间里传出一声狼嚎。

仔细一听似乎还带着点委屈,委屈自己被关住了。

薄夜乐了,它怎么回事?被我锁屋子里了。

唐诗关了水龙头,一边甩着手上的水一边走出来,大早上一开门就要冲出去,拉都拉不住,我就先关起来了,你要陪他一起散步吗?我就是来陪他散步的。

薄夜颇为不要脸地说一句,不过你要是乐意,也可以跟我们一起散步。

唐诗笑了,既然你免费来当苦力,那我就勉为其难收下了,还是你们去吧,毕竟你们之间比较有共同语言。

小夜夜这条傻狗好像也只听薄夜的话,你说气不气人。

薄夜牵着狗下去的时候,姜戚和韩让正好起床,各自从房间里走出来,薄夜刚刚走,看着他的背影,姜戚喃喃,还……还真是变得彻底啊……唐诗回头,脸上淡笑,是吗?我觉得他现在这样挺好的,我们之间也是。

什么也别想起来了,什么也别补偿亏欠,就这样安安分分普普通通吧。

再也不用承受薄夜给她的压力了,她彻底解脱了。

姜戚看着唐诗脸上释然的表情,叹了口气。

韩让一边刷牙,一边看了唐诗的背影一眼,随后问自己女朋友,你觉得薄夜和唐诗还能成吗?姜戚本能地摇头,或许停在这里,是最好的。

韩让颇为意外,你难得能说出这么有深度的话。

怎么,我平时看起来很肤浅么?姜戚双手叉腰,摆出一脸老娘最**的姿势,然后问韩让,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没有没有。

韩让刷牙漱口之后,眯眼笑了笑,笑起来特别帅,你看薄夜和唐诗也趋于正常了,什么事儿都风平浪静不用操心了,就是想问问你,什么时候跟我订个婚?配不上你辜负不起姜戚没想到韩让会突然之间问这个,脸一下子红了,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你想什么呢!还早呢!我们都大半年了吧?韩让直接过来搂着姜戚的腰,蹭上来,不给我点甜头,也不跟我订婚,那我要有小情绪了。

他一边撒娇,一边还特别霸道。

姜戚脸色发烫,连连说道,太早了太早啊!啊……我还没准备好,真的……韩让一脸无奈地松开她,唉,也不知道要等你等到什么时候。

姜戚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你……你委屈吗?韩让立刻浮夸地捂着胸口,委屈!特别委屈!娶不到你,我就要委屈死了!姜戚脸色尴尬,我……我真的,还没做好准备,抱歉……你跟我道什么歉啊。

一听到姜戚道歉,韩让立刻改变了表情,我跟你开玩笑呢,真的,你别压力大啊,我不急……姜戚很认真看着韩让的脸,忽然间觉得自己辜负了太多韩让的好意,让他白白在自己身上浪费了那么多精力,甚至让韩家人空欢喜一场。

韩让的家人真的都很好,姜戚辜负不起。

韩让一看姜戚的表情,就知道她心里敏感又要多想了,立刻道,你别多想,我下次不说了好吗?我没有要你给我回报的意思,真的,能陪着你我就很开心了。

姜戚红着眼眶哽咽了一句,可是我……我根本配不上你。

姜戚什么身份?最肮脏的人间一号出来的陪酒小姐,叶惊棠给她披头换脸镀了一层金,事实上呢,姜戚还不是低劣的身份,没有任何拿得出手的背景。

那么韩让呢?韩家少公子,有钱,长得帅,心眼好,人又温柔体贴,她凭什么拥有他?韩让笑着拍拍姜戚的脸,没有什么配不配的,我认定你就好了。

姜戚被他抱进怀里,心脏都被暖流包裹,在韩让身边,真的好温柔。

然而另一边,此时此刻的唐惟正一脸冷漠面无表情地站在一堆熊孩子中央,和薄颜两个人就像是两个格格不入的外来者,一帮熊孩子撒欢闹腾,他和薄颜默默站在一边,对此表示没有丝毫兴趣。

唐惟的心里年龄已经很成熟了,所以对那些玩具根本不感兴趣,至于薄颜,她本身爱好也不多,玩具什么的也没有多热衷,干脆就由着一帮熊孩子去抢,就和唐惟呆在一边。

只有在这种时候,她才会觉得,自己离唐惟近了点。

苏祁有个亲戚,看见唐惟身边的薄颜,白皙的脸蛋,蓝灰的瞳孔,像个童话里的皇室小公主,生得精致漂亮,止不住地欢喜,上去和她打招呼。

大概是这位叔叔太激动了,导致上去的时候情绪也有点高昂,薄颜像是受了惊吓一般后退一步,本能握住了身边唐惟的手腕。

唐惟下意识想甩开,可是看着薄颜害怕的侧脸,居然没动。

薄颜紧张道,你……你是谁?出手帮忙定娃娃亲大概是薄颜第一次在他面前表现出害怕外人的样子,唐惟原本以为薄颜只是害怕自己,在别人面前肯定装得很天真单纯,没想过……她是真的个性内向害怕生人。

那个人是苏祁的舅舅苏建,尤其喜欢长得可爱的小姑娘,而且还喜欢年纪小的,就是像薄颜这种粉雕玉琢的幼女,最得他欢心,内心蠢蠢欲动就上来打招呼,你是哪家的小孩儿?我……我不是这边的,我是爸爸喊我过来找苏祁叔叔玩……外人面前,薄颜紧张地不得了,唐惟在一边看了就皱眉,这种回答真是太没有警戒心了,直接把自己的真实身份通通说了,人家不就很轻而易举就能下手么?再说看着这个中年男人的眼神,就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人,满眼精光打量薄颜,估计是那种很恶心的喜欢幼女的社会败类。

唐惟下意识对眼前的苏建特别地警惕,但是薄颜脑子里没有唐惟这么多自我保护观念,只是觉得眼前男人的目光让她觉得很可怕,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忽然间,手腕被唐惟用力握紧。

薄颜转过脸去,看见唐惟坚定冰冷的眼神,不知道为什么,忽然间心里开始有了靠山一般,安稳下来。

她抬头,对着苏建打了个招呼,叔叔你好,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去和我哥哥玩了。

诶,你哥哥?苏建扭头去看唐惟,小男孩站在那里,看着是小孩的样子,但是感觉心无比成熟,就像是……名侦探柯南一样。

苏建摇摇头,怎么可能,这种动画片情节怎么可能出现在现实生活里?这也就是个脾气差被家里人宠上天的熊孩子罢了!于是他压根没把唐惟当回事,固执地过来牵薄颜的手,你真可爱啊,像洋娃娃一样,叔叔太喜欢你了,我是苏祁的舅舅,你不如也喊我一声舅舅好了。

薄颜闪躲,白皙的小手被苏建死死抓住,这种感觉令她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十分不安。

唐惟没忍住,冷声道,放开她!苏建啧了一声,十分不爽,你又是谁?她说了,我是她哥哥。

我是她哥哥。

薄颜眼眶红了,心里第一次有了一种被人保护的感觉……原来这就是有哥哥的感觉吗,真好……好温暖……唐惟盯着苏建,一字一句,收起你那些令人作呕的念头,别来打我妹妹的主意!苏建没想过能从一个小孩子嘴里听到如此嘲讽的话语!他……他真的是个小孩吗?为什么苏建会有一种被看穿的错觉?苏建甩开薄颜的手,讪讪地走开了,嘴里还念叨着,什么小屁孩啊,真没教养……薄颜看着他走了,才擦擦眼睛对唐惟道,谢谢小哥哥……少谢我。

唐惟厌恶地看了眼薄颜,你在真是很棘手,各种烦人的事情,下次自己不会注意一点么?非要我出手。

薄颜被唐惟一教训,眼眶又有些红,这个时候一边有个熊孩子窜出来,一把将薄颜拉到了自己身后,指着唐惟说,你凶女孩子,不能做男人!你说什么?唐惟还没被人指着鼻子骂过,何况看见薄颜柔弱弱弱躲在那个男生背后,一下子来火了,她凭什么委屈?居然还有男孩帮她说话?想到这里唐惟冷笑更甚,声音都跟着沾染上了寒意,真是小看了你笼络人心的手段!你少在这里阴阳怪气。

小男孩也毫不示弱,我就是路过,看见你凶她,才看不下去的。

你怎么能这么凶呢,大家应该做好朋友才对,幼儿园老师没教你吗?唐惟笑得嘲讽,不好意思,我不和你们这类低等人一起读幼儿园,我直接跳级到了高中部。

那个小男孩被唐惟这段话说得吓了一跳,随后回过神来,你肯定是骗人的,我不信!唐惟嘴角掀起凉凉地笑,爱信不信,你这样的,信了对我也没有什么好处,懒得和你们计较。

你什么态度啊!小男孩也是家里娇生惯养出来的,被唐惟这么一下嘲讽,直接点起了火,回头对薄颜说,别哭,我帮你教训他!薄颜还没来得及出手拦,小男孩就扑了上去,唐惟眼睛一眯,立刻闪开,那个小男孩扑在地上,倒是自己疼得哇哇叫,惹得一帮大人跑过来,怎么回事?哎呀?我家西西怎么会摔了?路泽西指着唐惟,他欺负小姑娘,我看不下去……众人看向一脸懵逼,眼角还挂着泪珠儿的薄颜。

薄颜摇摇头,没……没有啊,小哥哥没有欺负我,他是我哥哥……哎呀,原来是小朋友之间的小打小闹,哈哈。

西西,你也太小气了吧,快起来,大家都闹着玩呢。

路泽西不服气,白皙的小脸上写满了愤怒,他就是欺负小姑娘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又改口了……薄颜弱弱地走到唐惟身边,对着路泽西鞠躬,谢谢你啊,我小哥哥和我闹着玩呢。

一群大人哄堂大笑,哈哈,原来是西西想英雄救美。

这么小的孩子,太可爱了,哎哟!谁家的呀?定个娃娃亲吧!一说起这个,一群大人简直眼里都发出了绿光,看见薄颜那张粉嫩的脸,一个个恨不得把她变成自己的闺女,立刻一哄上前,你是哪家来的?真可爱,跟我家儿子定个娃娃亲吧,哎哟,长大了一定是个大美人。

别跟我抢啊,这是我的未来儿媳妇!你们着急什么!让小姑娘自己挑!想来谁家做客呀?娃娃亲?未来儿媳妇?这些字眼传到唐惟耳朵里的时候,小男孩隐隐不爽皱了皱眉。

薄颜有这么惹人喜爱吗?他怎么就觉得薄颜很喜欢装可怜呢?而且看她外人面前不敢喘大气的样子,肯定是个胆小鬼,怎么就这么抢手了?何况……还要去给人家定娃娃亲……他们就是看着小孩子好玩!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看着薄颜在一群妈妈辈里面这么抢手的样子,唐惟满心满眼的不爽,没想过薄颜随随便便装个委屈就可以让这么多大人喜欢,看来大人也对小孩的防备心很低。

的确,在他们眼里,不就是一个小孩,能掀起什么风浪?唐惟站在人群的外面就这样一脸冷漠看着薄颜,看着她被众人吹捧,自己面无表情如同一个路人。

不知道为什么,看见薄颜这幅样子,他总是很很不舒服。

后来唐惟选择走开了,结果人群中的薄颜瞄到了唐惟转身,急得从人堆里走出来,颠儿颠儿跑向唐惟的背影,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小哥哥——哎哟……原来是青梅竹马呀。

一堆人在边上笑着,看起来挺搭的。

这个小男孩看着也很眼熟,不知道是哪家的,感觉挺像一个人。

他们都没想起来唐惟像的是薄夜。

只有唐惟,冷漠地甩开了薄颜的手,看了她一眼,你来干什么?去继续享受你那些妈妈辈们的宠爱啊。

我……薄颜咬咬嘴唇,我不要他们的宠爱,我要你的。

当时年纪小,不懂这句话到底是什么含义,薄颜只是想表达自己对唐惟的喜欢,就习惯性说出来了,但是对于心思已经如同一个高中生或者说是成年人的唐惟来说——这话在他内心掀起了惊涛骇浪。

我不要他们的宠爱,我要你的。

唐惟脸色错愕,转身的时候,对上薄颜那双澄澈的,如同秋季天空的,那一片蓝灰的眼睛。

后来这双眼睛,成为了他穷极一生都追寻的梦。

只是当时的唐惟紧抿着唇,原本想把薄颜甩脱的手忽然间就停了下来,他做不出再把她甩开的动作。

因为薄颜的眼神太真实了。

唐惟一言不发,就这么复杂地看了薄颜一眼,直到薄颜小心翼翼道,你不会再丢下我一个人了吧?这里人多,我怕和你走散。

随后薄颜反手握住了唐惟的手指,不再是以前牵着他衣摆的动作。

唐惟的全身都僵住了,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被薄颜用两只小小的手包裹住,青葱一般的手指,指甲修得圆润美好。

他第一次像是灵魂出窍一样,居然意识空白了几秒,随后才反应过来,恶狠狠地说了一句,哦……那你跟着,反正我就当多了个拖油瓶。

薄颜立刻喜笑颜开,握紧了唐惟的手,骄傲道,小哥哥,那以后不许再甩开我啦!拖油瓶,烦死了!唐惟心里这么想着,手上却还是任由薄颜牵着,一边路过他们的人都在窃窃私语,看那边那对青梅竹马真可爱,唉,现在小孩子基因真好,两小无猜啊。

唐惟脸色一僵,随后薄颜问他,小哥哥,青梅竹马是什么意思?唐惟干巴巴地解释,就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意思。

青梅是女的,竹马是男的。

那我也要做你的青梅。

薄颜天真无邪地对唐惟说,以后我们都要一起长大。

成为家人关系缓和有了这次和唐惟关系的实质性飞跃,薄颜也不再像以前一样害怕了,经常笑着在唐惟面前窜来窜去,唐惟老觉得薄颜像一只苍蝇一样嗡嗡嗡地烦死了,却没想过丢下她一个人,因为唐惟知道,要是再扭头走人,薄颜能更哭唧唧地来缠着他。

于是这一整天,唐惟到哪儿,薄颜就跟一只小拖油瓶一样跟到哪儿,有人还笑着说这不会是唐惟的小女朋友吧,急得唐惟脸都红了。

不是不是,她这么烦人,我怎么可能会要她当女朋友!薄颜还在问,小女友是什么意思?唐惟凶巴巴地说,就是以后要娶回家当老婆的意思!薄颜立刻道,你会把我娶回家吗?唐惟忍无可忍,不可能!!哦……薄颜拖长了音调,好像还有点失望,喃喃着,但是我很想和小哥哥成为一家人,你就是我真正的家人了。

在薄颜心里,娶回家的概念就是住在一起,就是大家都是一家人,并没有想过结婚这两个字背后的意义。

她不过是,被安谧虐待怕了,想要一个安稳的,幸福美满的家庭,然后自己可以无忧无虑地在里面生活,不用担心和父母分开。

唐惟要是真的变成了她的哥哥,她和他一起住,一定会超开心的。

6岁的薄颜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以后要努力成为唐惟小哥哥的家人,要和他一起生活。

因为在他身边,很安心。

这天唐惟被苏祁送回来的时候,对于薄颜的抵触情绪少了很多,苏祁还有点惊奇他们之间关系突然间这么好了,薄颜上前抱抱唐惟,唐惟都会一脸别扭但是强行忍住,脸上明明白白写满了不爽的表情,却还是让薄颜抱着不撒手。

看着唐惟这副傲娇的样子苏祁自己都乐了,这小孩儿太好玩了,忍不住逗他,要不要让薄颜长大了和你在一起。

唐惟头发都要竖起来了,我拒绝!这个问题不要再问了!他可能会喜欢这种烦人精!薄颜很天真地抓着唐惟地手说,不在一起也没关系的,只要你在就好了。

哎哟,这情话,果然还是天真无邪地说出来,才是套路最深啊。

苏祁啧啧摇头,好了,送你到家了,你上去吧,我带薄颜走了。

小哥哥再见!薄颜挥挥手,我下周末还可以来找你玩吗!唐惟咬牙切齿,你太烦人了!!说完直接转身就走,就是走了几步,唐惟想到薄颜委屈巴巴瘪嘴的样子,脚步一顿,又很小声地说了一句,不过周,周末要是我空着,倒是可以勉为其难……见一下你。

撂下这句话唐惟噔噔噔直接跑进电梯去了,苏祁一脸惊喜站在那里,薄颜也是,开心得快跳起来了,问道,小哥哥这是愿意和我一起玩了吗!苏祁笑着揉揉薄颜的头,是的,他很快就不会讨厌你了,他很聪明的。

我特别烦她跟着我唐惟回家的时候,唐诗正在修草图,看见唐惟快速打开门冲进来,吓了一跳,什么事情这么急?就像后面有人在追一样。

唐惟皱着眉说,薄颜一直跟着我,特别烦。

薄颜?哦,就是安谧那个小孩儿,骗薄夜说是他的女儿。

唐诗叹了口气,对于孩子,她实在是恨不起来,因为薄颜的眼神一眼就可以看到底,太单纯无辜了,你和她产生矛盾了?听你的话,怎么好像还对她挺满意的?唐惟去冰箱里拿了可乐,我不想和她多相处,但是偏偏每个人都把我和她弄在一起,很烦。

唐诗笑着眨眨眼,薄颜挺可爱的。

蓝眼睛,白皮肤,像是一个洋娃娃。

可爱有什么用?可爱能当饭吃?唐惟显得义愤填膺,我可不想和一个拖油瓶烦人精小傻子整天相处!这么点时间,连外号都取了这么多个了,唐诗笑了笑,薄颜有这么烦人吗?当然很烦人!!唐惟一字一句,我是不会想再见到她的!唐诗耸耸肩膀,你要是不想见,那也没事啊,没人会逼你。

唐惟拉着一张小白脸去房间了,乍一眼倒是挺像薄夜以前生闷气的时候那个表情。

薄夜下午的时候就走了,带着哈士奇跑了五公里,回来就跟军训似的差点虚脱,薄夜说,我虽然觉得我很可能会死,但是被哈士奇这条脱了缰的野狗拉着跑的时候,我觉得我就像在健身一样分分钟变成肌肉壮汉。

唐诗在沙发上笑,你要不要喝果汁?薄夜说,你亲手给我榨果汁吗?唐诗摇摇头,韩让榨的。

薄夜一张脸拉得老长,哦……那我勉为其难喝一点。

想想薄夜那个表情,和现在的唐惟真是一模一样。

唐诗觉得这样挺好的,薄夜什么都不用记起来,什么都不用背负,时间到了,他们分别于江湖,现世安稳。

然而,下一个周末,却有人打破了这个安稳。

薄夜因为合作方案要去出差,却发现对方和福臻有关系——或者说,是福臻故意找人和薄夜联络上的。

到了那里进门看见福臻的时候,薄夜眼睛倏地一下眯了起来。

他原本还是轻佻笑着的,如今变得一片严肃,薄夜对上福臻同样防备的眼神,冷笑着,我和你之间没有什么好谈的。

说完打算转身就走,福臻却突然喊住了薄夜,怎么,你是怕我?薄夜冷笑更甚,那眼神冰冷,像是刀刃上的寒光,看着福臻的时候,甚至还带着些许轻嘲,你别太看得起自己。

言下之意就是我怕你?你未免在说笑话。

福臻咬了咬牙,想来是薄夜这种态度让他觉得受到了挑衅。

当初薄夜和他还是好朋友的时候,从来不会有这种口吻,看来薄夜已经自动将他划入敌人的范围了。

于是福臻说道,薄夜,你别拿出这种态度来对我,我们之间还有可以回转的余地。

来头不小他在纵容回转的余地?岂料薄夜像是听见一个笑话似的,想都不想直接打算摔门而出,你对唐诗下手那一刻,我们之间已经站在了对立面,老伙计。

福臻脸色僵了僵,就听见薄夜一字一句,带着惊天的杀意拔地而起,你千不该万不该,就是拿着唐诗来测试我试探我!福臻猛地握紧了拳头,不可置信地问了一句,你记忆都恢复了?看来福臻误认为薄夜都记起来了,薄夜便将计就计,顺着他的认知说下去,也没拆穿,故意说得意味深长,是啊……记起了一些相当有意思的东西,福臻,你怎么就这么会演戏呢?福臻脸色突变,到后来咬牙切齿,薄夜,你别这样阴阳怪气,我们好好谈谈……关于唐诗。

关于唐诗的事情,一切都没得谈。

薄夜推开门,福臻,你何必想方设法找人来打探我呢,想要达到什么目的直白告诉我不是更好?你拿唐诗测试我,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活得太轻松了?薄夜最后一句话摔在地上都硬的能够一砸一个坑,福臻脸色苍白,整个人站起来,你等一下——薄夜回眸,对上福臻开始有些慌乱神色的脸,勾唇笑了笑,还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如果我说……福臻咬了咬牙,是有人找我拿唐诗试探你呢?薄夜的瞳仁缩了缩,没想过这个可能,但是他还是装出一副镇定的样子,是么?你倒是挺会说笑话的,越说越扯,继续编,我听着。

其实就是故意激福臻把一切都说出来。

福臻急了,看着薄夜的表情,狠了狠心,还是深呼吸一口气,有人暗中联络我和安谧,然后我和她都被利用了。

薄夜没想过安谧也会被牵扯其中,延伸一下子沉了下来,你和安谧有多少联系?福臻握紧了拳头,没断过。

从来都没有断过,安谧在国外的一切,都是福臻安排的,而这,也是上面大老板的意思。

薄夜直勾勾看着福臻的脸,总觉得人心不古,哪怕认识了那么久,也读不懂现在的发小到底藏着什么样的心思。

他皱了皱眉,你哪怕知道后来安谧是罪魁祸首,让唐诗背负一切,也没有断过吗?福臻顶着巨大的压力,我没办法和安谧断掉关系,安谧的一切背景和支柱都是我给的,我也需要随时掌控她的一手消息。

所以很多时候,很多悲剧,都是福臻在纵容。

薄夜只觉得气血上涌,看着眼前的福臻,原来很多时候,唐诗因为安谧的陷害而遭遇的一切,都因为有着福臻在背后推动……安谧能有这种瞒天过海的本事,因为福臻一直在帮持!这几年她背后一直查不出的势力,竟然是福臻……薄夜忍不下去了,为什么,你会选择帮助安谧?福臻愣了愣,随后慢慢开口,像是下定了决心,这……是上头的意思,何况安谧……似乎……来头……不小。

用尽一切换回一人薄夜震惊了,安谧来头不小?她躲在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只是为了把唐诗除掉吗?不……或许唐诗这是这其中的一颗棋子,安谧除掉唐诗,然后顺手完成别的事情……或许这样才是真相……薄夜脑子里现在什么念头都有,但是他不想再和福臻相处下去了,从来没想过自己身边的朋友,有朝一日竟然和安谧统统都有联系。

苏祁是,福臻也是,总觉得这像一个大圈子,所有人都知道一些零碎的真相,只有自己……只有自己被瞒着。

你为什么会想到和我坦白这一切?既然决定了做安谧的后台,福臻为什么现在装模作样过来和薄夜坦白?这更让薄夜觉得疑惑,福臻到底是想针对坦白,还是说,这也是一轮某种程度上的试探?福臻说出来的话却让薄夜内心隐隐一惊。

不,我原本没想过和你坦白,但我发现有些事情上,我们的目的是一致的。

福臻眯起眼睛,你不是一直想查唐诗的父母在哪吗?我知道,所以我和你交换情报,如何?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

可惜了,福臻现在说的话,薄夜连一个标点符号都不想相信。

听完福臻最后一个字,薄夜干脆利落转身,眼神冰冷无波,哪怕听见了福臻和他坦白的所谓一切背后势力,薄夜也像是听了一场故事一样,并没有表现出多激动——他懒得为这种事情激动。

福臻愣住了,完全没想过薄夜会直接离开,不敢置信喊了一声,你想怎么样?我都把这些告诉你了,你不跟我合作?从你嘴里说出来的话。

薄夜邪笑着,回头那一刻如同妖孽,不可一世又玩世不恭,老子一个字都不想相信。

福臻没料到薄夜会说这种话,直接震在原地,愣愣看着薄夜转身离开,差点被薄夜气得喘不过气。

他……他就这么走了?放掉了唾手可得的,可以得到唐诗父母的机会?薄夜张狂,他什么时候到了需要和福臻这种人交换情报才能够得到唐诗消息的地步?他根本不屑和福臻彼此交换,哪怕福臻手里握着重大秘密,也休想那这个来威逼利诱他。

薄夜离去的时候并没有把门摔得有多响,可偏偏这种轻描淡写的姿态,让人觉得他的拒绝显得无比冷漠。

福臻咬牙切齿盯着薄夜的背影,直到他的背影消失,福臻才猛地深呼吸一口气,伸手捏住眉心,白俊的脸上一片复杂。

这笔生意估计是黄了。

他拨了个电话,对面有人接通。

喂?他走了。

当场走了,没多留?那边的人低笑几声,倒是符合薄夜的个性。

张狂不羁。

福臻叹了口气,烦死了,你说要怎么办?现在安谧那里收得住吗?不知道。

荣南看着手机应了一声,没去管这个跳梁小丑,你有空解决了她就好,重点是唐诗。

我随便她怎么样。

福臻压低了声音,我只要你给我把七宗罪带回来就行。

七宗罪也是我一直在找的。

荣南勾唇,咱俩目的一致,暂时还不可能出现谁背叛谁的,你不用担心这个。

你别说得自己多像个圣人。

福臻冷笑,荣南,你也不过就是……一个自私自利的人罢了。

荣南眼神深邃,盯着手机屏幕上的照片,喃喃着,是啊……我大概是全天下最自私的人了。

手机上有人笑得眼里都在发光,18岁的年纪,青葱岁月最是好春光。

所有的补偿起源,源于一场罪孽。

他执着于补救内心的缺漏,如同薄夜现在执着补偿曾经亏欠唐诗的一切,只是薄夜尚有回转的余地,荣南已经一无所有。

他拥有一切,却唯独失去了一个人。

他运筹帷幄计划一切,把所有人都当做他手里的棋子,只为了……自己内心的愧疚和当年回不去的时光。

他挂了电话,对面福臻眼神复杂,这边的荣南,也一样眸光深邃,像是无数情绪都被融合了,就这么变成了一片虚无。

他站在高处,甚不胜寒。

从落地窗看下去的时候,整座城市尽收眼底。

唐诗……抱歉了。

他深呼吸一口气,而后缓缓闭上那双冰冷又带着疼痛感的眼睛,轻轻吐出一句话。

他为了一个人,可以拼尽一切。

那个人甚至把他忘了,丢在回忆的角落里,从来都不曾记起来,哪怕对视的时候,眼里也都是陌生的情绪。

荣南以为,这样足够,可以原来比忘记更可怕的,是失去。

后来荣南倾尽一整座城池,都没有换回那个人。

这天夜里唐诗做噩梦醒来,梦见薄夜被车撞了,浑身是血却还是坚持给唐诗打了最后一通电话,他说,所有的罪孽,起始于爱情。

所以,从我开始的,也由我结束吧。

唐诗尖叫一声,喊着薄夜的名字从噩梦中惊醒,浑身冷汗,抱着自己不停地哆嗦。

曾经梦见的是薄夜一遍遍伤害她,后来梦见的是,薄夜为了她一遍遍去死。

她该怎么办,原谅还是放弃,断绝还是逃离。

唐诗脸色惨白,唐惟听见动静推门进来,现在是凌晨两点,唐惟也是脸色不好,不过他明显是担心自己妈妈才脸色差。

进门就看见唐诗从床上坐起抱着自己,抬头一脸无助地看着唐惟。

这些日子以来,看惯了唐诗风平浪静,看惯了唐诗眉眼淡漠,从没见过她这样仓皇失措。

唐诗看见唐惟那张和薄夜相似的脸的时候,眼泪直接就下来了。

惟惟,我做噩梦了。

唐诗喃喃着,我梦见你的父亲死掉了,那个天塌下来都面不改色,轻佻妖孽玩世不恭的男人若是哪天死了,真的死了……唐诗不敢想象。

唐惟立刻道,梦都是反的,妈咪,肯定是我父亲最近日子过得太好了。

唐诗被唐惟安慰,才稍稍安心,这样的梦实在是太可怕,她最近常常梦见薄夜遭遇不测,为什么……为什么她会梦见这样的事情?按兵不动讨厌薄颜唐惟看着唐诗脸上惊魂未定的样子,拍了拍的肩膀,妈咪,我给你拿牛奶喝点,你还可以再睡一觉。

唐诗深呼吸一口气,把所有的情绪都压下去,随后缓缓闭上眼睛。

可是她一闭上眼睛,脑海里就会出现薄夜躺在血泊中鲜血淋漓的样子,这让唐诗又立刻把眼睛睁开,动作吓了唐惟一跳,怎么了?唐惟伸手握住唐诗,我和你一起睡觉吧,妈咪,有我陪着,你就不会害怕了。

他去了外面给唐诗倒牛奶,唐诗躺回床上不停地喘气。

她隐隐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有关于薄夜。

难道是薄夜最近在做什么危险的事情?可是为什么这种预感会降临在她身上……唐诗伸手压住胸口,似乎这样就能制止胸腔里那个疯狂跳动的心脏,她的思绪一点点飘散。

难道……是因为,薄夜做的危险的事情,和她有关系?这天夜里唐惟陪着唐诗睡着了,小男孩一夜没睡,害怕唐诗半夜又做噩梦,就时不时醒来看一眼自己的妈咪,如同童话故事里守护宝藏的巨龙,唐惟就这么守了唐诗一晚上,等到天快亮了,他才沉沉睡去。

然而这个下场就是唐惟上学迟到了,他身体还是小孩子的身体,吃不消通宵连轴转,于是等到快天亮的时候直接睡得很死,唐诗叹了口气,以为是他最近太累了,就替他请了个假。

——然后唐惟起床那一刻看着天边夕阳的时候,整个人都惊了。

现在几点?傍晚四点。

唐诗扭头看了看唐惟,电脑上已经有了一个完整的房子结构,看来她最近忙碌已经逐渐有成果了,唐诗道,我替你请了假,你还可以再休息休息。

不行。

唐惟揉了揉眼睛,这几天我们学校和小学部有合作,要去带小学生来我们学府进行社会实践,我也要去。

其实你的年纪应该算小学生吧。

唐诗笑着和自己儿子开玩笑,你怎么能够去带领别人?不怕人家怀疑么?毕竟唐惟光从外表看,一点都没可信度。

唐惟气得鼓起腮帮子,可是我是确确实实的高中生!这点你不能怀疑!好。

唐诗给唐惟端了一盘切好的苹果进来,然后在唐惟面前坐下,好吧,其实学校给我打电话了,他们跟我交流沟通了一下和你一起社会实践的人,就是怕你和对方起冲突,毕竟你们年龄都差不多。

然后跟我通报了一下,我接受了。

听着唐诗这么说,唐惟隐隐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下意识脱口问道,不会是……薄颜吧?唐诗有些惊奇,你怎么猜得这么准?唐诗登时拉长了一张小脸,明显不爽,还啧了一声,怎么这么阴魂不散,妈咪,我不想和这个薄颜一组,实在是讨厌。

其实都行啊,你要是实在不喜欢,我就换了。

唐诗装作不经意地说道,就是这个薄颜性格有点太内向了,不知道让别的高中生带着,会不会受欺负。

唐诗用眼神余光去瞟唐惟,果不其然唐惟的眉心跳了跳,虽然脸上还是不爽,但是眼神明显有了闪躲,她……她还用想么?长着就是一张被人欺负的脸……被欺负不是活该么……哦。

唐诗干脆利落道,既然你这么反感她,那我替你换掉好了。

本来以为你和她认识,相处会轻松一点呢。

说完唐诗就去给班主任打电话,当着唐惟的面把薄颜换走了,班主任连连应下,后来唐诗挂了电话,看见唐惟欲言又止,似乎有什么正在犹豫。

唐诗眯眼笑,没有后悔的机会了哟唐惟气得跳下床往外跑,谁后悔了!我巴不得那个烦人精离我远点!唐诗在房间里笑着摇摇头,转身继续去做图纸,这天夜里林辞打来了一个电话,说是多提了一些要求,增加了几个房间的装修,唐诗和林辞关系好,顺路问了一句,怎么突然改主意了?原本薄夜不是就喜欢黑白两色的装修设计么,怎么现在淡蓝淡粉都要了?林辞面不改色说,薄少最近说要年轻态,少女心。

……唐诗拿着电话想象了一下薄夜穿着短裙扎着两角辫,然后翘着手指娇滴滴地说少女心的样子。

顿时浑身上下一股恶寒。

不过薄夜现在好歹也是付了钱的头顶客户,不管提了什么要求自然是有权利的,唐诗应下以后就挂了电话,随后就开始修改原来的定义。

新的夜晚再次到来,似乎和往常毫无差异。

另一边,林辞挂下电话,薄夜追问了一句,她说了什么没有?她就说为什么突然改主意了,别的没问。

林辞老老实实复述了一遍唐诗的话。

薄夜摸着下巴喃喃,小姑娘应该都喜欢这个颜色吧?为什么唐诗会没有感觉?唐小姐看着也不像是和那种十七八岁小姑娘喜欢同一种颜色的人啊……林辞在心里默默吐槽,没准人家也是走极简风格呢。

薄夜敲了敲桌子,随后看了眼日历,和傅暮终约定的时间到来了,走。

薄少,对了,关于唐小姐父母的事情有进展了。

林辞凑近了薄夜耳边说了一些消息,薄夜脸色变了变,确定?嗯。

林辞低沉道,所以我没有直白和唐小姐说,我怕她……受刺激。

薄夜拎起后面的西装外套,轻佻的眉目染上些许凝重,出门的时候,似乎曾经那个冷面薄少重新回来一般,他直接大步走出门去,路过股东办公室的时候,一群股东都察觉到了一股寒意。

薄夜最近性格好像越来越像以前了,是不是……记起什么了?他最近一些政策很明显是为了削弱我们的权利……嘘,按兵不动!杜老板恶狠狠地说道,早晚会把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臭小子从总裁位置上拽下来!意识混乱今夕何夕此时此刻,夜幕高挂,星星零落的在天空闪亮着,星光微弱,并且时有时无。

这个天气,很符合月黑风高杀人夜的氛围。

薄夜和林辞来到这家精神病院的时候,从未想过有朝一日竟然会在这里遇见唐诗的父母。

那对原来风光无比的唐家夫妇。

薄夜进入重症看护室的时候都愣了愣,调查可得唐家夫妇除了精神上的疾病,根本没有别的其他重症,那么有人将他们关在重症监护室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唐权在看见薄夜的时候,目光浑浊,却一下子有了声音,过了好久才说了一句,是薄夜吧?唉,罗敏你出来看看,女婿来看我们了。

女婿。

薄夜重重一震,这个称呼传到他耳朵里的时候,激起了全身上下的血液逆流。

他们,不知道被关在这里多久,不知道现在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更加忘记了薄夜和唐诗之间发生的一切。

他们的意识停留在了薄夜和唐诗还结婚的时候。

懵懂模糊,今夕何夕。

岁月蹉跎,再难回头。

薄夜看着眼前这对已然苍老的夫妇,忽然间控制不住想落泪,后来林辞大吃一惊,只见薄夜当场跪在了这对夫妻面前,然后重重磕了两个响头!薄少!林辞都惊了,天啊,这是怎么回事!突然之间不打一声招呼——薄少就……就跪下了!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薄夜这一跪,世界都在他身后倒退远去。

林辞才恍惚了然,哑了声音。

让薄夜跪吧,不然他拿什么去补偿这对夫妻遭受的一切?唐诗的人生还可以继续下去,那么唐家夫妇呢?人到中年失去一切,连儿子都……唐家只剩下唐诗了,其余的通通都被当时全心全意信赖的薄夜毁了!薄夜声线颤抖,爸爸,一切都怪我,怪我没有早点来看您……哎呀女婿你这是做什么!罗敏看见薄夜下跪,一下子上前扶他,女婿,你在做什么呀!你怎么突然这样,不会是唐诗出什么事了吧啊?你别吓妈啊……罗敏他们意识混乱,一会记得唐诗,一会又浑浑噩噩,女婿……你是不是和唐诗离婚了?唐诗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我替你骂她!我女儿脾气不好,清高,从小看就喜欢不搭理人,也就你能跟她好好地。

唐诗要是耍脾气,你就该多训训她……薄夜红着眼睛摇头,没有把梦境戳穿,没有,唐诗挺好的,都挺好的,就是我来看你们晚了……这孩子,晚了怎么就磕头,男儿膝下有黄金,老唐啊,洗几个苹果出来,女婿来了也不招待一下,唉,女婿,来坐沙发。

唐诗的妈妈罗敏拉着薄夜在一把相当简单的椅子上坐下,可是,罗敏嘴里却称呼这个为沙发。

他们又去洗苹果,可是拿出来的,分明是香蕉。

香蕉剥了皮就能吃了,但是他们还特意洗了洗外面一层皮。

反常的行为,让薄夜和林辞觉得心惊。

千金难买家人陪伴唉,女婿,吃橘子。

一会,他们嘴里的苹果又成了橘子,林辞也被塞了一只香蕉,举着香蕉不知道该怎么办,那边罗敏和唐权还很大方,多吃点,唉,我们都好久没来客人了,女婿,你又帅了,唐诗她真是有福气,眼光还算好,当初和你谈恋爱了,我们都吓了一大跳呢。

薄夜表情苍白地和罗敏断断续续的聊天,中年妇人的思维已经彻底混乱,说出来的事情根本连贯不到一起,甚至有的还可能是她幻想出来胡诌的,但是薄夜没舍得打断。

这对他曾经辜负的夫妻,是在受了多么严重的打击之后,才会变成这副精神失常的样子?难怪一直都没被人发现,或者说那么多寻找的消息毫无回应,因为他们很可能都忘了外面的世界,就这么被关在这个牢笼一般的病房里。

要不是薄夜找了R7CKY他们,发现这个医院的监控记录里出现过类似唐诗父母的脸,否则很有可能就错过他们的消息。

薄夜叹了口气,妈,唐诗挺好的,她今儿工作忙来不了,就喊我过来看看您,您和爸爸身体还健康吧?唐权哑着嗓子道,唉,我们好呢。

唐诗那孩子从小要性很强,一定要比别人拼,一个姑娘家家的,又清高又硬脾气,外面出去肯定会吃亏。

你多帮我们照顾照顾她,和她说,我和她妈好着呢,别担心。

薄夜忽然间心口瑟缩了一下。

这对父母什么都不记得了,什么都混乱了,却唯独记得唐诗所有的习惯。

可怜天下父母心。

若是有人是你在精神失常的时候都能拼命记住的话,那个人,肯定是你生命里极为重要的人。

就像薄夜在失忆后见到唐诗第一眼那种感觉一样。

薄夜顺着唐权的话说下去,爸,我知道,我会好好照顾唐诗的,你们也好好照顾自己,你跟我说说,最近有什么人来找你们吗?重点来了——唐权和罗敏对视了一眼,摇摇头,没有啊,最近都是这样,也就隔壁邻居跟我们打招呼,最近没谁来找过我们。

隔壁邻居?他们这个是封闭式病房,可能连隔壁邻居都是他们臆想出来的吧。

爸妈,您再想想,唐诗说了,最近好像有人去看过你们,是不是忘了?她派朋友来找你们了。

这种套话的套路实在是太高级了,唐权几乎一下子想了起来,哦!有个穿黑西装的高个子,给我们来送点吃的,说是唐诗的朋友呢!果然……薄夜的眼神眯了眯,您还记得长什么样吗?挺帅的,高高大大,还很有礼貌,文质彬彬。

唐权喃喃着,脸在哪看过呢,罗敏,我想不起来了。

罗敏也想不起来了,痛苦地摇着头,他喂我们吃东西……啊……吃东西……白色的……薄夜心中一惊,难道,是有人人为地将唐诗父母变成这样?!喂他们吃的,莫非是某种白色药物?林辞站起来,发现唐权和罗敏的表情已经开始不对了。

他们又开始精神失常了。

啊——!!唐权忽然那间发出一声嘶吼,薄夜和林辞吓了一跳,随后看见这对夫妻互相撕扯,眼神浑浊,失去理智。

他们立刻喊了护士,随后护士进来给唐诗父母注射了镇定剂,回过头警觉地看着薄夜,你是谁?薄夜低沉道,我是他们女婿……就是不知道……会这样。

他们有很严重的人格分裂症,记不清任何东西,发病了也会打人,因为伴有躁郁症。

护士叹了口气,你每个月都来,怎么就不知道?每个月都来?还有谁打着女婿的借口每个月都来看唐权和罗敏?薄夜心中警铃大作,随后又很迅速地找了一个借口把事情圆过去,我之前也会派我的助理过来,因为我工作忙,有时候没法照顾老丈人……所以……难怪。

护士看了他一眼,看你就是大老板的料子,唉,我和你说啊,有再多钱都买不回时间,你看看你老丈人他们现在失常的样子,你还顾着赚什么钱啊,亲自多来看看他们,不然真的太令他们寒心了。

小护士以为薄夜是那种要钱不要亲情和家庭的人,薄夜也没反驳,任由她教训,说到后来小护士才问道,对了。

你老婆呢?她怎么不来看看自己的亲生父母,好像每次都是你们的人。

薄夜皱了皱眉,又道,每次?你记得多少次?你这人真奇怪,自己派人来居然还忘了。

小护士重重叹了口气,罢了罢了,有钱人都这样吧?贵人多忘事,这样快持续了一整年了,之前你们不是在另外一家医院么,然后转移来的。

我告诉你,真的,多放点心思到家人身上吧,你看看你现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光赚钱有什么用?工作再忙,能比家人还要重要吗?薄夜低着头没说话,小护士在一边说了一大堆循循善诱,告诫薄夜一定要对家人上心,后来看薄夜好像态度挺诚恳的,这才放过,不过我看小帅哥你好像也挺有诚意的,现在意识到了也不算晚,多来这里陪陪他们吧。

薄夜嗯了一声,给林辞使了个眼色,意思是叫他去查之前唐诗的父母住在哪个医院,随后和小护士道了谢,转身走了。

走的时候还听见小护士和别人叨叨,现在的有钱人啊,真是奇怪。

为了钱都不要家人了,之前原来都是派助理来的,唉,有钱人的家庭看不懂。

算了算了,人家好像态度还挺好的,你也少说点,估计钱赚够了就明白了。

真是可怜了病房里那对夫妇,天天都盼女儿和儿子来看他们,唉……薄夜加快了脚步,再在精神院待下去,他怕自己都要失控了。

亲眼目睹了唐诗父母如今的惨状,让薄夜内心剧痛,这是他一手造成的悲剧。

请记住我生死何妨离开精神病院之后,薄夜立刻给R7CKY拨了个电话,那边一听见薄夜声音就主动问道,查出来了?嗯,清晰了一些。

薄夜说道,不过就是要拜托你帮忙……把我们出现的那些监控记录删掉了。

小事一桩。

R7CKY打了个指响,不过,你居然会主动找我合作,真是令我意外,我以为你会跟你的兄弟叶惊棠统一战线呢。

叶惊棠和你们有仇,不代表我和你们也有仇。

薄夜咧嘴笑了笑,笑容危险,不过你们要是对唐诗下手,那就等于站在了我的对立面。

R7CKY听见这话,从桌子上摸出一包烟,然后抽出一根来点燃了,狠狠深呼吸了一口气,将烟雾缓缓地吐出来,这才道,薄夜,你不用防备我,你儿子,也就是我的小徒弟,是我很宝贝的人,我没有到了要对唐诗出手的地步,只要你们和蓝鸣他们毫无牵连,我保证不伤害一个无辜的人。

薄夜冷笑着,对于你们这种人的话,我可做不到全然相信。

R7CKY哑着嗓子笑了几声,笑到咳嗽,随后道,薄少戒备心这么强,倒是不输给从前。

你知道从前的我?大名鼎鼎,天下谁人不识君。

R7CKY说了一句意味深长地话,薄夜,你还能活着,就是老天爷在给你机会。

至于我和ventus,和你不过是萍水相逢,恰巧有着同一个方向罢了。

你可以不用防备我,我也不会影响到你,咱们共赢互利,那不是很好?希望你说到做到。

薄夜凛然地笑,祁墨先生。

R7CKY浑身一惊!祁墨。

多久没被人提起的……那个埋葬在过去的名字……薄夜竟然已经查到这个地步了么?R7CKY低笑几声,薄夜,何必这样查我?说实话,已经有五年没人喊过我这个名字了。

挺好听的,你的名字。

薄夜重复了一遍,祁墨,我有件事想拜托你。

不是交换利益,是拜托。

祁墨的眼神深下来,什么事?薄夜缓缓地吐出一串字眼,这里面的内容让祁墨彻底震惊,他……料到了那些后果?好。

祁墨想也没想替薄夜答应了,随后又问了一句,不过这样,唐诗很可能会恨你,你愿意承受吗?承受?薄夜抓着手机,露出了一种,心甘情愿赴死的微笑。

因为伤害他的权利是他亲手送给唐诗的,所以唐诗尽管挥霍吧,这都是他的供奉,是他给予她的,默认的,能够扼杀他的机会。

薄夜一字一句,像是坚定到毫不后悔,甚至已经带上了无所谓的揶揄,轻描淡写地笑着,说实话,唐诗讨厌我的时候气鼓鼓的表情还蛮可爱的。

祁墨无语了,薄夜已经到了一种情人眼里出西施的地步,看着唐诗不管什么样的都是好看的。

生,我要你记住我;死,我也要你记住我。

不是当年那个女人祁墨和薄夜定下约定,再后来薄夜将自己所有查到的消息都转告给了祁墨,并且直接把ventus的真名也说了出来,你和洛凡先生如果愿意,我们可以交换更多情报。

洛凡,ventus的真名。

祁墨笑得眯起眼睛来,那眼里的光令人捉摸不透,大名鼎鼎的薄少果然手段高明,竟然能够查到我们两个的背后,那么想来当初打败我的nightmare就是你吧?薄夜勾唇,笑得轻描淡写,当年不过是恰巧罢了。

将赢了世界第一黑客七这个经历说成了恰巧,这个男人的实力,实在是深不可测……祁墨忽然间喃喃着,薄夜,你攻于心计的样子,特别像贪婪。

可惜了,薄夜了然地笑,贪婪已死,我也不是贪婪,如果你非要在我身上找你过去伙伴的影子,那么你可能要失望了。

他是薄夜,也只是薄夜。

哪怕曾经做过那么多恶劣的事情,也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就和这座城市只有一个唐诗一样,这海城,更新换代人才交替,顶天立地只有薄夜。

他不是贪婪……但是却更胜贪婪。

薄夜知道唐诗后来和福臻见面是在三天后,其实唐诗也不想去,但是自己到底是星光传媒现任形象大使,哪怕对福臻再反感,表面上的样子还是要做,唐诗到了他公司的时候,深呼吸一口气,脑子掠过以前有人警告的那些关于他背后动手脚的事情,让她一直处于戒备状态。

后来福臻看见唐诗的时候,想再上去握手,岂料唐诗只是笑着说,握手就免了吧,福大少,我们之间不如直接来说正事?这模样倒挺像前几天薄夜拒绝和福臻合作时候那个凉凉的口吻,福臻皱起眉毛,难道唐诗知道了真相?不可能的,薄夜不会直接把真相告诉唐诗,因为还存在很多疑点,那么唐诗这种冷淡的态度到底是为何?福臻还是笑着,只是唐诗现在看他的笑,都觉得虚伪,脸上的表情很淡漠,说吧,还有什么……之前去非洲的计划不是搁浅了么,因为飞机失事。

福臻深呼吸了一口气,所以想来问问你,要不要继续进行这个项目。

我可以继续进行,但是你不用再给我派那么多人马。

唐诗撑着下巴,清冷的眸光平淡无波地扫过福臻的脸,这会让我觉得,像是被人监视着。

福臻脸上的表情猛地僵在原地,对上唐诗那双眸光犀利的眼睛,他握紧了拳头,随后低沉道,唐诗,你知道了?唐诗故意说得神秘莫测,让福臻摸不清她知道了多少,你说的是哪方面的?福臻没想过唐诗现在会用另外一种反问的方式把问题抛回来,就和当初薄夜一样,他抿着唇,许久才压抑道,就是关于……安谧那些……唐诗眼里闪过一丝杀意。

福臻觉得自己没有看走眼,是真的,真的是杀意。

一个女人的眼里居然能有这样的光……福臻突然间觉得有些压力,随后道,好吧,上次飞机失事的确是我们干的……但是这样的结果我们非常意外,因为我们之前是打算……在上飞机以前就把你带走的,但是没想到整架飞机没有了。

所以有人一起动手了,才造成了这个结果。

那么现在那架飞机呢?唐诗声音冰冷,你知不知道你造成了多少家庭的破裂?!飞机上的他们都是有亲朋好友的,活生生的人啊!飞机会消失,我真的没预料到。

福臻尝试把自己那些和薄夜说过的事情再重新对唐诗交代一遍,我对你……不存在那种方面的恶意,我只是顺手寻找七宗罪而已。

我不知道是谁令飞机失事,说实话,有这种本事的人,我不敢想象……的确,能令整架飞机消失,这是多大的本事?估计总统都不敢这么干吧!这上面的都是有血有肉的人啊!唐诗眯着眼睛打量福臻,随后低笑两声,选择跟我坦白的理由是什么?为什么忽然间把一切交代了?我拿什么相信你?福臻觉得眼前的唐诗甚至比薄夜更难谈判,唐诗相信一个人的时候,全身心相信,那么怀疑一个人的时候,也就同样保持着高度的警惕。

这是一个从商场风云里走过来的女人,自然心思成熟细密。

福臻咬牙,我对你没有恶意,唐诗,你不用怀疑我。

我若不信呢?唐诗笑得讽刺,你随便拿一件事情出来,故意引起我的共鸣,然后趁此来装作坦白告诉我没有恶意,福臻,这样的手段对我来说不管用。

福臻一惊,没想到唐诗居然能够看透……你到底想怎么样?不想怎么样。

唐诗轻而易举丢下一句话,如果你来跟我谈谈非洲援助计划,我还愿意帮忙,但是你若是以神秘人的身份站在我对面,想对我动手——唐诗的声音顿了顿,尽管放马过来。

她不怕?她不怕!福臻丝毫没想过唐诗能这么直白地说出这段话,意思就是,你要是想这次喊我过来打算众目睽睽之下对我动手,那么你尽管试试!所以她敢单枪匹马地过来!哪怕这个人是福臻,是幕后的推手,但是她也无所谓,她从没做过什么亏心事,不如正面来瞧瞧是谁千方百计想下黑手,她根本就不怕任何后果!福臻倒抽一口冷气,你越来越像薄夜了……唐诗叩叩桌面,别跟我扯什么薄夜,福臻,你若是真的想让我放下戒备,不如将所有的真相统统交代,别像刚才这样似是而非说一大堆看起来很真诚的话语来迷惑我的视线,我不是当年那个女人。

她不是当年那个轻易被骗的唐诗。

福臻握紧了拳头,如果我说,还会有人对你下手呢?唐诗的视线几乎是在瞬间锋利起来,还有?福臻为什么特意通知她?事故突发不死也残说实话,我猜不透的你行事作风。

唐诗眼神里带着警惕,如果你是和他们一伙的,为什么现在来通知我。

我们并非一伙,只是互相合作目的相同而已,唐诗,我只想要七宗罪,没想过真的对你下手。

福臻摊手,像是在表明自己真的没有坏心眼一样,飞机失事是个偶然,相信我。

唐诗讥笑,我凭什么相信你?福臻哑然,现在的唐诗已经比薄夜还要难搞了。

那么为什么,你既然知道我不是什么好人,还愿意过来跟我见面?福臻这句话迎来了唐诗几声轻笑,因为我觉得,你对我造不成什么威胁。

福臻真的想咬牙切齿,唐诗,你现在为什么这么嚣张?是么?唐诗冷笑,我以前大概太温柔了,让你们有一种我很好糊弄的错觉?福臻不说话了。

后来唐诗起身,如果你还想继续选我做形象大使,我是没问题的,反正也就是个形象大使,对我没有什么影响的。

如果不想,我们走官司把违约金赔一下也算是彼此两清,福臻,你真的不必要把那套虚伪的态度拿出来对我。

福臻看着唐诗打算离去的背影,终是咬牙,你以为我非你不可是不是?我可没这么高看我自己。

唐诗轻轻笑了几声,不过,我也没非你不可,你想跟我撕破脸皮,尽管来试试啊?福臻气得差点说话都不顺畅了,指着唐诗,我今天是好心拉下面子过来和你坦白求和的,你非要这样阴阳怪气对我说话的话,那么我们之间没必要再继续别的合作了。

我无所谓啊。

唐诗回眸,脸上一脸无动于衷,阴阳怪气的从来是你,福臻。

从一开始就在试探我,你有什么资格来说我?福臻重重一震,随后看着唐诗离开,正好撞上来从外面进来的女人——是石婳。

哟,这不是唐诗么,怎么还有脸来?石婳得意道,我表哥都在考虑换形象大使了呢,你怎么还来倒贴?唐诗不屑嘲讽,那请你表哥别来倒贴我吧?石婳身边跟着肖赫天,自从见了唐诗,眉头就一直皱着,他也是代言人,过来找福臻谈谈别的事宜,没想到会见到唐诗。

唐诗没说话,直接当石婳不存在,石婳指着唐诗,你很快就要被我表哥换下去了,你别嚣张,我看你还能笑几天!唐诗回眸,轻描淡写一句,像是毫不在意,那正好,以后也没人求着我来做什么形象大使了。

你——!石婳气得够呛,回头看见福臻坐在总裁办公室里也脸色不好,想来肯定是和唐诗有摩擦了,这种时候她肯定得落井下石一把,故意说的大声,说给福臻听,就你这种没良心不要脸的女人,早晚都会遭报应!唐诗低笑几声直接离开,石婳看着唐诗走,给肖赫天使了一个眼色,果然,对方也领悟到了什么,默默发送了一条短信出去。

唐诗刚走到外面,就看见大厅里站着一个挺拔的身影,高高瘦瘦站在那里,气场不弱,唐诗走近了才发现竟然是薄夜。

你怎么——唐诗还有些惊奇,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薄夜上前急匆匆看了唐诗一眼,你没受伤吧?吓死他了,一听到唐诗居然一个人去了福臻的公司,他就直接丢下一切事务过来看情况,谁知道福臻会不会直接对唐诗下手?我没受伤。

唐诗笑了笑,习惯性轻轻掸开了薄夜的手,我已经想到了福臻现在处于下风,所以暂时不敢做什么轻举妄动。

下次福臻要是找你,你起码找个人陪着来。

薄夜叮嘱唐诗,随后和她一起往外走,正巧走出公司大门的时候,有咔咔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薄夜还没发现,正想去开车门,唐诗瞳仁在瞬间紧缩,扑过去大喊了一声,薄夜,小心头顶广告牌——!!轰的一声巨响,原本好好装在高楼的广告牌发出一声惨叫声,随后重重往下摔!站在里面的石婳看着这一切,脸上露出了凶狠的笑容,而此时此刻的外面,唐诗高喊一声,薄夜错愕回头,就看见唐诗冲他扑来,全世界都只剩下她那抹瘦弱的身影。

唐诗——!!那一瞬间,天崩地裂!薄夜没想过会有这种突发状况发生,紧跟着整个人就被唐诗撞开,广告牌重重往下摔,轰的一声倾塌,砸在地上激起了千万灰尘!连福臻都被自己公司外面这个动静给震得脸色乍变,猛地从总裁办公室里冲出去,抓住路过的保安,怎么回事?三楼窗户外面的广告牌掉到马路上了,好像……好像还砸到人了!福臻喃喃着不会是唐诗吧,仓皇无助冲出去,外面尖叫声纷乱地掠过耳边,他甚至忽略了站在一边的石婳的表情,那种奸计得逞的笑容,令人胆寒……石婳握紧了拳头,唐诗……这次,你不死也残!肖赫天没想过自己一条短信,只是几个字动手吧,就能引出这么多事情,当听见是唐诗被压在广告牌残骸下面的时候,整张脸刷的一下变得惨白!他以为只是小小恐吓而已……他没想过真的要唐诗的命!于是男人也立刻跟着跑了出去,刚跑到门外,就听见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喊声,唐诗!有人不顾一切冲在残骸附近,徒手刨开所有的广告牌钢筋,甚至掌心都磨出了鲜血,薄夜双眸血红,声音都在抖了,唐诗,你别吓我好不好?我这就来救你,你撑住行不行?前台小姐立刻报警拨打了电话,一边的保安也跟着帮忙找各种工具撬开广告牌钢筋,后来警车包围住他们,保安在一边结结巴巴地说,前阵子刚施工好的广告牌啊……明明都检测过质量的,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就这么掉下来了……我求求你睁开眼睛听见保安这么说,福臻的脸色一下子变了,人为这两个字窜入他的脑海,难道有人提前一步对唐诗动手吗?他跑过去拉在一边徒手刨废墟的薄夜,大声喊着,薄夜,你冷静点!滚!薄夜狠狠推开福臻,手指上的鲜血站在了福臻的衬衫上,显得有些触目惊心,薄夜的视线如同狼一般凶狠,若是眼神能杀人,福臻现在估计已经被杀死了一千次一万次,人是在你这里出事的,你现在还假惺惺过来对我说冷静?福臻,唐诗要是受到一丁点伤害,我都会加倍还给你公司!这是当场撕破脸了!福臻倒退两步,我没想过——前几天刚跟我坦白说是你在背后推动,现在唐诗就出事了,你跟我说不是你?薄夜怒不可遏,现在要是有一把刀,他估计能直接捅死福臻坐牢去,坐牢出来一样弄死福臻全家!福臻脸色惨白,我没想过会这样,我们的人已经报警了,薄夜你不要冲动好么……三楼砸下来的广告牌,唐诗她……她很难……你给我闭嘴!薄夜歇斯底里喊了一声,如同过去那个冷酷凶残的男人,他眼底腥红一片,不可能的,唐诗不能出事,他们关系才刚刚好转呢,不能出事……他们还有一条狗要一起养呢,这周末薄夜都打算带着唐诗和狗一起出去兜风的,他都计划好许多未来了,唐诗怎么能受伤呢……他说了,要保护她的啊……薄夜手都在发抖了,我说了要保护她的……我没做到……他的大脑现在什么念头都有,意识都在一点点崩溃,几秒钟前眼睁睁看着唐诗推开自己然后被轰的一下埋在广告牌下面,薄夜当时心跳直接都停了!时间在那一秒静止,化作无穷无尽的痛意朝他袭来,薄夜无法控制自己的理智了,他快要疯掉了,唐诗在他眼睛面前出事,他怎么能容忍?薄夜没说话了,粗喘着气表达着他一点点被逼到尽头的意识,耳边嗡嗡作响,后来警察过来拉他,先生,您交给我们——薄夜红着眼睛嘶吼着,所有的声音和动作都被定格成慢慢的,一帧一帧的画面,如同电影的慢镜头回放,呈现出如此鲜明的对比。

冰冷残酷的废墟,崩溃绝望的男人。

福臻都愣住了,没想过薄夜会失控成这样。

唐诗现在已经成为了薄夜心底唯一的精神支柱,唐诗要是有一点事情,薄夜都能够疯掉。

薄夜声音哆嗦着,让我来,我一定要亲自——我不能放着下面的唐诗不管。

她还被压在下面啊!那么厚重的钢筋广告牌!那么高砸下来!薄夜恨不得现在躺在废墟里的人换成自己,他心都要痛死了,后来退后几步,情绪濒临爆发,整个人不受重压,薄夜猛地咳出一口血。

福臻吓得差点走路都发软,你怎么回事,薄夜你——薄夜捂住自己的喉咙,硬生生把嘴里的血腥味咽下去,后来硬是要帮忙一起救援,直到有人高喊一声,找到了!在那里!薄夜惊慌失措地跑过去,他们找到了唐诗,额头上有被砸开一处伤口,鲜血流下来,导致她双目紧闭脸色苍白。

腿上被一块钢筋压着,薄夜过去推,没推动。

他第一次恨自己如此无能,几个人招来千斤顶把石块顶起来,唐诗被人直接送进救护车,薄夜跟着一起跳了上去,福臻想拉他,但是拉不住。

先生,您自己也需要赶紧看看啊。

我没事……薄夜的手不停的哆嗦,想去触碰唐诗,又怕碰到她身体里哪根骨头,造成二次伤害,只能硬生生止住。

天知道他现在有多想抱着唐诗大哭一场。

老天爷,能不能别再这样对待他了,他真的心都要痛死了!他明明是个大男人,是这海城顶天立地翻云覆雨的豪门大少,可是在面前唐诗的时候,就像是一个普通无助的男人,命运将他推着往前走,他没有反抗之力。

薄夜只能握住了唐诗的手,两人的鲜血融在一起,唐诗气息微弱,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她在昏迷中,察觉自己被谁握紧。

然后,察觉到有什么温热的液体一滴一滴落在自己脸上。

可是她真的没有力气了,连意识都要灰飞烟灭了,大脑似乎在陷入永恒的长眠,不让她醒来。

唐诗睁不开眼睛,耳边却传来了声音。

唐诗……你醒醒,撑住好不好?别出事……真的别出事……唐诗要是出什么事,薄夜都不想活了。

他能现在撑下去,就是想要把唐诗背后一切的荆棘全都铲除,才努力让自己顶住一切压力。

唐诗要是出事了,什么家里人,什么公司,他统统撒手不要了,他就跟着唐诗一块死了算了!薄夜哭了。

铁骨铮铮的男人哭泣如孩童。

这是几个警察第一次听见这么绝望的哭嚎,从一个男人嘴巴里发出来,声音不响,却歇斯底里。

命运给他们造就了多少波折和煎熬,好不容易走回到这一步的……怎么能……怎么能这么残忍……上帝,你真的是仁慈的吗,为何要这样对待他们……薄夜一边擦眼泪,一边眼泪止不住地落下来,他哽咽着,死死握住唐诗的手指,别出事,我求求你……唐诗,算我求求的好不好?我这辈子就求你这么一次,你好起来,哪怕你和别人怎么样,我都不拦着了,真的……唐诗,你睁开眼睛呀,我现在知道我错了,我在努力改正,你打我骂我都没事,你睁开眼睛打我好不好?你别吓我……别吓我……到后来薄夜的哭泣已经无力,连呼吸都被剥夺,别吓我……求求你……他心都要碎了,像是被人活生生挖出来一样。

救护车呼啸着驶向医院,几个医护人员显示简单地替唐诗装上了各种设备,他们无视红灯一路将一条遭遇危险的生命飞驰着送向医院,到达医院大门的时候,薄夜擦着眼睛,眼里有了光,到了,医生,马上动手术,我请求你们一定要保住她……哪怕截肢,哪怕植物人……一定要……先生,您的情绪我们理解,下来一起帮忙吧,你的女朋友一定会好好的——话音刚落,连着唐诗身体的机器发出滴滴的声音。

心脏停了,空气死了。

薄夜回头,瞳仁紧缩,呼吸在那一瞬间凝固,看见了屏幕仪器上已经化作一道死气沉沉的直线的……心电图。

想活下去有了动力心电图归为一条直线了。

机器发出平稳又拖长的滴——的声音。

那一刻,薄夜耳边如同有一道惊雷劈下,轰的一声炸响,随后就响起一阵嘈杂纷乱的嗡嗡声,他眼眶血红,嘴唇颤抖着,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语言已经失去了表达情绪的作用。

身体里涌起一股绝望的哀嚎,薄夜踉跄了一下,被医护人员扶住,随后看着唐诗被那帮人抬下去紧急送进抢救室,薄夜站都快站不稳了,下一秒捂住嘴巴狠狠咳出两口血。

医护人员吓了一跳,以为薄夜是绝望得气急攻心,立刻扶着他也要送抢救室,薄夜嘶哑着嗓子,救唐诗——救唐诗!伤患送来的时候就已经没有心跳了,立刻准备心肺复苏和电除颤,手术室需要五个护士,另外伤患家属也需要马上检查身体。

几个医生在走廊过道里急速地准备手续,薄夜站在手术室门口,眼睁睁看着唐诗心跳归零被推进去,只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

他眼前一黑差点昏过去,又硬生生忍住了,不,现在自己不能出事,唐诗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自己还得替唐惟撑着……此时此刻的他就只是个普通人,生死面前一颗渺小的,沧海一粟。

薄夜在外面的时候,给白越拨了个电话,后来江凌和白越赶来,看见薄夜的模样都吓了一跳,你要死了!薄夜现在最听不得的就是死这个字眼,江凛立刻改口风,你快点去检查自己身体,疯了吗你!白越拖着薄夜站起来,薄夜手掌心里还有自己咳出来的血,他抓住白越,唐诗……唐诗她刚刚……别急,我来的路上听到情况了,医院一定会给她做心脏复苏的,来得及。

白越按住薄夜的肩膀,才发现这个向来强大的男人居然哆嗦得厉害——一个唐诗出事,能让他害怕成这样。

白越不忍心,皱着眉头,你跟我去检查,这边让江凌守着,保证把唐诗还给你好不好?薄夜喃喃着,你保证吗?你能保证吗——我……我给你保证好不好?白越也跟着声音发抖了,唐诗不能出事,你必须相信这个,你还有好多事情没和唐诗一起完成是不是?唐诗肯定还没彻底打消对你的恨意呢,她不会撒手走人的,怎么也得和你把账算清楚吧?你往好处想,你别焦虑……白越这番口不择言的安慰的确起到了些许作用,薄夜点头,眼神慌乱,对,我还没好好对她呢,她肯定还生我的气,咽不下这口气的……这么想就对了,唐诗交给江凛他们,你,跟我回去复查。

白越拖了一把薄夜,阿江,你能把唐诗带回来吗?江凌愣了愣,对上白越那双带着压迫的眼睛,用力握紧了拳头,我一定让她好好地醒来。

薄夜这才跟着白越踉踉跄跄地走,后来上了车,他抚住自己的喉咙,猛地接连着咳了好几口血。

白越带着薄夜到了自己的基地里,让薄夜躺下,他在一边准备麻醉剂的计量,薄夜盯着白越的脸,他动手术的时候穿的也是大红色的衣服,张扬艳丽的眉目此时此刻一片复杂。

薄夜说,我想活下来。

白越一怔。

这是薄夜第一次,如此鲜明地有求生欲。

早些时候在澳洲那会,白越也曾开玩笑对薄夜说,你这条命,随时随地都会丢,要是死了怎么办?当时的薄夜毫不在乎,妖孽的脸上一片轻佻的笑意,全世界都在他眼里融化,死了就死了,我又没什么在乎的人,反正老子这辈子活得也挺潇洒的。

可是现在,薄夜对白越说,我想活下来。

他有了想要拼命活下去的动力。

他想去,有唐诗的未来。

所以他现在变了想法,不再是无拘无束一个人,哪怕死了也毫不后悔——他想要努力活下去,不管肾的情况有多恶劣,他没办法丢下唐诗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

白越对上薄夜坚定的眼神,忽然间笑了笑,好。

活下去吧,薄夜,未来还有无限可能。

麻醉剂送入身体,每个细胞都从狂躁中逐渐被沉默睡去,后来薄夜闭上眼睛的时候,黑暗来临前,在他脑海中闪过的最后一幕,是唐诗的脸。

如果都能活下来……薄夜对自己说,告诉唐诗我爱你吧。

薄夜再次睁开眼睛,是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

一开始有光线射入晶状体折射的时候,薄夜还有些不适应,直到后来眨了眨眼睛,白越和江凌坐在一边,各自看着他,表情一模一样,还不约而同喃喃着,醒来了。

薄夜看了眼自己左手上扎着的针,又去看自己两个好朋友,开口说话嗓音嘶哑,唐诗呢?江凌对白越说,我怎么说来着?白越叹了口气,从兜里掏出皮夹子,捏住一张一百块啪的一下拍在江凌的手里,你赢了。

薄夜脑门上三个问号。

白越说,我和江凌打赌,打赌你醒来第一句话说什么。

薄夜有些无语,你怎么堵的?我觉得你醒来第一句话应该是——‘我在哪’。

白越耸耸肩膀,江凌说你睁开眼睛第一句话肯定是问唐诗在哪里。

薄夜扯了扯嘴角,他觉得腰部特别虚,我感觉我的肾都在哆嗦……白越乐了,那你以后行房事可能要小心点。

薄夜望天,别提了……我都几百年没有xing生活了……江凌噗嗤一声乐了,一会拍着大腿哈哈大笑,你也有今天!当初还天天带不同的女人回家气唐诗,现在守活寡。

呸。

薄夜骂道,什么守活寡,唐诗又没死。

说时迟那时快,这个时候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江凌又说,猜猜是谁?猜对了一百块。

白越立刻道,唐诗!NO——江凌表示惋惜,将手机递给薄夜,你儿子。

薄夜现在很不靠谱薄夜一听见你儿子这三个字,眼神亮了亮,像是有些惊喜,随后用右手接过江凌的手机,喂?对面传出一道稚嫩的童声,你身体还好吧?虽然稚嫩,但是像一束光照亮了薄夜的世界。

薄夜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白越和江凌对视一眼,彼此无奈地摇摇头,脸上都写着这人没得救了的表情。

嗯,刚醒。

唐惟能打电话来,唐诗一定是没事了,何况江凌在,肯定能稳住场面,薄夜盘算着等自己身体好了就过去医院看看唐诗,就问道,你妈咪恢复得怎么样?挺好的。

唐惟特别开心地说,一开始还以为要截肢呢,吓死我了,还好不用,谢谢你。

听到自己儿子说谢谢,薄夜居然还有点不好意思,没事,你们没事就好,我也没事。

我在电视上……看见你了。

唐惟的声音顿了顿,随后轻轻再次喊了一句,爹地,真的谢谢你。

薄夜当时一边红着眼睛强忍着情绪,一边绝望挖着废墟的样子被电视台拍下来了。

多少人看见薄夜这一幕的时候直接眼泪掉下来了,有的人还在问这个男人是谁,怎么看着这么眼熟。

唐惟喊出爹地的那个瞬间,薄夜觉得自己脑子里嗡的一声响。

白越和江凌目瞪口呆,不是,这个男人动手术醒来怎么就一脸傻笑?他坏的是肾还是脑子?唐惟还有点害羞,那个……你的手要是受伤了的话,我就喊韩让哥哥炖猪蹄给你吃!当时看见薄夜为了挖钢筋手指头都出血了,所以唐惟也都记在心里,这会儿小心翼翼说着,你要吃鸡爪还是猪蹄啊?我妈妈说吃哪儿补哪儿,以前为了让我长高,也给吃猪蹄,说胶原蛋白。

薄夜整颗心都跟融化了一样,什么都行,也别太麻烦了。

没事,我会和韩让哥哥一起帮忙的。

唐惟在那边脆生生地说道,你好好休息,不用着急,过阵子我去看你。

我先去照顾妈咪啦,挂了,拜拜!说完电话挂断了。

薄夜对着嘟嘟的提示音,还没回过神来,感觉整个人像在云层上飘。

他……他这是接收到了自己儿子的示好吗?是他的努力终于得到唐惟的肯定了吗?薄夜一颗心在狂跳,随后一脸欣喜若狂地对江凌说,唐惟喊我爸爸了!!!!哈哈哈哈!他现在真的想放烟花!二十八发的那种!最大的!放的整个城市都看得见!薄夜要不是年纪大了,真的能开心得蹦起来,唐惟喊我爸爸了!白越和江凌指了指脑子,你没事吧?薄夜的帅脸刷的一下拉长了,怎么说话呢!一看你们就是单身狗,难怪感觉不到被人喊爸爸的幸福感。

瞧瞧,薄老狗居然还开始嘲讽他们两个人了!真是蹬鼻子上脸,给点颜色就灿烂!江凌说,无耻老贼,我觉得你肯定是故意让唐惟感动的。

薄夜想也不想,你放屁!你休想挑拨离间我和唐惟。

江凌双手抱在胸前,改天把你儿子抢走,让他喊我爸爸。

薄夜现在就想扒了针冲过去和江凌打一架,想得美!也就白越会喊你爸爸!白越面色一红,你说什么呢!我没事喊江凌爸爸干什么?薄夜很老实地说,你俩难道不是一对么?江凌和白越的齐刷刷地红到发光,蹭一下在瞬间就变得滚烫,异口同声,你瞎说什么呢你!薄夜眯眼笑得荡漾,我还以为你们来往这么密切,是背着我们有其他暧昧关系呢。

现代社会这么发达,哪还有封建的人啊,你们要是真爱,也能克服一切……你看祁墨和洛凡……白越气得现在就去找手术刀,咬牙切齿,说,想被分尸成薄片还是切块?薄夜立刻缩回床上,举右手表示投降,我撤回,我撤回!后来的确是唐惟拎着保温罐来看薄夜的,那个时候薄夜正拿着电脑和别人联机打游戏,满嘴都是脏话,白越你是不是傻!我才是你的队友!你冲过去帮江凌干什么,你是江凌派来的卧底吗!谁让你抢我人头,是队友也和你拼了!牺牲小我成全大我懂不懂?你脑子被门挤了么!滚蛋!薄夜狗贼,还我人头——!唐惟张着嘴巴站在外面好久,像是不敢相信眼前看见的那一幕。

他做好了准备过来,以为会看见薄夜一脸苍白虚弱地躺着,然后招呼他坐下;或者说薄夜勉强打起精神来挂吊针,然后还装着没事的样子让他安心——唐惟是这么预料的。

然而看见的场景和自己心想的截然不同。

真相就是薄夜一脸精神勃发的粗着嗓子在病床上打游戏,敲得机械键盘啪啪响,跟个小孩子一样和好朋友拌嘴,哪儿看得出来是堂堂薄家大少的样子!唐惟都怀疑自己走错病房了,退出去又看了一眼,的的确确是这个病房号,床上的人也的的确确是薄夜。

那么为什么眼前这一幕如此玄幻?唐惟目瞪口呆!最近薄夜的一切都让他们母子俩措手不及,根本就是彻彻底底改头换面了,你看以前薄夜难道会端着电脑和别人爆粗口打游戏吗?怎么可能!以前的薄夜就是个高冷装逼的好么!唐惟拎着炖好的猪蹄进去,轻轻喊了一声,爹地……薄夜打游戏,听都没听见,继续飙脏话,m的白越,你这什么狗屎一样的走位操作啊,屏幕面前放块肉,我家小夜夜都打得比你好。

小夜夜是谁?我和唐诗的哈士奇。

薄夜你去死吧你!唐惟忍无可忍,爹,地——!!薄夜吓了一跳,一回神就看见唐惟站在病床边,他长高了,五官开始逐渐长开,薄夜盯着唐惟的脸看了好久,猛地清醒,倒抽一口气,我儿子来了!什么?对面打游戏的白越和江凌齐齐喊了一声,唐惟来了?走了走了,不打了,去蹭汤喝!……唐惟无语,难怪薄夜不靠谱,原来另外两个大人也不靠谱……背后有人才敢出手五分钟后,病房里刷刷刮进两阵风,白越和江凌一红一白披着大褂冲进来,就像是脱了缰的野狗,炖猪蹄在哪儿?炖猪蹄!唐惟吓得把保温罐往身后一藏,你们想……想干嘛?江凌和白越说,你来看薄夜,肯定带了滋补汤。

唐惟说,这,这是我给我爹地的,不是给你们的……江凌学着唐惟的调调说,哦哟,爹地现在喊得这么顺口,也不知道当初是谁死活不肯喊唐惟的脸蹭的一下红了,人都是会变的!薄夜现在护儿子护得特别紧,就是,人都是会变的,你还不是变基佬!唐惟立刻换了眼神看江凌,又看了眼江凌旁边那个妖媚得像是女人的白越。

江凌气得咬牙切齿,你再敢乱说我和白越……我下次动手术给你留一把手术在给你身体里。

薄夜脸色一变,你这个医德不行。

谋害人命,我要实名举报你。

你举报去,我看看谁敢怀疑我的医德。

江凌恶狠狠地说,唐惟,过来,我也要喝猪蹄汤。

唐惟最后还是给他们每人盛了一碗,给薄夜的特别多,看着薄夜手背上的针孔,唐惟眼里的心疼都藏不住了,他是真的在替薄夜心疼,你现在……肾怎么样了?还行。

薄夜摸了摸自己的腰和背,感觉还在。

白越翻了个白眼,当然在了,本天才神医亲手给你移植的,还能给你少一颗肾?唐惟又说,疼不疼?薄夜捏了一把唐惟的嘴角,打了麻药,醒来已经好了。

那就好。

唐惟自己喝了一口汤,眼睛一亮,哇,我第一次炖汤很成功!回去可以给妈咪也炖一锅!可以啊。

薄夜试探着问了一句,她情况……怎么样了?挺好的。

唐惟舔了舔嘴唇上发亮的油光,她现在就是还有点虚弱,失血过多,然后需要腿要养两三个月,脑门上缝了三针……不过一切都还好,脱离了危险,好好养就能恢复了。

听到唐诗受伤这么多处,薄夜还有些内疚,当时……她是为了替我撞开才被压住的,我也愧对你的谢谢。

毕竟如果不是唐诗,当初躺在废墟下面的,就是薄夜。

唐惟抚平了薄夜的眉头,别多想啦,妈咪也是本能,我支持她的任何选择。

薄夜看着唐惟白净的小脸,觉得心里都是暖的,嗯,我过阵子去看她。

唐惟立刻道,别别别,妈咪说现在不让你来看。

薄夜一愣,有些疑惑,为什么?唐惟尴尬地说,她……脑门上受伤了,额头缝了三针嘛,所以……剃掉了一些头发……她说现在丑,特意嘱咐我叫你别去看她。

说完唐惟捂住脸,我妈咪超级爱漂亮,不喜欢自己这种形象,你要不等她头发长出来再去看她……薄夜扑哧一声乐了,随后看向江凌,江医生白医生,有什么好方法让头发长得快一些吗?白越说,买两瓶霸王洗发水?Duang的一下,头发又多又黑又密又亮。

唐惟笑得捂着肚子,别了,要是送我妈这个,她肯定气得更厉害。

后来几个人在病房里一起喝了汤,终于玩笑开过之后,唐惟清了清嗓子,开始谈正事,对了,关于这件事情,我有点事情想找你们帮忙。

薄夜的眼神一下子变得有些严肃,立刻改变了表情,你说。

我觉得那个广告牌砸下来不是偶然。

唐惟一字一句,带着些许寒意,我想要……你们帮忙查查,广告牌最近这阵子有没有人动手脚。

薄夜的眼睛倏地眯起来,听唐惟这么一提醒,他记起来了,当初似乎也有保安吓得惊慌失措跑过来,解释着这是刚装修好的广告牌,还通过了质量检测,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间就摔下来了。

那么……必定事有蹊跷!薄夜的眸光在一瞬间化作无数腥风血雨,所以你的意思是,是有人要对我,或者唐诗动手?我觉得,是有人要对妈咪动手,只是没想到你来了,所以一不小心把你也拉扯了进去。

唐惟直视薄夜的眼睛,在这一刻他也有些像薄夜的凌厉,一大一小两张脸都分外冷酷,所以,想请你帮忙查查,或许背后能找到什么。

我知道了。

薄夜细细回想起来的时候,也的确发现很多令人觉得怀疑的事情,还有当时福臻的反应,本能就先推脱说不是他,这种情况下,一般人都会误以为是天灾,是广告牌的问题,而福臻却说不是他干的,说明他敢肯定这是一桩人为的加害,然后先立刻撇清楚关系!薄夜脑子里的思路一下子明朗了,福臻能够这样急着撇清关系,说明背后动手的人,一定和他有点关系,所以他才想先自己把自己一身腥给剥了,才会在事发的时候急着证明自己的清白。

既然和福臻有关……薄夜脑子里一下子想到了福臻当时说的那个幕后的大老板,然而此时此刻,另外一个名字窜入了他的脑海。

石婳。

唐惟好像也想到了,父子俩对视了一眼,从对方的眼睛里看见了和自己一模一样的情绪。

石婳!他们同时出声。

白越在一边有些错愕,不科学啊薄夜,真是令人不敢相信,你以前脑子一直都拎不清,现在智商突然之间上线了?薄夜握紧了拳头,得去调查一下石婳,石婳虽然对唐诗有恶意,但是不敢明面这么做,或许石婳还有帮手,才敢这样对唐诗动手。

唐惟眼珠子转了一圈,我拜托我师父去查一下石婳最近的通话记录。

可以。

薄夜点头,又对唐惟说,注意保护自己,这几天我派林辞去守着你们,既然有人想对唐诗动手,那么很可能还会有第二次。

好。

唐惟没拒绝,头一次如此相信薄夜,大概是见识过了薄夜当时为了唐诗歇斯底里的样子,唐惟甚至觉得,唐诗让薄夜去死,薄夜都没二话就去了。

承受一切密切关注后来唐惟从病房里拎着已经被喝空了的保温罐出来,薄夜看着他走出去,脸上的表情才逐渐严肃起来,白越看了他一眼,想对石婳动手?想知道石婳还有哪几个帮手。

薄夜沉思了片刻,据我现场看到的情况,福臻应该可以排除一下,他似乎也是意料之外,但是他应该知道和石婳有关系……既然能明白和石婳有关系,所以这个帮手,肯定也不是陌生人。

薄夜的眼睛眯起来,可能需要摆脱祁墨和洛凡帮我查一查当时有没有人动手了。

祁墨接到薄夜电话的时候是在傍晚,他正好打算找唐惟聊会天,薄夜电话就来了,开场就说明了全过程,直到后来祁墨的眼睛慢慢眯起来,我觉得有一个人,可以关注一下。

薄夜洗耳恭听。

祁墨一字一句,那个叫做肖赫天的家伙,听你的描述,他和唐诗之前不是也有摩擦矛盾?我感觉他可能会帮着石婳一起。

薄夜想了想,或许的确有这个可能,拜托祁墨去调查肖赫天最近的通话记录和出行记录,随后挂了电话。

白越问道,怎么样?肖赫天。

薄夜念出这个名字,一字一句,带着些许杀意的外泄,最近想找死的人……的确有很多……福臻和荣南的见面是在这天夜里,福臻开口就是,是不是你让石婳动手的?荣南坐在庭院中央,石头雕刻的茶几上还放着一壶红茶,氤氲冒着热气,淡淡的香味传来,却奈何缓解不料福臻敏感的神经。

荣南听见这个,有些意外地挑眉,出什么事了?为什么又突然间提起石婳。

难道不是你?福臻也吃了一惊,随后喃喃着,石婳对唐诗动手了,薄夜也被牵连了,所以这事儿没那么容易被压下去,我以为是你让她动手的。

荣南眯起眼睛,石婳那种女人?我不屑让她办事。

轮心机比不上安谧,论容貌不如施糖,样样都不如人家,我找她对唐诗下手?你当我是傻子吗?那么……石婳身边是谁?福臻盯着荣南的脸,似乎是在测试他有没有撒谎,可是荣南的表情很正常,丝毫不像是在骗人的样子,让福臻十分警觉,难道是石婳自己动手的?我现在就担心薄夜加入调查,然后把我跟你的关系统统都捅破了。

唐诗不可怕,薄夜才可怕!他若是想要一个人生不如死,那肯定有的是办法!福臻说,你和蓝鸣那边联系得怎么样了?一如既往。

听见蓝鸣这个名字,荣南口齿间溢出些许恨意,城市之光?海城的守护者?风神组也不过是当年的一个笑话罢了……福臻没说话,和荣南一起转头看着窗外,后来他问,唐诗一定要牺牲吗?不知道。

荣南像是一个先知,缓缓说着,或许已经有人做好了准备,代替她承受一切。

背她散步原谅薄夜福臻当时脑海里闪过去的就是薄夜这个名字,听到荣南这么说的时候,福臻猛地变了表情。

而这一切命运的齿轮,都在唐诗不知情的情况下滚滚向前,带着她奔向充满未知的未来。

唐诗额头上的伤口在复查的时候被告知说愈合得不错,她已经有大半个月没出去了,这次正好打算出去散散步,但是又因为自己现在腿不方便,行走也很困难,只能望着窗外花园发呆。

她的病房所在的楼层很高,看下去的时候能看到一大片景色,包括中间那个花园,唐诗一直想下去走走,奈何现在腿脚不方便。

于是这天下午苏祁来到病房里的时候,对着唐诗弯下腰说,上来,我背你下去?唐诗有些吃惊,真的吗?苏祁笑起来眼睛的颜色就特别好看,干嘛?我想是开玩笑,我每次来都发现你用这种充满渴望的眼神望着楼下,都有点不忍心了,干脆带你下去走一趟。

我可以坐轮椅的。

苏祁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看着唐诗,你所谓的坐轮椅就是上次横冲直撞把人家小孩儿撞到了?我第一次见到有人能把轮椅开成碰碰车,唐诗,你真的是头一个。

唐诗脸上发烫,那是我没坐过轮椅,没控制好速度!再说了……你非得给我买遥控的,害得我上下左右都没办法自己调节……所以就横冲直撞了。

苏祁笑的眼睛都眯起来了,一句话说就是你这个老司机技术还不过关。

唐诗不肯承认,是你买的轮椅太差了,而且马力太足了,一下子就能前进好多,很吓人的。

我可以买一把普通轮椅自己慢悠悠地转,也不会影响到谁。

苏祁摸着下巴,当初服务员跟我说最贵的也是最好的我才买的,你现在要退货?想得美,走吧,干脆我背你下去看一趟好了,你要是怕我累,把轮椅带上也行。

唐诗再没客套,她和苏祁的关系越来越熟络,没必要故作矜持,这种时候的客套反而显得做作。

后来医院走廊里来来往往的家属都看见有个个子高高的混血男人背上背着一个长发飘飘的姑娘走下楼去,两个人一路上还有说有笑的,苏祁说,你挺轻的,比以前轻。

是么?唐诗道,你以前知道我多重?以前抱过。

苏祁隐晦地说了一句,惹得唐诗脸色一变,又想提黑历史是不是?来来来,我跟你算算账——别别别……小姑奶奶我错了。

苏祁立刻求饶,背着唐诗到了花园里,一边慢悠悠地踱着步,一边和唐诗聊天,我说,你能原谅我,是不是也同样的,能原谅薄夜?唐诗一下子不说话了,像是沉默下来一样。

苏祁颠了颠背上的唐诗,唐诗?Dawn?怎么了?唐诗这才缓缓开口,没事……原谅薄夜?这个问题我一直都在逃避。

因为我觉得现在的薄夜比以前好了。

苏祁低笑一声,大概也是怕你被他重新抢走吧,他不在的半年,我花了好多力气才让你重新接受我的。

他们之间亲密无他苏祁的坦白让唐诗有些意外,她没想过苏祁能直接告诉她这种事情。

我怕你重新被薄夜抢走。

唐诗眼神暗下来,坦白说,我自己也不清楚目前对于薄夜是什么感觉。

苏祁背着唐诗在花园里慢慢穿梭,唐诗也用缓慢的语速说话,我恨不起来,我该恨他的。

但是现在……我们之间真的又发生了太多,很多时候,我都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现在的薄夜。

现在这个轻轻松松一句话,就可以为了唐诗把命都豁出去的薄夜。

察觉到唐诗的压抑,苏祁只能替她舒缓心情,我没有逼你说要你给我一个答案,唐诗,我只希望你能认清楚自己心里想要的书名,然后抓稳了,不要后悔。

唐诗听见苏祁这么说,眼神暗了暗,随后抬头去看周围一片花丛,如同这花花世界,乱花迷人眼。

唐诗轻声道,我这辈子后悔的事情太多了,到头来也不过是一场空。

苏祁听见唐诗说这种话,又觉得有些心疼,这个女人活到现在,爱的恨的,皆不由衷。

她被这个世界逼成什么样了呢?如果薄夜无法给她救赎,那么他……他可以吗?薄夜身体好了第一件事就是去医院看唐诗,但是没想到穿过花园要去唐诗所在的住院楼的时候,正好看见了那一幕。

唐诗被苏祁驮在背上,两个人一边温声细语地交谈,一边慢慢的散步,像是在赏花,唐诗的表情淡漠,垂着眼睛,半边侧脸静谧美好——他许久没见过这么温柔淡雅的唐诗了。

而这一切,她却可以毫无顾忌地,让另外一个男人看见。

说不嫉妒,是假的。

薄夜站在那里,脚步迟缓,那一瞬间他竟然有点想躲起来。

看着苏祁和唐诗亲切聊天的样子,也不知道他们之间在聊什么,薄夜根本不知道他们关系有这么好,好到苏祁可以这样背着唐诗下来散步。

就像……就像是情侣一样。

旁边经过的路人都会多看他们几眼,然后又把注意力转来薄夜身上,最后摇着头走开。

薄夜站在那里看了很久,看着唐诗和苏祁亲密无间的样子,在他眼里这已经足够亲密无间了吧?他和唐诗……连拥抱都是奢望,别说背她了,薄夜也想啊,可是唐诗一定会拒绝。

苏祁在唐诗心里是什么地位,自己又是什么地位呢?薄夜有点怀疑自己了。

后来直到唐诗重新坐回轮椅上,苏祁推着她往前走的时候,薄夜才装作刚来的样子,和他们正面碰上,还刻意打了个招呼,晚上好。

唐诗睫毛颤了颤,刚刚聊到了有关薄夜的话题,现在就立刻看见薄夜了,她总觉得这个男人是不是一早就来了都听见了,导致有点窘迫,只是低低应了一声,晚上好,你怎么来了?然而就是唐诗这种冷淡的反应,看在薄夜眼里,就成了一种……无声的抗拒。

薄夜把心里不舒服的感觉强压下去,然后对唐诗道,我身体好些了,就来看你,你的腿……孑然一身撇清关系我的腿没事。

不知道是怎么了,许是苏祁之前问起了薄夜的事情,使得唐诗现在一旦遇到和薄夜有关的就无比敏感,抢着回答道,没事……修养一阵子就好了,你没受伤就好。

薄夜看着唐诗额头上的伤口,轻声说了一句,很谢谢你那个时候把我推开……唐诗也曾问过自己,当时为什么要替薄夜推开?为什么本能会使她冲上前去?她问自己,却得不到答案。

或许答案从一开始就已经很明显了——无论经历过什么,生或死,爱或恨,唐诗都撇不下薄夜。

她哪怕自己恨死他,可还是希望薄夜活在这个世界上,若是薄夜没了,唐诗一下子连恨的对象都没了,那才叫做真的绝望。

被留下的人,孑然一身的那种绝望,半年以前经历过一次,唐诗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了。

所以当时大脑驱动她的身体,本能冲上去,甚至知道迎接自己的很可能是重伤或是身亡,可是她还是冲出去了。

如今的薄夜完好无损地站在唐诗面前,唐诗忽然间心口颤了颤。

一切都还是值得的。

她笑着摇了摇头,不用多客气,你也救过我的。

只是你忘了。

义无反顾地替她挡住子弹的侵袭,然后一跃而下,无惧粉身碎骨。

唐诗现如今说起来的时候,这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已经成为了她心中一道疤。

她在心里对薄夜说,你救我一次,我也替你挡了一次,薄夜,我们这样算扯平吗?但是唐诗什么话都没说出来,所以面对这样的她,薄夜以为……唐诗是在把以前的那些事情一点点还清。

他认为这是唐诗一种,和自己逐渐撇清楚关系的手段。

因为你救过我,我不知道怎么回报,随意干脆也替你遭受一次灾难,这样我们之间就不用说谁为谁付出过生命了,大家都一样了。

以后想要断干净的话,也不用在拿那些疯狂的事情当做借口了吧?毕竟,我也为了你做到这个地步了啊。

薄夜无声默认了这样的念头,再去看唐诗的时候,看她沉默静谧侧着脸,就觉得有些嘲讽。

原来他这几日的努力,对方都只不过在想着以同样的程度还给他。

薄夜就像是恋爱中患得患失的男人,唐诗的任何态度都有可能激起她的胡思乱想,只是两个当事人还没想到一起去,一个沉默是因为面对薄夜不知道该有什么态度,一个则是以为唐诗这是要慢慢和他抽离,所以两个人都没说话,气氛一时之间降到了零点。

到后来苏祁察觉不对劲,笑着来打圆场,要不上楼坐吧?薄夜盯着唐诗的脸,似乎想从她脸上看出别的情绪。

可是唐诗的眼里只有闪避,于是薄夜一字一句,不用了。

声音还有些冷。

唐诗惊了惊,错愕抬头,看见薄夜正用一种无比凶狠的眼神盯着自己。

他说,我就来看看你,你要是好就行了,没别的事我先回去了。

说完唐诗和苏祁来不及挽留,薄夜转身就走了。

可是他……他手里,明明带着过来送礼的糕点啊……没有回应灼伤自己苏祁也没想过薄夜的态度突然之间就来了一个这么大的转变,看了唐诗一眼,你……惹到他了?许久不见薄夜有这种生闷气的表情。

唐诗也有点意外,真要算起来,薄夜这样摆脸色,她还有点委屈,我没有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这样了,好像也没说错话。

苏祁叹了口气,可能薄夜最近精神状态不好吧,你也别放在心上。

远处的薄夜回头看见的就是苏祁低声安慰唐诗的模样,感觉就像是有针在刺着自己的心似的,让他直接把手里拎着的袋子丢进了垃圾桶。

那里原本装着带给唐诗吃的甜品。

薄夜深呼吸一口气,眼睛发红了,然后走回车子里,林辞还在驾驶座上等着,看了薄夜一眼,有些没料到,薄少,您这么快就下来了?薄夜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几句话,没上去。

啊?林辞摸不到头脑。

在下面碰到唐诗和苏祁了。

薄夜拉开车门坐了进去,随后用力摔上车门,我看他们气氛挺好的,也不想多当电灯泡了。

林辞在心里嘀咕,原来是吃醋了啊。

他想着要不要帮薄夜排忧解难一下,一边发动车一边试着开口,薄少,您别多想,唐小姐和苏祁……这……不可能啊,虽然苏祁喜欢她,但是唐小姐,不会啊……林辞心里认为,唐诗应该不会和任何一个男人在一起。

经历过了薄夜,还能为谁蠢动。

可是薄夜只是红着眼睛,像是一个无助的小孩子,喃喃着,那她为什么要拼命摆脱我?我很烦人吗?林辞沉默不说话了。

最近的薄夜的确态度很好,有空就来陪唐诗,他只是觉得自己好不容易和唐诗关系亲近了,想要努力变得更好,可是在唐诗眼里,这竟然成了一种压力。

——原来这就是被辜负的感觉。

薄夜伸手捂住脸,我大概明白以前的唐诗对我是什么感受了。

那些得不到回应的热情,只能灼伤自己。

现在这种感觉,像是一个轮回,又回到了薄夜身上。

林辞看着这样的薄夜,觉得还有些可怜,只能试着说,您不要乱想,唐小姐怎么会想着摆脱你呢?她能为了你连命都不要了……你想想是谁替你守住一切的呀?她怎么可能不要你,是不是你误会了什么?薄夜转移注意力,有些意外地看了林辞一眼,怎么说?林辞一边开车,一边用余光瞟了一眼自己的头顶老板,我觉得您误会唐小姐了。

她做人堂堂正正的,要是嫌你烦,肯定也会直说,不然干嘛还一直让你缠着她,所以你大概就是自己想太多。

唉,谈恋爱的男人情商智商真是负数。

最后一句的吐槽被薄夜听见了,登时就火冒三丈,你什么意思?意思是我现在情商低吗?!林辞吓得猛地踩了一脚油门,没有没有,我的意思是,薄少您真体贴,真替唐小姐着想。

她要结婚撬她墙角薄夜想来想去想不通,可是又觉得林辞说的有道理,干脆自己也沉默了,隔了好久才缓慢地对林辞说,林辞。

嗯?薄少有事您说。

你觉得……我和唐诗还有可能吗?薄夜第一次这么认真看着自己的手下,我是说真的,你觉得唐诗还有可能接受我吗?林辞本能摇摇头,开玩笑,要是这么容易接受,唐诗除非是圣母了!然而看见林辞摇头,薄夜又拔高声调反问一遍,你再摇头试试?!林辞立马改变了动作,点头如捣蒜,连着台词都变得阿谀奉承:必须在一起啊!你俩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绝配!谁敢抢我们唐小姐,我替您一枪嘣了他!……手下见风使舵的能力真是越来越强了啊。

薄夜回家的时候,正好岑慧秋也等在外面,看着自己儿子天黑了才回来,还有点担心,去哪儿了啊,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薄夜笑着说,去看了一趟唐诗,您别担心。

唉!岑慧秋一说起唐诗,眼眶一热,这孩子……真是……不要命了,你也不对人家好点!上哪儿去找这么好的姑娘啊!薄夜有些无奈,妈,我又不是……又不是没有好好对她。

我今天看见她好像和苏祁关系很好,我就觉得自己挺没意思的。

一边在客厅看电视的薄梁听见这话,立马把头扭过来,苏祁?苏家那小子?是啊。

薄夜装作不经意地提了一句,今天去医院,看见他背着唐诗下楼散步。

薄梁微微皱起眉头,唐诗和苏家那小子?应该不可能。

人人都说不可能,可是他的确看见了啊。

这么亲密的动作,要不是关系好,谁做得出来?薄夜心里哼着气,反正唐诗没喊他背过她。

薄梁看了眼自己的儿子,忽然间表情严肃起来,不行!薄夜吓了一跳,什么不行?薄梁指着自己儿子,你,必须把唐诗重新娶回来!我告诉你,我这辈子就认这么一个儿媳妇,换谁都不行!薄夜愣住了,看着自己的父亲下命令的样子,觉得还有些好笑,故意问了一句,唐诗这么好啊?薄梁恨不得挖开薄夜的脑子,看看自己这个不争气的儿子一天天想的都是什么,你见过这么以德报怨的姑娘吗?你当初怎么对人家的!你出了事人家怎么帮持我们的?唐诗心里明显还挂念你,你就这么给我放弃了,我不管,哪怕她跟别人结婚了,你也给我截胡抢回来!薄夜不知道该是生气好还是该笑好,只能道,爸,您想什么呢?那唐诗要是真的想和别人结婚,我怎么拦得住……拦不住也得给我拦!薄梁是真的很认真地在给薄夜传授经验,没事,你去抢亲吧,你平时做的事爸都觉得缺德,但是你要是抢了唐诗和别人的婚礼,我肯定支持你。

薄夜目瞪口呆!不管怎么样,薄梁得让自己儿子把唐诗再娶回家,这一次一定要风风光光的,补她一个盛世婚礼,骗也好哄也好,绝对不能再错过人家!记起来了他记得了看着自己父亲如此严肃认真地说着怎么把唐诗从别人婚礼上抢下来的样子,薄夜有点被逗乐了,你怎么知道的那么清楚?薄梁很一本正经地说,因为当年你妈就是我从别人的婚礼上抢来的。

岑慧秋面上一热,过去推了老梁一把,多大人了,还净说一些陈年往事的……薄梁说起这个,立马有了精神,哎呀,你当时是不知道,你妈可是我们十里八村一枝花,就暗恋我。

我当时眼高于顶看不上人家,结果她就跟另外一个一直追她的富家小子在一起了,我国外回来听说你妈要结婚,当场会都不开了,就冲去婚礼现场抢亲。

薄夜听得有滋有味地,笑眯眯地撑着下巴,后来呢后来呢?后来?后来你妈妈跟别人走红地毯的时候,半路被我截胡了呗。

我那会真的差点被人乱棍打死,都说宁拆一座庙,不拆一桩婚,我这是等于把人家的好事儿彻底搅黄了啊,谁家的脸面都下不来台啊。

然后我就拽着你妈狂奔,就跟私奔似的,什么都不要了,你爷爷留给我的家产我也两手一撒不要了,我说你捐出去充公吧,我要跟岑慧秋私奔了。

岑慧秋过去捏了一把薄梁腰上的肉,老梁,你说什么呢!你再说说试试——唉,打我干什么,这都年轻时候的往事啊……薄梁看了自己儿子一眼,拍了拍薄夜的肩膀,后来你妈就被我感动了呗,我什么都不要了,脸也不要了,名利钱财也不要了,就巴巴地跟着她对她好,然后你妈就原谅我了,第二年我俩臭不要脸地结婚了,我还办的比当年那个臭小子还要盛大豪华。

反正你妈风风光光嫁给我的时候,没人敢说一个不字。

薄夜还有些意外呢,我以为您很稳重呢,没想到也会做这么疯狂的事情。

年轻啊,不赌一把怎么知道呢?薄梁喝了一口红茶,被岑慧秋一把拍在背上,差点喷出去,岑慧秋恨不得揪着他的耳朵,还敢说你年轻时候的风流事吗?还教坏儿子!就你一个人干得出抢别人老婆的事儿——阿夜可能不能学你的坏。

不行啊,虽然……很缺德,但是还是要争一把。

慧秋你轻点,我这不是为了儿子的以后嘛,唐诗那么好的姑娘怎么能放手呢?小夜你听着,我帮着你一起把她重新骗回来,再好好对人家,让她想跑都跑不了。

反正我当时就是这么连哄带骗把你妈拐回来的。

岑慧秋真是无奈了,一把年纪了,真是的,还这么不正经,当着儿子的面说这些,有意思吗?薄夜看着自己父母这样,感觉家里忽然间就融洽和谐了,这个时候如果唐诗也在,笑着和他一起听父母年轻时候的故事,带上唐惟,他们五个人其乐融融,场面一定很温暖吧。

他真的想唐诗了,也没想过自己能这么喜欢唐诗,以前的他为什么没有意识到呢?远在白城的唐诗忽然间打了两个喷嚏,唐惟有些担心,不会是感冒了吧?唐诗摇摇头,不清楚,也许是最近有流感的病人住进来,带了病毒传染了呢。

唐惟坐在一边的陪睡床上甩着腿,把笔记本电脑一合,就过来给唐诗倒热水,注意身体妈咪,好好养伤。

唐诗看着唐惟那张和薄夜相似的侧脸,一时之间感慨万千。

薄夜,原来这世界上,竟然真的可以有人和你这么相像,从长相,到心思,如出一辙。

血缘真是一种奇妙的东西啊……唐惟端来了水,还是兑好的,不烫不凉正好的温度,唐诗道,谢谢,我没事,你去玩电脑吧,记得别玩太久,要近视的。

我在忙着开发新的程序呢。

唐惟骄傲道,等我开发出来了,就可以反向追踪那些曾经想要调查你的人的地址,而且是自动追踪的,不用我们一直监控哦!有一个天才儿子,真是一件又甜蜜又有压力的事情啊……薄夜在这天夜里听完了自己老爸老妈当年那一段像是一样狗血的过往之后,怀着复杂的心情去了房间睡觉,睡前岑慧秋喊住了自己的儿子。

小夜啊。

薄夜回头,看见自己老妈站在走廊的另一端,两只手搅在一起,像是有些紧张,那个,下次去见唐诗了,也帮妈转达一声谢谢她吧,当初安谧的事情……妈妈料到了但是没有通知,也是间接性酿成了这种孽,对她还是于心有愧。

你帮我和她说,叫她好好照顾自己,下次别这么拼命,薄家希望她好好的,只要她有困难,一句话,薄家倾囊相助。

哪怕倾家荡产,也要保唐诗平安。

薄夜点点头,嗯,我会的,妈你也别多想,唐诗现在好多了,比以前也笑得频繁了,我会努力,你别担心。

好,好。

岑慧秋嘱咐,是个好姑娘,唉……薄夜道了晚安就关门,钻入被窝的时候,还在想自己和唐诗以前到底是怎么样的。

为什么一点都记不起来。

他明明这么喜欢唐诗,一定是随着时间慢慢积累的,一见钟情不可能会让感情浓烈到这个份上,所以薄夜肯定,自己失忆之前,也绝对是很喜欢很喜欢唐诗的。

那么为什么……还会出现这么多……对她恶劣的行为?薄夜搞不懂过去的自己,只能抱着复杂的思绪沉沉睡去。

唐诗……若一切能重来,你还愿意回来我身边吗?这么想死,怎么不死一个给我看看?!唐诗,我真是小看了你不要脸的程度!你可别说你无辜,那死了的人该怎么办?你这个杀人凶手,你就是活该!从监狱里出来,觉得自己翅膀硬了吗?薄夜……倘若你有天知道,你今天的所作所为对不起我——那些过去的点点滴滴,那个凶神恶煞满目狰狞的自己一点点回溯到脑海里,最后时刻薄夜猛地惊醒,一身冷汗,扭头去看窗外,已是到了早晨,一室阳光……他大脑嗡嗡作响,不停地疼着。

他……记起来了……他记起来了!曾经过去罪孽深重薄夜脸色苍白坐在床上,额上有一道浅浅的冷汗就这么滑了下来。

他狠狠深呼吸了几口气,用力抓住身前的衣服,似乎这样可以得到些许缓解,只是他一闭上眼睛,那些记忆回溯,成为了他心头一根锐利的刺。

和唐诗有关的一切,现在一点点回到了他的脑海里,薄夜深呼吸一口气,想说话,却发不出任何任何声音。

他抓着身下被子的手在缓缓发抖,当这一切重新回到他印象里的时候,薄夜的大脑有些不堪重负。

他忘记了的那些撕心裂肺,忘记了的那些爱恨交缠的过往以一种根本无法抵御的姿态重归而来,薄夜脸色变得苍白,连着心脏都开始有了几分痛意。

唐诗,你这辈子只配赎罪!我只不过还给安谧一个真相。

我不会后悔,也不可能后悔。

薄夜喘了几口气,窗外阳光正好,他微凉的身体遇上了外面的晨光,衬托出一种苍凉的错觉来。

薄夜下床的时候扶着自己的脑袋,倒抽了一口凉气。

这些记忆回来的时候,让他不知道如何反应,或者说,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处理这些问题。

他记起来了自己当初对唐诗有多恶劣,也记起来了他后来为她奋不顾身去死。

薄夜脸色苍白地推门出去,正好岑慧秋在厨房里煎鸡蛋,薄夜恍惚中仿佛看见了唐诗的影子,以前的她也是这样温柔贤惠替他准备早餐。

薄夜喉间干涩,不知道该说什么,手指隐隐发着抖。

岑慧秋发现自己儿子从楼上走下来,喊了一声,小夜起床啦?今天周末,你不用急着上班,想吃什么?薄夜嗓子眼都有点发抖,颤着声音说了一句,妈……我,都记起来了。

岑慧秋愣住了,随后不敢相信地上前,一把抓住了薄夜的肩膀,你……你都想起来了?!记忆统统恢复了吗?真的假的?岑慧秋喜极而泣,一下子红了眼睛,你记起来了,真好……太好了,你还记得我们以前……给你过生日吗?记得。

薄夜也有些紧张,我……我还记得唐诗的生日……岑慧秋顿了顿,又觉得悲伤,拍了拍薄夜的肩膀,儿子……你也记起来以前和唐诗那些事情了吧?薄夜点点头。

声音有些嘶哑,嗯,我把她送进了监狱。

从薄夜嘴里听见这句话,得有多难。

他现在承认那些罪行的时候,就像是在打现在的自己耳光。

曾经他说,唐诗是个完美的受害者,但凡有一点事情,就可以把以前的委屈拿出来当挡箭牌,他以为这是唐诗的做作矫情,现在才知道,原来是他罪孽深重。

他对于唐诗做出的那些事情,能换来唐诗现在的态度,都是她太过仁慈了。

薄夜呆呆地站在那里,忽然间失去了追逐唐诗脚步的勇气。

他才知自己曾经有多恶劣,那现如今……还有什么脸皮去死皮赖脸缠着唐诗要一个原谅?他配吗?失去勇气不敢面对岑慧秋察觉出了薄夜的心情不好,就在一边立刻劝慰道,你别多想,你也经历了很多事情,唐诗不是那种不近人情的姑娘,她也会理解你的,今儿周末,要不……找惟惟去?薄夜眼神深沉地看了自己母亲一眼,最后从喉咙口挤出几个字——我不敢去。

岑慧秋如遭雷劈立在原地,看着自己儿子脸上的表情,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

薄夜向来轻狂乖戾,从来没有什么怕过,可是现在,得知了所有从开始到结束的薄夜,他怕了。

他竟然再也无法鼓起勇气,像之前那样无知但是一腔孤勇去追求唐诗。

他有些犹豫,做不到完全的自我。

后来薄梁从外面晨跑回来,看见薄夜和岑慧秋沉默地在一边吃饭,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劲,下意识问了一句,怎么啦?岑慧秋轻声道,阿夜的记忆恢复了。

都恢复了。

薄梁的反应和岑慧秋一模一样,都先是震惊了,随后变得有些小心翼翼,大概是那些过往实在是太过不堪,夫妻俩怕薄夜一下子记起来了,一时之间有些无法接受,所以夫妻俩眼神都有些复杂。

到后来,是薄梁先提议道,你要不先去医院做个检查,然后……然后一切的事情,再慢慢自己做决定。

这意思就是,接下去到底还要不要继续对唐诗好,都看薄夜自己。

薄夜应了一声,吃完早餐就给江凌拨了个电话,问他是否有空,随后就起身出发,出发前薄梁有些担忧,询问了一句,你现在状态开车没事吧?脑子还疼吗?还有些疼,但是薄夜没说出来,只是说一个人没关系,就出门去了,整个家庭忽然间就笼罩了一股低气压,连着岑慧秋都是一脸担忧。

这孩子以后怎么办啊。

他再也没勇气面对唐诗了,自从记起了所有的事情。

薄梁只能摇摇头,慢慢地说着,有些劫难,注定了得他们自己去承受。

若是能熬过来,或许唐诗和薄夜之间,也能看见阳光了吧。

薄夜在二十分钟后到了白越的秘密基地里,这几天正好Asuka也在,看见薄夜打了个招呼,结果对上薄夜的眼睛,Asuka敏感地皱了皱眉,你有些不对劲。

薄夜没否认。

Asuka眼神又是一闪,你这表情……你该不会,该不会记起来了吧?!白越手里的培养皿差点被打翻,他把培养皿放回保温室里,随后脱了手套出来,一身红袍风姿绰绰,来到一脸阴郁的薄夜面前,怎么了?薄夜坦白,我的记忆,恢复了。

白越有些意外,没想到薄夜的记忆能恢复得这么快,他甚至觉得这段记忆很有可能这辈子都回不来了,却没想过这种时候,记忆偏偏恢复了。

白越想了想,最近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刺激着你,导致你开始慢慢回想起过去?薄夜嗓音低沉,最近回想到的过去的确比较多……也许是这样。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白越喊薄夜进去躺下,随后给他做了一个很完整的检查,后来单子拉出来的时候,Asuka也凑上去道,有没有什么状况?都还行。

白越看了眼上面的各项指标,吹了声口哨,看来你养的挺好的,还胖了两斤……最近跟唐诗相处不错吧?心态好导致身体好。

薄夜现在一听见唐诗名字,本能反应就是心脏缩了缩。

白越发现了,又多看了一眼薄夜,你和唐诗之间……发生了什么吗?薄夜干涩地说,我记起来了以前做过的事情,所以现在我根本不知道要用什么样的脸面去面对他。

若是他还是那个忘得一干二净的男人,可以一无所知但是用尽一切去爱她,那该多好。

薄夜觉得这阵子和唐诗的相处就像是一场梦,他毫无顾虑地追求她,把自己认为的最好的都献给她,可是如今梦醒了。

当头一盆冷水泼下,让他浑身上下彻骨的冷。

白越看着薄夜的指标许久,缓缓的说着,你也许可以活得久一点……不过你现在的状态似乎进退不能。

毕竟和薄夜认识久了,一眼就能看出现在薄夜在想什么。

薄夜觉得烦躁,啧了一声,惯用的那种凛冽的眼神扫过纸上面的各项数据,随后道,活久了能有什么用。

反正以后的人生里没有唐诗,照样还是很无趣。

Asuka在一边笑着打趣,你现在是全身心沦陷在我女神上面了啊,都能说出‘得不到她的人生的就很无趣’这种话了。

薄夜没否认。

Asuka又道,那你继续呀,别怕就行了。

薄夜顿了顿,随后说,继续根本不是两个字这么轻松的事情,我现在不知道用什么态度面对唐诗。

Asuka在一边给薄夜出主意,用手撑着下巴,那么唐诗呢?薄夜被她反问得一愣,唐诗用什么态度面对你?你失忆了,可是唐诗没有啊,唐诗还是那个唐诗,她面对你的时候,用的态度也没有多尴尬吧?一语惊醒梦中人。

薄夜这才想到,唐诗的态度,好像真的没那么多抵触。

哪怕自己是伤过她的男人,但是她也在慢慢接受自己。

这……是不是……代表着,其实唐诗……也在慢慢肯定他的付出?薄夜感觉自己现在随时随地能从原地跳起来,现在就想飞奔过去找唐诗——告诉她,他恢复记忆了,他知道自己有多恶劣了,他也恨当初自己的不争气,没能好好挽回唐诗,他更想说,唐诗,不管是过去的我,还是现在的我,都已经看清楚了自己心里想要的是什么——我想要你,唐诗。

薄夜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后来一把抓起钥匙往外冲,白越都吓了一跳,你去干嘛?薄夜头也不回,找唐诗!突然之间找她干嘛?白越过去拦着薄夜,大周末的,坏了唐诗的好心情?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薄夜骂了一句,老子是去找唐诗坦白的!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懂不懂!追妻第一步不是都这样吗!互相揭底挑拨离间面对薄夜现在冲动的态度,白越觉得一阵头疼,随后一把拉住了薄夜,你慢点,唐诗现在起床了吗?薄夜看了眼时间,以她健康的生活作息,现在应该起床了。

很好,如果起床了的话。

白越掏出手机上的海报来给薄夜看,唐诗现在应该和肖赫天在一起拍广告。

薄夜一看,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怎么回事?就是星光传媒公司的合作呀。

Asuka在一边接上道,唐诗不是形象大使么,肖赫天又是代言人,也不知道福臻脑子有没有问题,居然没有和唐诗解约。

唐诗自己本身身正不怕影子斜,倒是无所畏惧,就是我看不懂福臻现在为什么还要强撑着和唐诗的关系。

薄夜想了一会觉得不放心,我得去帮忙。

白越愣住了,帮什么忙?薄夜啧了一声,这都不懂,难怪你单身!万一唐诗被肖赫天冷嘲热讽蹬鼻子上脸呢,那我不是正好替她打脸么!这种刷好感度的事情,我能错过?说完又一把抓起三叉戟的车钥匙往外走,白越跟在后面,带我一起带我一起!帮唐诗打脸这种事情怎么能丢下我?早就看肖赫天那个装逼的小白脸不爽了。

Asuka也站起来,走走走,唐诗一个人去势单力薄,我们去给她撑场子。

白越眼珠子转过来看了Asuka一眼,**,我觉得你就是想泡唐诗。

Asuka笑得面不改色,哪儿能呢,那是我女神,舍不得玷污。

薄夜脸色一变,你一个女人都要跟我抢女人?!Asuka笑了两声,好好看着你家唐诗,哪天变成了别人的宝贝,那可就来不及了。

薄夜气得连爆几句粗口,后来到了车子旁边,才想起来,他的玛莎拉蒂是二人坐的。

Asuka和白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石头剪刀布吧,剩下一个人爬车顶。

幼稚!Asuka嗤之以鼻,去了隔壁自己的跑车里坐下,我不跟你们玩了,我自己开车去,我们直接星光传媒门口见吧!看谁先到唐诗身边。

到唐诗身边这个说法就像是一句挑衅,薄夜转动车钥匙,拉着手刹,原地踩下油门,发动机发出轰鸣的声音。

妖孽的男子嘴角噙着冷笑,你这是想跟我飙车?白越一句雅蠛蝶在堵喉咙里还没来得及发出去,下一秒就感觉到身下的车子猛地发出一声咆哮,紧跟着有两辆车在一秒钟的时间里一前一后直接飞奔出了停车库,速度快得就像是一道闪电,耳边没有关紧的窗传来尖啸的风声,白越手忙脚乱系上安全带,比了个拜菩萨的姿势,阿弥陀佛阿弥陀佛……薄夜油门直接踩到底,因为刺激的快慰感导致肾上腺素飙升,他的瞳仁分秒之间紧缩成针孔状,后来白越在这快速到令人根本无法做出反应的狂飙之下差点吐出来,要死了要死了!!薄夜你停车——Asuka借着弯道直直冲过薄夜,薄夜冷笑一声,再次加速超越,突破180码的极限,指标的针杆疯狂跳动,白越尖叫着,我不想死啊!薄夜你这短命鬼——放我下车!!!然而此时此刻的星光传媒拍摄大厅里,正上演着一幕别有心机。

石婳发现了唐诗额头上还没痊愈的伤,加上她现在坐着轮椅行动不便,就果然蹬鼻子上脸,挽着肖赫天处处给唐诗使绊子。

唐诗姿态高,懒得和她计较,岂料石婳一逼再逼,居然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出了一个瘸子怎么适合拍广告的话。

一个瘸子。

唐诗是为什么会坐在轮椅上的?所有让你都知道——是为了救薄夜!石婳这话可是大不讳,等于是在说唐诗救薄夜是一件很可笑的事情,她自己还没来得及得意呢,唐诗就一个巴掌上来了。

她坐在轮椅上,偏偏眼神冷漠,那一巴掌下去毫不犹豫,随后冷着声问道,你再说一遍?再说一遍她是瘸子试试?石婳捂着脸,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一次又一次尝试挑衅唐诗,可能是看她太不爽了,然而唐诗平时身边又有薄夜帮着,好不容易等她现在形象这么惨又孤身一人,怎么能放过这种机会?我说你怎么了,不要脸的,居然还待在我表哥的公司,你没见肖肖有多恶心你么?这话一出,所有人抬头去看肖赫天的表情,肖赫天登时表情僵硬了,一会笑也不是愤怒也不是,总觉得有石婳这个猪队友在,自己早晚会被拖下水,于是两个人开始互相甩锅,肖赫天说,对我来说,合作伙伴都一样。

意思是,只是合作伙伴关系,也不会有别的,别人又看了石婳一眼,石婳立刻道,你上次说了唐诗不识好歹。

得了,不用唐诗出手,他们都开始自揭老底了。

肖赫天真是脸上什么表情都有,硬是被石婳这种没有脑子的女人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随后立刻对石婳大声道,不要在这里胡说,唐诗还是我的搭档呢,你自己对她有想法,就别拉我下水……众人目瞪口呆,好一出互相捅刀子的大戏!唐诗坐在轮椅上,眸光还是淡淡的,似乎这出闹剧根本影响不到她,她早就想过肖赫天和石婳这种恶男恶女的组合迟早会互相翻脸,但是没想过这一天来的这么快,这么嘲讽。

她冷笑着,你们聊完了?聊完了我要工作采景了,无关人员麻烦离远点。

这意思就是,石婳,没你的事儿,别瞎进来掺和。

大家一看,你看看这对比!一个波澜不惊一个气急败坏,真是反差明显!后来石婳反应过来了,就直接指着唐诗,你这个挑拨离间的女人,我早就知道你不是什么好东西——门口传来一道声音,你说谁不是好东西?把她带走替她出气石婳听见这道声音,条件反射就是一哆嗦,这声音太熟悉了,每次她想对唐诗下手的时候,就会有人出来帮腔——逆着光,门口有人进来,唐诗坐在轮椅上,看不清远处那人的身影,只知道是个高个子的,瘦瘦高高一路走过来,身后还跟着两个人,其中一个穿着红衣,那姿态令唐诗觉得很眼熟。

走近了,才发现是薄夜。

石婳一看见薄夜出现,整张脸顿时都扭曲了,吓得连说话都变了声音——夜哥哥,你怎么了……今天不是周末嘛?周末为什么薄夜会出现在这里?薄夜看了一眼石婳脸上的巴掌,当做没看见似的,倒是走到唐诗身边,问了一句,手疼吗?众人哗然!唐诗打了个石婳一巴掌,薄夜第一反应居然是问唐诗手疼不疼!天啊,薄少这是怎么了!唐诗没说话,只是眼神淡漠,看着石婳的时候,石婳怒从心起,你什么时候勾引了夜哥哥——下一秒,又有一群人从外面走进来——是蓝鸣。

石婳一惊,随后看见有人从旁边拿起手铐直接往她手上铐,这个突如其来的情况个个吓得大惊失色,怎么回事!石婳尖叫了一声,你们干什么——你们凭什么抓我?薄夜冷笑,自己干了点什么心里没有一点B数吗?石婳脸色惨白,旁边的肖赫天也隐隐发现了事情的不对,薄夜明显是有备而来的,难道……难道他们对唐诗下手的事情,薄夜知道了?谁……谁能查到当时的广告牌被人提前切割过?何况监控录像他们都掉包了,薄夜他们是怎么拿到原版的?然而,拿到原版对于薄夜来说小事一桩,甚至不用找祁墨他们复原,凭着他自己的技术就能随随便便入侵这栋大楼的安全系统。

这一出转折来得实在是令人措不及防,蓝鸣跟着薄夜进来,白越站在一边,因为蓝鸣在,所以他脸色并不好,只是选择了沉默,这导致所有人都觉得他们不好惹。

薄夜的出手,白越并不意外。

早在当初,薄夜他们推测到石婳身上的时候,就已经直接打算动手了,因为一直看在福臻的脸面上没有撕破,但是如今这是彻底打算连福臻的面子都不给了。

你都他妈要跟老子抢女人了,老子给你什么脸!管你表妹还是亲妹,照抓不误!蓝鸣一声令下,带走!等一下——!石婳好歹是福臻的亲戚,没受过这样当众打脸的事情,感觉灵魂都出窍了,为什么抓我——你……广告牌的事情。

薄夜一字一句,眼里带着杀意,我想好好和你算算呢。

不……不可能的,薄夜是怎么知道广告牌里有她做过的手脚?而且当时打电话的明明是……石婳现在急红了眼,不管敌我,当场高喊着,是肖赫天干的!肖赫天想害死唐诗——不是我!肖赫天?!大名鼎鼎的明星偶像肖赫天居然……居然想害死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这话一下子掀起惊涛骇浪!事情败露密谋害人肖赫天原本站在那里,一听见石婳将所有的事情统统捅到他伸上来,立刻脸色变了,后退几步摇着头,你疯了吗!关我什么事——唐诗坐在那里,眼神冷静,只是忽然间发出一声冷笑,原来广告牌砸下来,不是偶然?她这一声逼问,重重砸在了肖赫天的心口。

他顿时慌乱起来,哪怕自己是大明星,可是如果想抓自己的人是薄夜……他……他根本没那个能力和他面对面硬抗!他当时只是打了个电话而已,通知对方一声可以动手了,但是他自己其实根本不知道石婳准备的是那么大的杀心,原本只是以为找一帮人把唐诗绑架了,却没想过是直接打算通过广告跑砸死她!何况那天变故也是接二连三的,因为薄夜出现了,打乱了位置,原本计划好的广告牌却偏偏要落在薄夜头上,唐诗舍身去救,导致惨剧酿成,肖赫天当时也是被吓到了,那个时候看见唐诗被压在下面,薄夜崩溃救人的时候,他才意识到……原来创下了这么大的祸患……若是有朝一日东窗事发……那么自己被牵连进去的,可是杀人案啊!肖赫天是大明星,当明星最要紧的就是不能有任何的黑料和绯闻,一旦身上有负面消息传出,对于他就是剧烈的打击,从刚开始薄夜进场,到现在带走石婳,肖赫天全程一颗心都提在嗓子眼里,因为他在这桩事情里也曾经又插手,若是薄夜也查到了什么蛛丝马迹……他,或许也难逃其咎。

然而肖赫天对上薄夜的眼神,薄夜只是冷冷地看着,那眼里似乎已经看穿了一切,但是偏偏没有说出来。

肖赫天浑身冰凉。

薄夜……难道已经什么都知道了?那为什么,只抓石婳,不抓自己?薄夜挥了挥手,立刻就有人将石婳带走,蓝鸣走的时候还意味深长地说着,下次有这种事情一定及时通知我,我在,谁敢出来阻拦?薄夜嘴角噙着危险的笑,那表情如同帝王,或许以后还得你帮忙呢。

意思是……没完吗?肖赫天脸色苍白,看着石婳哭天喊地被带走,后来连福臻都听到消息匆匆奔下来,神色错愕,你抓我表妹干什么?她都想害人了,我为什么不抓她?薄夜冷冷一瞥,让石婳两腿一软,我没有……我是受人指使,肖赫天你帮我说说话……石婳一声一声喊着肖赫天,围观的群众已经开始猜测他们之间的关系了,小河滩现在进退两难,死死咬着牙,冷汗都下来了,我……我怎么知道?你为什么要我来帮你说话?你少在撇清关系!你也接到了吧!那个女人的电话!事情败露,石婳彻底装不下去了,歇斯底里喊着,那个叫神秘女人的电话,你肯定也接到了,否则你为什么会配合我——众人惊呼,什么?肖赫天真的有参与密谋害人事件?!送入监狱别再伤害肖赫天还没来得及替自己狡辩一句,蓝鸣已经眯起了眼睛,那声音带着极具威严的气魄,一字一句,连着肖赫天一起带走!等一下——福臻眼睛都瞪大了,薄夜这是来他的地盘砸场子啊!都直接把他的形象代言人带走了,那不是在等于抹黑整个星光传媒吗!福臻着急吼了两嗓子,都想干什么,有什么证据证明——他对上薄夜眼睛那一刻,心一寒。

难道……难道自己那个不成器的表妹,真的……真的对唐诗下手了?用广告牌砸人这种杀人事情都干得出来,她是不是丧心病狂?!石婳和肖赫天被按入警车的时候,一个个脸色都像是临死的人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一样,所有人都注视着这两个上蹿下跳步步逼人的男女从一开始的嚣张到现在根本不敢发出一丝声音,大家都觉得不可思议。

连肖赫天都有参与,唐诗这是得罪了谁啊到底……薄夜看着他们被蓝鸣带走,转过头来看着福臻,这才轻声问道,你有意见?轻描淡写一句,却带着一股子令人不容置疑的冷酷,福臻咬牙,你这是想干什么?想造反吗?薄夜,朋友不想做了吗!薄夜仰天大笑,跟你做朋友?他像是听见什么笑话似的。

随后男人走到唐诗身边,推着她的轮椅往前,唐诗稳稳地坐在轮椅上,知道是薄夜在推着自己,也没多说别的,两个人一起到了福臻面前。

福臻才发现,这一刻,他们两人的眼神……竟然无比相似。

冰冷的,带着杀伐果决的气势,让人觉得想被狼群首领盯住,让他有一种……被看穿的,心虚的错觉。

唐诗淡淡地问了一句,然而光是这一句,就叫福臻喘不过气来,福臻,你帮着石婳,若是石婳真的对我下过手,你该当如何?你该当如何?福臻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从没想过自己的表妹糊胆大包天到这个地步……居然对唐诗起了杀心!不,一定是有谁在背后不停的挑拨,否则石婳向来只是胸大无脑,但是没有穷凶极恶到这个地步,她一定是被谁洗脑了……福臻脑子里的想法乱成一团,此时此刻面对着唐诗的眼神,却不知道该如何辩解。

唐诗轻声道,解约吧,违约金我会赔偿,我不想当你公司的形象大使了。

贵公司,让我觉得可怕。

贵公司,让我觉得可怕。

唐诗从未想过,自己如今坐在轮椅上,是遭人陷害。

这是多大的恶意,恨不得让她去死?薄夜若是没有查到这一切,那么她就还要继续跟石婳相处下去,继续跟这个……要杀了她的杀人犯一起。

唐诗的手隐隐发着颤,抬头问薄夜,你是怎么查到这一切的?薄夜低头,眼里的情绪很深,盯着唐诗却只说了一句话——五六年前的错害让你进监狱,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你受一点委屈了。

那一刻,心脏读秒,思绪狂飙,所有的意识化作潮水在顷刻间将唐诗淹没。

绝不允许她被欺负那一瞬间,唐诗脑海里什么念头都有,无数回忆化作腥风血雨,她直勾勾盯着薄夜的侧脸,男人正用很认真的眼神注视着唐诗——他,不是在开玩笑。

唐诗呼吸一滞,薄夜推着她的轮椅向前,他们向前,回忆的洪流便往后倒退,擦肩而过的福臻,白越,Asuka,都成为了过去的剪影,**八荒开始扭曲崩塌,一点点分崩离析,连同所有爱恨情仇一起,逐渐消散,化做一张,不喜也不悲的脸。

眼神凛冽冷酷,鼻梁笔挺。

薄情的唇,淡漠的眉,他是薄夜。

住在唐诗一段得不到的爱恨执着里的旧人。

那个曾一度想让她死,到头来却用肩膀撑起她全部的男人。

薄夜,我们这辈子都在彼此蹉跎,从一开始,想让我死是你,到了后来,想护我周全也是你。

唐诗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坚硬了,哪怕薄夜用再多的爱意,她都不会让自己退让半分,可是此时此刻,从薄夜嘴里听见那句话,还是让她的心脏在瞬间发颤。

薄夜,你让我变得脆弱。

唐诗红了眼眶,看着薄夜把她推出门去,他不再回头看星光传媒的任何人一眼,Asuka和白越跟在薄夜身后,就如同帝王降临,带着宣告天下的气魄,用行动证明了他的想法——我就是来把你妹妹和肖赫天抓进去的。

我就是来带唐诗走的。

我就是不允许任何人对唐诗蹬鼻子上脸,哪怕我曾经是个人渣。

绝,对,不,允,许。

而你们,没有反对的资格。

薄夜冷笑了一声,说了一句走,随后就离开推着唐诗的轮椅带着她离开,一身红衣的白越妖艳危险,Asuka雌雄莫辩又令人觉得不好靠近,他们几个保驾护航之下居然没人敢上前。

福臻和星光传媒的众人愣在那里,反应过来直直抽了一口冷气。

当着总裁的面直接甩脸子说解约不干然后把人带走的……可能只有薄夜一个人做得出这种无法无天的事情!福臻回过神来,脸色暴怒,愣着干什么?把薄夜给我拦住!都敢这样直接到他地盘上来抢人了,薄夜这是打算直接和他撕破脸皮?福臻没忍住自己内心的怒气,甚至连说话都不顺畅了,他一边指挥着保安,一边大步走到外面拨通了一个号码。

是我。

福臻根本克制不住自己的暴怒,薄夜干的事情等于打了他一耳光,薄夜可能想造反。

薄夜?荣南眯着眼,似乎这个发展超出了他的意料,到底出什么事情了?我表妹。

福臻咬牙切齿,很可能对唐诗下手的时候,被薄夜收集到证据了。

薄夜的手段我太了解不过了,他肯定能把我表妹弄到身败名裂,连着我们家一起!荣南有些错愕,怎么回事?你的表妹怎么会莫名其妙……突然间出手?我没有下达命令……不是你?福臻脸色苍白,那是谁指使的石婳对唐诗下手?现在连着肖赫天都被牵连了!薄夜心机深不可测荣南听见这句话的时候,眼神一下子沉了下去,他脑子里掠过了很多名字,到后来逐渐有了清明的思路,一字一句,是安谧。

福臻没想到是安谧。

他根本不敢想,那个坐在轮椅上的女人,居然敢擅自动了手脚,没有收到荣南的命令就敢贸然出手,她是疯了吗?福臻压低了声线,要不要去找安谧?不……你别去。

荣南的声音猛地开始急促,薄夜一直这么久按兵不动,对安谧纵容,很可能就是放长线吊我们这条大鱼,让安谧越来越嚣张,让她自动出手,让我们的计划受到影响,然后最后让我们因为被影响了从而去联系安谧,再进而暴露行踪!福臻的心猛地一惊。

薄夜如果真的有这种预算……那么他的心思该是有多可怕?步步为营逼着他们动手,放纵安谧的野心,就等着最后一刻的收网。

薄夜在这场计划里,到底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难道是高于荣南的存在吗?仰视着一切,掌控全局。

福臻越来越不敢深入想象,他迫切地问了一句,那该怎么办?安谧难道放任吗?我觉得,我们是时候舍弃安谧这条线了……荣南咬牙切齿,培养了那么久的工具,必须得新找一个。

薄夜这招太狠了,惊动了他们,但是如果他们还是不想暴露自己的话,只能将安谧舍弃。

安谧是掌握着他们重要消息的人员,若是舍弃了安谧,等于说被砍下一根臂膀,对于荣南来说,就如同割肉。

他这是在逼着他们把安谧供出去。

可是若是没有了荣南他们,安谧等同于一具废物,落在薄夜手里,怎么死都不知道……福臻和荣南的脸上表情都很凝重,到了后来两个人通话结束,薄夜早就带着唐诗扬长而去,福臻站在公司大门口,拳头一寸寸紧握。

他猛地转身大步往回走,秘书跟在身边急切地问,没事吧总裁?我们接下去……准备公关营销。

福臻恶狠狠地说道,薄夜下一步肯定要把肖赫天搞垮,肖赫天是我们形象代言人,出现一点事情都会和我们公司的利益息息相关,所以立刻准备公关长文,准备应对薄夜的任何手段!秘书小跑了几步,知道了总裁,可是薄少……谁能想到薄夜会准备什么来攻击他们?或许薄夜等的就是他们把肖赫天捧上去,然后连着福臻的公司一并拖下水……这个男人的心机太狠了……福臻咬牙切齿,你去找人打探打探薄夜!秘书脸上面有难色,我……我怎么打探薄少?薄夜现在看起来并不好接近,贸然的话……没准还会被薄夜厌恶,然后连着对福臻的公司进行无差别攻击。

福臻反手打了一秘书一耳光,彻底撕裂了斯文的样子,我让你去你就去!谁他妈管你,老子要是被拉下水,你一样丢饭碗!秘书捂着脸瑟瑟发抖地退下,福臻进去狠狠踹了一脚总裁办公室的门,随后整个人喘着气坐在上面,怒气横生。

薄夜是当真要和他们撕破脸!薄夜在这天带着唐诗回去,随后将她直接抱起来放上了副驾驶座,唐诗还有些惊慌,你……干什么……薄夜笑着说,你腿脚不是不方便吗?唐诗有些急促,抓着薄夜的肩膀道,这样不大好……薄夜乐了,怎么不大好?唐诗更加紧张了,大家都看着。

白越和Asuka原本一脸看戏的表情,立刻把眼睛挪开看着别的地方,薄夜对于自己好朋友的识趣感到很满意,随后将唐诗放下去,然后关上车门。

唐诗看着薄夜的车子,你什么时候新买的车子?薄夜说,闲着没事买的。

新买了一辆兰博基尼,不少钱吧。

唐诗看了眼白越他们也各自回到车子里,随后踩下油门,然而这一次和来之前不同——他们开的速度并不快,大概是照顾唐诗在车上,所以没有采取之前的飙车方式。

薄夜接了一个车内电话,是白越的声音,等下去我基地集合,我给唐诗看看腿。

唐诗有点尴尬,没……没必要这么大动干戈吧?我没事的,正规医院都看过。

你额头不是伤了吗?对于唐诗的接腔,白越没觉得意外,随后笑着说了一句,薄夜当初脑袋伤到了失忆了呢,我怕你也失忆了,那薄夜要崩溃了。

唐诗意外得看了薄夜一眼,然后道,我不会失忆的。

除却上一次受了刺激以外,但是她那次也很快就记起来了。

关于自己的人生,每一件事,每一次收到的伤害,唐诗都清清楚楚地记得。

统统记着,不能忘,忘了那就等于自己之前的人生从来没不存在一般,那就不再是原本那个她了。

所以唐诗不敢忘。

她轻声道,其实忘记是一种新开始,是一种解脱。

但是我不愿意……我宁可我这辈子荆棘坎坷,也要延续,那是我只有一次的人生,所以我不想重来。

都说人生不过是一种重来,但是重来就代表着放弃过去。

薄夜怔怔地听着唐诗这段话,连白越挂电话了都没察觉,后来唐诗沉默了,薄夜才哑着嗓子说道,我明白你这种感觉……我失忆的时候,也像是和过去的自己彻底阻断了。

他的声音里藏着些许干涩,唐诗本能地觉得,薄夜这段话背后还有别的意思。

随后,看见薄夜原本眼睛注视着眼前,却突然间转过脸来一下,那一眼,眼里带着无数的回忆,腥风血雨拔地而起,薄夜嗓音喑哑,可是唐诗……如果,如果我记起来了呢?如果我记起来了呢?唐诗呼吸一滞,那一瞬间如同猛地踩空一级楼梯,整个人被失重感重重拖了一下。

她的瞳孔缩了缩,声音都抖了,你说什么?薄夜握紧了方向盘,又重复了一遍,带着煎熬,我记起来了。

唐诗,有关于你的,我们之间的一切。

别离开我我好爱你唐诗红着眼睛看着眼前的男人,他的字句在出声落地的瞬间,就掀起惊涛骇浪。

她觉得自己手脚都在抖,薄夜突然间……恢复记忆了?那现在的他,到底是哪个他?他又是如何记起来了?唐诗觉得自己可笑,薄夜恢复了记忆,她第一反应居然是担心他大脑是否还有后遗症。

自嘲地低下头去,扯了扯嘴角,习惯真是容易让人犯贱啊。

薄夜很快将眼神放回前面的道路上,却颤抖着,伸出一只手来。

然后,将手覆盖在了唐诗握紧的拳头上,两人才惊觉,原来对方都在颤抖。

他们,都被这场爱情折磨到了互相害怕的地步。

薄夜察觉到唐诗想把手抽开,于是在下一秒狠狠用力,直接抓住了唐诗的手。

唐诗吓了一跳,心都在哆嗦了,连着整个人都开始惊慌,薄夜你干什么……你放开……我……薄夜哑着嗓子,死死攥紧了唐诗的手,单手开车,他打转了一下方向盘,另只手还是握在唐诗的手上。

男人趁着空隙,转过脸来看了一眼唐诗,对上她害怕的目光,喉结上下动了动,唐诗,我真的都记起来了。

唐诗红着眼睛,既然记起来了……为什么还要来找我!薄夜眼神痛苦,我受不了……你离开我。

唐诗无助地闭上眼睛,干脆放弃了挣扎,任由薄夜握着自己,那滚烫的温度随着紧贴的手指传递到了唐诗的身上,她不敢说话。

害怕被这样的薄夜入侵,害怕自己再次犯贱沦陷,害怕忘了曾经受过的苦白白承受——她太害怕薄夜的温柔和好了。

薄夜哑着嗓子,努力克制着自己内心所有的冲动,天知道他现在心里有多疯狂,疯狂到连控制自己都已经成为了一种强撑。

我……都记得,你为我付出的那些。

薄夜缓缓地把自己所有想说的话都说了出来,我统统记起来了,所以唐诗,其实我今天来找你,我自己也很害怕。

我根本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你,也不知道自己以后要如何和你继续相处。

薄夜的声音低了下去,那段回忆,对我来说几乎是折磨,我无法想象自己像个魔鬼一样逼迫你,伤害你,辜负你,到头来,还是你将我从深渊里救起。

唐诗,我知道我现在根本没什么脸面来求你原谅……可是,可是……那些感情已经满到了快要将他吞没的地步。

思念若是有声音,他们双方都该震耳欲聋。

薄夜的声线带上了些许颤抖,你不原谅我也好,把我当做过去的薄夜也好,都没关系,我害怕你从此逃离我,然后带着惟惟离开我的世界,我会疯掉,哪怕我安安分分看着你和别人结婚成家,我也不会来干扰你的生活。

唐诗听不下去了,爱已成了煎熬。

但是出乎她意料的是——薄夜哭了。

薄夜哭了,眼泪一滴滴落下来,停了车子,他终于可以扭头长时间注视唐诗,可是我发现我根本逃避不了我自己的内心。

唐诗……我好爱你啊。

做个试验太难喝了我好爱你。

这四个字,惊起万千荒洪。

唐诗怔怔地看着薄夜红着眼眶转过头来,随后他说,那个……我不会阻拦你寻找幸福,也不会对你造成任何影响。

我只是想陪着你,哪怕只是朋友。

所以……你能不能,不要赶我走?心理防御就这么直接塌陷了一块,唐诗从来都没想过,有朝一日,那个高高在上呼风唤雨的男人,会这样像个孩子,低下头来,轻声对她说,能不能不要赶我走?唐诗差点也跟着哭了,捂住嘴巴,红着眼眶摇摇头,薄夜一看就心疼,立刻去找餐巾纸,手忙脚乱的时候,有人从外面拉开他们车的门,Asuka一眼就看见唐诗眼眶通红,当场指着薄夜骂,好你个臭不要脸的渣男,居然又把我女神弄哭了!薄夜差点被Asuka气到吐血,然后就看见Asuka一下子把唐诗拖出去搂在怀里,然后做了个要枪毙薄夜的动作,对着唐诗道,女神不要慌!有我在,薄夜肯定不敢伤害你。

薄夜觉得现在要是自己手里一把刀,肯定分分钟把Asuka削死!他好不容易跟唐诗关系缓和呢!好不容易唐诗有那么点触动呢!Asuka一来把什么都打破了!!白越在一边察觉到了薄夜的吐血,憋笑憋到快要喘不过气,后来把唐诗送上去,白越全程在后面很不给面子地笑,惹得唐诗频频回头看他。

白越捂着肚子摆摆手,没事没事,唐诗你注意安全,轮椅会用了吗?他们把唐诗的轮椅折叠起来放在车子后备箱了,这会儿唐诗落地的时候就又架了出来,Asuka把唐诗放在上面推着她往前,薄夜说,你抢我活儿干嘛?Asuka振振有词,想得美,不要靠近我的女神,你这个让我女神流泪的臭男人。

薄夜平白无故被骂了一顿,觉得自己还有点冤屈,但是抬头看见唐诗静谧温柔的侧脸,又觉得心一下子软了下来。

像是整个世界都宁静了。

后来Asuka带着唐诗从电梯里出来,摁了门铃,出来开门的是姜戚,看见唐诗身边一群人的架势,吓了一跳,出什么事情了?我们把她从星光传媒带出来了。

白越言简意赅,以后也没必要再去了。

姜戚警惕地看了唐诗一眼,确认她身上没伤之后,才说了一句,发生什么事了?石婳和肖赫天。

薄夜在那里报了两个名字,是上次让那个广告牌砸下来的主谋。

姜戚瞪大了眼睛,随后气得说话都不顺畅了,连着骂了好几句话,畜生……这是要唐诗的命啊!姜戚迎了他们进屋,因为薄夜出手帮忙导致对他慢慢改观,还客气地问了一句,喝什么?都行。

薄夜看了一圈屋子,随后没有发现自己的哈士奇,果然从唐诗屋子里听见几声狼嚎,唐诗笑着说,它又被我关在屋子里了。

姜戚去给小夜夜开门,哈士奇就如同一条脱了缰的野狗一样猛地扑出来,势如闪电,直直扑在了薄夜身上!薄夜还来不及反应就整个人被这条狗按在了沙发上,小夜夜对着薄夜伸出舌头一顿舔,就对准薄夜的脸,薄夜连着喊了几声不要动,小夜夜跟没有听见一样,兴奋地摇着尾巴,不停地哈着气。

薄夜笑着推开它,它又缠上来,从薄夜胳膊下面把头供过来,顶起薄夜的手臂,意思是让他摸摸它。

唐诗就没见过这条哈士奇跟人这么亲近的时候,坐在轮椅上拍了拍自己的膝盖,喊了一句,小夜夜?小夜夜扭头看了眼唐诗,然后还是窜到了薄夜身边。

……得了,这就是条养不熟的白眼狼!韩让出去办事了,唐惟今天有晚自习,家里原本就姜戚一个,她一个人就闲着榨了果汁出来,分给各位,一开始大家当做她热情好客,直到喝下之后含在嘴里看见姜戚那个不怀好意的笑容,几个人心里咯噔一声。

然而来不及了,那个味道已经顺着喉咙往下……让他们深刻领略了一把什么叫做……黑,暗,料,理。

唐诗被姜戚自制的果汁给恶心地差点喷出来,花了好大的力气保持住自己的形象,哑着嗓子问了一句,这什么东西?姜戚笑眯眯地说,果汁啊。

薄夜嗓子眼都开始疼了,为什么味道……这么奇特?白越是医生,喝习惯了养生的东西,偶尔也会遇到苦的,但是就没喝过这么难喝的,不可置信问了一句,这里面有苦瓜和芹菜?咦,真聪明。

姜戚打了个指响,还有圣女果,橙子,百香果,火龙果,纯牛奶,酸牛奶,燕麦,黄豆,薏米……Asuka跑到一边扣着自己的喉咙想要呕出来,姜戚瞪了她一眼,干什么?这些不是都很营养的吗?所以我想干脆把他它们混合到一起榨汁。

唐诗和薄夜脸上齐齐出现了一种类似吞了一只苍蝇的表情,想要呕吐但是如鲠在喉,白越已经无法直视这杯果蔬汁了,成分实在是太可怕了,简直就是生化武器!姜戚这是在拿他们做实验啊!姜戚道,这么难喝吗?那我下次加点提味道的,奇异果草莓这类的?唐诗双手合十,做出了拜菩萨的姿势,小姑奶奶我求你了,乖乖等韩大厨回来行不行?我还不想英年早逝……姜戚乐了,真有这么难喝啊?我自己试试……五分钟后,姜戚趴在浴室的洗手池边上干呕,一群人笑得捂着肚子喘不过气来,于是等到唐惟晚自习结束放学打车回家,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幅场景。

他那对原本生死仇敌的父母正安安分分坐在一起,旁边围着白越和Asuka,姜戚正在抢着换电视台,几个人欢声笑语,丝毫看不出曾经恨不得和对方拼个你死我活过。

暗中风起背地云涌时间真是个神奇的东西,原来曾经坚不可摧的一切,在岁月的流逝下,都会变得不再重要。

那些原本认定了的事实,慢慢的伴随着时间的更改,和自身心态的转变,从头再看的时候,就已经变了一个模样。

唐惟是这样想的。

他一路看着自己的妈妈和薄夜之间经历的一切,心疼委屈,可是到了最后,他又觉得,似乎这样才是最好的。

由谁经手,就由谁来接收。

一切都该有个输赢,不管是打仗,还是爱情。

小男孩站在门口,明明还是个孩童,心里却深刻领略了时光蹉跎,他们啊,都抵挡不住命运的心血来潮。

唐诗注意到门口有声音,扭头看见唐惟站在那里,冲他招招手,回家啦,晚自习累不累?不累。

唐惟上前,走到薄夜面前,轻声道,你今天怎么在这里?薄夜声音低沉,正好送你妈回家,就在你家坐回,等下就回去。

说起来。

唐诗腿脚不便,就指挥唐惟去给她拿文件,从书房里拿出一叠文件来,递给薄夜,你那个新房子,我给你初步设计好了,可以看看。

薄夜接过来,面对唐诗的作品,很认真地仔细看了,随后还提出了几点建议,有些地方空间浪费严重,而且酒窖这种房间一般最好在地下,那个温度比较适宜储存酒,所以我建议你,可以把一楼的酒窖挪去地下。

薄夜这种态度让唐诗觉得有些意外,她以为薄夜会随便胡乱地看了,故意说几句你设计的都好。

你随便怎么样都行。

这种敷衍的话来让她感动,但是没想到薄夜认认真真看了,还帮着提出了改进。

唐诗应了一声,随后在那边画了个圈,一边的姜戚忽然间说道,你俩关系貌似好了很多。

唐诗和薄夜猛地抬头,互相看了对方一眼,然后薄夜还没来得及给唐诗台阶下,倒是唐诗自己大大方方地承认了,嗯,比之前好了。

薄夜心脏狂跳。

姜戚用一种大侦探的眼神来来回回看着他们,随后道,说,是不是瞒着我发生了什么?唐诗低着头,顾着修改图纸,轻笑了几声,想什么呢,最近日子太平得很,连唯一一个喜欢来我面前作死的石婳都被薄夜抓走了,我现在觉得人生越过越安稳了。

姜戚啧啧两声,好好的年华让你过成了老年夕阳红。

薄夜看着唐诗低头的侧脸,心头有一股暖流。

他在想,如果日子真的能这么持续下去……那该多好。

然而这天深夜,安谧接到电话,是么?夜哥哥帮着唐诗解决了石婳?还要对肖赫天和福臻动手?哪怕薄夜现在全身心都在唐诗上面,她也不允许唐诗重新跟薄夜和好!女人猛地攥紧了手指,一根一根用力,她咬牙切齿,那我也差不多可以找人弄死唐诗了……忍了那么久,就是等着今天!深夜寂寞,空气凉薄。

秋月圆满,人间凶残。

派个保镖保护他们唐诗没想过,薄夜离开后的第三天,祁墨和洛凡会找上门。

他们俩一黑一白的穿着向来都是比较惹眼的,俩大帅哥就这么站在唐诗的门口,笑着说,哟!早上好。

唐诗有些吃惊,扶着轮椅上前去迎接,祁墨立刻道,你不用麻烦,我们就是过来做客。

唐诗多看了他们一眼,闲着没事来做客干嘛?唐惟去读书了,他们也没办法找他啊。

祁墨心说,总不能说是薄夜喊他们多来陪陪唐诗吧?薄夜怕唐诗一个人坐轮椅日子太无聊,就喊着祁墨和洛凡多去找找唐诗,顺路作为保镖,保证一下唐诗和唐惟的人身安全——当然,是给钱的。

不然祁墨和洛凡也不会这么热情。

唐诗不知道自己身边被世界第一黑客师和赫赫有名的近身格斗专家保护着,就是觉得这几天祁墨和洛凡来的特别勤快,更夸张的是开始主动接送唐惟上学放学,导致这几天唐惟天天嚣张地不得了,就像是多了一对一左一右的护法,学校里甚至开始私底下流传唐惟可能是某个门派的小少爷,所以身边才有这么威风潇洒的保镖带着。

祁墨回去给薄夜做汇报的时候,都会顺路说,唐诗今天吃了什么,唐诗今天看了什么新闻,唐诗的狗又乱咬家具被姜戚揍了,唐诗的狗下楼跟别人家的阿拉斯加打架,打不过阿拉斯加被追着满小区跑,一边跑一边鬼哭狼嚎。

薄夜听着当故事一样,每次都会笑。

于是林辞觉得薄夜像是恋爱了,终于等到这天开完会下来,小心翼翼问了一句,薄少您……您和唐小姐谈恋爱了吗?不说还好,一说这个,薄夜把脸一拉,八字都没一撇呢?你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林辞心说我他妈哪能猜到啊,谁让你整天笑得跟个花痴似的,一看就是微博上形容的那种恋爱中智商情商都变得极为低下的小奶狗。

但是他表面上还要吹捧自己老板的,毕竟哄开心了,薄夜大手一挥就给他加工资了,林辞道,我以为您最近和唐小姐关系缓和了,所以这阵子心情才这么好。

说完林辞都想夸自己了,听听,这口才,真是无敌了。

薄夜很认真地把脸转过来,看着自己的特助,我和唐诗告白了。

林辞差点手里的文件拿不稳摔在地上,他维持了自己冷面特助的表面形象,推了一下脸上的眼镜,装作无动于衷,嗯……恭喜。

薄夜又说,我还跟她坦白了,我记忆恢复的事情。

林辞觉得自己情绪有点收不住了。

薄夜继续道,可是唐诗好像也没给我正面回答……不过没关系,来日方长,反正她现在也没嫌我烦。

林辞的心理防御彻底崩溃,拍着薄夜的桌子,您和唐小姐认认真真告白了?!我的天啊!告白啊!我爱你仨字啊!能从薄夜嘴里说出来,真的是——几率比中五百万彩票还要低好吗!这场厮杀拉开序幕薄夜看了一眼自己面前情绪激烈的特助,随后淡淡地说道,怎么了?林辞觉得自己现在像是被雷劈中了一样,也不知道该摆出一副什么表情,看着薄夜这样的脸色,林辞觉得实在是太震惊了。

你……林辞选择了一下自己的描述方式,唐小姐没揍你吗?……薄夜把指关节摁得啪啪响,我现在就揍你信不信?林辞拿着文件倒退几步,别别别,薄少,我把安谧的资料都查来了,您放我一马。

薄夜这才脸色稍霁,随后将文件拿来,用手指敲了敲上面的字眼,低沉道,福臻他们有动作吗?没有。

林辞的表情也跟着严肃了,所以我觉得和您意料得差不多,他们可能要自断一臂来保护他们的立场了。

薄夜看了一眼上面有关于安谧的资料,想到了那个还躺在安谧医院的妹妹安如,觉得现在一切,这两个女人在他眼里看来尤为可笑。

可是既然是他自己一手造成的罪孽,就得必须由他亲手来终结。

薄夜眼里闪过一丝冰冷的光泽,如同刀锋上反射的寒光,他道,那我们就先把肖赫天和福臻搞垮。

誓要把幕后黑手统统逼出来!荣南这天临时出现在了唐诗身边,以尤金和克里斯好友的身份,过来打探唐诗身边的那些龙盘虎踞的神秘势力,不过唐诗本人没有任何意识,看见荣南还挺开心的。

你怎么想到来找我玩的?最近过来找唐诗的人有点多啊,唐诗隐隐感觉可能要发生什么大事了,但是看看自己身边都岁月静好的样子,又觉得可能是她以前经历得多导致都有被害妄想症了。

荣南脸上还是文质彬彬的笑容,像是那种豪门家庭里走出来的,极具素养,过来找唐诗,上门还带了礼物,搞的丛杉频频看他好几眼,总觉得荣南这么殷勤不怀好意。

祁墨和洛凡照例上门的时候,看见几个人出现在唐诗家里,眉心隐隐一跳。

他们两个看见荣南第一眼,本能竟然有一股危机感,这种来自身体本能的直觉,让祁墨和洛凡全程都对荣南保持了高度警惕,两个人对视一眼,各自看见了对方深沉的眼色。

听说你儿子前阵子在学业测试上拿了第一名,过来祝贺你一下。

荣南笑得优雅,目光扫视了唐诗身边人一圈,好像还是那样,丛杉,姜戚,韩让,似乎没有什么差别。

尤金和克里斯是他很信任的人,也应该不会出错,那么这种不安的感觉就应该来自于刚才同样上门的那两个……一黑一白的男人了。

荣南眼珠子转过去看了他们一眼,并没有认出来他们是谁,只是觉得这两个男人,似乎身份不好惹。

祁墨和洛凡坐在那里,知道荣南在打量,没说什么,只是防备他的眼神,原本还喜欢和唐诗开玩笑的祁墨到现在一句话都没说,难得维持着高冷的形象,等到看着荣南走了以后,祁墨一把将唐诗拉了过去。

昏暗的通道里,唐诗坐在轮椅上,男人低下头来,眼里带着危险,低沉地对她说,少靠近那个叫荣南的男人。

对于祁墨还会有这么严肃的一面,唐诗有些意外,他是什么不好的人物吗?不清楚。

祁墨皱着眉,帅气的脸上无比凝重,连这话说语气都是冰冷的,但是我觉得他似乎对你有企图。

唐诗愣了愣,对我?不可能吧,我是通过尤金和克里斯才知道荣南的,他之前也应该不认识我,所以……不可能。

祁墨还想说什么,拐角就看见洛凡走出来,冰山脸上带着些许意外,看着祁墨把唐诗抵在墙角的样子,两个人错愕对视,随后洛凡眼神一沉。

祁墨还没意识到什么,下意识脱口而出,你来了?你也有那种感觉对不对?荣南不是什么好人……洛凡眼神冷漠看着祁墨,然后又看了一眼唐诗,唐诗总觉得洛凡的眼里带着别的情绪。

后来洛凡上前,一把抓着祁墨离开,祁墨被跌跌撞撞带着往外走,唐诗吓了一跳,你们两个……洛凡回眸,唐诗一惊。

怎么……怎么感觉洛凡在……在吃她和祁墨的醋啊。

意识到这个的时候唐诗顿时满脸红光捂住自己的脸,不是吧,好像祁墨和洛凡之间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啊!他们好像的确是那种可以交付生死的灵魂搭档了,或许在洛凡眼里,祁墨就是只能属于自己的搭档,哪怕付出性命也在所不惜的那种。

唐诗推着轮椅把自己推出去,看见尤金和克里斯在下象棋,尤金随口一问,你最近和薄夜关系好了嘛。

唐诗没否认,嗯,感觉自己没必要折磨自己了。

荣南在一边听着,听到薄夜这个名字的时候,眼神猛地一深。

后来荣南离开的时候,盯着唐诗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你最近身边有什么奇怪的人吗?唐诗被祁墨一提醒,也开始觉得荣南这句话问得别有深意,只能随便找了个说法,没啊,大家都挺好的,怎么啦?故意反问,把问题丢回去。

荣南没说话,离开的时候和尤金他们道了别,出了门就直接发送了一条短信——【控制薄夜,我们这边开始吧。

】而祁墨和洛凡也出门,忙不叠加对薄夜说,荣南有问题。

荣南。

薄夜警觉地搜索了一遍荣南的过往,的确,荣南像是凭空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人一样,这样的角色,肯定背后还有更深的谜团。

他对林辞道,准备从安谧下手吧。

两方人马各自展开了凶狠角逐,计划在分秒之间被人下令行动。

所有的厮杀在弯月下被拉开了序幕,各自功于心计步步紧逼,这场战役里只有一方能够存活。

生存,或是死亡。

荣南笑了一声把手机收回去,薄夜……我可是做好了哪怕死亡的准备啊……你有这份觉悟来跟我对决吗?你撇的下唐诗吗?突然暴露抓到人了这天夜里丛杉选择了留在唐诗家里,他这阵子似乎被很重要的事情缠身,时不时要去丛林管理一下内部的矛盾,据说是丛铮不放心把大权彻底交给这个曾经从来不都在意的大儿子,所以还不想放权,导致丛林内部结构有了冲突。

唐诗也想去帮丛杉一把,让原本跟着自己的手下统统去帮丛杉,但是丛杉拒绝了,他说要靠自己努力当上丛林大当家的位置,不需要唐诗出手。

唐诗是丛林的大小姐,被捧在掌心,丛林的人哪怕再分裂,面对唐诗的时候还是安安分分的。

谁都知道丛铮丛杉父子俩对唐诗都宠爱有加,谁敢给唐诗脸色看?于是唐诗第二天起身就去了一趟丛林,不过当然是祁墨开着车子带他去的,丛杉看见自己妹妹来的时候,还有些意外,怎么了?我不是说了喊你不用来的吗?你最近不是忙吗。

唐诗轻笑了一声,过来看看,丛林出什么事了?前阵子……有个兄弟叛逃了。

丛杉表情有些严肃,把丛林内部人员的名单偷出去了,因为是我手下的人,所以丛铮可能不放心我来办事。

丛林的名单泄露,这可不是什么小事情,要是万一上面联合起来要搞死丛林,有了这个名单,抓人简直轻而易举,丛林全部人马的消息和真实背景都在里面。

为什么会有人叛逃?祁墨推着唐诗,洛凡在一边看着,倒还是那副冰山脸,就是眼神比以往还要深沉。

不清楚,突然之间叛变了。

丛杉带着唐诗进去丛林的大厅,装修的金碧辉煌的房间里站满了人,一看见唐诗进来,各个直接单膝跪下,高喊着,大小姐!唐诗虽然接受了自己是丛林的人,但是还是经常被丛林这种迎接她的气势吓到,立刻说着,没事没事,你们先忙,我就回来看看。

给大小姐整理一下房间。

丛杉下令下去,晚上叫大当家一起来吃饭。

是。

几个人喊了一声遵命大少爷,就暂时放下手头的电脑忙活去了,丛杉转过头来看着唐诗,你想帮我?对。

唐诗听了丛杉之前的话,总觉得没那么简单,除非一开始就有人在我们丛林当卧底,否则不可能出这种神奇,丛林的排选太残酷严格了。

所以我觉得,肯定是对方受到了什么惊动,要加快节奏,导致那人宁可暴露身份也要带着机密逃走。

听到唐诗这么说,丛杉忽然间有了一个念头,猛地多看了她一眼,你是怎么想到这块的?因为我联想到了当初安谧的出现也很突然。

唐诗看着丛杉的脸,我记得安谧突然间出现,就是因为安如想要陷害我,但是失败了,所以她才会不得已现身亲自动手。

如果安如没有失败的话,她完全可以躲在幕后,等到我身败名裂以后再出现,再把脏水往安如头上一泼,自己就没了任何嫌疑。

可是安谧等不下去了,安如无法再对唐诗栽赃陷害,以至于安谧亲自出现动手,才会使她的现身看起来如此令人怀疑。

唐诗觉得这次的情况也可以这样想,一定是对方那边出了什么问题,导致卧底也着急了,急匆匆暴露自己,冒着生死风险被丛林追杀,带走了丛林的名单机密。

她这番分析听在丛杉耳朵里很有道理,男人不由得有些意外,脸上多了别的表情,我没想到你居然懂这么多。

唐诗表示小事情,笑了笑,这没什么的,我也不过是突然间想到了而已。

丛杉伸手大概是想摸唐诗的头,但是在看见唐诗脸上的笑容之后男人的动作一顿。

他将手收了回来。

祁墨站在一边,和洛凡对视了一眼,随后问道,你们的资料,是如何储存的?一个U盘。

丛杉看着自己的搭档,说,你们有办法……我们可以替你们追踪。

祁墨说的十分轻巧,前提是找到那个人,我不能把消息追回,还能顺路连带着他电脑的机密一块黑客下来。

晚上详细聊,你睡这里吗?不了,我晚上去找白越,你和唐诗留在这里吧。

祁墨挥挥手,等下还要接唐惟下课呢。

我派人去接了。

丛杉的声音很淡漠,你们不用特意去了。

靠。

祁墨怪叫着,人多就是了不起,我和洛凡一直独来独往,都没有什么可以使唤的人。

丛杉低笑两声,你可以使唤我们丛林的人。

够讲义气啊懒惰。

祁墨上去拍了拍丛杉的肩膀,那我以后就把丛林当自己家了,横着走都没问题?丛杉道,没问题啊,这里都是自己人。

到位。

祁墨双手叉腰,可把我牛逼坏了,七宗罪真是威风凛凛。

丛林人群中,有人听见七宗罪这三个字,眼神微微闪了闪。

薄少,唐小姐回丛林了。

林辞把这个消息告诉薄夜的时候,薄夜眼皮一跳,她一个姑娘家家回去干吗!继承皇位?林辞心说你怎么比唐诗还激动,但是嘴巴里说的还是,就是回去看看,也不是要去继承丛林的……话说丛林肯定是丛杉接手啊,您别担心。

薄夜拍拍胸脯,那就好那就好,我就怕哪天唐诗要继承丛林,心血来潮喊人追杀我,我他妈都打不过。

……这也太没风度了吧!林辞刚想说什么,有一个内线电话打进来,正巧他接起来,眼神一变,立刻给了薄夜一个眼色,随后挂下电话,他道,人抓到了。

谁?肖赫天,有人企图保释他,被我们抓住了,连同肖赫天一起抓来了。

走。

薄夜理了理衣领,冷笑着从总裁办公室的位置上站起来,一身西装相貌堂堂,男人带着帝王般的气场跟着林辞走出去,随后上车,林辞踩下油门。

薄夜抓人他不无辜一会准备一些摄影师。

薄夜眼里闪过一丝危险的光芒,把等下的画面……统统拍下来,然后,通过匿名邮件的方式,发给安谧。

林辞踩着油门的腿差点一抖,薄夜这招无声警告有点狠啊,一般人看见了应该会自乱阵脚。

您不怕安小姐受到惊吓吗?林辞故意问了一句,随后扭头去观察薄夜的表情。

、薄夜冷笑,惊吓?老子要的就是她受到惊吓,倒想看看她逼我,还是我逼她!林辞没想到听见薄夜这种话,忽然间有些感慨,薄少,您终于……脑子不被浆糊堵住了。

薄夜一听,怒从心起,恨不得掐死自己这个特助,你说什么?你有本事再说一遍?我我我我——我说,薄少您现在真帅气真潇洒!就是要打击安谧这个贱人!我支持你!双手双脚支持!薄夜这才脸色稍微转好,随后二十分钟以后,他们到达了关押肖赫天的地方。

一家被人废弃的别墅,听说是以前里面死过人,所以导致这家别墅没人要了,变成了有名的鬼宅。

后来干脆被薄夜以匿名方式买下来了,专门用来关押他们抓来的人,正好这种恐怖的气氛还能给他们造成心理上的压力,简直双管齐下。

推门进去的时候,肖赫天和那个福臻派过去企图保释他的男人被人用绳子绑在一起,看见薄夜的时候,手下做了个弯腰鞠躬的动作,薄夜抬了抬下巴,示意他们自己干自己的事情就好。

紧跟着男人来到肖赫天面前,肖赫天身上还有受伤的痕迹,他从未有过有朝一日自己居然会落的这种田地,几天前他还是风光的影帝,几天后居然被人抓来了这种阴森的鬼宅里关着!他甚至无法保证自己的人身安全,因为觉得这帮人来头不小——可是在他发现绑了自己的人是薄夜的时候,浑身倒抽一口冷气。

为什么是你?!肖赫天声音里带着无比的震惊,看着薄夜一步步来到他面前,他们两个人一下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薄夜衣装革履光鲜亮丽,肖赫天浑身泥土狼狈不堪。

薄夜勾唇笑了笑,意外吗?大影帝。

肖赫天咬牙,你想干什么?为什么要绑我……杀了人,可不是这么容易逃脱的。

薄夜一字一句,明明带着笑气,却让人感觉到了一股杀意扑面而来,你以为我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肖赫天对上薄夜的眼睛,心里猛地一沉,你有什么证据——何况那是石婳干的事情,和我无关……无关?薄夜啧啧两声,对于肖赫天这番无力的辩词觉得无趣,可惜了,我们查到了你的手机号,顺路查到了联络记录,当时让人动手的,就是你!我不知道!肖赫天被薄夜这番逼问吓得浑身都是冷汗,我根本不知道广告牌会砸下去,我只是以为石婳自己准备了人对唐诗动手,我不过顺手——他只是想撑她的天顺手?听见肖赫天这番话,薄夜上去一把抓住了肖赫天的衣领,那双眼里带着惊天的怒意,所有的情绪被肖赫天一句话点燃,让唐诗险些死亡,让她如今坐在轮椅之上,这就是你所说的顺手?肖赫天,你他妈到底是不是人?你一个电话害得她下场惨烈,你居然还有脸说自己无辜?!我……我没想让她这样的……我根本不知道石婳起了杀心,我以为只是找人欺负一下唐诗……肖赫天脸色苍白,替自己辩解,我一开始觉得唐诗不知好歹,不让我碰,所以才想着和石婳一起给她吃点苦头,但是我是被石婳拉下水的,她想害唐诗,偏偏要我打电话通知,一定是她故意的,对!死到临头了还在推卸责任。

林辞在一边眸光冷漠,可是您想要让唐小姐吃苦头,也的的确确是真的啊。

肖赫天本能反应就是,那不是人之常情吗!你怎么能用这个来抓我,你知不知道这样是犯法的?你知道我这种行为是犯法。

薄夜勾唇,笑容如同修罗,那你知不知道你喊人企图伤害唐诗的行为,同样是犯法?居然还妄想塞钱被保释出去,你是不是被娱乐圈一帮傻逼抬得太高了,真以为自己可以无法无天?福臻的表妹石婳都不敢有什么动作,倒是你很喜欢挑战我的底线,一次两次在我眼里找死。

薄夜冷笑一声,把他衣服统统给我扒了,摄影师呢?在的薄少!有人拿着5D3和采光板出现,肖赫天尖叫了一声,你想干什么!听说你暗中还联络了人想要轮X唐诗?只不过出了唐诗被广告牌砸的事情,所以暂时耽搁了?薄夜眼眶猩红,找了八个男人,每个人四十万,你还挺大手笔的,为了让唐诗身败名裂,真是无所不用其极……肖赫天完全没想到自己在背地里想对唐诗做的一切统统能被薄夜查出来,薄夜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本事?你想干什么,你喊摄影师干嘛?我哪怕是罪犯也有人权……薄夜你别以为自己能只手遮天!我遮不了天,我也懒得去遮天。

他只想守护唐诗的天罢了。

薄夜退后几步,看着肖赫天手脚被人绑住,随后对林辞说,把唐诗接过来。

肖赫天眼睛一睁,拼命挣扎,住手!薄夜!你以为我不敢动吗!你知道我在娱乐圈认识多少人吗!你住手!哦?薄夜饶有兴味地看了一眼肖赫天,凉凉地笑着,似乎对于肖赫天现在的挣扎觉得颇有意思,你在娱乐圈认识多少人?我倒是想要看看你能喊谁出来救你呢。

一边的林辞已经拨通了给唐诗的电话,肖赫天得知薄夜要让唐诗过来,肯定是让唐诗来看他现在的惨状的,肖赫天怎么丢得起这个人?歇斯底里喊着,薄夜,你早晚会有报应的!你放开我,你动得起我么?极度自私不知悔改我动不起你?薄夜跟听见笑话似的,低低笑了几声,我不动你是因为我懒得动你,我动不起你?你以为自己真的有多高贵吗?大影帝,粉丝的脑残传染到你身上了?肖赫天被薄夜讽刺得说不出话来,眼睛血红,薄夜,你非要这么做吗?你别来求我。

薄夜挑眉,嚣张乖戾,刚才还那么一副了不起的样子呢,现在放软姿态,多打脸啊,你不觉得丢人吗?至于原不原谅你,也不是我的事情,是唐诗的选择,你不如等她来了求求她,唐诗要是说原谅你,我绝对没有二话。

肖赫天浑身冷汗,唐诗要是到场看见他这幅样子,那他的形象算是彻底崩塌了,以后还怎么在娱乐圈混?再加上唐诗那个贱人的个性,肯定睚眦必报,巴不得要让他死——肖赫天是这样看待唐诗的,于是一听说唐诗等下要过来,整个人开始慌乱,寻找着不同的理由推卸责任,我对唐诗没有实质性的伤害,为什么要唐诗来判定我?何况你该算账的人是石婳,我只不过是被石婳挑拨了而已,薄夜你这属于是非不分,还不赶紧把我放了!林辞看不下去了,你整个人都快完蛋了,还有脸说这种话?薄夜没去管肖赫天的叫喊,觉得这种自己不屑和这种人为伍,走到林辞身边,喊唐诗了么?嗯。

林辞晃了晃手机,她说祁墨和洛凡要跟着过来看看。

可以啊,人越多越好。

薄夜一听到唐诗要来了,原本还一脸杀气,现在登时脸上笑开一朵花,搓着手,人多热闹,正好让唐诗出口恶气。

林辞觉得背后冒冷汗,您不会准备了节目吧?薄夜咧嘴笑了笑,怎么可能?我是那种恶趣味又残忍的人吗?林辞点点头,一看见薄夜那个可怕的眼神,立刻又摇摇头。

肖赫天的喊叫声没有引来任何注意,薄夜这是铁了心让他尝尝苦头,包括身边那个花钱来把肖赫天从派出所带出去的人也一并被拉下水,两个人被绑在一起,模样分外可笑。

薄夜说,赶紧现在就拍几张,妈的太好笑了,大明星肖赫天落魄成这样,这照片卖出去一张起码五百万啊。

林辞说,薄少你这样取笑人家不好吧。

薄夜投过去一个眼刀,随后林辞马上道,不过的确很解气哈哈哈哈哈!……唐诗到达这栋鬼宅是在半小时后,推门进去就看见肖赫天被摁在地上,周围一群黑衣人,薄夜站在那里,穿着西装衣冠楚楚,乍一眼挺像个高级优雅的贵公子,然而事实上——斯文败类衣冠禽兽,形容的大概就是薄夜。

男人眉梢一挑,走近了唐诗,你来了?嗯。

唐诗被祁墨推进来,祁墨一看见躺在地上衣服被脱光的肖赫天的时候,差点被自己口水噎住,当场笑得喘不过气,我擦,这个是那个肖肖吗?被脑残粉吹得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顶级流量天王肖赫天?薄夜说,对啊。

肖赫天惨白着脸,你们人多势众!薄夜你给我等着——等着?薄夜摇摇头,不不不,我等不到的,因为你这辈子可能都没办法从监狱里出来……祁墨对于薄夜这种仗势欺人还蹬鼻子上脸的态度给逗笑了,转脸看向肖赫天,上去打了声招呼,喂,你知道为什么你找人想强bao唐诗的事情会被我们知道吗?肖赫天浑身一惊,看着这个突然间出现的男人,觉得心里无比恐慌,这些来的人一个比一个难以捉摸,唐诗身边到底都是些什么势力?就是石婳告诉我们的,然后把你所有的底牌都捅穿了,你们两个背后互相拆穿的样子真是太好笑了哈哈,你以为只有你一个人受到这种对待?祁墨笑得放肆,她早就在背后把你出卖了!肖赫天被这一连串的打击震惊到回不过神来。

薄夜怜悯地蹲下去,拍了拍肖赫天的脸,如同在拍一条狗,石婳我们不会放过,至于你……你也别以为自己真的无辜,粉丝多怎么了?你那些粉丝在我眼里都他妈不算回事,你也不过是一群三观未正人生价值观不清楚的初中生眼里的男神罢了……真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吗?癞蛤蟆少想着吃天鹅肉,哪怕你现在表面看起来光鲜亮丽,也掩盖不了你内心的肮脏发臭,做了亏心事,早晚会遭报应!肖赫天到了此时已经完完全全没有了先前嚣张的模样,当所有的底牌都被人一一看透的时候,他能做的……就只剩下了求饶。

哪怕现在毫无尊严,可是他,他不能拿自己的前程和薄夜赌,因为薄夜根本不在乎他这么点筹码!唐诗,唐诗你听到了吗?肖赫天一下子调转枪头,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广告牌会掉下来砸到你,我当初只是想给你一点教训……所以才和石婳站在一条线上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一边的摄影师当机立断按下了录像键,肖赫天所有丢人的样子统统被记录在镜头下,可是他一无所知。

不是故意的?唐诗坐在轮椅上,眼里的光和薄夜的一模一样,冷得仿佛能把人血液冻住,不是故意的,所以你找人企图侮辱我,不是故意的,所以上次后台对我动手动脚,不是故意的,所以每回见了面工作都对我实行人身攻击?肖赫天,你是真的觉得我是圣母吗?肖赫天手脚发麻,那你想我怎么样?你们都把我抓起来了,等于按着我的头让我道歉,还想怎么样?非要一起鱼死网破吗!不知悔改。

唐诗冷笑着丢下一句话,极度自私自利以自我为中心,看来你真的是被捧太高了整个人都膨胀了,还不知道自己现在处于什么地位吧?你和他们都不一样肖赫天对上唐诗冰冷的眼神,忽然间浑身一颤。

他摇着头,像是自己对自己洗脑,不可能的,唐诗,你想要我形象崩坏?你怎么这么狠?唐诗轻笑一声,不是你千方百计要我的命的吗?我如今坐在轮椅上,拜谁所赐?肖赫天眼里出现了一种绝望,一种什么都被打碎的绝望。

他忽然间高喊着,不……不是我,我是被人挑衅了,是有人打电话给我,一个神秘号码,你们放了我,我把幕后黑手的消息都告诉你们……薄夜饶有兴味地挑眉,哦?打算出卖幕后黑手?肖赫天现在哪儿还管得上这么多?忙不叠加地点头,对,我什么都告诉你们……只要你们放了我,否则我一个字都不会说。

他似乎还觉得自己手里有最后的筹码。

似乎以为这样,就可以从薄夜手下获得一线生机。

可惜了。

薄夜咧嘴笑了笑,我对你口中的幕后黑手具体什么样一点都不感兴趣,你这个筹码对我而言没有任何吸引力。

肖赫天当场愣住,随后不甘心地大吼,你就要这么放过一个机会吗?我告诉你,我知道很多,你要是想调查幕后,只有从我——打住。

薄夜做了个stop的手势,死到临头话还这么多,不乐意听你逼逼,什么幕后黑手什么机密,爱说不说。

他无所谓,他居然不在乎肖赫天这个重要把柄!肖赫天脸上一副天都塌了的表情,唐诗坐在轮椅上,看起来好像也没有多感兴趣。

我最烦的就是有人那别的消息威胁我。

薄夜眯着眼笑得轻佻,乍一眼看过去就像是某位优雅的贵公子,真是可惜了这张好看的脸,说出来的话冰冷无比——一般有人威胁我做选择的时候,我会连带着所有选项一起放弃。

所以他干脆不要知道这个什么所谓的幕后黑手的消息了。

薄夜来到唐诗身边,轻声问道,想怎么报复?唐诗说,你会觉得我心狠吗?薄夜眼神一深,这都叫心狠?这不是小儿科吗?唐诗笑了笑,那就把肖赫天拍下来的那些照片,统统发到网上去吧。

让你,也常常被网络暴力的滋味。

能够偿还罪恶的,只有让加害者亲自体验一遍受害者当时的痛苦,只有让他们付出同等的代价,只有让他们真心实意地悔过——除了受害者本人说出的原谅两个字,任何人都没有资格去代替受害者放过罪魁祸首。

哪怕报复的来临更加剧烈,哪怕报应早已超过了当初犯下的罪孽——这都是他们活该。

没有人有资格说你心狠。

薄夜看着唐诗的眼睛,认真地说道,世人都是这样,看见可怜的就会自动觉得他们不容易,却从未想过可怜人是否有可恨之处。

因为针不扎在他们身上,他们不觉得疼。

愚昧和无知的善良才是最害人的,你不是,你有坚定的底线和目标,所以你……和泱泱世人不一样。

随便玩玩就搞死他半小时后,网络上一组照片开始疯狂流传,是肖赫天被人按在阴冷的小黑屋里脱光了衣服的照片,还有一段视频,是他不停地求饶喊着放过我,住手,我不知道会这样。

全城轰动!肖赫天的粉丝几乎都要疯了,在下面疯狂骂娘,说要人肉这个发布视频的人,要杀了他们替天行道,所有伤害肖赫天的都应该去死。

【从视频上看,貌似是肖赫天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被人家抓起来了啊?】【我记得前阵子听到传闻说肖赫天被警方带走了,不知道真的假的。

】【肖赫天也有今天?哈哈哈,之前就看他不爽了,演技那么差还好意思当影帝。

】【上面几条狗凭什么骂我们肖肖?肖肖明显是被人违法囚禁了人身自由,你们居然还在嘲笑!】【就是,不要造谣肖肖被警方带走,造谣死全家!】【肖肖不可能做错事情的,他出道以来我就看着了,你们真是恶毒,居然用这种字眼形容一个陌生人。

肖肖撇开明星光环,也不过是个普通人,你们能不能稍微给自己积点口德!】【要是肖肖是无罪的,你们这几个人敢拿自己爹妈发誓吗?】【上面肖赫天的脑残粉是不是被肖赫天下降头了啊?真是好笑死了,路人还没说什么呢,倒是你们一口一个死全家,还诅咒别人爹妈,粉丝素质真是令人堪忧。

】【我们粉丝还不是因为你们喜欢造谣才这样的?】【骂你爹妈怎么了,自己不会好好说话,难怪爹妈都要被人骂,活该!】【肖赫天的粉丝都他妈邪教吧?什么人品啊,真是粉随偶像,果然有一个拽的二五八万的偶像,就有一群自己也以为自己很拽的粉丝。

你们出门去看看,除了你们这群初中生,谁他妈买账肖赫天?】【楼上那个sb,肖赫天火不火是由你来说的?你算什么东西?】薄夜刷着评论笑出声来,肖赫天脸色惨白,眼里一片绝望。

他毁了……他的演艺路程,所有前途都已经毁了……薄夜故意说道,咦,还有你的小粉丝坚持着爱你呢,看来你也不算失败。

肖赫天红着眼睛,你想怎么样?哟哟哟,现在这幅委屈的样子,做给谁看啊?祁墨在一边不屑地双手抱在胸前,之前对唐诗动手动脚,还找人害她的时候,就没想过现在这个下场吗?鳄鱼的眼泪!真是假惺惺!肖赫天盯着唐诗,几乎恨不得把她撕碎,然而面对肖赫天的恨意,唐诗只是淡然地勾唇笑了笑,有冤报冤,有仇报仇。

别觉得自己无辜,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她从来不是圣母,哪怕面对薄夜的时候,都没有轻轻松松原谅两个字,肖赫天的所作所为明显已经触犯底线,要她放过他?怎么可能?肖赫天的经纪人给肖赫天疯狂轰炸电话,然而他根本挣脱不开,电话响了很多次,可是他手脚被捆住,只能干着急。

倒是祁墨从他身上搜出手机,心情特别好地按下了接通键,就听见对面经纪人焦急的说着,肖肖你在做什么,网上的视频是你吗?你怎么回事?不是说把你从派出所保释出来了吗?难道是那群贱人又要搞你?祁墨啧了一声,哟,想帮忙啊?经纪人没想到肖赫天的电话会被另一个人接通,声音都跟着抖了,你是谁?我告诉你,我们肖肖有人身自由权,你们现在囚禁他,是犯法的懂不懂!谁囚禁他了啊。

祁墨毫无顾忌地摊摊手,声音都无所谓,明明是他死活要跟我们一起的,还非得跟我们道歉,我们才留下来陪他玩玩的好么。

经纪人气得说话都不顺畅,声音透过扬声器传出来,带着咬牙切齿,你们这群无赖!我们肖肖身价几千万,你们要是敢动他,就等着死吧!几千万?薄夜当场笑了!居然有人敢和薄夜提钱?祁墨摇了摇头,一脸无语的样子,他说,他在拿钱威胁你。

薄夜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真有勇气,跟我谈钱。

经纪人敏感察觉到对方可能是什么身份了不起的大人物,立刻跟着警觉,你们到底是谁?祁墨随便编了个理由,我是名侦探柯南。

……经纪人怒不可遏,我要报警了!你们别想逃脱法律的追究!在网络上散步这些影响,对肖肖造成的所有名誉伤害和精神伤害都会一一向你们算回来!薄夜凉凉地说,哦,那你去报啊,刚把肖赫天从派出所里提出来,又想把他送进去?你这经纪人怎么跟猪队友一样?经纪人一噎,死死握着拳头,那你到底想怎么样?不想怎么样,我就是随便玩玩而已。

开着扬声器,祁墨拿着手机,薄夜肆无忌惮地和经纪人对话,也就是想拍点小视频放到网上给大家看看肖赫天这幅样子罢了,你们可爱的肖肖我会还回去,不过是还给警方。

如果还想动心思把他保释出去……薄夜宛如恶魔,咧嘴笑了笑,我就喜欢有人跟我砸钱,你不如试试,到底是你们钱够多,还是我手段够狠?肖赫天脸色惨白,想喊自己的经纪人不要试图挑衅薄夜,却在想要说话的瞬间被洛凡狠狠一个手刀砍在脖子上,他两眼一翻直接昏死过去,后来通话被祁墨挂断。

他问薄夜,接下去怎么办?送回派出所。

薄夜勾唇笑了笑,下一个石婳,我们来算算总账。

唐诗坐在轮椅上,看着肖赫天和另外一个人被他们又扛起来,林辞说,那……那这个……哦,发给安谧一份。

刺激一下她,看看她下一步做什么。

薄夜意识到了什么,又回神补充了一句,肖赫天以前那些黑历史顺带打包发到我邮箱里,爸爸不把他玩个身败名裂,还真是对不起他们想跟我对着干的心思。

……薄少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谁再帮他就是找死唐诗被祁墨推着往外走,薄夜站在最前面,细细长长的身影挺拔笔直,唐诗盯着他的背影,微微眯起眼睛。

薄夜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似的,转过脸来,对着唐诗笑了笑,你有什么话想说吗?唐诗说,为什么要帮我这么做?为什么要问我理由?薄夜的回答也很一本正经,我想为你做的,只是我想,和你无关。

你可以接受,也可以不接受,也和我无关。

绝对尊重唐诗的所有选择,哪怕她当时要是让薄夜放过肖赫天,薄夜也绝无二话。

唐诗看着薄夜的脸,忽然间觉得恍然。

她低下头去,竟有一种想落泪的冲动。

肖赫天的事情已经没有办法被公关压下去了,因为肖赫天本人一直没办法出面给个合理的解释,所以一时之间众说纷纭——肖赫天手机被上交,人被关在派出所里,谁来保释都不行。

他得罪的人实在是太大牌了,根本不敢动。

肖赫天背后的几个金主开始纷纷找办法把肖赫天带出来,然而不管是谁,到了局里面,面对那边的人员,都只是摇摇头,斩钉截铁两个字——不行。

给钱都不行。

这让半个娱乐圈都开始轰动惊慌,肖赫天在这圈子里可以说是呼风唤雨,居然也自身难保,连被保出去都不行,着足以见得背后那个要搞垮他的人后台有多强大。

没有人能猜到是薄夜,有一些看肖赫天不爽的人还在暗地里偷偷乐,说总算老天有眼,把这个嚣张的人拉下台了,肖赫天早晚都被得封杀,就他那个觉得自己天下第一的性子。

今日微博热门话题肖赫天神秘视频泄露唐诗坐在家里看见这则消息的热搜度越来越高的时候,脸上的表情相当麻木,她觉得自己一定是和薄夜呆久了,导致自己现在看见这种消息就已经无动于衷。

总有人说肖赫天可怜,他可怜什么?他难道不是自作自受吗?世人最多的就是无处发泄的善心,打仗没见他们冲最前面。

一个礼拜后,肖赫天陨落了。

所有的代言都和他解除了合作关系,自从他被爆出来以后,好多被肖赫天欺辱过的女星一起实名将他告上了法庭,所有的证据统统摆在大家面前的时候,哪怕在不敢相信,也不得不相信这个真相。

她们都是受害者,因为肖赫天的强势,所以所有的发声都被压制住,无法替受了委屈的自己得到正义伸张的受害者。

可是当肖赫天被曝光视频的时候,她们有了底气和重新与他对抗的勇气,大家联合起来一起将肖赫天虚伪龌龊的真面目撕裂,哪怕冒着大不讳。

这一刻,肖赫天不再是那个辉煌的影帝肖赫天,而是被判定了性侵猥亵罪名的罪犯,坐牢半年,身败名裂。

法院判决书下来的时候,肖赫天被按着,戴上手铐出现在镜头里,无数话筒伸在他面前,他脸色惨白两眼无神,丝毫看不出曾经大众男神的模样。

世人皆惊,原来冠冕堂皇的皮囊下,还有这样令人作呕的灵魂。

暗中下药,强迫拍照,性侵猥亵,拿照片威胁,所有的令人不齿的手段,肖赫天都对那群弱势女星用过。

她们之中有的是刚跨入圈子,被肖赫天玷污的,有的是过气了,被肖赫天捏住软肋威胁的,肖赫天以为自己在娱乐圈呼风唤雨无所不能,将女人视作玩物,终是自食恶果。

他那张脸现在人人喊打。

评论里的情况也异常激烈——【干得好!这种蛀虫!就该抓起来!】【真是人面兽心,长得挺俊的,内心怎么这么恶心。

】【不能忍啊,据说以前还公开发表过歧视女性的言论,什么主张一夫多妻,简直就是大清穿越过来的,直男癌的标准。

】【我还是不信,肖肖那么帅,怎么会性侵别人?肯定是那群女人倒贴。

】【楼上的脑残粉不要洗白了,你不能从你认为的一个观点去推敲事实,那他妈都是瞎扯淡。

长得帅和性不性侵有直接的决定性关系吗?我们从事实出发好吗?事实就是你们家主子的的确确对别的女明星动手动脚了,你还在这里自我洗脑,简直是脑残粉中的战斗机。

】【楼上那种脑残粉估计就是肖赫天要草粉了,也会张开双腿让他上的sb。

】【你们几个嘴巴能不能干净点?肖肖草粉怎么了,肖肖草粉我还乐意呢!】【就是!肖肖草粉还他妈是给粉丝福利好么?我们高兴,关你们屁事?他杀人放火了吗?不就是摸两下,这算什么?墙倒众人推?】【看见没,上面那条言论,简直惊呆我了。

你们爹妈辛辛苦苦把你们养这么大,你们现在为了一个偶像,一个品行不正的男人说出这种不自爱的话?】【同样是身为女生,那群女明星受苦,你们几个脑残粉居然在这里洗白,天啊,女生怎么能对女生这么恶毒。

】有一些肖赫天的粉丝及时地取消了关注,然而还是有一些粉丝第一时间在各大微博下面战斗,替肖赫天洗白,无差别攻击所有的路人,认为肖赫天是无辜的。

理由是,肖赫天长得帅,不可能性侵别人。

不管证据还是事实,在她们眼里,都视而不见。

可是粉丝闹得再轰轰烈烈,肖赫天终究还是被判下了坐牢的惩罚,他被压进去后,连带着他背后星光传媒的股票都跌到了谷底,福臻坐在总裁办公室里死死咬着牙,没想到薄夜这一出来的这么狠这么直接。

谁帮肖赫天,就是在找死。

韩让给唐诗炖了鸡汤给她补补腿,薄夜这阵子也没再出现,隔着一条马路,他那套新房子已经开始动工装修,所有的细节都是按照唐诗的创意来的,唐诗偶尔会过去监工,生活就这么被拉长了慢慢地进行着,似乎一切都平安无事。

唐惟最近在学校里又取得了新的成绩,薄颜时常来找他,小男孩拉着一张冷酷的俊脸,和薄夜尤为相似。

安谧自杀要他选择唐诗和薄夜说起过这件事,后来薄夜有一次去接唐惟的时候,试探着问了唐惟一句,你有多讨厌薄颜?唐惟整个人登时炸毛,最讨厌!没有之一。

薄夜一边开车,一边疑惑地看了自己儿子一眼,随后喃喃着,那你还能接受她来找你?唐惟想也不想反驳,你不是还在追我妈咪嘛,我妈咪也没多喜欢你。

薄夜感觉被自己亲儿子扎了一刀,气得说话都不顺畅了,隔了好久,啪啪按了两下喇叭,你懂什么,我和你妈咪之间的事情,能和你跟薄颜一样吗!唐惟一本正经地说,难道不是吗?薄颜对不起我,你也对不起我妈。

薄夜噎住了,头一次居然被自己儿子教训了,一时之间竟然无话可说,隔了好久他刚打算开上高架,就被人拦了下来。

是个年轻的警察,看样子刚上阵,把薄夜的车子指挥到了路边停下,随后他敲了敲薄夜的车窗,先生,出示您的驾驶证行驶证身份证。

薄夜有点愣住,看着眼前那个男人。

交警又说,先生——薄夜总算回过神来了,嘿册那,他居然被人给拦了!我犯事儿了吗?我们这边市中心,禁止鸣笛。

交警态度还很耐心,您刚才按了两下喇叭。

唐惟在一边很不给面子地大笑,爹地,你犯交规了。

薄夜脸都青了,想他堂堂豪门阔少,什么时候丢过当街被交警拦下扣分的脸?咬牙切齿从牙缝里挤出几句话,你要扣我的分?对的。

交警义正言辞,不能因为您是权贵,就欺软怕硬。

嘿,倒是个挺有公道心的。

薄夜多看了他几眼,顺路记下了他胸口的工号牌,交警也发现了他这个动作,以为薄夜是要记着他的铭牌回去给他穿小鞋,但是此时此刻,只要站在这个岗位上,他就必须保证公平,于是硬着头皮扣了薄夜的分,让薄夜签了字,才放他走。

薄夜将车子开回正规,父子俩从后视镜里看那个交警,随后对视一眼。

唐惟道,是个很有责任心的警察。

薄夜也说了一句,你这么一说……我觉得他未来挺有作为的。

然而大家都只当做这是一部小插曲罢了。

父子俩都没想到,后来再见,这位交警站在城市中央,撑起整片废墟残骸,如同人类末日的最后一名守护者——顽强地坚守在这个卑微渺小,却无比伟大的岗位上。

这天夜里薄夜带着唐惟去了新家,就是由唐诗全权负责装修的那套独立洋房别墅,推门进去的时候,唐诗等人已经在里面了,看见唐惟,姜戚上来拥抱他,你总算放学啦!是的。

唐惟甜甜地哄姜戚开心,戚戚姐姐今天的妆真漂亮。

哟,小嘴真甜姜戚带着唐惟去了厨房,唐诗的腿已经恢复地差不多了,正好薄夜新房子装修好,大家一起来新家吃第一顿晚饭,随着日子的增长,他们对于薄夜的偏见已经慢慢有了改观。

人都是会变的,再根深蒂固的东西,都有被彻底摧毁的那一天。

哇!乌骨鸡!唐惟惊喜地喊了一声,我喜欢!是吗?韩让摸了摸唐惟的脸,帮我把酸梅汁端出去,喊你妈妈可以坐下了。

谢谢韩让哥哥下厨。

唐惟眼里亮晶晶的,我妈咪和戚戚姐姐两个女人厨艺加起来都没有你好!得了得了,就知道拍马屁。

姜戚又领着唐惟出去,外面薄夜已经在桌子边上坐好了。

后来韩让下坐的时候,大家都举起了杯中的饮料,祁墨和洛凡也来了,尤金和克里斯倒是因为工作忙赶不及,不过人数也不算少,把丛杉算在内也有八个人,大家坐满了红木桌,一起喊了一句干杯。

哇!我真是……几百年没和你们坐在一起吃饭了,像过年一样。

姜戚兴奋地说了一句,尤其是薄夜!我特么一年前还觉得你是个臭渣男,现在看看你好像还是可以的。

薄夜开玩笑说,那我是不是要感谢你的肯定?不了不了。

姜戚摆摆手,我肯定是没用的,得唐诗肯定对不对?薄夜看向唐诗,唐诗立刻把眼神挪开,陈年往事别提了行不行?她说的不提,言下之意也就是,要说原谅,也其实不可能。

薄夜眼神暗了暗,唐惟倒是在一边啃着乌骨鸡的鸡翅,砸吧砸吧嘴道,戚戚姐姐你也该和韩让哥哥结婚了,我们大家都大结局了,才算圆满。

姜戚表情一顿。

结婚?多么久远的一个词啊,她配得上韩让吗?她心里……还有叶惊棠的存在吗?姜戚低头自嘲笑了笑,这果然还是一场梦,梦醒了,大家就都要分道扬镳。

后来吃到一半薄夜接到一个电话,原本气氛还是一片活络的,他忽然间脸色一变。

林辞在对面喘着气说,安……安谧小姐割腕自杀,说除非见您一面……她说您肯定有什么想知道的消息在她身上,您不出面,她就死。

薄夜眼睛一眯,这是她原话?他的声音太过低沉,导致旁边的唐诗察觉出了什么不对,放下筷子来看薄夜。

薄夜还是那张冷漠的脸,只是在听完林辞那些话语之后,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可怕,眉毛皱在一起,随后挂了电话,薄夜起身,顺手拿起手机,我有事出去一趟。

等一下。

姜戚喊住了薄夜,方便问一下是什么事吗?薄夜没去看姜戚,却直直对上了唐诗的眼睛。

男人抿唇许久,终是选择坦白,安谧那里……有点情况。

姜戚差点把桌子掀翻,安谧?!你现在放下筷子丢下我们,就为了安谧?!不是……薄夜压低了声线,有点难以解释,当我回来把事情都解决了……我和你一起去。

唐诗忽然间站起来,声音淡漠却很坚定,我是时候亲自见见她了。

作恶多端下场很惨所有人都怔住了。

连着向来不动声色的丛杉都没想到唐诗能做出这种选择。

薄夜也没想到唐诗会站起来,甚至会想要亲自面对安谧。

而唐诗,只是直勾勾看着薄夜的脸,我和安谧之间的账,还没彻底算清。

正好趁这次机会,我需要和她好好见一面。

你一个人去没事吗?韩让担忧问了一句,唐惟也起来抓住了唐诗的手,妈咪……没事。

唐诗低头看了唐惟一眼,随后还是选择面对薄夜,你能带我去吗?薄夜眸光变了又变,最后猛地握紧了拳头,答应唐诗,好。

后来唐诗先出门去,姜戚看着薄夜跟在她身后也要走,喊了一声薄夜。

薄夜愣住,回头。

姜戚压低了声音,一字一句,薄夜……这次,不要再辜负唐诗了。

不要再选择安谧了。

大家好不容易重新开始接受你,你……可千万不要让我们寒心啊。

薄夜眼神一沉,盯着姜戚的脸许久,才哑着嗓子应了一声,随后跟着唐诗出门。

深夜还是有些微凉,薄夜快步跟上了唐诗路灯下的背影,女人低笑一声回头,于亿万星辰中回眸望向薄夜。

那一眼,令天地万物失色,月光和星空都成了背景陪衬,她轻笑着,或许还带着些许嘲讽,问薄夜,如果安谧坦白承认了一切,你会如何面对呢?薄夜上前,脚步没有丝毫的停顿,眼神从始至终无比认真地落在唐诗的脸上,她此时此刻美得像一幅画。

他替她拉开车门,才道,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不要逃避,也不要挽回,过去的伤害就让它们切实的存在,未来,能否陪伴唐诗,都且看命运的安排。

他,不会给自己多说一句辩词。

唐诗似笑非笑咧嘴,薄夜有些看不懂她脸上的深意,只是女人下一秒钻入车中沉默,他也只能无声地发动车子,朝着红梅山庄开去。

安谧还被他软禁在红梅山庄,不知道这次突然之间作妖又是为何,到底是谁给谁设下圈套。

半小时后他们到达红梅山庄的入口,林辞也等在那里,看着他们来,着急地迎上前,医生已经稳定住了安谧的情况,手上的确割得很深,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之间她要割腕。

薄夜皱眉,你觉得动机是什么?我觉得……林辞看了一眼跟过来的唐诗,最终还是咬着牙说了,最近薄少您为了唐诗,让肖赫天身败名裂的事情传到了安谧小姐的耳朵里,所以她可能受了刺激想要自杀,但是她的自杀并不是真的想离开世界,或许只是为了重新得到您的注意,并且拿身上的机密来以及暗示您过来找她。

林辞把这一长串的分析说完之后,薄夜冷笑着挑眉,所以事实上就是跳梁小丑想要最后挣扎一下来试探我对她的态度?林辞恨不得给薄夜啪啪鼓掌了,你说现在转了性子的薄夜脑子都跟着灵光了,想想以前薄夜的不争气,真是恨不得一巴掌怼他脸上,现在居然什么套路都瞒不过他,进步何止是一点两点!唐诗下意识问了一句,安谧之前被软禁的时候,状况如何?精神状态一直不稳定。

林辞恭敬地说道,她似乎有很严重的癔症,所以法律上很容易钻空子,你也知道,很多人靠着神经失常的接口逃脱制裁,薄少一直在搜集可以制裁她的决定性证据,然后我们发现——林辞顿了顿,看了薄夜一眼,意思就是问他能不能继续把他们的秘密说下去。

薄夜使了个眼色,示意林辞继续,唐诗又不是外人。

林辞清了清嗓子便往下说,我们发现,安谧背后还有人,除了福臻……还有另外一个,更加高深莫测的男人,这个男人掌控着一切,连安谧都是被利用的棋子,我们目前所看见的,或许只是冰山一角……唐诗有些不可置信,这一切,都还是只是一个开端?先上去看看。

薄夜做了决定,安谧这条命还得吊着,不然若是安谧真的死了,他们很可能会有别的大动作,到时候我们都来不及防备。

您跟我来。

林辞领着薄夜和唐诗进入山庄,穿过条条花丛走廊,来到一栋别墅门前,这里只能从外面通过遥控打开,里面根本没有任何的开关或者把手,被关在这里就像是插翅难逃的鸟,所有的窗户外面都有着栅栏,哪怕装修得再好,唐诗一踏入,都有了一种即将要窒息的感觉。

这是个牢笼,让人喘不过气的牢笼。

安谧躺在里面,正在挂吊针,有人说了一句,薄少来了。

原本还双目紧闭的安谧,一下子睁开眼睛,立刻坐起来看着薄夜,发现真的是他的时候,脸上都是惊喜——夜哥哥,你来了,我就知道你还爱我……安谧或许已经没有任何理智了。

她陷入了一种薄夜还是爱她的自我洗脑里,不让任何人反驳。

薄夜站在那里没动,眼神冷漠,似乎在看一个,和自己无关的路人。

安谧的眼神从一开始的欣喜变成了一团死灰,在看见薄夜身边唐诗的时候,她一下子发出一声尖叫——你这个贱女人!安谧摔下床来,冲唐诗直奔而来,跌跌撞撞如同疯子,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这是只有我和夜哥哥才能存在的童话王国,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唐诗被薄夜拦在身后,眯眼笑得嘲讽,当然是来看你笑话啊,安谧。

当初作恶多端的时候,可有想过会有如今这个下场?安谧尖锐嘶吼,就是你,就是你抢走了我的薄夜,你去死——你怎么不去死——你闹够了没有!薄夜无法忍受下去,一声呵斥,用尽心机只是准备了这些表演吗?安谧,你的手段倒是不如从前了呢。

安谧一下子慌乱了,装作无辜,夜哥哥,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我是真的很想你,所以才用这个方法把你喊过来的……让她滚蛋有多爱我听见安谧这种欲盖弥彰的话语,薄夜凉凉地笑着,唇角还带着些许不屑,是吗?你有多爱我?唐诗站在薄夜背后,这个男人的肩膀撑起了她一片天地。

安谧被薄夜当场戳穿,恼羞成怒,指着唐诗破口大骂,都是因为你!夜哥哥一开始就是我的!我的!都是因为你把他抢走!唐诗跟没事人一样,讽刺地笑了笑,是你的永远是你的,不是你的就别肖想。

看看安谧现在这副样子,一会神志不清,一会又分外憎恨,到底是精神失常,还是说刻意扮演着这样的角色?毕竟,她在面对唐诗的时候,脑子可是清晰得很啊。

薄夜也不是没有想到这一可能,所以带着唐诗一起来的时候,就见到了安谧特别搞笑的一幕:一边又想装模作样和薄夜重修于好,一边又因为唐诗的在场导致不得不忍着自己所有的手段。

唐诗像是看戏一样,双手抱在胸前,她光鲜亮丽身子笔挺,面对衣衫褴褛披头散发的安谧,就如同在看一条流浪狗,安谧,装疯卖傻是没有用的。

安谧浑身一颤,眼里掠过一丝凶光,你想说什么?你的意思是我这几年对薄夜的感情都是假的吗?你才是介入我们感情的小三!我没空当你们什么小三。

唐诗轻描淡写一句,你现在这个田地,不过是自食恶果。

天道好轮回。

你胡说八道!安谧尖锐的指甲要伸过来,被薄夜一档,唐诗在他身后,安谧根本伤害不到她分毫,后来薄夜眯了眯眼睛笑说,花这么大力气把我喊过来,只是为了给我看这出吗?不是的,夜哥哥……我什么都告诉你……安谧又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一边发抖,一边面含恐惧,是有人找我这么做的,我是无辜的,我不过是被洗脑了而已。

夜哥哥,我只是想要和你在一起,所以为了解决我们在一起路上的障碍,我才出手的……然后呢?薄夜挑眉,你这番说辞,我已经听腻了,是不是还说背后有个更神秘的人,安排了你一切的活动?薄夜是故意这么说的,装作无所谓的样子,好让安谧为了让他相信,将真实的情况吐出来。

果不其然,安谧发现自己的坦白招数对薄夜无效,立刻想要他信任,更加干脆地说,这是真的,夜哥哥,我没有骗你……一直都有个号码在联络我,告诉我该怎么做,连我可以躲在美国的事情,都是他帮我想出来的……薄夜慵懒地一瞥,似乎毫不在意,那不是福臻吗?从薄夜嘴里听见福臻这个名字,安谧吓了一跳,没想到薄夜居然能查到,那么……那么自己的路数,莫非已经被他看透了?不,不可能的,她手里还有重要机密,薄夜一定会听从她的……夜哥哥,福臻只是其中之一……这里面水很深,你如果想知道。

安谧伸手直指唐诗,我只想告诉你一个人,你叫她滚出去!滚出去。

都什么地步了,安谧居然还敢指着唐诗让她滚出去。

我听说你想要自杀唐诗轻笑一声,我还不稀罕这个机密呢。

你少得意!安谧嘶吼了一下,原本想借着这次的机会来得到薄夜的主意,谁知道唐诗这个该死的跟着一起来了,她只能在心里诅咒唐诗无数次,滚出去!注意一下你的用词。

薄夜使了个眼色,身后就有无数保镖冲上来把安谧按住,安谧满眼的不可置信,没想到薄夜居然会这样对待她,当初软禁,如今还要挟持。

何况你的动机,本来就很令人怀疑。

薄夜慢条斯理地盯着他那双修长的手指,节骨分明,看得出养尊处优,黑色尾戒高贵又优雅,他勾唇嗤笑,平时这个秘密都是你费尽心机要瞒住的,如今却要主动告诉我,你说,你到底是为了什么?那么容易就可以背叛你身后那个神秘靠山吗?安谧脸色惨白,她的确只是想利用这个噱头喊薄夜来见她一面而已,但是没想到薄夜居然会步步紧逼,她被那群保镖按着,只能硬着头皮道,夜哥哥,你不信我?我都要自杀了,你居然不信我……好,那是不是只有我死了,你才能知道我的真心?岂料薄夜掀唇一笑,轻佻乖戾,低沉的嗓音一字一句,好像的确如此,那这样,你自杀一个我看看,让我见识见识你的真心?安谧如遭雷劈立在原地。

唐诗在一边还要火上浇油道,别只是说说吧?口口声声为了薄夜能做到这种地步,别只是口头上的嚣张啊,我也想学学你为爱献身的精神呢。

她怎么可能真的去死,她不过是为了让薄夜过来才故意想要寻死觅活而已……可是薄夜现在的话等于把她往死路上逼!她只是说说而已……薄夜却要她做真!不……夜哥哥,你不会的,你怎么舍得我死呢?你不可能这么残忍的,我们认识多久了,我可是你的青梅竹马……薄夜低笑一声,青梅竹马?我有你这样心狠手辣的青梅竹马?你未免太看得起你自己。

他只知道,从高中时候起,就有一个女人住在他不为人知的记忆里,默默守护那段卑微又渺小的爱恋——她的名字叫唐诗。

他已经辜负了太多,所以不能再辜负唐诗更多。

薄夜双手插在口袋里,逼近安谧,安谧近距离看着薄夜那张精致的脸,眼里满是贪婪,以为薄夜是想和她说悄悄话,岂料薄夜只是低笑,眼神无情冷漠,不似往昔带着疼爱——如今他的疼爱只给了唐诗一个人。

男人说着话,嗓音低沉,如同地狱里爬上来的修罗,利刃般刺穿安谧的肺腑。

她所有装疯卖傻博同情的伪装统统被他撕裂,我今天过来,不是因为你手里的资料有多吸引我。

不过就是来告诫你一句:安谧,你如果寻死觅活,就自己死得干净点,少拿这种事情来要挟我见你,以后哪怕你死了,我都不会多看你一眼。

我这辈子最恨有人威胁我,尤其是你拿着你背后神秘后台的机密来刻意暗示我,我眼皮都懒得睁开来看你。

千里之外有人暗杀安谧像是被人当头一盆冷水泼下,嘴唇都颤抖着,不敢相信能从薄夜嘴里听见这么无情的话语,不……曾经不是的,都是因为唐诗出现了,才导致了这一切……安谧用一种恨到骨子里的眼神死死盯着唐诗,薄夜抽身离开,脸上表情还是那么从容,仿佛安谧不管做什么挣扎,于他眼里不过是一只蝼蚁,根本不值得一顾。

我话就说到这里,你好自为之吧。

自己想找死,也别来打扰我,也休想用别的理由来让我注意你——安安静静地去死,我会找人给你收尸的。

薄夜眯眼笑的如同妖孽,可是安谧却在他眼里看见了一片杀意,薄夜已经不是那个……可以被她骗的蒙蔽双眼的男人了。

夜哥哥你……安谧两眼无神,你怎么能这样对我?!薄夜总算眼珠子转了转,看了安谧一眼,嗯?你指望我怎么对待你?当初把我骗的团团转,计划利用了一切,还害得唐诗坐了五年冤枉牢,你是迫不及待地想要我和你算总账?安谧浑身一抖,不,不是的,不是我……都是安如,对,肯定是安如做的这一切,夜哥哥,你不能这样对我。

安如现在是植物人,当然随便你怎么说。

薄夜口吻正常,轻松又坦然,你哪怕把所有脏水都泼在安如的头上,她都不能睁开眼睛来反驳你一句,不是吗?把仇敌变成植物人,真是个好法子啊。

安谧所有的计谋都被薄夜拆穿,尖叫了一声,我没有——夜哥哥,你想要怎么样……你再多烦一句,我肯定把你送进监狱,让你这辈子都出不来。

薄夜咧嘴笑了笑,真以为我没办法制裁你吗?你把我关进去?不可能的!我现在精神有问题,法律是无法按照正常程序来制裁我的,只有唐诗坐牢的份,没有我安谧坐牢的可能!只有唐诗坐牢的份。

薄夜没忍住,反手一个巴掌直接打在安谧的脸上!别再让我听见你这张祸从口出的嘴巴说什么令人作呕的字眼。

薄夜表情冰冷,带着森森的杀意,想死吗?我成全你。

唐诗都被薄夜这个突如其来的动作给吓到了,从没料到薄夜这么残忍,竟然当着所有人的面一个耳光打在了安谧的脸上!这样无情冷血的模样,似乎再不以前的薄夜脸上也出现过……安谧被吓的浑身哆嗦,夜哥哥,我错了……你别杀我,我把一切都跟你说了……我……然而下一秒,安谧的额头上出现了一个红点。

薄夜瞳仁骤然间紧缩,这是红外线瞄准镜?!有人在千里开外瞄准了安谧的脑袋!小心!唐诗!来不及多想,薄夜立刻转身朝唐诗挡去,原来一直都有人在监视安谧的一举一动,若她真的有想背叛的行为,就可以随时处决了她!薄夜脑子里什么都不剩下,铺天盖地的只有一个念头——别再误伤到唐诗。

紧跟着,一声枪声响起,所有的暴动发生在顷刻间,甚至不给人反应的时间!一道身影从暗中窜出,子弹射入血肉的声音传来,带着令人胆颤心惊的闷响!唐诗一颤,薄夜把她抱住,大喊一句,搜查周围所有的人马!剩下的保护唐诗!该死的,居然有人一直都在埋伏,在暗中偷窥他们的所有进展,安谧也一样被监视了,一旦事情有任何不对,他们就可以杀了安谧,让所有的真相和机密都统统伴着安谧死去。

不能让安谧彻底落在薄夜手里,那就让她去死吧!不给薄夜一点机会!此时此刻,薄夜脑子里一片混乱,把开枪的给我抓出来,喊救护车!挡住枪伤居然是她所有人都没料到居然会有这一出变动,伴随着薄夜一声怒吼,身边有人颤抖着直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一群保镖立刻将唐诗他们围住来保证老板的人身安全,后来唐诗似乎在目光所及的视野里看见了一片血,还看见了安谧那张苍白的脸。

子弹发射,刺破血肉之躯,短短那一瞬间,无数措不及防的暴动产生,唐诗也想到了薄夜脑子里的念头,以为是安谧惹怒了背后偷窥的神秘人所以招来杀意,可是没想到的是,抬头发现,倒在地上的人,不是安谧。

是那张……和自己有着,相似面庞的,瘦削的女人。

唐诗和薄夜都被这个变故给震住了,连同安谧一起。

紧跟着身边响起一阵枪声,连着暗中伺机行动的祁墨和洛凡都不得不现身,大喊着,薄夜!他们有一支很强大的人马,你守住唐诗,我们去追杀!交给你们!薄夜喊了一声,反身抱住唐诗,唐诗尖叫了一声,又有人对准了安谧!安谧看不见自己脸上的狙击枪红心,可是周围人能看见,薄夜不得已又下令让他们保护安谧,防弹盾竖起在安谧周围,她整颗心砰砰直跳。

荣南要杀了她……荣南要杀了她……空气里溢满了鲜血的刺鼻味道,不停地挑衅着安谧所有的理智,她红着眼睛尖叫一声,荣南要我死!荣南?荣南——!薄夜眼里闪过一丝杀意,没想到,那个幕后主使居然是荣南?连着唐诗都是满脸苍白,那个几次三番登门的荣南,居然是……背后的神秘人?!一股后怕在她脑海里升起来,荣南若是真的计划了一切,那她当时还把他当做朋友招待,等于在和死神擦肩而过……唐诗倒抽一口冷气,随后听见几声尖锐的枪响划破天空,薄夜的人和荣南的人开始了激烈的厮杀,枪林弹雨之中,男人死死护着她,直到枪声逐渐远去,祁墨喘着气,满身鲜血地出现在他们视野里,他们跑了!追不追?洛凡冷声问道。

穷寇莫追。

薄夜咬牙,他们一定会卷土重来,现在追上去了,外面的情形我们不了解的情况下,也许是他们给我们布置的陷阱。

好。

祁墨将肩膀上的枪甩到背后,随后上前来看唐诗,你没事吧?我没事……唐诗眼里还有些许惊慌,但是薄夜当时最及时保护的就是唐诗,所以她并没有收到影响,身上也没有擦伤——反而鲜血的来源,是躺在地上的女子。

保镖人群逐渐散开,唐诗看清楚了倒在地上的到底是谁。

说实话,施糖会冲出来,超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包括安谧在内。

施糖是安谧和外界联系的最后桥梁,所以一般也都是躲在暗中的,不能让薄夜知道,也不能让薄夜察觉,多亏她暗中出入红梅山庄,将所有的情报带给安谧,才能让她及时了解外面的情况。

为你去死此生无憾可是现如今,施糖躺在地上,捂着肚子上的伤口,不停地抽搐哆嗦,刺目的鲜血止不住地往外涌出,出血量大到让人心惊。

安谧有些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幕,她一直都在怀疑施糖,一直都觉得施糖这样无条件支持她,肯定另有目的,可是没想到这个人居然会在最要紧的关头冲出来,替她挡下一枚子弹。

安谧两腿一软直接跪在地上,当场泪崩,歇斯底里吼了一声,施糖!施糖咧嘴笑了笑,嘴角落下几丝鲜血,她伸手,握住了安谧颤抖的手指,对她说,别哭……为你死……也算是此生无憾……你为什么……安谧的意识一会清醒一会又混乱,她看着眼前的女人,觉得整个世界都要塌了。

她从来都是不相信施糖的,还经常扇她耳光,对她恶言相向,让她去死。

被薄夜锁起来的那些暗无天日的日子里,安谧所有的发泄,统统灌输在了施糖一个人身上,那些扭曲的,狰狞的,暴怒的念头,她在她的身上施加,所有不堪入耳的侮辱和疼痛的打击,她都没有留过情。

她甚至还觉得施糖是荣南派来的卧底。

每次看见她顶着一张和唐诗相似的脸,又伏低做小喊她主人的样子,心里就会有一种变态的快慰感,感觉自己使唤的人就是唐诗,让她日益疯狂。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这样一个被自己利用,被自己怀疑,被自己侮辱打骂的女人……却是在危急关头冲上来替她挡子弹的人?她也是个女人啊……她不怕疼吗?安谧整个人都在哆嗦,你是故意的对不对?你做给我看的对不对?一定是荣南喊你这么做的是吧?你是荣南派来监视我的——施糖虚弱地笑了,连说话都是断断续续的,她说,安谧……你还记不记得……六年前旧金山街头……你给了一个流浪的女人,一百美金……安谧如遭雷劈立在原地,眼眶猩红。

耳边嗡嗡作响,什么都不剩下,施糖沾着血的手指轻轻拂过安谧的脸,傻瓜,我就是……那个女人啊……我很遗憾,我不是个男人……不然,我就可以像薄夜保护唐诗一样……保护你。

可是安谧,我是女人啊。

世人最不能容忍的,就是我对你的感情。

安谧六年前旧金山随意的一次出手施舍,造就了如今一个拿命守护她的施糖。

为了她,施糖不远万里跋涉寻找当年的恩人,将她姣好面容记入心里,对自己说,那是你要保护一辈子的人。

为了她,施糖甚至心甘情愿躺上了手术台,让他们将自己整容成为了另一个唐诗,哪怕丢却曾经的面貌和姓名,化作另外一个人,我也要守在你身边。

为了她,施糖深知安谧是个无恶不作的罪人,深知她内心的肮脏龌龊,却任心甘情愿陪她堕落——我愿意为了你,成为你的共犯。

安谧是个烂人,她也永远在怨恨老天爷的不公,却从未想过,原来上帝早就把一份感动送到了她身边,而她一直都在无视。

原来作恶多端的人,也曾经可以被救赎。

安谧磕头求你救她施糖喘不上气了,她觉得自己可能快死了,身体从前到后被子弹当场射穿,开了一个口子,鲜血满地。

她说,我……不能再继续陪你下去了,主人。

安谧哭音嘶哑,你别死……你不能死,我都不知道……你是当年那个……其实我也不想让你知道。

施糖嘶得一声抽了口冷气,我怕你以为,我是因为感激你,所以才留着……可是不是啊,安谧,我对你的感情……这世界容不下。

从当年惊鸿一瞥到后来化作我心头执念,你是罪孽深重的魔鬼,我就是魔鬼的共犯。

上帝一直都曾怜惜安谧这位罪人,可她身处地狱烈火烧焚,不知身边是何人。

唐诗和薄夜被这一变故惊得当场怔住,两个人对视一眼,都看见了对方眼里的不可置信。

这一刻,万物无声,没人敢去打扰安谧和施糖。

施糖的手被安谧紧紧抓住,她说,我陪你做了太多坏事……我愿意,替你承担,一切上苍降落下来的惩罚……所以主人,接下的日子,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安谧哭得自己都要喘不上气,你到底想干什么……疯了吗,为什么要当子弹,我死了算了,没有薄夜……我死了算了……我知道,薄夜是你……心底的执念。

不顾薄夜在场,施糖轻轻笑着,擦去了安谧眼角的泪,却将手指上的血染在了她眼尾,开出一朵鲜红色的血花。

施糖淡笑着,如同下一秒就会化作飞烟远去,她轻轻地对安谧说,哪怕你再十恶不赦,主人,你也永远……是我的挂念。

安谧害怕她口中说出的类似遗言的话语,整个人都在颤抖,别说了……别说了……是我错怪你……有没有人救救你……有没有……安谧把绝望的眼神投向唐诗,唐诗还来不及反应什么,就看见安谧直接跪下给她磕了头,唐诗……求求你救救她,救救她吧……我在美国一个人,只有她陪伴了我那么多年……我死不足惜,可是她不能死,我罪该万死,您大人有大量救救她,救救她!唐诗被安谧惊动,完全没想过安谧居然能做出这种事情,可是此时此刻安谧的脸上已经没有了先前的嚣张,连面对薄夜的爱意和紧张都不剩下,她像是一条流浪狗,在例行乞讨,脑袋磕在地上发出声声闷响,唐诗——我求求你放她一马,救救她!唐诗觉得喉咙口都在颤抖,当恶人落网束手就擒的时候,为什么她都会觉得绝望?施糖不停地深呼吸,可是出气和进气都已经所剩无几,主人……你……没必要了……我肚子……被打穿了……你别死,你别死……安谧哭着跑过去跪在地上,抱起脸色苍白的施糖,整个人发着抖,我都还不知道你的真实名字,我只知道你是唐诗的一个替身,只知道你的代号……你别死好不好?你跟了我那么多年,了解我那么多,可是我对你一无所知……天地不容我深爱你我本来……也没有名字,我是个……无家可归,不知道自己是谁的……流浪人。

施糖含着血笑了,眼神逐渐放空,就是因为来到了你身边……你才送给我,施糖这个……美好的名字啊……不,一点都不美好,她将施糖当做伤害薄夜唐诗的工具,所有的一切,包括名字都是按着唐诗来的。

而施糖,却觉得这一切是上天的赏赐。

连安谧的利用,都成了她的荣幸。

不要死……安谧瑟瑟发抖,施糖伸手握住她,低低笑着,主人,冒着这世间所有的道德伦理大不讳……我最后,还想告诉你……我爱……你。

若有来生,我投胎当个男人,哪怕你是个罪人,也一一担下所有责任,将你拦在身后成为你的避风港可好?最后一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施糖的手彻底落下,身上的体温跟着开始缓慢抽离她的身体,她闭上眼睛,嘴角还带着笑。

在那一刻,时间被人按下暂停键,安谧如同被人掏空了灵魂,大脑一片空白。

她从未想过自己身边的施糖,藏着那么深那么压抑的心思陪了她那么久,而她,却还总是在无视伤害。

不要死……安谧像是没回神一样,喃喃着,不停地抚摸着施糖的脸,不要死……我朋友不多的,不要死……可怜可悲,可恨可憎。

唐诗闭上眼睛,不去看眼前那一幕诀别,薄夜将她抱入怀中,低沉道,没事的,不要看。

安谧触碰着施糖,可是这个一直忠心于自己的女人,已经不会再有任何回应了。

终于,她像是一场大梦猛地惊醒,忽然间失去了所有的克制,抱着施糖的尸体,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起来。

她可以装疯卖傻,可以逃脱法律制裁,可以心机歹毒害死所有人,可是偏偏……却在施糖的坦白面前如同一个无助的孩童,哭得撕心裂肺。

安谧的精神世界在这一刻彻底崩溃,所有的坚固伪装分崩离析,什么薄夜,什么唐诗,这几年来陪在她身边的,陪在她这个社会败类身边的……只有施糖啊。

老天真是太残忍了,亲手把施糖送来,又亲手把施糖带走,她拥有过什么?她安谧就是条可怜的狗,身边什么都没剩下!原来这场和唐诗的厮杀,到了末路,竟是她一无所有。

安谧抱着施糖的尸体不停地哭泣,哭喊声几乎能吼穿自己的灵魂,她认罪好不好?她什么都坦白好不好?不要把施糖带走,哪怕让她自己遭受折磨惩罚,也不要对施糖这么残忍。

把施糖还给她……把施糖还给她啊!!!老天爷!!!唐诗觉得于心不忍,安谧所作所为的确罪无可恕,可是现在的她……更像是一个被逼到穷途末路的人,如果一场醒悟,非要以身边人的离开为代价的话,那么对于安谧来说,这个代价几乎夺走了她的全部——太惨痛了。

安谧认罪罪无可恕施糖死了,静静躺在那里,带着对安谧所有可念不可说的感情。

她到最后都没有完完整整对安谧说出我爱你那三个字,她对她的爱已经超越了这世界上任何一种感情的存在,甚至凌驾于生死之上。

这或许是安谧黑暗人生里唯一的幸事——被施糖用这样浓烈又万全的感情所爱着。

这天下了一场大雨,安谧在雨中歇斯底里,所有的意识灰飞烟灭,她红着眼眶一遍遍喊着施糖的名字。

雨停后,血被冲刷的一干二净,唐诗和薄夜上前,眸光淡漠看着她。

安谧坐在地上抱着施糖,两眼无神,现在哪怕唐诗一刀把她杀了,她都觉得是解脱,你还有什么想对我做的吗?身边人走了,而她却被遗留在这个世界上,这才是最残忍的。

唐诗,你杀了我好了。

反正你不是恨死我了吗,干脆给我个痛快,我也不想做人了……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唐诗说,起来。

把自己收拾干净,然后给施糖下葬。

那一刻,安谧眼里终于有了光亮,不可置信看着唐诗的脸,随后嘴唇蠕动着,两行热泪再次朦胧她的视野,你……你要帮我……给施糖下葬?她……她作恶多端……唐诗却愿意,给施糖下葬?唐诗握紧了拳头,声音冰冷,不要自作多情,我只是不想让施糖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太过难看。

可是话音刚落,安谧又是一声重重的磕头在唐诗面前,全身抽搐着,她哭得不能自已,似乎是真的痛彻心扉地悔悟过,别的一个字都没说。

这两次磕头,足以证明太多。

唐诗觉得胸口浮起一股令人窒息的压抑感,扭头去看薄夜,薄夜像是能想到她的念头一般,轻声道,我尊重你的一切选择,如果有需要,我会帮忙。

————————施糖的遗体在第二天被火化,下葬当天安谧对着墓碑再一次崩溃大哭,直到眼角流出血泪来,她的世界直接失去了光明。

她将自己哭瞎了。

唐诗看着她眼角的血泪,忽然间觉得这像极了当初施糖倒在血泊里抬手,想替安谧擦眼泪,却一不小心把血染在她眼睛的模样。

下葬完就有警察过来将安谧带走,安谧一脸平静,接受了全部的拷问,内心枯萎,眼神死寂。

后来安谧将一切悉数全盘托出,包括对唐诗的所作所为,以及幕后的黑手消息,一时之间全城哗然,原来当初安家的安谧,居然是如此心肠歹毒之人!唐诗坐在法庭席上,表情淡漠,经历了太多,她内心已经没有了波澜,一切尘归尘土归土,她没有什么可以多求的,那些本该属于她的清白,终于都彻彻底底归位了。

安谧的判决书下来,她被人带走,唐诗离开法院,站在外面看着一片大好的春光。

薄夜来到她身边,试探着,抓住了她一缕发丝。

其实我应该和安谧站在一起接受所有的制裁。

薄夜低笑几声,像是自嘲,我也是安谧的共犯。

虽然他是被蒙在鼓里那一个,可是当初也是经过他的手,才对唐诗造成了伤害。

唐诗白皙的脸上出现了一丝复杂的情绪,随后她问薄夜,你觉得安谧可怜吗?我不觉得她可怜。

薄夜说,我也不觉得自己可怜,一切,都是轮回。

可我觉得她可怜。

唐诗淡淡地说着,虽然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但我还是觉得她可怜。

尤其是最后,看见那个高傲又恶毒的安谧,不管什么时候都要演戏,都在欺骗人心的安谧,居然不顾尊严跪下来冲我磕头那一刻,我才知道……唐诗顿了顿,缓慢地把话说完,施糖一死,安谧的整个世界,都坍塌了吧。

薄夜想伸手摸唐诗的脸,还是克制住了,唐诗,你的心特别硬,可是……你也特别容易心软。

当被背叛被欺瞒的时候,唐诗的心就像是石头一样,冷到捂不热,但若真的见到了……真实情绪走投无路宣泄的时候,她也会对这样的感情做出认同。

唐诗望着天空,喃喃着,因为啊,安谧那家伙最后的悲伤,都已经用力到溢出来了啊……她原本以为这一切结局,是安谧拼命挣扎最后不甘落网,或者说她自己选择和大家鱼死网破同归于尽——偏偏没想过是这种惨烈的,疼痛的,以一条生命的离开为终结的方式,才被拉下帷幕。

唐诗忽然间在想,那个叫做施糖的女人,可以将她的表情和动作模仿的入木三分,那么施糖平时……又是抱着一种什么样的感情在模仿唐诗的呢?为了成为安谧手中的刀,她不惜扭转自己所有的喜好,彻底换掉原本的灵魂,变作另外一个人。

尘世中有无数令人觉得动容的爱,或许这也是一种。

虽然它肮脏龌龊,却从地狱烈火里倔强绝望地开出了花。

原来所有可恨的人,到了最后……都是一无所有的可怜的人。

唐诗沉默,觉得自己似乎从施糖死去一事里看透了太多,有的感情不好好珍惜,真的失去的时候,或许才会天崩地裂。

薄夜看着唐诗脸上的表情,忽然间笑了几声。

唐诗有些疑惑,你笑什么?我笑我自己……没喜欢错人。

薄夜忍不住,还是去扯了一下唐诗的脸,放下一切坦然道,你啊,真是值得让人喜欢啊。

哪怕付出一切在所不惜。

唐诗也笑,薄少真是谬赞我了,担当不起。

别啊。

薄夜忍不住了,还是想对唐诗说,我真的很喜欢你……我也真的……很抱歉。

曾经对你做过的那些事情,虽然一切落幕了,可是伤痕还是存在。

唐诗眯眼笑了笑,声音美好优雅,还是记忆里那温柔的模样,别抱歉了,抱我吧。

————————施糖的头七过后,安谧在监狱里咬舌自杀,写血书留下寥寥数字。

歪歪扭扭,一个瞎子的字迹,大抵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愧对世人,宁愿做鬼。

生生世世,陪伴施糖。

罪该万死她是活该安谧自杀的消息传到了唐诗耳朵里的时候,她正在和薄夜一起遛狗,没想到这个事情这么突然。

唐诗脚步一顿,牵着小夜夜也停住了,薄夜有些疑惑,她自杀?唐诗看了薄夜一眼,怎么了?安谧应该不会……薄夜眼中闪过一丝警觉,是有人把她杀了,然后伪装成自杀。

是吗?唐诗听了薄夜这么说,牵着小夜夜往回走,那为什么……她会写遗书?薄夜的表情深沉下去,看着天边的晚霞,喃喃着,或许……安谧已经料到了自己会被荣南派人在监狱里暗杀的最后下场,所以也准备好了遗书,若是死了,她也没什么遗憾的了。

唐诗一震,居然会是这种可能。

可是第二天更加出乎他们意料的事情发生了——载着安谧尸体的运尸车遭遇事故,发生爆炸,驾驶员逃出来了,然而车子却连同安谧的尸体一起当场烧成了灰,连个全尸都没有留下。

这事情被曝光的时候,网络上一片叫好声。

【老天有眼!看不下去了这个作恶多端的女人!】【活该!死了也别给她留全尸!她不配安心入土,她就该碎尸万段!】【真是出了一口恶气啊,一想到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死得这么轻松,就觉得便宜了她,就该这样!】【真是苍天好轮回!死了也不要放过!这种人就该下地狱!】【我觉得她应该全家都去死,被爆炸炸死!】唐诗浏览着最新的新闻,看到大家在网上的讨骂声,面无表情地看完以后,收起手机叹了口气。

此时此刻她坐在薄夜新买的那套离她家很近的独立公寓里,小夜夜正嚣张地在沙发上踩来踩去,她将手机上的新闻读给薄夜听,随后道,果然应证了你的推理。

安谧的死不是个意外。

是有人要她死无葬身之地。

所以连她的尸体,都没放过。

虽然唐诗觉得这个人或许还能顺带连她的仇一起报了,不过这种躲在暗中伺机行动的方式实在让人觉得毛骨悚然——或许哪天,被这样强制消失在世界上,不留一丝痕迹的人会轮到你自己。

薄夜也知道新闻了,眉头死死皱在一起,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虽然群众觉得是为民除害,可是为什么没有人来稍微调查一下?好歹这也是重犯的车子无缘无故爆炸了……唐诗顺着薄夜的思路往下想,所以你的意思是……这个人的身份很可能很强大,能够压制住有关部门出手调查?薄夜猛地看了唐诗一眼。

唐诗被自己说出来的这句话吓到了,既然如此……那么到底多大的后台,才能够将所有的手段控制到这个地步?不寒而栗……而此时此刻,私人卧室里,荣南正浏览着手下送来的消息,解决掉安谧了么?是的。

属下单膝下跪,阁下请放心,所有安谧身上的秘密已经统统伴随着她的死亡再也不会被人发现了。

连尸体都销毁了,薄夜他们根本什么信息都挖不到了!荣南冷笑,死不足惜,也算是我送给这个背叛者最后的礼物。

安谧这种贱女人,活该落得这种下场。

属下没说话。

荣南又道,近日唐诗他们有没有什么行动?没有。

属下低着头,恭敬而谦卑,唐诗好像什么都不知,不过薄夜似乎有猜透您的行为。

他还曾经追踪到了我们的地址,不过最后被我们拦截了……那个男人的黑客手段不低。

真是个有意思的男人。

荣南眯起眼睛,能够达到我这种高度的,可能也只有薄夜,想想要把这样一个人才彻底扼杀了,或许也是一种损失。

阁下,您做好万全的心理准备了吗?属下忽然间问道,薄夜就算和你作对,可他也是……也是海城的人啊。

荣南闭上眼睛,手指死死攥在一起,像是经历着一场挣扎和浩劫,过了许久男人才重新把眼睛睁开,那眼里漆黑一片如同深渊,他一字一句道,我已经做好决定了。

哪怕踩着血债累累森森白骨而上,他也要……把那个人带回来。

福臻那里,需要我们做什么吗?属下又问道,大概是在提醒荣南还有这个人的存在。

无碍。

荣南皱着眉头,他要七宗罪,我也要七宗罪,我们目的一致,暂时还不用撕破脸。

最近福臻缩在的星光传媒的股票,跌的很严重。

属下下意识说了一句,需不需要我们……可以。

荣南站起身来,多入内幕股,把他们挽救回来,福臻还有用,在最后对抗薄夜的时候。

得到了所有命令的下人恭敬起身随后退下,荣南看着房间里的落地窗,掏出手机,锁屏上是一张被模糊了的小脸、大抵是因为这张旧照隔着的年数已经太过遥远,所以显得画面都有些模糊。

七宗罪……荣南一字一句,丛林也好,风神组也好,我要你们把欠我的……统统都还回来!这天夜里祁墨和洛凡猛地从床上惊醒,两个人冷汗淋漓,彼此抬头的时候,看见对方苍白的脸。

祁墨喃喃着,我……我梦见贪婪了……那个已经死去的少年。

洛凡没说话,他向来不擅长言语,但是脸上也是呆着少见的紧张,我也……正巧这个时候,白越的电话打来。

R7CKY?白越还是用代号称呼祁墨,喊了一句,我……我刚刚心跳特别快,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有一股不祥的预感,害怕你们出事,所以……我没事。

祁墨喘了几口气,跳下床,看着窗外,我和ventus也做噩梦惊醒了。

他顿了顿,我们梦见了贪婪。

白越眸光深沉,贪婪会不会和我的预感有联系?不清楚。

祁墨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这事情暂时不要和薄夜说……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七宗罪和唐诗,有牵连……唐诗背后谁在命令几个人沉默,听到这句话以后,不约而同的想到了一些事情。

贪婪和唐诗之间……是不是还有一层神秘的关系?我觉得……这事儿还是别让薄夜知道比较好。

我也觉得……我们拉个讨论组要不?过了一会挂了电话,就看见白越在微信上拉了个群。

【您已将群名称改为七宗罪】【Asuka:???谁这么与时俱进。

】【白越:你爸爸我。

】【ventus:服了你们了。

】【丛三三:大晚上的你们是想一起玩斗地主吗?】【R7CKY:丛杉,你的冷笑话一点都不好笑……】【白越:等等,听我说完。

】【白越:我察觉到最近可能,有人在暗中追杀我们。

】【白越:似乎有人在拼命让我们露出水面,我觉得这样的情况很可怕,或许是有人想把我们一网打尽。

】【Asuka:你说的好可怕啊……我现在还是一个人住着,要不我搬去找你?】【白越:可以,现在起我们尽量一起行动,避免单独行动。

丛杉那里不用担心,他本身在丛林也算是有保障,剩下的我们几个记得时常保持联系。

】【丛三三:好。

】【R7CKY:丛杉,有件事儿我想问问你。

】【丛三三:?】【R7CKY:唐诗和你是,亲生吗?】【丛三三:NO,不过是同父异母,这点是确定的。

】【R7CKY:我怀疑唐诗和贪婪有关系。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

不然为什么每次七宗罪的事情都有唐诗的牵扯,她本人也毫无发觉,可是祁墨觉得,是有人故意在牵扯她,引导她往七宗罪的边缘靠。

而薄夜,是拼了命在把唐诗带出这个阴谋的圈子。

所以那个想要把唐诗拉下水的人,到底有着什么目的?如果唐诗和七宗罪无关的话……这天夜里薄夜回去收到一个匿名邮件,点开来是关于唐诗原来那对父母的所有消息,他看了眼来源的ip,随后拨了个号码过去。

不至于吧?薄夜眯眼笑了笑,给我发邮件,都要匿名?这么快猜出来多没意思啊。

傅暮终勾唇,那些资料都是我之前查到的,发给你了,你好好看,能不能找到什么蛛丝马迹。

薄夜吹了声口哨,谢了啊。

对了。

傅暮终忽然间压低了声音,不管怎么样,薄夜,你别以身涉险。

我以为你巴不得我去死呢。

薄夜抓着手机低低笑了几声,毕竟身边人都是这么想的,可能我死了,也算是为民除害。

好好活着吧。

傅暮终望着窗外的天空喃喃,唐诗需要你。

薄夜没说话了,过了一会傅暮终挂了电话,薄夜看着上面的资料,忽然间陷入了一种死一样的沉默。

唐诗的父母从唐诗和唐奕一出生就领养了他们,然而他们也很清楚地知道,这并不是他们的亲生孩子。

为什么?他们会无缘无故领养?或者说……是听从了谁的命令,才会这么做?她很怕狗曾被追咬薄夜想到这个,又想起了唐诗,这几天似乎一直都和唐诗待在一起,上班都是视频会议,傍晚找她遛狗,好像这样的日子也挺好的。

不着急占有,不舍得染指,或许他正慢慢学着如何去尊重,去真正喜欢一个人。

只是苏祁这阵子就不高兴了。

听说薄夜都在唐诗家旁边买了房子,苏祁这天接了薄颜放学就对她说,这几天带你去那个阿姨家里玩。

薄颜知道阿姨指的是唐诗。

她眼睛亮起来,哇!漂亮阿姨家里嘛?那我又可以见到小哥哥了。

苏祁又贼兮兮地拉着自己女儿,还有,我跟你商量一件事。

薄颜眨巴眨巴眼睛。

她慢慢张开,瞳仁的颜色已经明显和同龄人不一样了,那一圈浅浅的灰绿色的虹膜太过惹眼,已经不少人在暗地里打听她是不是个混血儿,只是薄颜没有自我发觉。

我以后多带你去漂亮阿姨家里……你呢,多和唐惟打好关系,然后……苏祁顿了顿,记得在漂亮阿姨和唐惟那里多说说我的好话懂不懂?薄颜就是他的助攻!僚机!薄颜一听,小姑娘笑着捂住嘴巴,呀,叔叔你是喜欢漂亮阿姨吗?苏祁白皙的脸上闪过一丝红晕,随即恶狠狠地应道,是啊!喜欢!怎么了!薄夜那条老狗居然趁这种时候下手,真是没有一点素质!苏祁咬着牙说,这周就去找漂亮阿姨玩!薄颜娇俏地笑着,好呀好呀,那我会帮你多说好话的。

这才乖嘛。

苏祁伸手按在薄颜的脑袋上,触及到她柔软的发丝,男人的心里某个角落也突然间一软。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身边的小姑娘,觉得有些恍惚。

薄颜那双眼睛的事情迟早瞒不下去,到时候……他又要如何和薄颜来解释这一切呢?她的母亲已经……彻彻底底地消亡在了那场爆炸案件里,死状惨烈,灰飞烟灭。

苏祁眼神沉了下去,车到山前必有路……以后的事情,还是以后再说吧。

————————这周末苏祁就带着薄颜去了唐诗的家里,彼时正好唐惟在家中做作业,听见敲门声去开门,看见苏祁的时候还是一脸惊喜,一旦触及到了身后那个小姑娘,他就直接把脸一拉。

你怎么来这里了?薄颜有些兴奋,没有察觉出唐惟的抵触,我来找你玩呀——闲着没事找我玩干嘛?唐惟不耐烦地站在门口,似乎并没有让他们进去的打算。

薄颜还是没有察觉,红扑扑的脸上都是笑意,上次你说了,周末可以过来找你玩的。

啧,自己好像上次的确是答应了这个拖油瓶。

唐惟没办法,只能请他们进来,然后喊了一声。

妈咪,苏叔叔带着薄颜过来看你了。

唐诗在房间里看韩剧,拉开门的时候小夜夜先她一步冲了出去,结果到门口看见了苏祁,哈士奇居然像是要保护家里人一样对着苏祁嚎叫了几声。

薄颜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唐惟身后躲,唐惟还没反应过来,不就是一条狗,你装什么呀?我没装……薄颜瑟瑟发抖,我怕狗……我最怕狗了……唐惟皱眉,使劲把她从自己身后抓过来,可是薄颜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拼命挣扎往后缩,我不要你干嘛……哈士奇你都怕,它又不是狼!唐惟话音刚落,小夜夜就摆出一个很蠢的姿势偏着脑袋,看见薄颜还吐吐舌头摇尾巴。

看见没?哈士奇这种狗有什么好害怕的,又不是斗牛犬或者大型犬。

唐惟还喊了一声,让小夜夜更靠近他,岂料这么一来,躲在他背后的薄颜挣扎地更加厉害了,表情像是要哭出来一样,别过来……我真的害怕狗……你到底是不是装的啊?唐惟对薄颜无语了,转过身去却对上薄颜通红的眼睛,一下子有些愣住。

你……你是真的,在怕狗?可是这句话唐惟没问出来,下一秒薄颜就哇的一声哭了,弄得他措不及防。

唐诗走出来,看见薄颜被自己儿子弄哭了,还问了一句,你怎么欺负人家小姑娘了?我没有……唐惟一指小夜夜,是哈士奇把她弄哭的!小夜夜:……mmp关本狗屁事?老子多委屈。

唐诗很心软地给薄颜抽了一张餐巾纸,苏祁在一边也有些意外,我不知道你怕狗。

我……薄颜揉着眼睛,喃喃着,我妈咪以前……会放狗咬我……会让它们追着我……让我被一群狼狗包围……所有人都怔在原地。

薄颜红着眼睛,放下手,努力想让自己不害怕,用力克制着冷静,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本能会害怕狗……因为我以前真的很怕很怕它们咬我,我妈妈一直这样对我……安谧竟然还……还对一个小孩子做出这种畜生不如的事情?!多小的孩子,居然用狼狗恐吓她!唐惟心里不是滋味,看着薄颜的童年亲手被安谧摧毁,看她年纪轻轻就这样担惊受怕,他觉得他应该同情薄颜——可是薄颜是安谧的女儿,他做不到可怜她。

倒是唐诗,想到安谧最后死去的样子,又想起她活着时候的作恶多端,忽然间觉得感慨,伸手摸了摸薄颜的脸,别怕,现在已经没人会放狗咬你了,你抬起头来。

她的声音那么温柔那么好听,比自己原本的妈妈,要好听太多倍。

薄颜试着抬起头来看小夜夜,眼里还是带着恐惧,眼前这条狗,和狼特别像。

小夜夜:……我只是长得像狼而已,我他妈可蠢萌啦!它偏着舌头摆了个特别傻的表情,然后对着薄颜哈了两口气。

瞧,它不会咬你。

唐诗循循善诱,如果可以克服的话,你还可以伸手摸摸它。

小夜夜依旧是傻兮兮的那张脸。

薄颜试探着伸出手,在它的额头轻轻碰了一下。

小夜夜耳朵前后抖了抖,哈出一口气来,表示蛮喜欢眼前这个姑娘。

这一下,薄颜的眼里重新闪闪发光,哇……哇!!参加选秀面试海选唐惟有些意外地看着薄颜,没想到她是真的对狗有阴影,估计是安谧对她的虐待留下的后遗症,唐惟皱了皱眉,好了,既然不怕了就没必要大惊小怪了。

薄颜回头,还有点害羞,谢谢你。

唐惟疑惑,谢我什么??谢谢你愿意帮我挡住狗狗。

薄颜抓着唐惟的手上下挥动了两下,惹得唐惟这个小大人红了脸,够了!这么幼稚!像小孩子过家家!旁边唐诗看了倒是低笑,随后抬头看苏祁,怎么想到来找我的?其实来找你还有一件事。

苏祁看了唐惟一眼,最近……有一个国家和国家之间的综艺节目,类似城市大比拼那种,需要找几个聪明的小孩儿去参与那些节目做游戏,而且取景场所不固定,会在几个国家的著名风景区进行录制。

我也是前阵子收到的消息,因为中央有人,就直接过来问我有没有推荐的人选。

唐诗有些惊奇,所以你想让惟惟去?看惟惟有没有那个意愿了。

苏祁笑说,不乐意曝光的话,其实也不用勉强。

主要我想的是唐惟比较聪明,代表我们海城出去参加国际性的选秀节目,也不会出丑。

唐惟穿着卫衣站在那里,乍一眼看过去像一个高冷的小帅哥,他冷冷一瞥,薄颜松开他,轻声道,你要去录节目啦?唐惟说,刚刚没听苏叔叔说吗?只是来询问我有没有这个想法。

薄颜激动地抓住了唐惟的手,哇!去呀去呀!你去了,就是大明星啦!少女眼里的光让唐惟有些不敢直视。

她似乎是在真心实意地为他感到高兴。

唐惟又甩开薄颜的手,硬邦邦地说道,看我妈咪乐意不乐意了。

唐诗却笑眯眯地把问题抛了回去,不要问我哦,唐惟你该自己为自己做主意啦。

她挺想看看自己儿子这一次如何选择的。

唐惟怔怔看了唐诗片刻,随后又看了看苏祁,苏祁倒是挺赞成唐惟出境的,反正他们身正不怕影子斜,哪怕唐惟曝光了又怎么样,这么聪明漂亮的儿子,才不怕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呢。

唐惟犹豫半刻,让我考虑两天好吗?好啊。

苏祁咧嘴笑了笑,下周海选,如果你要去,告诉我一声,我带你去。

谢谢苏祁叔叔。

唐惟多看了唐诗一眼,后来趁着苏祁和薄颜玩狗的时候,他轻轻问唐诗,你会介意我被大众所熟知吗?不介意。

唐诗很快回答唐惟,你长大了,改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了,如果你愿意出面,去参加节目,然后被镜头所注视,你愿意承受出名的结果,我是不会阻拦你的。

唐惟抿了抿唇,想到了薄颜脸上那个期待的表情。

他缓缓道,那……我想去试试,去面试海选。

好啊。

唐诗轻笑一声,妈咪支持你,不过你的学习也不能落下……我又可以跳级了。

唐惟说起这个倒是满脸自豪,爹地最近替我辅导了不少功课,我觉得我可以直接去高二了。

他的试探别有用心如今看着唐惟脸上自豪的笑容,唐诗惊喜之余还有点心疼,你年纪小小,吃得消吗?吃得消。

唐惟去拿书包里的功课作业给唐诗检查,我给你看看我最近的考试吧。

周末我陪着苏祁叔叔一起去面试海选,你要一起吗?我就不了。

唐诗接过唐惟那几张单子,你和苏祁叔叔去吧,我不去添麻烦了,这几天在家完成一下几笔设计海报的单子。

唐惟疑惑地看了唐诗一眼,心里有疑惑,但是没说出来。

过了一阵子,薄颜主动上去找唐惟玩,苏祁在一边看着他们,装作无意提起来,你和薄夜现在怎么样了?唐诗正在洗苹果,手一愣,听见苏祁的声音抬起头来,察觉男人这声音里还带着些许试探,也只能硬着头皮回答,嗯……比之前好点了。

苏祁皱着眉,你已经原谅他了?说不上原谅不原谅。

唐诗把苹果都切成了兔子的形状,然后放在盘子里端出去给两个小孩子吃,唐惟正和薄颜围着iPad打游戏,看起来氛围不错。

应该说比以前能接受他了。

唐诗多看了苏祁一眼,我知道轻易原谅是很圣母的一件事情,但是同样的,不参考那个人之后所有的所作所为,把人放在黑名单里随便施加各种恶意,也是很恶劣的一件事。

苏祁上下动了动喉结,想说唐诗为什么要对薄夜改观,可是他想要说出口的话在那一瞬间哑了声。

因为薄夜后来那些拼命的,为了唐诗可以付出一切的事情,也是真实存在的,和他曾经做出的那些伤害并存——他是魔鬼,却也是唐诗的救世主。

苏祁不说话了,隔了好久,看着唐诗在一边教薄颜如何玩游戏,忽然间觉得这个女人,或许已经看透了一切,才能这样把过去慢慢放开。

她侧着半边脸,静谧美好。

那是他一度想要占为己有的面孔。

后来苏祁看着唐诗又进去准备别的东西,自己跟了进去,唐诗正在洗碗的时候,苏祁就从她身后直接抱了上来。

那动作让唐诗都有点惊到了,想去推开,苏祁将下巴放在她的肩膀上,这种暧昧的动作,他想对她做很久了,从前就想,只是一直都没有机会。

他原本是想慢慢来的,可是当听说,薄夜和唐诗的关系已经越来越好的时候,他没有办法在克制了。

唐诗想挣脱,可是男人的动作越发用力,还带着些许颤抖,他问她,你会忘了我吗?唐诗一愣。

随后听见苏祁有些焦虑,将她的脸扳过来,唐诗看着眼前这个男人,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

薄夜不在的日子里,似乎一直都是苏祁在守候。

可是她,给不起回应。

不管是谁。

唐诗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还是甩开了苏祁的手,眼里有些犹豫,最终还是下定决心。

我……对不起。

唐诗深呼吸一口气,我没有办法接受任何人,最近,真的。

苏祁愣住了。

随后看见眼前的女人一脸真诚地说,我现在也不可能和薄夜复合,所以……你不用特意用这种方式来试探我。

苏祁被唐诗拆穿了所有的想法,脸上一时之间摆不出别的表情。

唐诗叹了口气,后来还是看着苏祁,轻声道,你们都在努力对我好,我都记在心里……只是苏祁,我也不想,被你们用这种好绑架,你知道我什么意思吗?光靠感动,是不行的。

苏祁苦笑两声,了然地退后一步,最终举起手来,OK,我知道了,是我的过界……你可以不要放在心上吗?唐诗和善地笑了笑,没关系,对于薄颜……我也不会伤害她。

我很感激你对于薄颜的容忍。

或许唐诗一早就知道了,薄颜那双和苏祁尤为相似的眼睛。

苏祁想瞒,但是血缘这种关系,就像薄夜和唐惟,他和薄颜之间也是无法抵抗这种关系的。

苏祁嗓音弟弟地沉了下去,我一度以为你知道了我和安谧曾经的关系后……会选择远离我。

毕竟安谧曾经做过那么多令人恨之入骨的事情。

唐诗摇摇头,不会啊,小孩子是无辜的。

苏祁无奈,最后慢慢抽离了唐诗的身边,他说,薄夜一回来……我就觉得我在逐渐失去你。

虽然他没有彻底拥有过,可是起码薄夜不在的时候,唐诗身边最亲密人的那个位置,必定是他的。

苏祁承认,他嫉妒了。

像个小孩。

所以才要想方设法去重新接近唐诗身边,哪怕让薄颜来讨好唐诗。

他是不是有些卑劣地过分了?苏祁所有的想法都在脑子里一一掠过,想开口替自己辩解什么,然后却看见唐诗榨了果汁,笑着端出来,将他的所有尴尬和顾忌统统打消,并且给他铺了台阶下,帮我拿出去吧,我收拾一下厨房。

苏祁怔怔看着她的影子,忽然间心里一软。

她什么都看得懂,也会帮他解围。

可是她这样的善解人意,便是因为温柔得过分了,所以显得格外残忍。

唐诗这是无声地拒绝了苏祁所有的想法。

苏祁端着果汁出去的时候,薄颜察觉了他脸上不是很高兴的表情,轻声道,苏叔叔……你惹漂亮阿姨不开心了吗?苏祁将果汁分给两个小朋友,然后摸了摸薄颜的头发,没有,只是觉得,似乎大结局快到了。

为什么要这么说。

薄颜眼里有些疑惑,看了一眼旁边在疯狂玩数独的唐惟,他几乎没花多少力气酒吧记录破了,随后一脸嚣张地递给薄颜,该你了。

苏祁道,晚上你留在这里吃饭吧?薄颜脸上带上了期待的笑容,真的吗?我可以吗?漂亮阿姨——可以啊。

唐诗倒是能够接受这个单纯无知的孩子,你问问惟惟小哥哥,我都可以的。

薄颜又把期待的眼神投给了唐惟。

唐惟被她这样注视着,不知道说什么,只能皱着眉头沉默。

小心荣南少打交道对于唐惟来说,能够接受薄颜和他一起玩已经是一个很大的进步了,如今居然还要接受薄颜和他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这颇有点……得寸进尺。

他本来想说,你配跟我一起吃饭吗?可是在看见薄颜的眼神以后,忽然间不知道如何说出口。

到了后来,小男生干巴巴从牙齿里挤出两个字,可,以。

薄颜开心得上前扑进了唐惟的怀里,这个动作下了唐惟一条,下一秒紧跟着就脸红了,紧张地喊了一声,你——你干什么!唐诗和苏祁有些意外对视一眼,看着唐惟这个反应,后来他们不约而同笑了笑,小一辈的事情还是让小辈自己去处理吧。

这天夜里苏祁坐在家里,韩让对于这个外来客还是很恭敬的,给他准备了碗筷,倒是姜戚取笑道,稀客呀!苏祁道,怎么,想我了吗?想想想,你长这么帅,肯定想你了。

姜戚眨眨眼睛,是不是来找我家唐诗的?聪明。

苏祁也没藏着掖着,大大方方打了个指响,对了,听说唐诗的狗不是很贪吃么……话音还没彻底落下,房间里有一条狗猛地冲出来,闻到了饭菜的香味,就像是一道闪影,挂着哈喇子就直奔餐桌而来,嗷呜嗷呜嚎叫了几声,意思是你们背着本宝宝吃晚餐!唐诗笑着摸了摸小夜夜的脑袋,今天客人多,所以把你关住了。

小夜夜又是几声狼嚎,伸出前爪搭在了唐诗的膝盖上面。

唐诗给了他一块排骨,小夜夜又是闪身跑去自己的小地盘啃骨头了。

它活力一直这么好吗?苏祁下意识问了一句,那你平时怎么照顾……薄夜会帮我照顾。

唐诗没有听到苏祁里面的话外之意,只是很坦诚的说了一句,或许对她来说这也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

苏祁脸色一变,最后悻悻地骂道,擦,问错话了。

姜戚在一边眯眼笑。

原本以为是一顿良好的家庭聚餐,却突然之间被意外之客闯入。

姜戚去开门,看见站在门口的叶惊棠的时候,都惊到了。

尤其是叶惊棠,一看见姜戚,当场进门直接拽了一把,开口就是,最近荣南找过你没有?有次联系我们公司要合作……断掉!叶惊棠不知道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今天的突然间上门就已经很令人错愕了,如今这样的口吻更是让姜戚摸不着头脑,你干什么?荣南要是真的和我们公司合作……也和你没关系吧?叶惊棠一把抓住了姜戚的肩膀,我说了,别跟他有任何合作——荣南已经开始下手了,连叶惊棠都猜不透他到底是什么身份!你突然之间想干什么?韩让听见了叶惊棠暴怒的声音,摔下筷子直接出门,直接将姜戚拉到了自己身后,对着叶惊棠怒目而视,好久不见啊叶惊棠,今天来找姜戚有事么?叶惊棠死死盯着韩让的脸,我来警告你们一句,少和荣南打交道!他甚至敢对叶惊棠的公司下手!简直神童审核过关然而没有人把叶惊棠的警告当一回事,他们甚至是觉得叶惊棠故意找上门来危言耸听,姜戚躲在韩让背后,看着叶惊棠无缘无故的闯入,有点害怕。

害怕当初的噩梦重来,害怕他这一次这么做背后的用意。

然而事实上,叶惊棠也的确是因为荣南的事情,直接冲过来了——之前只是薄夜和他简单提到过什么,他并没有在意。

当时当荣南联合星光传媒开始对他的公司造成影响的时候,叶惊棠一下惊了。

荣南的身份远远没有之前看起来那么简单!他听薄夜说过,荣南有故意接近过唐诗和姜戚,所以心里放不下直接赶来了,谁知道姜戚一见面就会是这样的反应?他承认他的确有私心,因为太久没见到姜戚,所以叶惊棠才会想要亲自上门,否则他多的是拌饭来通知姜戚——只是,他似乎想她了,他想见她。

然而他想念的下场,就是看着姜戚躲在别的男人的怀里,折让叶惊棠火冒三丈,直勾勾看着眼前的韩让,爱信不信,总之我话放这儿了,不把这话当回事,以后除了是可别来囚我!叶惊棠越是愤怒,就越喜欢口不择言。

我们不会出事,你还是好好地当你的大总裁吧,不用来多插手我们的事情。

姜戚靠着韩让的背,坚定地说了一句,叶惊棠,我一丁点都不想见到你。

我一丁点都不想见到你。

叶惊棠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一束箭刺穿了,不可置信盯着眼前的人。

他放她自有,迎来的下场居然是她的冷酷无情。

叶惊棠自然不会反省自己对姜戚造成的所有伤害,他只知道自己给姜戚自有,是他的宽宏大量,姜戚应该小心翼翼捧着,而不是如今这样蹬鼻子上脸!可是现在韩让挡在姜戚面前,叶惊棠也做不了什么,上门特意来通知一趟就像是自找没趣,男人咬牙,姜戚,别给脸不要脸。

同样的台词你说过很多次了。

姜戚红着眼睛笑得凛冽,在你眼里我反正就是个不要脸的,为什么还要再说这种无意义的话?叶惊棠,你可以回去了。

瞧瞧她如今翅膀硬的样子。

叶惊棠冷笑一声,摔门而出,丢下一句好自为之就直接走了——他今天过来就是个笑话。

姜戚根本不会去多考虑他别的用意,只以为他是来伤害她的!倒是叶惊棠走后,坐在房间里的苏祁一下子眯起眼睛,荣南的事情他也有从薄夜那里得知,只是荣南突然间对叶惊棠下手,这让他有点意外。

为什么会是叶惊棠?难道是……因为叶惊棠背后的身份?苏祁觉得这顿饭一下子变得索然无味,有些事情需要和薄夜好好谈谈,但是唐诗在场,他不能表露出别的情绪,所以只是表情变了变也没有别的行为。

姜戚被韩让牵着手回来的时候,胸口还在起伏,她喃喃着,我不会再害怕他了。

若还是像从前一样乖乖屈服,那就等于没有任何改变,辜负了那些对她好的人。

但是唐惟眼里一闪而过的情绪,和苏祁的类似。

小孩子似乎敏感察觉了有什么不对,当叶惊棠也被牵连那一刻,他好像懂了背后主使的用意……苏祁带着薄颜回去的时候,薄颜很乖地和每个人都说了再见,后来唐惟看着她走,跳下去拉着自己妈咪的手,我决定了,我一定要去参加海选。

是什么使得唐惟一下子改变了主意,忽然间这么坚定地要去参加海选?毕竟他本来也不喜欢张扬。

只是在面对唐诗奇怪的眼神的时候,唐惟立刻挂上了小孩子的笑容,我觉得好玩嘛,而且也能给自己争光,所以才想去。

这个理由似乎天衣无缝。

唐诗没多说,却隐隐觉得唐惟似乎有什么变了。

这一切都是在无声地潜移默化成转变的,谁都不曾料想未来会给他们开那么大一个玩笑。

一周后,唐惟去参加海选的当日是苏祁带着他去的,唐诗给唐惟搭配了衣服,将他帅气的送上了苏祁的车子,后来到达海选现场的时候,唐惟发觉,这里竟然是星光传媒的场地。

星光传媒之前因为肖赫天的事情股票大跌,如今是想靠着这档综艺节目卷土重来吗?唐惟进去面试的时候,苏祁一路陪着,后来那些人听说是苏祁带来的小孩子,一下子给他开辟了绿色通道,恭恭敬敬迎着唐惟进去,一进去,就看见了坐在里面的面试官。

中央就是福臻。

唐惟听说了福臻的事情以后,就不是很想看见福臻,但是现在不得已还是挂出一副笑脸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对着福臻轻笑。

那一刻,福臻竟觉得这个小孩子虚伪到了成年人都无法匹及的地步。

年纪轻轻就知道虚与委蛇。

后来几个评委团看见唐惟的时候,都是眼睛一亮,觉得这个小男孩的精神似乎很好,眼神也和别的小孩子不一样,或许是个可造的人才,就开始按照流程走那一套。

所有的问题,唐惟统统对答如流,甚至连某些哲学方式的问题他都以接下,并且给出符合小孩子思维的,又不缺乏逻辑性的答案。

众人皆惊,请问你……你家的家教是什么样的?为什么能够培养出这样一个可以称之为天才的孩子?福臻也被唐惟眼里的成熟从容吓到,唐惟的才能已经超出了他们所有人的意料。

甚至主审官直接拍着桌子站起来,我决定了!就要你了!迄今为止最令我觉得惊喜的神童!一听到主审官都这么发言了,剩下几个纷纷跟着附和,对啊对啊,不如就你吧,之前几个都不如你。

唐惟站在那里,静静接受一堆人的阿谀奉承,小脸上始终挂着坦然,乍一眼看过去,和薄夜的冷静理智有点相似。

尤其是其中一个审核官喃喃了一句,我怎么觉得你长得像一个人?参加活动寻找答案唐惟咧嘴笑了笑,您觉得我像谁呢?像……薄夜……总算有个审核人员小心翼翼地说出这句话,这一下就像是一个炸弹被点开来,所有人都跟着惊了惊,紧跟着那些声音开始纷纷冒出来,你说得对……我之前还觉得眼熟,现在一下子想起来了……的确是和薄少有点像啊……岂止是有点……我感觉相似程度绝对在百分之六十以上!唐惟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句地说完,最后笑眯眯地回答,各位大哥哥们都没猜错,薄夜的确是我爸爸。

众人哗然!真……真的假的!海城人民大概都有听说过薄夜和唐诗的事情,但是白城的人不一定知道啊,这个消息就像是一颗石子落在湖水里,激起越来越的波纹。

他们都惊了,薄夜的孩子居然站在他们面前面试,而他们一开始……居然没有察觉出来。

唐惟歪着脑袋,拿捏着恰到好处的语调,轻声道,怎么了,是我这样不能参加吗……不是不是……他们还没从震惊里回过神来,面对唐惟的疑惑,一个个都跟着摇头。

还有人在倒抽凉气,薄夜的孩子,这得是什么身份啊……居然这么低调……我就说长这么像,肯定是有点血缘关系!没想到居然是父子……主审官一听见这个,更加激动了,就是你了,唐惟!你的身份正好代表我们出国去和别的国家的小孩一起参加比赛,说出去也不丢人!薄夜儿子这个身份,说出去简直超炫酷好吗!多少人做梦都想投胎到薄家!眼前这个小男孩说出来还这么淡定,谁管他是不是薄夜的私生子,总之就是他了!就是他了!除了他谁还能这么冷静低调!这天海选提前结束,主审官激动地连连发了两条朋友圈来表达自己的心情,遇上了如此难得的小神童,简直是中了五百万彩票好吗!后来这个主审官还要了唐惟的手机号,说有空联系。

苏祁接唐惟回去的时候,觉得一路上那些人看他们的眼神都不一样了,有人在背后议论,看见没,就是那个直接过了内审的小男孩。

这么厉害?肯定是豪门培养出来的,听说可以代表我们去出国交流嘞,真是争大光!谁家的娃娃呀,这么争气!苏祁领着唐惟都觉得有点嚣张了,如同被选上的是自己儿子似的,坐到车子里苏祁问唐惟,你今天感觉怎么样?唐惟扭头看着苏祁,一字一句——你知道我为什么突然间这么下定决心要来参加吗?苏祁愣住了,他猜不到理由。

因为我觉得……荣南可能和这次的海选有关系。

唐惟握紧了拳头,用不重的声音喃喃着,我心里有个猜想,一直都不敢肯定,但是只要这次去了……我就能够找到答案。

就能够查出荣南背后的真实身份!苏祁皱眉,你觉得荣南是谁?唐惟咧嘴笑了,这话太严重了,我不敢乱说。

为了得到所以追杀唐惟所有对于荣南的怀疑也都是猜想,需要一个决定性的答案。

一个……和当时的飞机失事一样的答案。

————————唐惟到家的时候,唐诗买了蛋糕做好迎接他的准备,笑着说,薄夜给我打电话了,说你直接过了内审,要代表我们国家出面参加国际上的选修了。

唐惟有些意外,他是怎么知道的。

估计也是有人通知他的。

唐诗对着苏祁轻声说了一句谢谢,随后牵着唐惟进门,听说马上要开始专门的培训了?合同签了没有?没有,后天签合同,说给我两天时间考虑。

唐惟笑着对唐诗道,不过我已经决定去了,妈咪。

唐诗给唐惟切了一块,又觉得让苏祁空手回去不大好,给他也打包了一半的蛋糕,今天辛苦你了。

苏祁伸手可能是想摸唐诗,但是手伸到一半忍住了,随后他笑了笑,我现在只能得到你客气的谢谢了是不是?唐诗表情一愣,随后挪开眼睛,嗯……抱歉,别的我给不了你。

她甚至给不了任何人。

苏祁没再多强求,拿了蛋糕走了,后来唐诗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竟觉得这个背影看起来有些寂寞。

已经辜负了很多好意,不能再浪费蹉跎更多了。

唐诗没说话,转身的时候看见唐惟正在和他的师傅视频,脸上挂着笑意,我很快就要代表我们海城,我们整个国家,上电视节目啦。

干得漂亮,希望你把别的国家的小朋友都比下去。

祁墨勾唇笑了笑,随后唐惟端着手机进房间,那谨慎的样子让唐诗有些捉摸不透,唐惟把房门一关,就压低了声音道,师傅,你还记得你们当初被下了通杀的命令,是谁下的吗?祁墨一愣,为什么问这个?难道选秀节目……都和七宗罪有关?我脑子里有些线索连不到一起。

唐惟轻声道,丛林和风神组为什么会联合抹杀七宗罪?明明丛林里也有七宗罪的人,他们为什么能下狠手?还有为什么风神组会把你们无缘无故驱逐?这些问题,身在七宗罪的祁墨也给不出答案。

他们只知道被追杀了,却没想过为什么会被追杀,一直都以为是功高震主所以国家害怕他们搞出别的黑色行动才会下通缉令,但是现在看来,这个理由似乎站不稳脚了。

我觉得荣南,和七宗罪被追杀脱离不了关系。

唐惟盯着屏幕里的祁墨,把自己所有的想法都说了出来,或许福臻就是荣南的直接属下,他们之间有勾结,是为了……得到七宗罪里的某个人。

祁墨被唐惟这个猜想说的一愣。

而我的妈咪,和这个人……唐惟一字一句,这个年仅六七岁的小孩子,用自己稚嫩的心智看透了一切背后的真相,将尘封的往事掀开不为人知的一角,我妈咪和这个人,或许曾经……一起生活过。

试探众人反应有趣当这些话从唐惟嘴里说出来的时候,祁墨愣住了,在一边看着他们视频听着他们对话的洛凡也愣住了。

大脑里像是有什么猛地一闪而过,他们不约而同想到了贪婪。

是不是……是不是为了得到贪婪,所以才造就了这一场追杀?可是贪婪已死,如今再有人卷土重来对七宗罪下手,又有什么用?或许这一切,得去问那个还没出面的你们的最后一个兄弟。

唐惟隔着手机,直勾勾盯着祁墨的脸,那个叫做暴食的,最后七宗罪。

结束了一切的通话之后,唐惟将剩下的蛋糕吃完,随后一个人快速把作业通通解决了,开始上网搜查当年风神组的消息。

可是网络上铺天盖地的都是风神组对于海城人民来说是如何重要,如同这座城市的守护者,没有人对风神组有怨言。

那么当年七宗罪的血债……又要如何算?唐惟皱着眉头,不想让唐诗知道自己承受了那么严肃的事情,所以听见敲门声干脆把网页关掉了是,随后看着她进来,咧嘴笑了笑,怎么了?见你还没睡。

唐诗有些心疼,上前摸了一把唐惟的脸,好了,该睡了。

唐惟环住唐诗的手,撒着娇,妈咪,我们已经苦尽甘来了,你别再露出这样的表情了。

唐诗没说话,苦尽甘来吗?真的是这样吗?似乎她身上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停息了,安如成为植物人昏迷不醒,安谧死无全尸罪有应得,薄夜重活一次认错负罪,好像一切欠她的都已经回来了。

可是这样真的已经结束了吗?唐惟说,我们现在的生活在慢慢走上正轨,我有小舅舅,有丛林做靠山,还有我的好师傅,没人会再欺负我们了,你看现在的爹地也不会再伤害你,我们已经从阴影里走出来了。

或许是的,她有幸坚持着活下来,渡过难关,终是迎来了晴天。

可是看着唐惟眼里那些阴郁,唐诗又觉得,一切都还没结束。

似乎还有着最后一波疯狂的暴风雨,在蠢蠢欲动。

你如果有心事,不要瞒着我。

唐诗低声道,我不想再被你们无知地保护着。

我明白的。

唐惟抬头看了唐诗一眼,你会为了我,选择和薄夜复合吗?这种时候,他又重新喊起了薄夜的全称。

唐诗一愣,为什么问这个?因为我以为……你们已经熬过了最难过的时候,就可以……重修于好了。

唐惟试探着,小心翼翼说道,我觉得他和以前不一样。

我也和以前不一样。

唐诗低笑,有些感情不一定非要在一起,曾经有过就足够了。

唐惟没说话,脑子里却掠过了薄颜的脸。

他还是无法忍受薄颜的存在,或许和当初唐诗恨薄夜入骨的时候,是一模一样的。

唐诗出门去的时候,唐惟怔怔看着她的背影,许久没回过神来。

手机屏幕上还停留着薄夜之前发给他的一条短信。

【你妈咪愿意和我重新在一起吗?我指的是,我用一切补偿,光明正大堂堂正正……带你们回薄家。

】唐惟苦笑了两声。

爹地,这个问题,可能我给不了你答案了。

————————唐惟在第二天就过去节目组签了合同,定下之后那个主审官握着他的手连连摇了好多下。

唐惟同学,你能来参加,简直是我们节目组的荣幸……唐惟很谦虚地说,不不不,也是我的幸运……方叔叔您别紧张,把我当普通人对待就好了。

他知道他们之间突然改变态度,也有因为薄夜是他父亲的成分在里面。

唐惟不想因为薄夜,被人特殊对待。

后来签完合同,节目组告诉他一个礼拜后就要登上飞机,到时候全球直播,各个国家之前的小神童们之间过招,就像是高配版的《爸爸去哪呀》,内容肯定无比精彩。

唐惟应下,顺口问了一句,这次飞机应该没事吧?全场导演组脸色一变。

唐惟脸上还挂着天真无邪的笑意,甜甜地笑着,似乎并无异样,这一句话如同小孩子的无心之语,主审官方海愣了好久回过神来,也跟着干巴巴地笑,没事没事,哎呀,飞机出事这是多小概率的事情呀,唐惟你别害怕。

你要是出事了,你父亲不得把我们几个都弄死?也是啊,谁敢拿薄夜的小孩开玩笑。

或许就是因为这个身份,他们才不敢随便怀疑唐惟。

原来薄夜这两个字,潜移默化里,竟成了唐惟身上的一种庇护。

唐惟低头,听见方海的回答,眼里闪过一丝深沉,随后又笑道,你说得对,我就随口问一句,因为之前不是有飞机失事的案子吗,所以有点害怕……毕竟这事情太轰动了,搞得我一时半会都有点害怕坐飞机……他的话也是人之常情,毕竟那事情出来之后,好多人都对飞机有了阴影。

何况唐惟是个小孩,估计心里会更怕。

只是唐惟这么一说,那群人的脸色更差了。

就像是唐惟说中了他们最心虚的地方一样。

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然而唐惟表面上依旧是一脸童真的模样,让人看不出异样来,他眯眼笑起来的时候,全世界都似乎融化在他酒窝里,甜甜的,模样像个漂亮的洋娃娃,薄夜优良的基因就是老天爷赏给唐惟吃的那一口饭,他不管什么时候都可以扮演一个无知又惹人怜爱的小孩角色,信手拈来。

那么就拜托你们啦!我爸爸说等下来接我,要不要一起吃东西?话锋一转,他又可以这样脆生生地和大家一起聊天,仿佛刚才的话,真的只是几句闲聊,然而让那些做贼心虚的人当了真而已。

他们深呼吸一口气,随后道,不了,你路上注意安全,我们下周见!这周回去会把一些培训资料发你,你有空看看口气里还带着奉承。

唐惟想来讽刺,他还那么小,这群人就开始势利眼地讨好他了。

后来薄夜准时来接唐惟,一帮人看见他们父子俩走出去的时候,在背后瞪大了眼睛。

真的……是父子!太像了吧……站在一起一看,简直是一模一样……薄夜的气势真可怕……上了车,薄夜低笑了一声,看了眼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孩童,小男孩侧着半边脸,眼神刚毅——那是普通小孩不会有的眼神,你在想什么?你还记得那出飞机失事的案件吗?唐惟扭头,看着自己的父亲,一字一句,我觉得……那群人还没死,都还活着。

若能重来拼尽一切薄夜被唐惟这样的眼神弄得一震,没想过能从唐惟脸上看见这样锐利的表情,过了一会看了眼四周,一边开车,一边幽幽地说,这种话你不要轻易和别人说……会惹来大麻烦。

唐惟明白薄夜意有所指,低下头去,眸光闪烁,我觉得是有人把他们藏起来了,故意制造出这么一件惊天的案件……然后,引起轰动,吸引某些人的注意力。

唐惟的想法让薄夜觉得心惊,男人开车子带他去了一家很高级的餐厅,进入了包厢,薄夜才松开唐惟的手,让他坐在自己对面,随后用一种很深沉的眼神注视着唐惟,把你刚才想说的话说完。

服务员陆陆续续端着精致的菜肴上桌,唐惟道,不用点太多,我怕我吃不完。

吃不完打包回去给你妈咪。

薄夜想抽烟,但是碍于唐惟在现场,忍住了,随后扬了扬手表情不用再上菜了,让服务员暂时别进来,门口几个服务员弯了弯腰,示意自己收到了指令。

门被关上,薄夜夹了一块肉到唐惟的碗里,你是怎么推断出这种结果的?我觉得这帮人,冲着蓝鸣叔叔他们去的。

唐惟一边吃着薄夜夹过来的菜,一边低声道,因为这种事情,一般能够惊动的,只有上面,类似中央的部门,比如说叶惊棠叔叔,比如说蓝鸣。

叶惊棠。

薄夜的眼神闪了闪,想到了最近叶惊棠公司遇到的一些事情,正好这些矛盾,和唐惟的猜想联合到了一起。

他们这事情是故意做给他们看得,目的就是为了引他们出动……唐惟声音虽然稚嫩,但是带着令成年人都觉得动容的理智,薄夜甚至感觉某些唐惟在某些的才能,都要超过他。

小小年纪多智近妖——长大了,很可能会有什么不好的征兆。

薄夜一下子沉下表情,你妈咪对此有何感想?我妈咪一无所知。

唐惟摇摇头,或许大家都只是觉得,这是一次天灾**,飞机失事了,消失了,所有的亲人的下落也就杳无音信——因为没人能给得出回答,哪怕群众的质问声再激烈,也终将被大海淹没。

他把很多事情都看得很透。

薄夜皱眉,跟着唐惟的话说下去,所以你的意思是,其实飞机压根没有出事,也没有消失,那么按照这个结论推断,飞机上的人其实也没出事——但是被藏起来了,不让外界找到,是这样吗?对。

唐惟有些惊异,我还以为你会觉得我是在异想天开呢,你居然能够接受我的猜想。

所有的猜想,都有着值得遵从的理由。

薄夜看着眼前那个与自己无比相似的小孩,所以,真正聪明的人,是不会放过一些听起来异想天开的说法的。

更或者说,天才在某种方面,与疯子无异。

你变着法子夸我我很开心。

唐惟咧嘴笑了笑,不过爹地,你听说过那件事情吗?曾经也有一架飞机失踪了,在天空里直接消失——后来二十年后他们落地回来了,发现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大变样,而飞机上的人却年轻如常。

我有听说过。

薄夜搜索着脑海内有关于这个传闻的消息,那些飞机上的人觉得自己只是过了几个小时而已,但是事实上落地的瞬间,已经过了二十年,他们毫无发觉,那些亲人也都以为他们死了……对。

唐惟有些激动了,听到自己的猜想被人认同,他有些按耐不住,被人们称作世界未解之一的飞机时光穿越事件,他们就像是经过了一个黑洞,然后从黑洞里穿越了时间而来,这种现象,或许是真的存在的。

薄夜流畅地报出一串数据——1994年初,一架澳洲客机在非洲东海岸上空突然从雷达上消失了。

20多分钟后才从回雷达,但到达机场时,每个乘客的手表都慢了20分钟。

然而,客机上的机组人员和315名乘客,并不知道他们曾经失踪过。

震惊全世界的’委内瑞拉914号班35年后再度现身’事件也是这样。

唐惟双手捏紧,这些都是真实的有资料依据的事情,在网络上一查就可以查到,而且真真假假结论很多,让人捉摸不透。

所以我怀疑……有人在人为地制造一件飞机失事然后穿越的事件……那么你说,做这种事情的目的是为了什么?薄夜随着唐惟的思路往下,如果穿越时间的概念是真的话,那么就是有人……在尝试着模拟飞机失事的案子,然后做实验,想要……穿梭时间?对!唐惟一锤定音,就是这样!这就是我想说的,我怕别人不会信……他说着说着还有点委屈,因为我是个小孩,所以没人会信我说的……我信啊。

薄夜笑着给唐惟倒了一杯橙汁,虽然这个在目前人类科技上来说是不可能实现的,但是我们不能否认未来会不会真的有科技造就时光穿越的发生。

那种情况我觉得很恐怖。

唐惟直勾勾看着薄夜的眼睛,那么时光穿越之下就会出现重重悖论。

你居然懂得悖论这个词语。

薄夜笑着眯了眼,事实上,我更倾向于这种情况是不可能的,然而有人明知不可能而偏要为之……所以,时光穿越目前是没法做到的,然而知道这个现实,却还要偏偏要去这样尝试,哪怕用那么多人的性命,让整个社会颠倒,都要去做实验的这个幕后黑手,心底里到底有怎样的执念呢?或者说……他拼尽一切要去创造一个不可能……是为了,补救谁呢?存在于人内心的执念,一定是个心魔。

唐惟喃喃着,我们就是在和这个心魔作斗争,那么久了,终于浮出水面了……所有的线索都连到了一起。

他利用所有人,福臻也好安谧也好,不过是他手下棋子,执着寻求一个重回过去的机会,到底是为了谁?我的名字你的靠山想到这里,父子俩齐齐沉默。

当这个猜想被他们统统得到推证的时候,那么真相就显得有些触目惊心。

他们,都不过是那人手里被利用的一枚棋而已。

我一直在想,到底是谁,有那么大的能力,那么强的手段,来欺骗全天下所有人。

唐惟看着薄夜脸上凝重的表情,知道薄夜也陷入了沉思,又觉得有些嘲讽。

原来有的人颠倒整个世界,都只不过为了一个假设。

不知道是谁更可怜一点。

你这次去,要小心。

薄夜不知道为何猛地想到了唐惟这次坐飞机,要不我给你包个飞机过去吧?他生怕自己儿子也被人半路劫机劫走,要不还是私人飞机省事一点。

不会。

唐惟咧嘴狡黠地笑了笑,这次不会出事。

他早就无声地警告过他们了,在来之前,所以那帮人暂时还不敢打唐惟的主意。

毕竟唐惟身后是薄夜啊。

别说海城了,整个亚洲敢和薄夜对着干的人能有多少啊,人家可不止薄氏一个集团,人家国外还有个跨国公司呢!吃完晚饭唐惟打包了一些菜打算给唐诗带回去,薄夜想起之前给他发的短信,下意识问了一句,你有没有问过你妈咪……啊。

唐惟眼神有点闪躲,嗯,爹地……关于这件事,如果我妈咪最后不接受你,而你付出了那么多,到头来一场空,你会记恨她吗?薄夜表情愣了愣,那一瞬间大脑有着片刻的空白。

回过神来男人无奈地笑了笑,记恨什么呢?我当初对唐诗做了那么多不可饶恕的事情,她都会选择放下了啊,我没那资格说记恨她。

我妈咪也不想你抱着这种亏欠的想法来和她相处。

唐惟提醒道,爹地,你可以更加光明正大地对她好,你的改变我们都看在眼里,不必沉溺于过去。

薄夜伸手按在唐惟头顶,好了,感谢你这个小屁孩给我开导,你爹地我想得开的。

哪怕唐诗不接受我,你一样得回来,薄家的一切都还要靠你来继承。

你没想过再生一个吗?唐惟说起这个还有点紧张,那……那我也不是名正言顺的。

人家肯定会说我……而且你公司那么多股东,会看我不爽。

是啊,薄夜国内公司里那帮想搞事情的老东西,老早就计划着要造反了。

要不是现在薄夜压着,估计都能跳起来把薄氏分裂了。

岂料薄夜听到这个,只是无所谓地笑了笑,示意唐惟放心。

你就是我儿子,名正言顺的儿子。

继承我的家业,谁还敢指指点点?薄夜带着唐惟重新上车,往唐诗家里开去,我的名字就是你们最强大的靠山。

他不能死,必须活下去,必须强大,为了唐诗和唐惟,为了让他们不再受阴谋诡计的牵连,他一定要坚守。

若有一天唐惟在世界某个角落被人威胁身处险境,薄夜哪怕同归于尽,也要那人付出惨烈代价。

异国他乡偶遇同类唐惟回去后把自己打包带去的菜给了唐诗,后来唐诗一边吃一边问,薄夜带你去的?唐惟顿了顿,是呀,怎么了?唐诗眼神有些复杂,像是痛,又像是释怀,这家餐厅……是我们结婚后第一次一起去外面吃,虽然吃到一半,薄夜就被安谧叫走了,留下我一个人坐在餐厅里把点的一大堆东西吃完了。

说完这个,唐诗自嘲地笑了笑,戳着碗里的东西,当时还被人看了好久的笑话,出来约会被男方半路丢下,还是在这种高档的地方……可能我也算是个异类吧。

那个时候的自己,是怀着怎样的心情看着薄夜离去,再一个人把所有的戏演到落幕的呢?唐惟愣住了,没想到这家餐厅背后还有这种故事。

习惯和回忆真是个折磨人的东西啊。

现在想来,哪怕释然了,也还是会隐隐作痛。

唐惟轻声道,我没想到这会让你想起伤心事,如果你难受的话,那这些菜……没事。

唐诗笑着说,和食物无关,何况我已经……放下了,再痛也只是过去了。

唐惟看着唐诗在那里吃夜宵,忽然间有些感慨,薄夜其实那天夜里让我向你转达,他想你了,想重新和你在一起。

唐诗的目光有了波澜。

不过我没敢直白说,所以用了那些话来试探你和他还会不会有未来。

唐惟坦白道,妈咪,我尊重你所有的选择。

唐诗垂下眼睛,只是抓着筷子的手隐隐颤抖。

有稚嫩的声音在耳边诉说,有个男人在时光深处的尽头等你,不知疲倦,时光蹉跎。

可是她……如何给得起回应?如果他死了,你会为他掉眼泪吗?唐惟忽然间转变了话锋,又另一个角度问道,毕竟,听说他的肾很可能还会出问题,若是有一天他真正地离开这个世界了,妈咪,你会难过吗?我会难过的。

唐诗终于正视唐惟的眼睛,深呼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所有力气,我会很难过,很难过。

因为那是我很用力爱过的男人。

有这句话就足够了。

唐惟咧嘴笑一笑,能够得到你的承认,他可能这辈子也值得了吧。

深夜,所有情绪灰飞烟灭。

————————唐惟去办了出国的护照,又去找了别人一起来拍了试妆照,所有的一切结束以后,唐惟被薄夜接回了白城,唐诗正在家里等他,见他带着所有的合同和证件回来的时候,脸上有些兴奋,你一切都准备好了?嗯,下周出发去伦敦。

唐惟将合同递给唐诗,瞧,这是和节目组签约的协议,你看看。

薄夜应该帮你看过了吧?唐诗接过来粗略地扫了一遍,薄夜肯定会帮着把关,估计合同也不会出大事。

嗯,我现在是节目组的签约艺人了,你可是小童星的妈咪了。

唐惟得意地看着唐诗,是不是觉得自己的身价一下子就超级高了?嗯。

唐诗看了眼薄夜,又对唐惟道,我以你为荣。

时间过得很快,又到了他们要飞往伦敦的日子,这天早上是薄夜来接唐惟去的机场,唐诗站在门口看着父子俩走,一时之间还有点恍惚。

似乎什么都没发生,他们居然能和谐相处到这个地步。

上了车,薄夜送唐惟去机场,一路上和他交代了很多事情,唐惟笑说,我不会丢的。

薄夜说,你要是丢了,我把整个地球翻过来,都要把你找出来。

那么说好了。

唐惟伸出小手指和薄夜拉钩,如果哪天,我消失了的话,你一定要找到我。

一定要来救我。

好。

不留余力。

这一动作,竟像是一次预告。

后来唐惟在异国他乡求救无门的时候,那个男人如同天神降临,从风雨动荡中走来,将他稚嫩的手抓住,死死不放开。

半小时后到达机场,导演组的人都在那里等候唐惟,看见他来,身后跟着威风凛凛的薄夜,一下子都放低了姿态,迎上去领着唐惟去绿色通道,哎呀,唐惟小同学,你来啦。

吃早饭了吗,我给你买。

唐惟被薄夜牵着,一大一小两个男人站在那里就跟一道风景线似的,周围的人路过都是屏住呼吸看的,因为那个高高瘦瘦的男人看起来气场很强大,不大敢随意招惹……好帅啊……基因太好了吧。

羡慕……小声点,感觉看起来好高冷……唐惟去领了登机牌,要路过安检,薄夜送不进去了,就站在那里看着唐惟跟节目组走,随后林辞跟上来,压低了声音,薄少,我们动手吗?薄夜扬了扬眉,精致妖孽的脸上出现了一种意味深长的笑容,动手吧。

————————这天夜里落地,唐惟从飞机上下来,已经从白城转移到了伦敦,一进入异国他乡就自动有了一种很奇异的感觉,又新奇,又是因为孤身一人,还有些许萧瑟。

主导演方海走在最前面打车,领着人去酒店入住,唐惟小小身板落在队伍中央,酒店大堂里另外等着几个别的国家的小孩子,看见他们的时候都兴奋地冲上来打招呼。

hey!开口就是一串流利的英文,那些小孩身后跟着一堆经纪人,你就是那个叫做唐惟的小子吗?唐惟应了一声,不动声色挪开眼神,让方海帮忙办理入住手续,随后有个日苯的小男孩,留着小辫子,也用英文问道,我听说过你。

谢谢。

唐惟回以英文,随后换了个腔调改为日语,初次见面,很高兴认识你。

日苯的小孩惊了惊,下意识用他们自己国家的语言错愕道,你会几国语言?三国。

唐惟笑着伸手,和他握了握,随后放下说,日语也是自学的,所以并不精湛,如果可以希望你教教我。

请多指教。

福尔摩斯伦敦旧址上帝,你真神奇……小男孩也笑着上去拥抱他,hey,这群小孩里只有我们是亚洲人哦,别的都不是亚洲的,所以我们要互相帮忙。

嗯。

方海拿了个牌子给唐惟挂上,他也看见了挂在日苯小男孩脖子上的牌子,拼了一下上面的平假文,随后道,榊原黑泽?这是你的名字吗?唐,你真聪明。

榊原黑泽笑了笑,白净的脸上挂着些许兴奋,能和你成为朋友,我很高兴。

我也是。

见到唐惟这么快就能和他们融入成一个团体,方海松了口气,随后道,晚上就要开始试播了,你们可以先回去休息,到时候我来喊你们。

谢谢。

一群小孩子异口同声说了一句thanks,惹得方海还有点不好意思。

这堆小孩子都不好惹啊,一个个智商都是超群的……也不知道上头这样找了一堆小神童们,到底用意何在……唐惟粗略数了一下,这次来参加节目的,一共有七个小孩。

七哥?这个数字让他敏感地想到了什么,正好回房间,他给薄夜打了个视频电话,地球另一端薄夜正坐在办公室里,看见自己儿子弹视频还有点惊喜,迎着背后总裁办公室落地窗的光,男人的面孔有些过分精致,你到了?嗯,很平安。

唐惟和榊原黑泽正好被分到一个房间,榊原黑泽看见他视频,也凑过来露了个脸,用英文和薄夜打招呼,你好啊叔叔。

你好,你是唐惟的新朋友吗?薄夜大方道,你看起来很精神。

谢谢夸奖。

榊原黑泽笑了,您看着也很好,而且我觉得您很眼熟。

薄夜眼睛眯了眯,随后转变话锋,希望汤唯在伦敦这几天你可以好好替我照顾他。

我们是伙伴,应该的。

榊原黑泽比了个手势,叔叔,您认不认识一个叫做薄夜的男人?您给我的感觉和他很像。

唐惟意外,但是没说穿,薄夜也没说穿,只是似笑非笑地回避了,随后挂了电话,那边的薄夜一下子冷下表情来,和我们猜的没错。

林辞正好发送命令下去,抬头那一刻声音坚定,薄少,该出发了。

————————伦敦,雾气弥漫,这是一座带着神秘气息的城市,浪漫而又带着些许冷意令人着迷,唐惟来之前做了万全的准备,傍晚时分躺在酒店里看英剧,正好看的是《神探夏洛克》。

嘿,我说,你有没有兴趣,跟我一起去贝克街?榊原黑泽也来了兴致,从另外一张床上跳过来,身姿轻松,唐惟眯了眯眼,心里有些许防备。

从他刚才的动作可以看出来……榊原黑泽是个练过空手道的。

这个认知让唐惟微微有些警觉,看来被选中才来参加节目的他们,都一定有着自己神秘的本事。

你是想去看福尔摩斯的旧址?唐惟对于榊原黑泽报出来的地址很熟悉,我都行的,第一天直播结束我们就去吧。

被选中的新的一代对于唐惟能这么快接受这个建议,榊原黑泽还有点意外,我没想到你也是忠实粉丝。

唐惟咧嘴笑了笑,聪明又冷酷理智的人,当然是令人着迷的。

是啊。

找到了同好,榊原黑泽双手合十做出一副崇拜的表情,真是羡慕柯南道尔大师能写出这样的作品,平时生活里也一定是个很厉害的人物。

唐惟微微一笑不可置否,后来榊原黑泽看着他这样的表情,忽然间有点羡慕,你为什么不激动一下?我们可是要去贝克街了啊,或许我们以后能成为像华生和福尔摩斯一样的搭档。

唐惟有些意外,我们?成为搭档?搭档这种词语,只有在他师傅祁墨和洛凡之间,算是可以真正称得上搭档,风雨同行,哪怕逃亡的时候也是永远在一起的。

唐惟没想过榊原黑泽会提出这个建议。

当天晚上,方海把几个小孩子都叫到了一起,随后做了各自的介绍,唐惟和榊原黑泽的关系尤为好,让方海还有点吃惊。

直播镜头下,七个小孩子开始面对全国观众做起了自我介绍,唐惟也在其中,表情大方,让守在电视机门口的唐诗稍微放松,关了电视以后唐惟从幕布前下来,榊原黑泽拉住了他。

他说,我认出你来了,你就是薄夜的儿子吧?唐惟一愣,随后小男孩也伸出手来,那么重新打个招呼吧,我是财政大臣的儿子,榊原黑泽。

榊原黑泽啊……说实话,这真的不是一个很好的名字,但是对上他眼里的真诚,唐惟稍微放下些许戒备,随后对他道,我觉得其他人都对我们很不善。

榊原黑泽意味深长地笑,他们都不是普通的孩子,或者说——和唐惟是一类人。

你猜的没错,我觉得这一次就是一种角逐赛。

榊原黑泽拉着唐惟去了角落里,摄像头跟着转动,拍到了他们一起悄悄聊天的背影,惹得电视机前一堆守候着的妈妈辈粉丝都在那里说太可爱了太可爱了。

此时此刻的薄夜,正在飞往伦敦的路上,头上戴着一顶鸭舌帽,嘴角带着冷笑,vip机舱里无数空姐都想上去勾搭一下这位高冷的男人,奈何气场实在是太强大,所以她们都不敢轻易靠近。

我们的人查到了荣南的行踪。

林辞在一边说了一句悄悄话,他们也出发了。

很好。

薄夜压低了帽檐,我国内的事情不会暴露吧?不会。

您现在就是亚当先生,没人知道您是薄少。

林辞打了个手势,落地在两小时后,白越已经提前在那里等着了。

可以。

薄夜眯起眼睛,我总觉得这次节目组背后的用意很奇怪,像是在选拔什么,可是什么东西是必须得从七个小孩子之间选拔的?林辞沉默半晌,随后盯着薄夜的眼睛,幽幽地说了一句,或许是……新一代的……七宗罪。

薄夜手背的青筋猛地暴起。

新一代的七宗罪?他们要抹杀现在这一代的七宗罪,然后亲自培养七个可以为他们所用的七宗罪,所以要从小孩子抓起,所以被选中的七个孩子,都是相当聪颖的……想到自己的儿子也在其列,薄夜心里隐隐不安。

唐惟露面大庭广众两个小时后,薄夜落地到伦敦,先是戴着口罩去了和唐惟同一家的酒店入住,和林辞开了两个房间以后,就坐下来开始调整作息,国内公司还有人需要他开视频会议,薄夜以最快的速度洗了个澡,然后出来和国内的手下开会议,开完会议他嗓子有点哑,挑出了ip地址的页面,随后林辞凑过去道,他们晚上的试播结束了。

薄夜看了一眼,把直播的页面点开来看回播,正好把进度条拉到了唐惟站在镜头面前做自我介绍的时候,看着自己的儿子用一口流利的英语介绍自己的身份,他觉得有些自豪。

这个小男孩,是他一生的骄傲,是唐诗这辈子的所有心血,他何其有幸。

小少爷似乎有很多迷妹。

林辞点开微博评论区,这个节目组名字叫做《未来之光》,因为挑选的都是几个国家相当聪明的孩子来参加节目,自从开设了这个官方微博账号,就有很多粉丝聚在那里,甚至还有年纪大的。

【哎哟,别人家的小孩子怎么这么乖啊。

】【就是,那个唐惟太可爱了,是咱们白城的吧?真是有面子!】【太争气啦!听听人家说的英文,人家五六岁就上节目讲英语了,我五六岁还在玩泥巴。

】【孩子都好好看啊,那个日苯的小帅哥也是啊,感觉自己这辈子都生不出这么好看的娃。

】【基因哟基因!】【听说唐惟是海城薄少的儿子?真的假的?】【我觉得也像,估计是私生子?】【不清楚哇,身份太神秘了,也难怪人家家教这么好,要是真的是薄夜的小孩,这样的本事也不足为奇。

】林辞将手机递给薄夜,让薄夜看了两眼,他低笑了一声,妈妈辈粉丝还挺喜欢他们的?也有好多女孩子喜欢。

林辞看着唐惟被大众接受,也觉得很高兴,都夸小少爷可爱呢。

薄夜颇好心情地勾唇,那必须,不是我的儿子嘛。

得了,这臭不要脸地人渣就现在自豪吧,没有唐诗,你儿子都不知道在哪个旮旯呢!林辞看了一眼薄夜,荣南已经到达伦敦了,地址离我们这里不远,您打算怎么做?一切按照老计划来。

薄夜从手机里挑出一张照片,看了眼上面那人精致的五官,荣南的身份或许和这个人脱离不了干系。

这个时候正好门口有敲门声响起,随后是白越进来了,薄夜打了声招呼,哟,你终于来了。

白越手里提着一个大箱子,打开来里面是各种颜料,还有工具小刀,他说,我准备好了。

薄夜像是认命一样,看着白越举起刀子逼近他,深呼吸一口气,下手轻点啊,你要是敢伤着我的脸……白越咧嘴笑了笑,那我就是世界第一好看了。

薄夜忍无可忍,睁开眼睛,滚!——————同一天夜里,唐惟刚回到酒店,就觉得心跳猛地不正常了一下。

等会。

唐惟摸着胸口喃喃,我感觉有点奇怪。

榊原黑泽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哪里奇怪?唐惟轻声道,有人在靠近我们。

身份强大动荡不安一句话,令榊原黑泽的眼神都变了变,皱着眉头问了一句,你当真?没错。

唐惟皱着眉头,我一般不会有这种感觉,但是黑泽,你相信我的第六感吗?我一直以来都相信直觉。

榊原黑泽认真严肃地看了唐惟一眼,今晚要不要去看看是谁躲在暗处?唐惟咧嘴笑了,你不怕?榊原黑泽摇摇头,不怕,我从没把自己当做普通的小孩子。

看来这次参加的节目他们,可能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智商超乎正常的孩童。

榊原黑泽神秘地看了唐惟一眼,你们国家是不是有一句古话叫做引蛇出洞?唐惟立刻明白了榊原黑泽的意思,两个人对视了一眼,随后各自微笑,看来你已经准备好了,华生。

哦,我的福尔摩斯。

榊原黑泽很自然地接下去他们的暗号,一切准备就绪,让我们来看看是谁在背后跟踪。

深夜,黑夜里有一双偷窥一切的眼睛,盯着这七个孩子的所有动向,将一切都捉在手里。

阁下,他们似乎都已经各自安睡了。

手下把节目组选中的七个小孩子的资料都递上来,荣南粗略瞟了一眼,在唐惟的资料上稍作停留。

这个小孩,是薄夜的儿子。

容纳意味深长勾了勾唇,薄夜知道了自己儿子被选中,难道无动于衷吗?他似乎还留在国内公司。

属下低着头恭敬道,可能……是还没察觉我们的用意吧。

看来薄夜也不过如此。

荣南眼里划过一道深意,让手下报了一遍这群孩子的家底。

财务大臣的儿子,首相的侄女,银行龙头老板的孙子,最大百货公司集团创始人的女儿,知名慈善家的儿子,著名科学家的儿子,以及——唐惟。

薄夜的身份无需做过多介绍,国内可出其右者寥寥无几。

这被选中的七个小孩,身份各个都是在各自领域不得了的存在,荣南盯着那些字眼喃喃,这些人如果出事,你说整个世界会不会大乱?在社会上有如此剧烈影响力的人的后代若是出了一丁点事情,那么定然会掀起惊涛骇浪。

可是曾经,七宗罪也是如此,精挑细选的人才,一旦死亡,却没有任何人替他们声张。

荣南紧紧握住了拳头,对国内的薄夜施加压力,让他暂时没有空来处理别的事情,至于这边的唐惟,我们就可以轻松应对了。

再天才也不过是一帮六七岁的小孩子,有什么值得畏惧的?这天夜里,有两个身影从酒店窗户外面用一根绳子顺路而下,纵身一跃吞没在漆黑深夜中,荣南从噩梦里惊醒,出门想去天台兜兜风,正好隔壁的门也有人拉开。

他一惊,觉得那人的气息很熟悉,看那身影,本能以为那人是薄夜的,那一刻还晃了一下。

可是根本不是薄夜,是另外一个男人,高高瘦瘦的,身材和薄夜尤为相似。

那人穿着一件连帽衫,和荣南擦肩而过。

斗智斗勇设计捕捉荣南看着那个人的背影走出去,疑惑地皱起眉毛,然而那五官明显不是薄夜,粗略一看就能看出来。

他觉得心底似乎有什么隐隐的不安,半夜又找人去打听国内薄夜的状况,最后得知薄夜确确实实还在海城的时候,总算松了口气,走上天台他给自己抽了根烟,从上往下看下去,觉得内心竟有些许苍凉。

每座城市都不会以任何人的离开为单位停下,哪怕一个曾经对社会有诸多贡献的人死了,那也仅仅是死了,没有人会为他悼念。

荣南眯着眼,抽着烟站在天台顶端,他在想自己要是从这边一跃而下,那么国内该乱成什么样。

自从生命里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人死了,他剩下的时间,都只是在还债,还当初头脑冲动酿成大祸的债。

抽完了整根烟,背后有女人的声音传来,还带着些许香气,轻笑一声,阁下还在想那人吗?荣南理了理自己的衣服,转身去看那个和自己说话的女人,低低喊了一声,你来了。

嗯。

陆依婷上前对着荣南笑说,为阁下解忧,是我的本职工作。

所以听说阁下需要帮忙,我就过来了。

是艾斯告诉你的吗?艾斯是荣南嘴衷心的手下。

陆依婷眯眼笑得娇媚,是啊,艾斯不可能有事情瞒着我的。

那我可要小心我的第一手下了。

荣南勾唇,上前对着陆依婷张开手臂,一个拥抱,换你一次出面如何?陆依婷便顺从地靠入荣南的怀中,柔软的手指从他胸膛掠过,揉皱了他的衬衫,显得暧昧迷离。

那张红唇里吐出令男人醉生梦死的话语——阁下的事情,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在这个圈子里,谁都知道陆依婷死心塌地等荣南等了五年,然而荣南似乎对她没有任何感情,每一次,只是在想起来需要她的时候,给予她片刻温情。

这样的男人泰国冷情残酷,可是陆依婷偏偏就喜欢这样的。

她也会在深夜里喝的烂醉如泥,醉眼朦胧倒在艾斯的怀里,问他,要如何获得一个男人的心?艾斯沉默,从来都不会开口说一句解释。

陆依婷搂着艾斯的脖子,她说,我可以让全天下所有男人臣服,却偏偏……得不到荣南。

因为这个男人,他本身就是……整个世界,整个权力的代表。

如今靠在荣南怀里,陆依婷知道他又是需要她了,所以也懒得伪装,甚至可以直接丢下一个拥抱换一次出面这种话语,可是她甘之若饴。

荣南摸着她顺滑的发丝,低沉地说道,我要你勾引薄夜。

陆依婷一愣。

薄夜?那个冠绝海城的公子哥?为什么……会下这样的命令?她不可置信看了一眼荣南,你说的勾引,需要我做到什么地步?荣南咧嘴,笑容宛若恶魔,明明是优雅矜贵的模样,却透着一股子寒意。

陆依婷无声地笑,是了,她忘了,荣南和曾经的薄夜是一类人。

他们,都没有心。

勾引到什么地步?荣南反问了一遍,然后给出回答,我希望你——无所不用其极。

与此同时的这天夜里,唐惟和榊原黑泽偷偷溜出了酒店大厅,两个小孩子戴着黑口罩和黑帽子,出去打车的时候,出租车司机都愣住了。

嚯,这俩小孩怎么像是拍特工大片似的啊。

然而张口还是稚嫩的声音,虽稚嫩,英文却流利,您好先生,方便带我们去贝克街221B座吗?taxx司机微微一笑,看来你们是福尔摩斯的粉丝啊。

是呢。

唐惟一边这么说,一边透过前面的后视镜看了一眼,果然也有人跟着打车出来了。

看来跟他和榊原黑泽预料的一样。

唐惟轻笑一声,和榊原黑泽对视了一眼,随后对着司机道,麻烦您稍微开得快点好吗?他们一加速,屁股后头跟着的车子也开始加速,看来的确是跟踪他们无疑了,唐惟按了按指关节,点开地图,面对全是英文字母的软件也没有丝毫的陌生,他很快翻到了一条狭小的弄堂小巷,随后道,先生,贝克街附近是不是有这个地方?说完把手机递过去,给司机看上面的地址显示。

司机道,是啊,你们决定要去了吗?正好现在半夜,贝克街博物馆应该也没开门。

没事,您随心来,慢慢过去吧。

榊原黑泽兜里放了一叠的英镑,看样子他们都不缺钱。

司机有些意外,又多看了他们一眼,这两个小孩子似乎是贵族家庭长大的,气质和别人不一样。

四十分钟后他们绕远路在贝克街附近停下,一下车两个小孩子就灵活地钻入了黑暗阴影中,司机正好也掉头开走,那帮跟踪他们的人跟着到了的时候,发现附近空旷无人,根本没有什么行人路过。

大半夜的,谁会来这附近啊,除了街角睡着的几个流浪汉,偶尔有个出租车都是幸运了。

一帮黑衣人傻了眼,领头的那个一下子拍在自己小弟后脑勺上面,用汉语骂道,真是废物一个!跟两个小孩都能跟丢!老……老大,这不怪我们啊,他们那么小两只,一眨眼就不见了……唐惟和榊原黑泽躲在暗处,数了一下,一共四个人,那么他们一人解决两个,分工合作一下,应该还是可以办到的,就看用什么方法了。

唐惟捡了一块小石头丢出去,准确无误砸在那个人后脑勺上,又迅速移动,从这个建筑物跑到了另外一栋墙后面,等到那帮黑人骂骂咧咧冲去墙后面抓他们的时候,唐惟轻轻数着——三,二,一!下一秒那帮人当场倒地,传来一阵翻滚声,嘴里还骂爹骂娘地喊着,中了那俩小兔崽子的诡计!唐惟和榊原黑泽在地上绑了一根橡皮筋,这帮人冲过去,乌漆嘛黑地不看脚下,肯定会被绊倒。

正巧这个时候,榊原黑泽问一边打地铺的流浪汉要来了一个麻袋,凌空从他们头上罩下去,听得一阵惨叫,那个流浪汉目瞪口呆缩在墙角看着这俩小孩子和大人斗智斗勇。

收买人心轻视小孩榊原黑泽练过空手道,虽是小孩,出手也不轻,干脆利落两下下去,将他们的膝关节统统放到脱臼,趁着这群人没回神的时候,他大喊了一声,唐!唐惟踩着墙壁冲上去,所有跑酷的招数都是薄夜教的,他腰上缠着一根绳子,依旧还是——角落那个流浪汉的。

流浪汉心说我靠,我的东西什么时候被这帮兔崽子都偷走了,简直神不知鬼不觉的。

唐惟绕了几圈随后将绳子另外一端丢给榊原黑泽,两个人最后将死结一打,这四个人当场以一种摔倒在地上而且头上还闷着麻袋的姿势被绑到了一起,不停地发出一些无意义地咒骂。

唐惟笑了一声,把绳子绑得更紧了,叫啊,继续叫,把警察引过来就更好了,想试试伦敦的警方的厉害吗?一群人立马闭嘴,只剩下低声抽气。

榊原黑泽道,你挺厉害的。

你也是。

唐惟身手和他击了个掌,随后两个小孩蹲在那帮人面前,因为他们头上套着麻袋,他们并不看清到底是谁帮忙了,我警告你们,别让我们抓着你们这俩小王八蛋……wow。

唐惟吹了声口哨,现在是我们提要求的时间,不如你们来说说是谁在背后喊你们出马?休想!一群成年人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侮辱?居然被两个小屁孩骗得团团转,更别说把自己幕后老板招供出来了,他们的脸往哪儿搁?既然如此,看来只能我亲自来说了。

唐惟双手抱在胸前,一脸不屑,挑了个话题就道,我知道你们的老大和方海有一点交易,你们也不用藏着掖着了,真以为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吗?那群黑衣人浑身一惊,这个小男孩是怎么知道的?难道他真的什么都知道?看他们这个反应,唐惟就知道自己猜对了,随后继续笑说,今天被聚集起来的七个小孩,统统都是你们选中的吧?把这个世界上所有影响力巨大的小孩的后代聚集起来到底是想干什么?那些人不可置信,为什么唐惟会了解地这么清楚?何况……唐惟弯腰,咧嘴笑了笑,那一瞬间笑容竟有些像怒极反笑的薄夜,带着一股子凛冽的寒意,旁边围观了整个过程的几个流浪汉抱在一起瑟瑟发抖,这个小孩子的眼神也太可怕了吧!你们老板,找我们的用意,是不是为了曾经的……七宗罪?七宗罪这个名字从唐惟嘴巴里被念出来的时候,那群黑衣人脑子里一道惊雷划过,这个小孩子到底什么来头,居然连七宗罪的事情都知道得清清楚楚?当然知道的清清楚楚了,七宗罪里的大部分还都和唐惟是好朋友呢。

可惜这帮人根本想不到会有这种发展。

然而他们的表情,却出卖了他们,正好应证了唐惟的猜想。

得到想要的答案后,榊原黑泽拿起手机,伦敦的报警电话该是什么来着?唐惟问他,你把他们都送到警察局门口吗?对的。

榊原黑泽,他们貌似很看不起小孩子。

一边的流浪汉:妈呀现在的小孩子太可怕了,根本不敢看不起小孩啊!你们到底是谁?一群人坐不稳了,一听到要被送警察局,就怕事情败露,到时候面对的不是这帮小孩了,是伦敦整个警察局,那事情可就闹大了。

怕了吗?唐惟表情无动于衷,真是的,你们这群大人,怎么就这么喜欢轻视小孩子呢?名侦探柯南没看过吗?小孩子也不一定全都是天真单纯的啊。

那群黑衣人心说我们怎么知道遇到两个成精的小屁孩!榊原黑泽道:不如这样,我们自己动手把他们送去警察局,也省去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说的有道理,毕竟他们还要上剧组录节目,要是当天晚上就报警然后跟一帮神秘莫测的黑衣人去了警局,这事情传出去,估计对节目组的名气有影响。

可是我们要怎么送?看了一眼他们开过来的面包车,榊原黑泽打了个指响,把他们……统统放到面包车后面,然后我们开车过去吧。

你会开车吗?唐惟道,不会,但我看过我爸爸怎么开车。

真巧,我也是。

男孩子咧嘴笑了笑,那么动手吧。

他们把眼神投向了缩在一边的流浪汉,三个流浪汉立刻抱在一起感觉到了一股子杀意。

明明笑得天真无暇,这俩小孩眼神咋这么阴森呢……麻烦大哥哥们替我们把这四个人抗上去啦。

唐惟甜甜一笑,流浪汉浑身一抖,最后认命,等他们把四个绑在一起拼命挣扎的黑衣人搬上面包车的时候,榊原黑泽掏出钱来给他们。

流浪汉愣住了。

榊原黑泽说,谢谢你们愿意出手,希望世界多给你们一些善意。

三个流浪汉震惊地看着榊原黑泽塞过来的钱,看着他干净的小手捏着钱,放进他们粗糙又肮脏的手里,忽然间心口就瑟缩了一下。

如果我在这里长期居住的话。

榊原黑泽笑起来露出一口干净洁白的牙齿,皮肤也白净,出手又大方,看得出来家里条件很好,讲的英文也相当流利,我可能下次还会需要你们的帮忙,所以今天晚上谢谢你们。

流浪汉红着眼睛用英文回了一句不用谢,看着他们俩上车,还冲他们挥挥手。

唐惟熟练的发动车子,一套流程都是薄夜之前教过他的,离合器,脚刹,档位,他做得相当顺手。

后来将车子开上了马路,榊原黑泽靠在副驾驶座上,闭目养神。

为什么要最后说那一段话?唐惟问道,是为了……收买人心吗?聪明。

榊原黑泽打了个指响,钱和好话,是最容易收买人心的东西,所以双管齐下的时候,才是最有效的。

为了确保我们不出意外,这种时候的施舍是很有必要的。

唐惟明白,如果警察询问起这片地带当时的案发情况,那么现在这几位流浪汉因为就会替他们保密,毕竟他们已经被榊原黑泽感动了,短时间内不会再出卖。

五人碰面伦敦聚头第二天早晨伦敦的警察来上班的时候,意外看见警局门口有一个造型很奇怪的人群,走进了一看发现是四个人被人绑在一起,他们吓了一跳,那群人身上还贴着一张纸,有人用英文写着——【跟踪我们企图下手,一切交给你们警方决定。

】后来经过监控录像的调查,他们居然没有找到到底是谁把这群人运过来的,只在视频里查到了这群黑衣人跟踪别人的车子,在她们身上还搜出了大量的麻药,一群人百口莫辩,不管说什么解释都是徒劳无功。

榊原黑泽和唐惟回去一觉睡到了大天亮,倒是隔壁的荣南坐不稳了。

阁下,我们派出去的黑衣人……属下艾斯咽了咽口水,都被警方抓获了,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我们需不需要把他们保释出来?荣南勃然大步,这群人到底是干什么吃的?居然被抓了?不是喊他们跟踪唐惟和那个日苯来的小屁孩吗!好像……跟丢了,然后不知道遭遇了什么,被人家绑起来……送到警察局了。

说出去也是丢人,居然被绑着送到了警察局,那帮人还哇啦哇啦大叫,说是两个小孩子把他们送来的,警察怎么可能相信?你们四个这么强壮的大汉能被俩小孩欺负?讲什么笑话呢!荣南握紧了拳头,眼里闪过去一丝冰冷的杀意,看来是我们低估唐惟和榊原黑泽了。

艾斯低头,那阁下,我们下一步……不知道他们察觉了没有,若是没有察觉,那么就按照原来的计划来执行,别的不用改动。

若是察觉了……荣南的声音里染上了些许压抑,得尽快,把他们统统解决了。

这天夜里薄夜坐在一家装修格外高级的餐厅包厢里,周围坐了一堆人,Asuka点了菜把菜单给了服务员,那人恭敬喊了一声小姐。

……白越没忍住,还是说了,没想到你是全球最大高级餐饮连锁店老板的女儿……Asuka笑起来的帅气不输给他们几个男人,咧嘴的时候,眼角的泪痣都跟着特别漂亮,没想到吧?你想不开来什么七宗罪当特工。

祁墨松了松指关节,安安分分在家数钱不好吗?有什么意思。

Asuka说,人这一辈子嘛,总要追求点刺激。

再说了我这么厉害,不参加七宗罪多可惜啊。

洛凡倒是在一边没说话,还是一脸沉默,他这个人向来冰山。

只是祁墨没想到丛杉也跟着出来了,他和洛凡两个人——一个懒洋洋一个冷冰冰,简直就是两台冷风机,坐在那里让其他人根本接不下去话,后来Asuka翻了个白眼,我没想到我们七宗罪私底下见面居然是这样的。

以前他们一直都带着面具示人,从来不展现自己的真实身份,如今抛开了一切坐在一起,倒衬出些许世事安稳。

然而所谓的现世安稳,不过是有人在替你负重前行。

身份巧合谁在寻找我查了查荣南这次聚集的几个小孩。

薄夜敲了敲桌面,几个人目光统统看向他,男人道,这群小孩子一个个来头都不小,要是出了点问题,全球大乱。

厉害。

祁墨在一边接上了薄夜的话,荣南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别说了,我埋伏在福臻那里那么久,都没查到一丁点荣南的消息。

Asuka耸耸肩膀,这个人,这个名字,像是凭空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一样,没有人知道荣南是谁——可是他的身份,明明很强大。

一直默不作声的洛凡忽然间说了一句话,冰冷,如同一个重锤敲在每个人心头,甚至可能比我们五个人加在一起……还要强大。

白越理了理一头白发,他父母都是科学家,痴迷于研究,从小对白越是散养的,不过白越也继承了父母的智商和才能,才会年纪轻轻医术惊人,说他是医生,不如说他是科学家更准确一点。

毕竟白越一头白发也是因为未成年的时候连续一个礼拜关在实验室里做实验没睡觉,身体透支严重导致一夜白发。

不过他本人似乎并没有任何影响,一头白发反而更显得他貌美。

但是一旦联想起白越和Asuka的身份,薄夜就觉得胆寒。

祁墨和洛凡是干嘛的?薄夜随口一问,岂料祁墨摆摆手,没什么没什么,我们家是当官的。

……Asuka下意识问了一句,哪个国家,哪个职位?祁墨报了个国家的英文名,随后来了一句,国务卿。

……可怕!!!Asuka差点跳起来,为什么从来没有人和我说起过!为什么你们的身份都这么可怕!祁墨指了指洛凡,不,那还是ventus更可怕一点,他们家是……迪拜的……排在前面的土豪。

连着薄夜在内,除了洛凡的所有人,都跟着倒吸了一口凉气。

祁墨摊摊手,不然你以为,那些那么高级的枪械装备都是哪儿来的?普通人根本搞不到好吗?洛凡又看了薄夜一眼,我父亲和你有过生意上的合作,说你很厉害。

能被洛凡的父亲认同,说明薄夜也不是什么碌碌之辈。

说真的,薄夜要不是内心强大,现在就要拍案而起了。

Asuka的父亲是餐饮界龙头,白越的双亲是科学家,我是商人——丛杉的父亲是最大的地下黑手党老大,至于R7CKY和ventus刚刚也做了介绍……你有没有觉得……这次被喊过来的七个小孩,他们的身份,也是类似的?薄夜察觉到了事情的不对劲,这些身份太过巧合了,到底是不是故意找的这些人?祁墨也和薄夜有一样的知觉,就将自己内心的疑惑讲了出来,我觉得像是有人在召集这个世界上那些了不起的,对社会有一定影响力的人物,或许是为了达成某个目的。

有个帮手大快人心白越摸着下巴,真是不要脸了,连我们都敢动,说明要么他胆子大不怕死,那么他本人,也是跟我们一样……有着不可撼动地位的人。

薄夜脑子里猛地掠过去一个念头,可是很快又打消了,不会的不会的……应该不会这样……但愿是他想多。

现在猜测那么多也猜不出结果,不如看看这次拍节目他们到底打得什么主意。

祁墨拿起超级电脑开始在网页上输入一段字眼,随后他皱了皱眉,最近似乎新起一个案件,伦敦警方上班发现四个黑衣人被人套着麻袋绑住丢在警察局门口,围观群众纷纷拍手称快说干得漂亮。

咦?白越多看了祁墨一眼,具体什么过程?祁墨摇摇头,警方也没查出来是谁干的,只是确认了这些人的确有作案的嫌疑,所以暂时收押了,但是据黑衣人的证词说,是两个小孩子把他们绑起来的……在场所有人的目光猛地一沉。

警方将他们的口供视作是想逃离法律制裁所以故意装出来的精神混乱,并没有相信。

祁墨将所有报道上面写着的英文翻译出来念了一遍,不过当时在场的监控录像的确疑点重重,暂时还不做什么判决。

他将页面往下拉,不过下面的网游评论倒是一片叫好声,说是有人出手了,制裁了这群坏人,感觉很开心。

还有人说是福尔摩斯转世来了。

当代的福尔摩斯行为,不愧是伦敦贝克街。

大快人心,真希望这种匿名对抗罪恶的事情多多发生,一起维持社会治安。

Asuka笑了一声,伦敦的网民也挺热情的嘛。

薄夜试探性说道,会不会是……唐惟他们?说实话,唐惟智商高他们承认,但是唐惟能把四个大汉给绑起来,他们也有点怀疑他到底能不能做到。

唐惟肯定有一个不得了的帮手,才能做到这一点。

丛杉在一边分析着,他武斗世家出身,肯定能看出一点门路来,并且这个帮手,身手不一般,必定是个练家子,综合这一点,如果真的要在七个小孩子里选的话,我觉得那个日苯的小孩比较有可能,我记得他家里还开了一个武斗道馆。

酒店里的榊原黑泽打了个喷嚏。

正巧唐惟问道,你能教教我你的空手道吗?可以啊,我学了很多年了。

榊原黑泽擦擦鼻子,对着唐惟道,你的跑酷是和谁学的?我爹地。

唐惟如实转达,他教我用来防身和逃跑的,他说我年纪小学散打不现实,再厉害也是小身板,打不过人家。

不如练练跑酷,翻个墙爬个楼跳个窗如履平地,随便逃跑。

你爸爸挺有意思的。

榊原黑泽嘿嘿笑了两声,比我那个古板又严肃的爸爸好玩多了,下次我去海城找你玩,一定也要见见你爸爸。

务必。

唐惟道,不过我和我爸爸分局,我家里情况比较复杂,我住在白城,你要是来了,就可以先来白城,我再带你去海城找我父亲。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两个小孩一击掌,彼此对视笑了一眼,像是找到了最适合自己的搭档,榊原黑泽道,你下次要是出事了,我一定会喊我爸爸带着大部队来救你的。

那么,我也是。

唐惟神秘地眨眨眼,可别小看我爹地在国内的影响力呀。

哈哈哈。

榊原黑泽跳回床上躺下,认识你真开心。

他一直都被关起来,做着封闭的精英式教育,所以能遇上唐惟这样有共同话题的同龄人朋友,其实很高兴。

要知道这个世界上,能和他一起玩的人太少,年纪大的看不起小孩,年纪小的玩不到一起,智商超神的小神童其实童年无比枯燥。

然而与此同时,薄夜几个人一边吃东西,一边在名单上话圈圈,这个和这个是住在一起的,听说以前老早就认识,唐惟和榊原黑泽住一起,所以我觉得,是唐惟和他干的可能性很大。

唐惟知道我们都跟着来伦敦了吗?白越问了一句。

不知道。

丛杉捏了捏眉心,怕打草惊蛇。

看来你们的计划很周密嘛,连自己儿子都瞒着,那么国内呢?谁在帮忙?薄夜神秘一笑,你猜。

总之他有的是办法让人误以为他还留在国内公司就对了。

林辞坐在一边一直都没说话,过了一会收到一条短信,才抬起头来,薄少,荣南的人,去了国内公司找我们合作。

这种时候来找你,就是来试探你本尊是不是还在公司里。

祁墨一针见血,你要怎么说?见吧。

薄夜双手交错抵着下巴,我也不怕他来试探,所有的准备都做好了。

《未来之光》开播的第二天,临时组建成二人队伍的几个小孩子都各自开始了忙碌的节目录制,其中一位女孩子是和节目组想要捧红的小鲜肉组建在了一起,像是一对父女cp,也获得了无数人的好感,但是唐惟和榊原黑泽并没有去接触认识另外几个人,只是知道他们来自哪个国家叫什么名字,别的没有过多的交流。

反正他们也看不起亚洲人,不如他俩自己凑一块玩耍好了。

这天下午去了节目组也跟着去了伦敦的贝克街,听说了之前发生过一桩黑衣人被绑了丢在警局门口的案件,还采访了各位小孩子,轮到唐惟和榊原黑泽的时候,两个当事人不约而同地做出了一副吃惊的样子,道,哇,那真是不可思议。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谁能想到就是他们干的呢?一位金发碧眼的混血小美女指着贝克街的大门说道,我知道这个,我舅舅是福尔摩斯铁杆粉丝!唐惟和榊原黑泽多看了她一眼,紧跟着节目组就把镜头都放在了那个小美女身上,她是外国首相的侄女,很喜欢面对镜头,发现镜头对准自己的时候,格外骄傲,像是背稿子一样准备了一大套关于福尔摩斯的科普说辞,听得镜头外面的观众都一愣一愣的,飞过去好几个弹幕说这个小姑娘真厉害。

互相推脱出位工具不过万千评论中,也有人觉得这个小孩太过官方老气,隐隐觉得担忧。

说这样对小孩真的好吗,像是背稿子一样,小小年纪就懂得了争抢出面,这样对小孩稚嫩的心灵造成的影响很大。

然而因为这些声音太过轻微,埋没在了一堆叫好声里。

倒是榊原黑泽问唐惟,你觉得她是真的喜欢福尔摩斯吗?不。

唐惟斩钉截铁地承认,她只不过把看过福尔摩斯当做了一种炫耀的方式。

她只不过喜欢被镜头对准,被大家夸耀而已。

所以才会那样毫无感情地,背书一样地演讲。

我甚至觉得她根本没看过福尔摩斯探案集,只是猜到了第二天可能回去伦敦几个著名景点拍外景,所以提前准备好了稿子,方便出位亮相,得到大人的注意。

榊原黑泽双手抱在胸前,和唐惟两个人站在一边,不争不抢,明明他们也是来参加节目的,但是姿态更像是路人来看戏的,只要镜头不过来,他们根本没有别的表示。

整整十分钟时间,那个混血美少女讲了一大堆有关于福尔摩斯的介绍,听得唐惟他们口干舌燥,榊原黑泽说,她是表演型人格吗?唐惟听了噗嗤一声笑出来,这对于镜头面前的小美女就像是收到了挑衅,看向笑出声的唐惟,隐隐有些许不爽,嘿你个黄皮肤的亚洲人,到底在笑些什么?唐惟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耸耸肩膀,没什么啊,只是我也喜欢福尔摩斯,所以听见你介绍他这么长这么详细,很开心。

言下之意已经看穿了她什么都不知道,但是提前准备了演讲稿背出来的行为。

小美女气得脸色发红,倒是节目组一听见唐惟也喜欢福尔摩斯,立刻把镜头挪了过来,哦,没想到又发现两名福尔摩斯的小粉丝,你们怎么一开始不说?唐惟很快把问题抛给榊原黑泽,其实榊原也很喜欢,你们可以问问他。

他就是不想被采访而已,喜欢这种事情本来就是要放在心里的,何必拿出来作为博人眼球的工具。

榊原也跟着推脱,没有没有,唐惟比我更痴迷,或许他懂得更多。

小美女到现在面色已经发白,拜托,在镜头面前秀知识可是好多人求之不得的好吗,他们居然还互相推脱!后来导演问了几句,你们最喜欢哪一章呀?莱辛巴赫瀑布的决斗。

巴斯克维尔的魔犬。

唐惟和榊原黑泽随便念了几幕重要篇章出来,之前那个小美女一下子扭曲了表情。

他们明显是看过无数遍,才能这么烂熟于心的。

相较于刚才她长篇大论却只是介绍根本不提及内容的外行,才更符合一个真正书迷。

看来你们也很了解嘛。

导演组后来又将镜头对准了刚才的小美女,外行人还是觉得能说出一大堆介绍的人更厉害,但是事实上,那个小美女早就感觉到了无形的压力。

女人很烦没有兴趣那两个默不作声的男孩子,似乎实力匪浅。

握紧了拳头,等节目组去找路人一起来做活动的时候,小美女去找了唐惟,嘿,黄种人,我叫爱娃,你叫什么?唐惟。

唐惟没有拒绝,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顺路替榊原黑泽也介绍了,这位是榊原黑泽。

不过是两个低级的黄皮狗罢了。

爱娃是白种人,觉得自己最优越,向来看不起黄皮肤的和黑皮肤的,排异十分严重,本小姐想问问你们,刚才是故意抢我的镜头吗?榊原黑泽笑了笑,说实话,我们对镜头没有任何兴趣。

爱娃脸色一变,不可能的!你们就是故意装的这么冷静,其实就是靠这幅样子来骗观众对你们有兴趣,真是心机深!好吧,女人的脑补能力原来真不是盖的,而且不分年龄大小。

唐惟和榊原黑泽表示无奈,叹了口气也不想多说,爱娃小姐,还有事情吗?没事情的话我们该和路人做游戏了,我想你可以挑个帅气的小男生陪你一起。

呵,我怎么做轮得到你来指指点点?爱娃一下子转身,真是多管闲事的黄种人,最讨厌了。

我警告你们,再敢抢我的镜头,我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我舅舅可是首相!唐惟当做没听见,榊原黑泽自顾自玩手机,头都没抬,随口一句,哦。

爱娃气得直喘气,跺着脚离开了,还跑去找导演说了些什么,导致导演频频多看了他们俩几眼,最后摇摇头,哄了爱娃几句。

榊原黑泽笑着,小小年纪模仿大人的口吻,女人真是太麻烦了。

我长大了一点都不想和她们谈恋爱,奈何我家里人给我安排好了青梅竹马的对象。

正常的好姑娘还是很好的。

唐惟说,我妈咪就是个好人。

爱娃比较烦,可能是家教和我们不同吧。

这么一对比,唐惟都开始想念那个叫做薄颜的小跟屁虫了,她虽然不讨人喜欢,但是不吵不闹,默默跟在后面抓着唐惟的衣摆,像是一个小拖油瓶。

唐惟觉得薄颜偶尔和别人比较起来,还是有点可爱的。

毕竟薄颜遭遇过太多,比别的小孩乖巧懂事。

导演组在路上随便抓了几个人过来一起参加节目活动,轮到唐惟的时候,一个高个子的男人蹲下来,用沙哑的英文和他打招呼,嘿宝贝。

唐惟蓦地觉得心头一热,眼前的男人给他的感觉好熟悉,可是这张脸分明是陌生的。

你好。

唐惟伸手被他握住,接下来他们要一起合作去找节目组藏在大街上的一些小道具,这些道具有的藏在商场里,有的藏在路灯下,还有的地方是他们根本想不到的,所以趣味性很强——考验他们脑筋和社交能力的时候到了。

五分钟后开始,各个队伍都准备好了吗!主持人在那里拿着表,时间是两个小时,哪一对先找到joker就先获胜!开始计时和我好吧主持人一声令下,一群孩子们立刻牵着找来做临时搭档的路人各自跑了出去,榊原黑泽还挥了挥手机,手机联系,唐,这一次我们是竞争对手哦!我不会手下留情的。

唐惟咧嘴笑了笑,随后身边那个高个子的男人道,走吧,我们要开始计时了。

唐惟望了一眼身边的男人,还是觉得这股气息熟悉,可是各种习惯和本能告诉他这不是他印象里的那个人。

到底是谁……被选中来参加节目组,真的是巧合吗?十分钟后,之前那个嘲笑唐惟他们是二等黄种人的混血小美女率先找到了一张扑克牌卡片,,过了不久唐惟也在商场的电梯里面找到一张,给榊原黑泽发了个短信,那边也回复说找到了,在甜品店服务员的兜里。

这都想得到啊……唐惟用汉语感慨了一句,真是什么地方都能藏,不知道榊原是怎么发现的……男人好像听得懂,勾唇笑了笑,但是唐惟没发现。

很快另外几个小孩子也纷纷找到了节目组藏起来的卡片,他们寻找的过程太过有趣,有一个来自巴希热情如火的小孩子的小孩直接去问那个大姐姐内心文胸里有没有藏卡片,这要换做别人都直接当做性骚扰了,但是小孩子问的特别天真,还很恳切地说,拜托拜托,我们在做节目,我需要寻找卡片。

外国人也是热情奔放的,那个大姐姐啵了一口巴希小男生的额头,调笑道,小帅哥,或许等你长大一点,姐姐会给你看哦一帮观众哈哈笑,纷纷说道这个小孩子太有趣了,小男孩被性感大姐姐一个吻给亲得晕头转向,脸上发着红光,看着她走了才回过神来喊了一句打扰了,下次长大了一定会来找你。

坐在电视机前的姜戚笑翻了,哎呀!这小孩怎么这么可爱!不过的确挺好看的,眼睛真漂亮。

巴希出超模,委内瑞拉出世界小姐。

唐诗也守在电视机面前准时看现在的《未来之光》,点评了一句,不知道我家唐惟受不受性感小姐姐的欢迎。

那肯定啊,你儿子这么漂亮。

姜戚嗑着瓜子,感慨来了一句,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生出这么天才的儿子。

一边的韩让眼睛蹭的一亮,找我啊!找我啊!姜戚娘娘快来临幸我吧!姜戚吓了一跳,干什么!你为什么还不肯嫁给我。

韩让装出一个委屈的表情,我等了你好久,为什么不来临幸我。

姜戚有些尴尬了,因为我……我……她根本没有准备好,然而……她也没有和韩让耗下去的资本,再这样消耗韩让的爱意,那就是她的不对了。

姜戚深呼吸一口气,我本身也不算什么名门望族,你们家……不会嫌弃吗?她自己知道自己多少分量,姜戚父母老早就离婚了,她和自己母亲关系也不好,读大学都是一个人咬牙打工撑下来的,没想过能配上韩让这样身份的人。

不如订婚我答应你不会。

韩让笑着靠在沙发上,我爸妈说我喜欢就好,而且他们觉得你很漂亮,说是我捡到便宜了。

多好的家人啊。

姜戚红了眼眶,过了一会像是下定决心,忽然间说了一句——那个,韩让,我们订婚吧。

我们订婚吧。

唐诗差点失控打翻手里的水杯,连着韩让都愣住了。

他没想到这个发展,脸上的表情一下子统统僵在一起,过了好久才回过神来,声音颤抖着问了一句,你……你说什么?怎么回事!怎么突然间……突然间就——!!韩让觉得自己现在耳边两边嗡嗡响,什么都听不清了,就剩下姜戚刚才那句我们订婚吧在耳边不停地回放,韩让大脑缺氧一样,意识一片空白。

到底还是唐诗先反应过来,狠狠拽了韩让一把,愣着干什么,求婚啊!求婚啊!韩让像是路上突然间中了五百万彩票的孩子,一下子激动地心情根本不知掉如何表情,从沙发上跳起来,高大帅气的男人狠狠将姜戚抱在怀里,整个人都在颤抖,你说真的对不对?对不对?姜戚眼尾微红,还是点点头,对啊,能将我从叶惊棠给的地狱里救出来的人,只有你了。

韩让猛地放开姜戚,在她措手不及的时候冲回房间,一阵叮铃哐啷翻箱倒柜的声音,随后又一阵风似的冲出来,手里捏着一个四四方方的小盒子——他准备好了,他早就准备好了!只要姜戚开口同意,他就十里红妆声势浩大把她堂堂正正娶回家去!从此以后谁再敢看不起姜戚,就是等于和他们寒假作对!韩让当场单膝跪地,打开戒指首饰盒放在手心,递到姜戚面前。

那一瞬间,唐诗和姜戚都捂住嘴巴,发出了惊讶的抽气声。

韩让什么时候买的戒指?他准备了多久,又小心翼翼克制着自己的想法忍了多久?难得有情人,竟待她至此……唐诗觉得自己都被感动了,毕竟她没有被薄夜这样求过婚,看见韩让这么真心对待姜戚,实在是替自己好朋友开心,站起来让了位置,就看着韩让单膝跪地在姜戚面前。

英俊的男人咽了咽口水,咬着牙说道,戒指我老早准备好了,但是一直都不敢拿出来,我不想吓到你,也不想让自己的爱成为你的负担,所以一直没告诉你……姜戚有点想哭了。

我知道,你受过伤,叶惊棠对你很差劲,我也知道这段伤害需要很长的时间来治愈,你也想回应我,奈何内心疮痍,爱人的能力被毁灭,没有那么快恢复,所以我愿意等……这是我心甘情愿的,姜戚,没必要因为内疚来答应我。

姜戚红着眼睛捂住嘴巴摇摇头。

韩让并不是为了让姜戚感动,才陪在她身边这么久的。

他只是想让姜戚受到更多这个世界的善意,所以才默默陪伴。

很多桥段里有老套的备胎男一直很苦逼地等着一个眼瞎的女主,但是韩让显然不是这种人。

他也有自己的尊严和底线,喜欢姜戚,也只是因为喜欢,他遵从自己内心而已。

哪天放手了,也是洒洒脱脱的。

愿意订婚我谢谢你韩让顿了顿,确定自己的话不会给姜戚造成负担之后,才选择继续说下去——但是姜戚,你今天能告诉我愿意订婚,我真的很高兴。

其实你不愿意的话,我也可以一直等下去,我毫无怨言,也不会觉得累,陪着你就好了,因为我知道我在你心里也一定是特殊的,只有我可以安慰你给你依靠。

我很庆幸在你难受的时候陪着你的人是我,这样我有更多时间的对你好,所以姜戚,其实你很善良,没有赶我走。

唐诗听着都觉得心里泛酸。

刚才你说要订婚的话实在是……韩让不知道如何表述自己的心情,语言已经没办法来描述这种感觉了,我真的很开心,我开心到要疯掉了,我现在激动地手都在哆嗦……我……我知道这样可能很没面子,我应该光明正大对你求婚,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赶鸭子上架。

他手里那颗戒指闪闪发光,20克拉的钻戒,除了大手笔之外,还是精心切割造型的上等货,可以见得他对姜戚有多用心。

原谅我这一次,没给你轰动的仪式,但是我爱你的心是不变的,我日后一定补偿你一个更加盛大的婚礼……嫁给我姜戚,和我订婚,成为我的人,我们韩家不会让你受委屈。

韩家两大公子都是名声赫赫,大公子韩深为人成熟稳重风度翩翩,小儿子韩让更是英俊优雅贵族气派,他们待人温和平等,从来没有看轻过谁,姜戚能遇见韩让,实在是老天爷送给她的礼物。

姜戚一边哭一边点点头,伸出手去,韩让手都在抖了,替姜戚把戒指带上,唐诗看着气氛有点煽情想落泪,故意笑着打趣道,哎哟,这么大一颗钻戒,简直是鸽子蛋,我的眼睛都要被闪瞎了哟!姜戚破涕为笑,开玩笑说,你喜欢啊?我让韩让给你买一个。

哎哎,别别别,你未婚夫的钱,我可花不起啊。

我未婚妻说什么就是什么。

韩让笑着将姜戚一把抱进怀里,将她公主抱横抱起来,像个高中刚谈恋爱的小男生一样,激动地抱着她不肯撒手,真好,姜戚,你愿意和我订婚了!我得赶紧和我家里人说,挑个日子举行订婚宴!这么急,我好害羞啊。

姜戚伸手捂住自己的脸,她知道自己现在肯定是脸色滚烫发红,太不好意思了!天啊,我是在做梦吗。

韩让终于放下姜戚,随后双手撑在她脸的两边,我是在做梦吗姜戚?你愿意和我订婚吗?愿意以后和我一起组建家庭吗?愿意……成为我的合法妻子吗?姜戚眼角还带着泪,这个时候她脑海里闪过去的,竟然是叶惊棠那张乖戾桀骜的脸。

可是,再爱都成就不了他们的结局。

那不如敬往事一杯酒,再爱也不回头。

姜戚伸手主动拥抱韩让,是啊,我愿意。

谢谢你给我新生的机会。

是我要谢谢你愿意给我机会……当时姜戚奋不顾身韩让死死抓着姜戚的手指,看着他刚刚为她亲自带上去的钻戒,大男人竟然有些哽咽,我……抱歉,我太开心了,所以有点控制不住情绪……姜戚手忙脚乱,你怎么哭了?天啊,像我欺负你一样,别这样韩让,我们都是平等的,没有谁对不起谁。

我知道,我就是太开心了。

韩让忍着没让自己掉眼泪,红着眼睛看自己的女友,我忍受不了你在叶惊棠那里受委屈,可是你喜欢他,我又没办法替你开导,我觉得自己特别没用。

现在你走出来了,愿意跟我在一起了,我真的开心。

他到现在,还在为姜戚能够走出阴影开心,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姜戚的感受上面。

姜戚轻声道,傻瓜,你对我这么好,我怎么可能会辜负你呢?真以为里的男二都是当备胎的命吗?韩让脸一拉,谁再敢说老子是男二,老子上位了!姜戚轻轻地笑着,可是她透过韩让的脸,似乎看到了一双……琥珀色的,冷漠无情的眼睛。

叶惊棠,你还曾记得那么一个渺小的,为你奋不顾身的我吗?这天夜里叶惊棠从噩梦中惊醒,他又梦见了姜戚。

梦见姜戚喝多了,醉眼朦胧靠在别的男人怀里,只等着这个男人能在合同上签下字,这样她便可以抽身而退。

可是那个男人似乎看准了姜戚需要他的签名,一直给她灌酒。

直到姜戚撑不住,摇摇晃晃站起身去吐,厕所里被男人按住,那大手就在她身上胡乱地摸。

姜戚笑说,刘总,您别这样啊,要不我们回去再说?再说?再说就是要跑的意思了。

刘总脸一拉,你想干什么?不就签个字嘛,其实叶惊棠在,我也得给他几分面子,这样,字我签,你,跟我走。

姜戚娇笑着贴在刘总怀里,刘总这么大方,怎么舍得为难我呢?美人儿,是你勾着我这颗心啊,实在是痒。

刘总伸手像是挠小猫似的,挠了挠姜戚的下巴,姜戚觉得一阵恶寒,一路上被刘总搂搂抱抱拖回了包间,总算签了字,她才深呼吸一口气,闭上眼睛沉默了好久。

叶惊棠总觉得姜戚沉默的那段时间,像是可能想哭,但是她发泄不了,只能无声沉默。

是了,他记起来了,这件事是真实存在的,因为当时他也在场,那就是他的视角。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疯了,看着姜戚起身刘总跟上以后,就觉得刘总不怀好意,居然自己也找了个理由跟了出去,在走廊拐角看见刘总对姜戚动手动脚,而姜戚却还要一副笑脸和他迂回的模样。

他只知道自己这是装作在监视姜戚是否合格,因为当时的他一直给自己找借口,说自己只不过是跟出来看一下姜戚有没有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

他想知道自己的秘是否尽职,却忘了自己当时双手紧握眼神如刃,似乎下一秒就可以割开刘总的身体。

借酒消愁难以忘怀这段往事他当时没多在意,后来随便说了几句就带着姜戚走了,车上还对着姜戚冷嘲热讽,现在想来,更加讽刺的原来是自己。

叶惊棠躺在床上不停地喘气,难得因为一个旧梦惊慌失措成这样,男人深呼吸了一口气,随后看了眼时间,深夜十二点。

为什么会在这个点睡醒?他这几日靠着喝酒来入睡,明明可以睡得浑然不知,却偏偏在十二点醒来。

为什么会想起姜戚。

叶惊棠感觉到自己的心跳特别快,男人没说话,只是苍白着脸,他大概也说不出话来,这个时候梦见和姜戚的往事,就像是一个耳光打在他脸上。

他和姜戚分开已经太久了。

他不是不能把她抓回来,是他……没有勇气去把姜戚带回来。

现在的姜戚已经不是那个,叶惊棠一句话,刀山火海她都心甘情愿的姜戚了。

她身边有了更强的男人替她挡风遮雨,她就像是一个小女人,和别的手牵手逛街,一起吃饭,在家看电影,享受着正常女孩子都有的恋爱过程。

可是这些温情,叶惊棠从来没有给予过她。

他甚至不知道原来姜戚也有这么小女人一面,在他眼里的姜戚就是个女强人,舌绽莲花八面玲珑,不管多猥琐的男人都可以一样下手,只要谈生意成功,她可以面对无数种刁难的客户。

可是叶惊棠忘了,姜戚也是个弱女子,手无缚鸡之力,只是为了他才让自己变得刀枪不入,但是她的内心……也需要人来呵护。

叶惊棠错过了,韩让却没有。

所以现在,姜戚跟别人跑了,叶惊棠不安了,却无能为力。

在深夜里梦见一个故人,真是一件令人难以忍受的事情。

叶惊棠想给薄夜打电话,喊他出来陪着喝酒,却忽然间想起现在薄夜这个孙子和唐诗的关系已经缓和了,毕竟他能为了她把命都豁出去。

叶惊棠心想还是别打扰薄夜的节奏了,就没再继续,干脆一个人躺在床上,这个时候,那些有关于姜戚的回忆便统统重新回到了脑海里。

他家里还放着姜戚当初买给他的咖啡机。

叶惊棠才知,原来离开了姜戚……生活竟然如此寂寞,再也没有一个女人鲜活嚣张地在他眼里捣乱,他一个人静下来的时候,空气冷到能令人发疯。

第二天,韩让家里挤满了人。

起因是韩让一个电话,妈,我有未婚妻了,惊得韩家人再一次全家出动,提礼物的提礼物,包红包的包红包,还有的当场去超市扫货,什么项链什么香水买了一大堆,随后开了个大车载着一家人直接来到了韩让的家门口。

唐诗去开门的时候,看见韩深那张脸,吓了一跳,韩大哥?韩让的妈妈从后面探出头来,是你呀?我们家戚戚在吗?这么快就用上我们家戚戚了。

姜戚刚喊了一声阿姨好,一群人扑上去,还好唐诗躲得快,不然都可能被带倒,她提早将小夜夜关在了房间里,去厨房准备水果,留姜戚和韩让面对家长。

家人上门接纳姜戚姜戚妈妈使劲抓着姜戚的手,不停地夸奖,哎呀!你真是!答应我儿子了啊?好事情啊!好事情啊!哎哟我家傻儿子有福气了,姜戚,真是太谢谢你了,妈一想到你要成为我儿媳妇,就开心地一晚上没睡着……韩深把一堆礼物塞到了姜戚怀里,欢迎加入我们家。

姜戚吓了一跳,这都……这么贵重的东西,阿姨,使不得呀。

什么使不得!韩让妈妈掏出两张银行卡,给你的私房钱!藏着,韩让以后的钱也都是你的!他要是对你不好,你就花钱找人揍他!姜戚受宠若惊之余又有些哭笑不得,阿姨你们太客气了,这样我都不好意思了。

以后都是一家人了,有什么不好意思呀。

韩让的姐姐又拿了一大堆现买的化妆品给姜戚,喏,来得及没准备礼物,给你买了点化妆品和香水,以后等我们一起去逛街了,再买更好的。

姜戚拿着那些沉甸甸的东西,鼻子一酸。

这都是他们家里人看得起她才对她好,可是她身份,的确高攀不上韩让这样的富家公子……阿姨,你们别送了,我压力很大,我送不起你们这么好的东西……什么压力大不大的!韩让妈妈的手一挥,别想多,你对韩让好就行!你当初为了韩让挡刀,阿姨一直记着呢,你说世界上能有几个姑娘这样对我们韩让?现在社会早就没有什么门当户对了,我们喜欢你就行了。

好孩子,别压力大,一家人了还那么客气干什么,真要客气,不如来我们家里吃饭,一起帮着阿姨做饭吧,阿姨喜欢做饭。

难怪,原来韩让一手好厨艺是遗传了韩让的妈妈。

姜戚笑了,阿姨,我做饭,可能你们吃了都得出事。

哈哈哈,那不是跟我大哥一样吗!我大哥做饭也是绝了,我妈一点厨艺都没遗传到!韩让的姐姐开玩笑说了一句,我大哥像我爸,闷声不响的,韩让像我妈,比较开放,做饭也好吃。

韩深说,那你像谁?韩让的姐姐指指自己,你小时候不是老欺负我,说我这个妹妹和韩让那个弟弟都是你从垃圾桶里捡来的吗!一群人大笑,气氛一下子轻松了,唐诗过来端水果,韩深倒是主动站起来帮忙了。

好久不见。

男人去了厨房帮着洗刀,你最近好像状态比我上一次见你的时候好了。

唐诗回厨房听见他这么说,有些意外,笑问,为什么这么说?眼神有光彩了。

韩深低沉地说,笑容也比以前多了。

以前那种笑容很生疏,完全是为了应付外人,今天开门看你笑,觉得是发自真心的。

看来他挺会观察的。

唐诗也没否认,嗯,日子过得好了,有些困难挫折都过去了,所以心情也变好了。

挺好。

韩深洗了刀具擦干放回去,希望你以后一直能保持这样的好心情。

谢谢。

木隐于林集大成者唐诗和韩深说完谢谢,随后又拿了几块切剩的苹果打算带给房间里的小夜夜吃,韩深注意到了,多问了一句,你房间里有人?唐诗冲他挥挥手,过来过来。

韩深觉得她这个动作有点像招财猫,难得咧嘴笑了笑,随后道,藏了什么妖怪在房间里?唐诗嘘了一声随后猛地拉开门,韩深就看见一道灰光从眼前一闪而过,还来不及反应,哈士奇闪亮登场!看见家里这么多人来玩,小夜夜当场发起了人来疯,都不管唐诗手里的苹果片,跳上沙发在人群里挤来挤去。

韩让的一家人都被小夜夜吓了一跳,回过神来看见这条狗,又哈哈大笑。

你们什么时候养了狗啊?太蠢了吧!居然是哈士奇!哎哟,毛色真好!公的母的呀?唐诗笑着喊了一声,小夜夜!别去捣乱!小夜夜被教训的多了,也知道这是唐诗在喊自己,这才乖乖的过去摇着尾巴坐下,随后唐诗丢了两块苹果片给它,傻狗跳起来衔住,吭哧吭哧地开始吃苹果。

韩深有些意外,你居然会养狗。

嗯。

唐诗蹲下去摸了摸小夜夜的头,以前有过一条哈士奇,不过后来没了,还伤心了好久,发誓这辈子都不要养狗了。

因为那种拥有过后又失去的感觉太痛苦了。

韩深听见她这么说,眼神深了深,抱歉,说起你伤心事了。

没事。

唐诗摆摆手从地上站起来,不过现在好多了。

虽然我还是会很想念原来那条哈士奇,但是现在的小夜夜也一样很重要。

是你买的吗?不,是薄夜送给我的。

唐诗抬头正视着韩深的眼睛,这个回答出乎韩深的意料,居然是薄夜送的。

据他的了解,唐诗曾经不是和薄夜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吗?如今为什么……唐诗察觉到了韩深眼里的疑惑,只是淡淡笑了笑,是啊。

她曾经的确和薄夜到了争锋相对的地步,可是后来这场厮杀以薄夜的身死作为结束,那些再撕心裂肺的爱恨过往……都伴随着悬崖的纵身一跃而结束了。

灰飞烟灭。

这是薄夜最后赎罪的姿态,也是他唯一所能为唐诗付出的方式。

唐诗一度觉得如今回来的薄夜,或许只是个替身,所有人都在陪着她演一场戏,假装薄夜还没死,这个薄夜就是真的薄夜。

然而事实上呢,或许当年一场跳崖,真正的薄夜……早已经离开人世。

唐诗把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都舍去了,随后继续看了一眼韩深,轻声道,其实我自己也不明白,到底是如何一步一步,走到现在的。

不过好歹现在日子山穷水尽之后又柳暗花明,我觉得挺好的。

对于唐诗而言,薄夜可以痛苦可以欢愉,可以受万人敬仰,也可以被人踩在脚下,他能继续作风冷酷潇洒,也能温柔普度众生——可是他唯独不能死。

和薄夜纠缠至死方休是唐诗心底一根进退不能又痛又痒的刺,薄夜若是身死,她很可能一夕之间就崩溃了。

韩深颇为意外看着眼前的女人,你和别人不一样。

曾经见过一句话可以用来形容唐诗,形容她这传奇色彩动荡不安却又始终赤子的一生,恰到好处。

一枝山花笑烂漫,转身叱咤上九天。

韩深觉得,或许一般的男人根本无法和唐诗并肩而立,因为她经历过的太多,内心已是万千荒洪,那些甜言蜜语根本已经撼动不了她分毫。

韩深站在唐诗身边不远处,却觉得离唐诗很远很远。

远到如同……隔了一整个世界。

然而同一时间的伦敦,贝克街上正在举行着一场相当有趣的寻物游戏,一群吸粉无数的小孩子们在商场里转悠,就为了先寻到一张卡片,唐惟被一个金发碧眼的男人牵着,他觉得这个男人身材很眼熟,但是这张脸又毫无印象,只能暂时放下自己的戒备。

毕竟这是在节目镜头前,他不想出什么差错。

榊原黑泽打来一个电话,唐,我找到三张啦!很快节目下方有人打了一排字——榊原黑泽找到三张卡片,第一件事情居然是给唐惟打电话。

然后有人笑说,他们到底是不是敌人啊,这分明是队友吧?唐惟说,我才两张,我都想放弃了,人来人往那么多……这个时候就需要我教你一个道理咯。

榊原黑泽嘿嘿笑了两声,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正所谓木隐于林,隐藏一个人最好的办法,就是躲入人群……你那么聪明,应该能够明白我在说什么吧?唐惟立刻明白了榊原黑泽的说法,连连喊了两句谢谢,随后顺手牵起身边男人的手,那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愣了愣,随后唐惟带着他跑起来,身后跟着的摄影师立刻扛着摄影机跟上,看直播的观众们发过去一堆弹幕,都是夸唐惟怎么这么可爱,到底多好的基因才能生出这样聪明漂亮的小孩儿。

果然十分钟后,一家玩具店里唐惟找到了第三张卡片,随后隔壁的小卖部里,放在卡牌盒边缘也有一张被他发现——木隐于林,真的是一个很完美的诠释。

想找一件被隐藏起来的玩具,那么就该去玩具堆里找。

很快唐惟找到卡片的数量超过了另外留个小孩,节目组在镜头里将他们所有人找到的卡片都做成了一个表格,时间争分夺秒,看节目的都感觉到了一股子无形的压力感。

尤其是那个名字是爱娃的混血女生,她无法忍受唐惟找到的卡片比自己多,因为在她眼里唐惟就是二等亚洲人,根本不配和她相提并论。

可是到后来,先找到那张joker的,还是唐惟。

榊原黑泽正好和唐惟在同一区域,看见唐惟举起手里的joker的时候,还惊喜了一下,刚想说祝贺你,结果下一秒看见唐惟左看右看,发现正好这个时候摄像机没跟着他,就赶紧又把卡片放了回去。

大智若愚即是如此没错,放了回去。

他将自己找到手的,可以用来在这场游戏环节获胜的joker卡片,又放回了老位置。

随后装作什么都没找到的样子。

榊原黑泽愣住了,喊了一声,喂,唐,你为什么——嘘!唐惟做了个小声的动作,声音也跟着压低了,我还不想让人知道我找到了卡片,不想声张。

于是他故意把卡片放回去的时候,放的显眼了一点,好让下一个经过这里的人能够轻松发现。

至于他本人,就不想充当什么第一了。

他对这些没兴趣,也懒得搏出位。

榊原黑泽出了声口哨,我明白了,这是你们古人所说的大智若愚吗?你对我们国家的文化传统了解地很透彻嘛。

唐惟抬了抬手表,看了眼时间快到了,随后转身对自己的搭档说,拜托你啦,这事情千万别说出去哦。

男人勾勾唇,你很有意思,为什么要把自己找到的可以取胜的东西放回去?因为我不想树敌。

唐惟耸耸肩膀,表情颇为轻松,这种事情实在是太麻烦了,我还是闷声不响的比较好。

不然肯定会有人很多人把我当做假想敌。

其实不止他一个人这么想。

榊原黑泽把木隐于林这句话透露给他,也有着同样的意思。

因为榊原黑泽不想一个人找到太多的卡片,所以干脆把机密分享给自己的好朋友,这样卡片的数量才能均衡一下,否则统统是他一个人找到的,就很容易迎来无数人的注意。

他们,都不喜欢这种感觉。

有实力还不如乖乖藏着,等到真正需要的时候发挥一下,没必要在这种作假的综艺节目里展现自己,反正也就是个一早就设定好结局的节目组,一切不过是按着流程走罢了。

唐惟扭头看了榊原黑泽一眼,看来你和我对于这个节目的评价是一模一样的。

没错。

时间快到了,他们俩干脆放弃了挣扎,随后就朝着节目组的导演走去,最后欧找到joker胜出的果然是爱娃小姑娘,这下可让她相当得意了,没想到最后赢家还是自己,这说明这群人里,还是她最厉害!爱娃获胜,导演组又给了镜头,这个小姑娘站在镜头前甜甜的笑,惹得一帮观众大喊着简直是小天使,要被萌化了。

榊原黑泽和自己的搭档单独接受了采访,随后轮到唐惟的时候,主持人问唐惟小朋友你为什么后来能找到那么多,唐惟很轻松地就把锅甩给了榊原黑泽。

是他告诉我或许去这些地方就可以找到卡片的,所以我得谢谢我的好伙伴榊原黑泽。

哈哈,看来你们之间短短几日就建立了很深的友情啊,在比赛竞争的时候还会给对方提示。

主持人找到了发挥的话题,对着镜头道,小孩子之间的友谊真是单纯到不掺任何杂质啊,真希望你和榊原黑泽以后长大了也还是好兄弟。

侦探搭档隐藏才能一套官方客套的话之后,大家都还是奔着拿了第一的爱娃去了,留下榊原黑泽和唐惟,两人和各自的路人搭档道别,随后站在一起,看着爱娃兴致勃勃接受节目组的采访,他们面无表情。

你觉得这一切可笑吗?还行。

唐惟双手抱在胸前,她能享受的一切荣誉,都不过是虚伪的。

既然有人喜欢虚伪,那我成全他们,也不是不可以。

榊原黑泽看了唐惟一眼,轻声道,你不会觉得难过吗?因为本来拿到joker的人是你,而她只不过占到了你的便宜。

这个世界本就没什么公平可言。

唐惟抬头看了看天空,她能拿到什么,都是我不要了让给她的。

这话说的还颇有气势。

然而唐惟不知道的是,那个原本和他一起上节目的路人走了以后,一个人走到了拐角,随后阴影里另外走出几个人,各自问道,如何?唐惟发挥一直很稳定。

那人的嗓音低沉沙哑,不过出我意料的是,那个叫做榊原黑泽的小孩,似乎也不是什么泛泛之辈。

看来预测没出错。

有人拍了拍男人的肩膀,摸了一把他的金发,嘿,没想到你真的能被拉去参加节目,不知道那位尊贵的大人看见了会是什么感受呢?可能会膈应吧?一群人发出愉悦的笑声,随后各自走开不见,唯有男人在离开的时候又回头盯着远处正在录节目的唐惟多看了一眼,没说话,眸光深沉。

这边花了二十分钟来给爱娃做个人秀,另外几个小孩子看得都打哈欠了,后来游戏结束,节目组又发了一下奖品,这段直播才算是刚刚结束。

关上电视,远在白城的唐诗才松了口气,虽然唐惟不显眼,但是似乎也没有什么出错的地方,就这样挺好的。

倒是韩让一家人有点惊讶,你儿子太厉害了吧,这都上电视节目了。

是呀,就说还是几个国家之间的交流呢!那不是为国争光吗?真是厉害,我他妈七八岁的时候还在被我妈揍,人家儿子六岁上电视出国了,人比人比死人呐。

韩让感慨一声,大家又哈哈大笑,姜戚缩在韩让的怀里,笑容浅浅,看着唐诗道,你养个儿子也算是出人头地了。

唐诗摆摆手,别说了,小时候也是个捣蛋鬼,我没想到他会这么聪明。

哎哟,看见没,这就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姜戚笑着开玩笑道,有这个儿子真是一辈子的福气,你居然还嫌弃,要是让小唐惟知道了,估计气死了。

远在伦敦的唐惟打了一声喷嚏。

边上的榊原黑泽疑惑地看了唐惟一眼,唐,你是感冒了吗?没有。

唐惟擦擦鼻子,或许只是我妈咪想我了吧。

榊原黑泽从背后夹住他的脖子,怎么样,今晚我们要出去吗?唐惟有些意外,还要出去吗?我们可是侦探搭档诶!有人死亡突发案件榊原黑泽拖着唐惟出了镜头拍摄范围,这样他们俩交谈的画面不会被谈下来,告诉我。

你为什么会来参加这个节目?因为我想获得一些真相。

唐惟斩钉截铁道,一些当年的真相,以及一装神秘案件的幕后主使。

听起来很伟大,好吧,我参加这个节目纯粹是被爸妈要求,他们想让我出面争光,事实上,我一点儿都不想参加这种游戏。

榊原黑泽松开唐惟,不过能认识你很高兴,这是我参加这个节目唯一的收获。

其实对于唐惟来说也是。

然而这天夜里,他们并没有能够如意地再偷偷溜出去玩耍。

因为出了杀人案件。

跟着节目组主持人一起来的,主持人的女朋友,出事了。

跳楼死了。

唐惟和榊原黑泽还在睡觉的时候,被人叫醒,一打开门,门口站着一排伦敦的警察,俩小孩一下子傻了眼,心说不会是之前把人绑去警局的事情败露了吧,结果不是。

警察开口询问的是,知不知道邱珍珠的事情。

邱珍珠,节目主持人林晓晨的女朋友,这次录节目她跟着一起来了,平时也不捣乱,挺安分一个大姐姐。

这是唐惟对于邱珍珠的唯一印象。

警方叹了口气,对唐惟道,很抱歉孩子们,在这个时候韩喊醒你们。

你们节目组的主持人林晓晨在清晨的时候选择报了警,因为他的女朋友出事了。

出事了。

如果只是普通的出事,来的不应该是警察。

既然警察找上门来……那么很显然,那个安安分分的大姐姐应该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唐惟倒抽一口凉气,发出一声不可置信的感慨,怎么可能?邱珍珠和节目组的其他人都没有矛盾啊。

很快整个节目组的人都被警方叫过来聚在了酒店大厅,最着急的应该算方海,他是整个节目的导演,没想到会出这种事情,看着在一边哭得喘不过气来的主持人林晓晨,他只能安慰,节哀……然而方海内心只是觉得火急火燎,该死的,怎么偏偏这个时候出事情了,这样节目还这么往下拍?邱珍珠的死会不会影响节目组的收视率?没有人真正地在为了邱珍珠的离开而感到难过。

总统套房里的荣南也是。

死了?正在和陆依婷下国际象棋的荣南手一顿,错将炮兵棋子放乱了位置。

陆依婷轻笑一声,阁下居然会因为一个无关人物被打乱计划呢,真是少见。

莫非是故意对我放水?这盘我赢了。

荣南收手,也没为自己做过多争辩,只是看了陆依婷吃掉了自己的王,随后抬头笑着问了一句,你觉得邱珍珠为什么会死?死得理由太多了,根本无从得知,因为已经死了,再多动机的还原,都无法从当事人身上得到求证。

陆依婷的手指上涂着鲜红的指甲,如血一般,将棋子统统收起来摆回原位,随后咧嘴笑了笑,对上荣南的眼神,阁下该不会是在怀疑我动的手吧?鲜血四溢高空坠落荣南轻轻一笑,你动手?不,不可能。

陆依婷一愣,回过神来上前推翻了放着国际象棋的小桌子,柔软的肢体整个人压在了荣南的胸膛上,一对藕臂缠住了荣南的脖子,这要是换做其他人,定然抵挡不住这种香艳的诱惑,然而荣南像是丝毫察觉不到陆依婷身上释放的荷尔蒙一样,无动于衷地看着她贴过来,那细腻的肌肤令人情绪迷乱。

陆依婷看着荣南波澜不惊的眸子,觉得像是受到了侮辱一般,可是这样的眼神,她在荣南身上已经看见了无数次了。

这个男人,似乎从来不会泄露一丝自己的**。

他所有的情绪都被他超强的意志力忍耐着,从很多年前开始就是这样,唯有那个已经死掉了的人,可以激起他些许波澜。

陆依婷心想,或许她穷极一生,也没有办法在荣南眼里看见对于她的一丝牵挂。

她还维持着纠缠荣南的姿势,没有退开,咬着下嘴唇,一副泫然欲泣楚楚可怜的模样,阁下……你真的对我毫无感觉吗?感觉下一秒有大手狠狠掐住了自己的腰。

荣南起身,陆依婷不想摔下去,只能两条腿夹住他劲瘦的腰躯,下一秒,被男人按在了床上。

荣南抓着陆依婷的衣服,低沉地笑,我的感觉,从来和那个人本身无关,你还不懂吗?他是陆依婷心里最尊贵的人,可是他找她,从来只有发泄**。

陆依婷知道了接下去会发生什么,身体有些颤抖,很多次了,接受了荣南的一切,却偏偏冷得能够让人结冰。

他没有心。

陆依婷有些害怕荣南的动作,可是男人的粗暴再没给她反应的时间,浓重夜幕下,一场无关情爱的身体交易在整个房间里弥漫开来,陆依婷红着眼睛接受荣南的一切,却始终……觉得自己毫无归宿。

荣南,你的身边,根本没有我的容身之处。

一夜梦醒的时候,艾斯起来敲门,没想到看见了躺在床上的陆依婷和荣南。

他的心就这么猛地一惊,随后看着那个缩在荣南怀里的女人,感觉像是踩空了一级楼梯。

谁都知道陆依婷爱荣南,荣南一句话,哪怕为了他去死,陆依婷都心甘情愿。

那么为了发泄荣南身体**,陆依婷出现在荣南的床上,也不算公分。

艾斯没说话,沉默了许久,站在床边例行公事喊荣南起床,阁下,该起床了。

他们称呼他,从来都是阁下两个字,似乎带着这世界上最尊贵无比的身份象征。

荣南被艾斯喊醒,下意识问了一句,几点了?回答他的却是一个女声,陆依婷道,早上八点十分,阁下。

荣南起身,看着身边肌肤裸露的陆依婷,眼神淡漠无波,穿上衣服,滚蛋。

陆依婷心口瑟缩了一下,随后还是低下头去,轻声道,遵命阁下。

看着她走,荣南又皱着眉喊了一句,等等。

陆依婷惊喜回头,三天后准备计划勾引薄夜。

荣南咧嘴笑了笑,宛若恶魔,怎么勾引我的,就怎么勾引薄夜,你的手段若是拿去放在薄夜身上,我们现在早就胜出了。

心头宛如利刃割过,陆依婷笑了笑,眼眶却是微红,低低应了一声,收到。

随后她推门而出,艾斯还站在床边。

你也出去吧,二十分钟后我出来。

遵命。

艾斯在退出去之后,看见了站在墙角的一个人抹眼泪的陆依婷。

你何必呢?艾斯不善言语,只是低沉地问了一句,阁下不可能和你在一起。

陆依婷动作一顿,随后道,我也只不过是做了一场梦而已。

艾斯说不出别的话来了,他不知道自己该是骂醒她,还是选择一个方式安慰她。

不过看起来,这两个选项他都没办法做到。

艾斯陪着陆依婷沉默地站在角落里,听着她的抽泣声逐渐轻下去,像是在一场暴雨的停歇。

然而下里面一整个楼层的唐惟他们可不好受。

自从半夜被叫醒做笔录的时候,唐惟和榊原黑泽就再也没合过眼。

根据林晓晨本人报警的时候说的证词就是,他和女朋友因为拍摄节目起了争执,他并不是很喜欢女朋友全程跟着的态度,感觉自己像是随时被人监视着。

但是女朋友执意要跟着他来工作,何况女友坚持自己会后期,也可以顺路给他帮上忙。

两个人因为这个争吵起来,后来开始冷战,林晓晨就一个人去洗澡,结果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就发现女友不在房间里了,去阳台一看,找到了一个用来垫脚的旅行箱。

林晓晨大惊,低头一看,女友已经……浑身是血摔在了楼下。

那个时候林晓晨说自己当场没站稳,后退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哆哆嗦嗦站起来打电话报警,警方收到消息第一时间跑过来,没想到悲剧还是无法挽回。

林晓晨的女朋友跳楼身亡,并且是当场死亡,没有一点转机。

唐惟和榊原黑泽路过的时候偷偷去现场看了一眼,因为是小孩子没人在意,他们俩脑袋探过警戒线往里瞅了瞅,结果吓得脸色惨白退出来,两个人蹲在墙角干呕了好一会。

邱珍珠的死状太惨了,整个脑子都碎在地上,脑浆和血液流了一地,身体也早就摔得肢体扭曲,估计是手骨折了,一根手直直往外翻转过来,手肘处都被扭出了白骨。

半个脑子贴在地上,碎到根本捧不起来。

眼珠都被砸出来了黏在一边的地上,伴随着鲜红浓郁的铁锈血液味,这具尸体更像是在临死前经历了一次和死亡的斗争,摆出了一幅相当惨烈的模样。

闻到刺鼻的血腥味,神经末梢跟着紧绷,唐惟和榊原黑泽发着抖,内心的恐惧实在是无法褪去。

正常人看见这个场景斗湖心里发慌,何况是他们两个小孩子,心智再成熟,都受不了这样的刺激。

寻找真相由我们来简直是……太可怕了。

榊原黑泽还在深呼吸,天啊,什么鬼片都没有真实见到这一切来得可怕,为什么太平盛世还会发生这种事情……你觉得她……是自杀吗?唐惟觉得自己喉咙口还在哆嗦,说出来的身影甚至带着颤抖,但是他抬头看了看案发地点,即邱珍珠跳下来的地方,忽然间脑海里划过去一个念头。

你在怀疑是他杀?榊原黑泽接收到了唐惟的疑惑,他们努力调整情绪,一起往酒店里走,装作什么都没看见的样子,回到警察叔叔身边坐下。

嘿,你们两个小家伙去哪了?去上厕所了。

反正名侦探柯南里不是都这么说吗?借口上厕所出去案发现场溜达一圈。

事实证明的确有很多人会对小孩子放松警惕。

警察叔叔说打趣道,可别去外面看。

哦上帝,那景象根本不适合你们小孩子,太可怕了,听话,不要去。

唐惟心说他们已经去偷偷看过了,但是表面上还是装出一副好孩子的模样,乖巧道,嗯!榊原黑泽开始颇有技巧地套警察叔叔的话,先生,你们是不是很快就要结案了呢?警察一愣,面对这个小男孩有点认真的眼神,又觉得有点想笑,嘿小子,你是想做小侦探吗?好吧这案子或许就是一起自杀事件,具体结论等我们再上去做考察之后就会下决定。

榊原黑泽做出一副向往的样子,哇,那听起来太酷了!感谢先生!哈哈哈臭小子,你是不是福尔摩斯看多了?警察上来摸了摸榊原黑泽的脑袋,不过我看着你很机灵的样子,长大了或许可以试着做个侦探。

那我可以找我的搭档一起。

榊原黑泽伸手把唐惟拉过来,瞧瞧,他是福尔摩斯,我是华生。

我们两个像不像一对神探?一群人以为他们只是小孩子天真地在开玩笑,所以一个个都是偷着笑。

却没想过,这不过是一场榊原黑泽和唐惟联合起来演的戏。

等警察再次去林晓晨的酒店房间搜查取证的时候,唐惟和榊原黑泽也兵分两路,一个跑去前台,一个往保安室跑,后来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榊原黑泽摔上门,喘着气,查出来了。

他们所在的高度是20楼,这栋酒店最高21楼,从20楼摔下去,邱珍珠姐姐怎么也该有个抛物线。

榊原黑泽拿起手里的计算机,一顿计算,随后将上面的数字递到了唐惟的面前,然而事实上,我目测了一下邱珍珠姐姐落地地点到酒店大楼门口的距离,我发现是没有任何抛物线的落地,这证明了——唐惟眉头紧锁,把接下去的话说出来,她很有可能,是垂直落地的。

对!榊原黑泽打了个指响,你说的没错!自杀的人跳楼,一般都是从里面往外跳,所以必然存在一个抛物线下落的距离,除非她是直接两脚往外面一踩跳楼自杀,但我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小。

理由是,这样跳楼,根本不方便。

就像想要割腕自杀的人,从来都是用最锋利的刀片来一刀解决自己一样,若是一心求死,自然是求速死。

真心要死的人,会用这么费劲的方法跳楼吗,直接两腿往外一蹬跳下去就得了,谁还特意两腿并直了往下垂直落地?案发当时林晓晨在洗澡,邱珍珠姐姐是爬上了旅行箱做垫子爬出栏杆外面的,她体型较小,用这个也不意外。

唐惟将自己电脑打开,然后把从保安室里神不知鬼不觉拷贝过来的视频打开给了榊原黑泽看,这是当时的酒店走廊记录,他们的房间当时并没有别人闯入,但是……但是我们没办法肯定当时是否有第三个人在房间。

榊原黑泽的嗓音一下子低沉下来,明明是两个小孩子,眼神却比正常人要锐利无数倍。

这也是我觉得可怕的地方。

唐惟叹了口气,可是我们究竟要做什么呢?黑泽,哪怕我们把我们的疑惑说出去,也不会有人相信,因为我们是小孩子。

既然没人相信我们的推理,那就拿证据说话。

榊原黑泽目光坚定地看着唐惟,人们既然只选择相信真相,那么我们就把真相寻找出来给他们看。

由我们,唐惟,我和你。

唐惟愣住了,感觉心脏在那一秒狂跳。

将整个世界的其余人都当做是傻子,大闹一场吧,唐惟。

榊原黑泽冲着唐惟伸出手,还记得福尔摩斯说过什么话吗?排除所有可能,剩下的哪怕不可能,那也一定是真相。

唐惟一字一句,准备好了吗,我的华生。

嘿,亲爱的小福尔摩斯,我随时都准备着呢。

唐惟和榊原黑泽击掌,解铃还须系铃人,不如我们去探探口风?可以。

榊原黑泽,这个任务就交给我好了,我希望你帮我做一件事。

你说。

唐惟道。

能想个办法让警方注意到这些不正常的疑点吗?榊原黑泽看着唐惟,刚才我套警方的话你也知道了,他们很可能到时候就以自杀案件结案了,很遗憾,邱珍珠姐姐的冤情或许得不到伸张了。

你的意思是,让我故意在警方面前提醒什么,好让警察重新把注意力放回这些疑点上面来?唐惟眯眼笑了笑,好啊,名侦探柯南里都是这样的。

柯南说了以后,引起目暮警官的怀疑,才使得事件又被人重新推理一遍。

很可惜,我们似乎并没有毛利小五郎叔叔来作为我们的传达工具。

不,不需要。

唐惟脑子里想到了一张脸,他理了理自己的衣服,我有我的办法,那么一小时后房间见吧。

就这么说好了。

榊原黑泽看着唐惟出门,又语重心长道,可要小心啊,记得同时注意自身安全。

年纪小小如此恶毒同一时间,林辞观察到了唐惟出门,从外面推门进来,对着里面的薄夜道,薄少,小少爷出门了。

他倒是很有兴致。

薄夜摸着下巴,勾唇一笑,轻佻又乖戾,你怎么看这件案子?我目前并没有想到什么可疑的地方,或许的确只是小情侣吵架气头上……不,林辞,你忽略了一个重要的地方。

薄夜桀骜地笑了笑,站起身子来,精致的面容上带着常人无法做到的理智和冷接,笑容灼热,眼神却冷漠,或许这件案子的发生,是为了作为警告,提醒我们,或者……提醒另外一拨人。

林辞猛地一惊,被薄夜这么一说,他像是想明白了一样,你是说,有人拿这起案件来警告他们动真格了?对。

薄夜迈开步子,不过我们来的行踪暂时是保密的,那么我们就等于处在那波人都不知道的状态下,那么既然他们不知道我们来了,就不可能是在拿这件事情警告我们——所以你觉得,他们警告的对象,会是谁?林辞瞳仁微睁,缓缓报出一个名字——荣,南。

拿人命来警告荣南,那人到底该有多……丧心病狂?所有人都在粉饰太平,察觉到这件案子不正常的,可能只有薄夜,和那两个,被所有人当做小屁孩的,唐惟和榊原黑泽。

两个小时后,警方下来,耸耸肩膀,面对唐惟等人只是叹了口气,还是要结案了。

唐惟一听说要结案了,眼皮敏感地跳了跳,随后故意用稚嫩的声音问道,先生,你们是如何判定的呢?警察没把唐惟当回事,随口一句,因为现场再找不出别的了,一切证据和口供都是符合的,所以……哇,你们好厉害。

唐惟故作夸奖,却换了个方式将自己内心的疑惑说了出来,不过邱珍珠姐姐真的好可怜……一时冲动跳下来,唉,还摔在那么近的地方,正好是大门口,酒店应该也有收到影响吧?警察愣了愣。

唐惟眨眨眼睛,还是那副天真无邪的样子,先生,您怎么啦?这个正好,让警察敏感的察觉到有什么不对。

正好?为什么是正好?为什么……警察的表情怔住了几秒,像是有什么念头在脑子里一闪而过,可是太快了,他抓不稳。

唐惟又道,你在想什么呀?警察没说话,只是喃喃着,正好?对,所以……emmm,大家都是受害者吧。

唐惟摊摊手,用一种遗憾的语气,邱珍珠姐姐真是太遗憾了,而且就在离门口那么近的地方……或许换做别的地方,就可以有什么东西遮挡一下,兴许还能活下来……他的英文很好,将自己所有另有深意的话语统统表述出来了。

就在离门口那么近的地方。

为什么会是在那里?虽然的确,他们的房间就在酒店楼顶直直上去,可是为什么,邱珍珠没有落在别的地方,而是就这么干脆利落垂直地下降——垂直。

垂直。

警方脸色猛地惨白。

榊原黑泽托着下巴,装作无心,却又故意说了一句,看来那个白色旅行箱……成为了邱珍珠姐姐留给这个世界的最后礼物。

这句话倒是引起别人有些伤心难过,纷纷说着找个方式纪念一下邱珍珠,年纪轻轻因为一时冲动而毁了一切,实在是令人扼腕。

林晓晨是哭得最厉害的,这一切都被躲在阴影的陆依婷看在眼里,她带着一个耳机,对着荣南道,阁下,在场所有的交谈声我都通过微型扩音器传给您了,您可以听听。

荣南听着那边的话语,微微眯起眼睛。

总觉得警察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一般,不知道为什么,难道是唐惟和榊原黑泽的无心之语让警察联想到了什么?没错,是这样。

榊原黑泽一句白色行李箱,让警方立刻明白过来。

行李箱,对,行李箱!他们得去查查行李箱!林晓晨的表情有细微的变化,像是说起行李箱,他想起什么来了,随后嘴唇哆嗦着喃喃,那是……她,她原本带来,想去免税店买化妆品带回国内的……可是没想到的……到了最后,竟是她踩着这个行李箱爬上阳台纵身一跃,结束了自己年轻的生命。

林晓晨想到这里就崩溃了,将头低下去放声大哭起来。

唐惟和榊原黑泽对视了一眼,不再说话。

倒是爱娃道,既然已经破案了,那么,会对我们节目组造成影响吗?小小年纪,冷血至此,邱珍珠死了,她的第一反应居然是会不会影响节目,毕竟这个节目关系着人们对她的好感度。

警方对于爱娃的反应有些吃惊,不知道爱娃平时到底接受的是怎样冷血无情的家教,可是想了想,又还是道,毕竟是自杀,不会造成什么,只是林先生……需要您节哀,节目还能继续主持吗?没事。

林晓晨擦着眼泪,这个节目是我带她一起跟过来的,她说了想和我一起帮忙,我一定要把节目主持完,算是我和她……最后的联系。

一群人都被林晓晨感动了,或许现在谁内心的痛苦都比不上林晓晨的,他只不过和女友拌嘴而已,可是女朋友却因此冲动跳楼,对他来说根本就是致命的打击。

他甚至将自己看做了杀人犯,都是因为他伤人的字眼,女朋友才会受刺激,都是因为他和她吵架——切,这种内心脆弱的女人,哪怕活着,也早晚会因为别的事情死了。

爱娃不屑一顾,双手抱在胸前,坐在沙发上,难以想象这种话居然是从她这样一个年仅七岁的小孩子嘴巴里说出来。

恶毒到让人发慌。

可是爱娃浑然不觉,还在那里高调谈论邱珍珠的死事,一脸不值得在意的模样,惹得全场人的目光都将放在了这个七岁的混血小美女身上。

拆穿爱娃想被关注察觉到了众人眼神的汇集,这种感觉让爱娃觉得很爽快,她便愈发扬着嘴角刻薄地说着,不就是情侣之间吵个架吗,这都要跳楼自杀,我的天,她之前二十多年的人生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一点点打击就想死,还不如早点死了算了,这种人就是活该,死了才好,省的那天拖身边人下水。

她从没参与过邱珍珠的人生,却在邱珍珠死后对她肆意评头论足,姿态高高在上如同上帝。

唐惟和榊原黑泽眼神一沉,没说话。

爱娃喜欢出风头,为了出风头获得大家的注意,她可以口不择言地博眼球,这就是唐惟最厌恶她的一点。

明明那么小,却毫无底线和道德。

他轻笑两声,在爱娃将邱珍珠批得一文不值的时候,他低低地说了一句,哦?你是不是在家平时都不受重视?所以才那么喜欢表演。

爱娃的表情猛地扭曲了。

榊原黑泽啧啧摇头,有一种拼命想引起别人的注意,只因为平时并没有获得过太多的关注,所以需要别人的视线放在她身上,大概是渴求被关注。

爱娃被人揭穿,当时脸色就惨白,站起来大喊了一声,你们两个什么意思?唐惟和榊原黑泽对视一眼,我们只是在对明天的台词。

爱娃气得嘴唇哆嗦,大概是想上前来打他们,你们这两个二等黄种人有什么资格评论我——你又有什么资格评论别人?唐惟仰头勾唇,笑得嘲讽,那眼神像是无数个耳光打在爱娃的脸上,邱珍珠姐姐的事情,和你无关,你却拼命发表意见,这不是想引起大家的注意是为什么?你该不会出生在一个重男轻女的家庭,所以平时家里人都不喜欢你,你一直受着冷落,才会在来了节目组以后想尽办法来到得到大家的注意吧?爱娃浑身一颤,冲过去和唐惟扭成一团,你乱讲什么!我才没有!你这下等人——你根本什么都不懂!唐惟轻轻一闪躲开了,没有就没有,这么激动干什么?爱娃拳头死死握紧,盯着唐惟的脸,像是从此把他拉入黑名单,女孩子咬牙切齿,你这该死的,我一定会替上帝制裁你!榊原黑泽笑了一声没说话,方海上来劝架才将两个小孩子拉开,爱娃气得眼泪不停地掉,又过去和方海导演哭委屈,唐惟侮辱我,我没办法忍受,导演先生,我需要一个道歉……不然我就不参加了。

唐惟说,哦,那你不参加好了呀。

可是你要是连节目都不参加了,就等于失去一个让家里人注意到自己大放光彩的机会,你舍得吗?所有的一切都被唐惟戳穿,爱娃没想到眼前这个和自己年龄差不多的男孩子心思能有这么深,已经完全超出了自己,她不停地哭,现在也只能哭,企图把这一场闹剧盖过去。

唐惟和榊原黑泽起身,直到方海喊住他们,你们去哪?死到临头还敢嘴硬既然警察先生已经有了结论,我们呆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吧?唐惟冷漠转头,那一刻,方海觉得眼前的小孩子竟有点成人都无法匹及的气场。

看着他们离开,阴影处的陆依婷道,唐惟和另外一个日苯小孩离场了。

还有吗?一个名字叫爱娃的小姑娘,和他们起了争执,不过貌似吵架没有吵嬴唐惟。

陆依婷扭头看着唐惟和榊原黑泽走上去,轻声道,他们大概……是回房间。

跟着。

好。

这天夜里,唐惟和榊原黑泽被一阵骚动惊醒,还来不及睁开眼睛的时候,就一道黑影铺天盖地地罩下来,两个人同时挣扎了一下,然而挣扎无果,鼻尖传来刺鼻的味道——是麻醉剂。

他们做不出任何反抗动作,两眼一闭就昏了过去。

过去之前唐惟在想,到底谁这么大胆子,现在剧组里还跟着警察,他们都敢对他俩下手……再睁眼的时候,唐惟和榊原黑泽发现他们都被带到了一个阴暗狭小的小仓库里。

唐惟看了眼身边的榊原黑泽,他被胶带封住了嘴巴,只能用眼神示意,唐惟想不明白为什么榊原黑泽也会被带过来——他以为只是有人想对他下手而已,可是没想到跟着他的伙伴一起带来了。

他皱着眉,后来阴影处出现了一个男人,用力撕掉了他们嘴巴上的胶带,带起一阵剧烈的疼痛,唐惟抬头看着那个挟持他们的男人。

不怕?男人阴森地笑了笑,还是被吓得说不出话来了?果然是你。

唐惟眸光淡定,虽然内心害怕,但是他还是让自己克制着冷静,一边的榊原黑泽倒是有些许意外,凶手是你?是你害死了邱珍珠姐姐吧?唐惟死死盯着眼前男人的脸,你会遭报应的。

男人咧嘴笑笑,像是毫不畏惧,你怎么知道是我?因为你把我和榊原黑泽一起带来了。

唐惟手脚也被胶带绑着,但他丝毫没有怯意,盯着男人直勾勾道,若是只绑我一个,那就是我们之间的私人恩怨,但是你连着榊原黑泽一起带来了,就更像是想对小孩子下手,可是——你没有带其他人,说明你的目的从一开始就很明确,就是我们两个人。

唐惟顿了顿,那么,我和榊原黑泽到底有什么共同点?答案就是——榊原黑泽恍然大悟,明白过来,只有我和唐,在警察说以自杀结案的时候,出声提醒了他们案件可能有别的疑点。

所以才会被带过来。

你们两个很聪明。

男人眼里都是杀意,很可惜,马上就要下地狱去见邱珍珠了。

你想杀了我们?唐惟凉凉一笑,你确定你……杀得了我们吗?我的父亲是薄夜,他的父亲是财政大臣,不是警告,而是一种事实,你,根本玩不过我们两家。

你这臭小子死到临头还敢嘴硬!是她连死都要救你那人上来狠狠掐住了唐惟的喉咙,唐惟却仍旧强撑着笑出声来,榊原黑泽大喊一声,你干什么!居然对小孩子动手!你们这种小孩,活着就是祸害!男人直勾勾盯着唐惟的眼睛,我诅咒你,我诅咒你的聪明才智将给你的父母这辈子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多智近妖,盛极必衰!唐惟被他恶毒的诅咒吓得脸色惨白,后来榊原黑泽强撑着吼道,自己是杀人犯,居然有脸诅咒别人,你才是最该被老天爷诅咒的那个!杀人犯三个字刺激到了那个男人,他回头恶狠狠地笑了笑,随后盯着榊原黑泽的,杀人犯?我是杀人犯?没有啊,警察不是说了,她是自杀……唐惟呼吸不顺畅,却还是强行,一字一句把自己想说的话都说了出来,你知道吗,邱珍珠姐姐是垂直落地的……那人脸色一僵。

若是跳楼自杀,必得有一个抛物线的过程,可是垂直落地……代表了什么,你还不懂吗?她是直直落下去的,自杀根本做不到这样的姿势。

而且……那个行李箱……洁白的行李箱上……唐惟顿了顿,感觉快被掐到缺氧了,根本没有任何脚印,也没有过谁踩上去的痕迹……抓着唐惟的男人明显开始剧烈颤抖起来。

很显然……她没有爬,自然而然排除了自己跳楼自杀这个选项,正好垂直落地的证据证明了这个推理。

那人开始暴怒,你胡说……你胡说!是你把她丢下去的……唐惟猛地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男人,林晓晨,你是把你的女朋友扔下去的,从那么高的楼层扔下去的!所以凌空一放,邱珍珠便直线加速往下坠,根本做不出别的挣扎!那声音如同一道利刃刺穿了林晓晨的肺腑,他狰狞着将唐惟狠狠甩在地上,真面目被人拆穿,他怒不可遏,你懂什么,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难道不是吗?榊原黑泽在一边喘着气,虽然动机不明,但是所有证据都指向你,至于动机,你该去和警方坦白!视频里没有第二个人出入你们的房间,既然排除自杀,那么剩下的只有可能是他杀!你就是凶手!所以在当我们提到落地地点和行李箱这两个重要决定证据的时候你慌张了,才会想到今晚来解决我们!你们都该死……林晓晨大口大口喘着气,我的罪行不能泄露,那么你们就必死无疑!唐惟被林晓晨摔在地上,浑身疼痛,榊原黑泽手脚还被绑着,哪怕他会空手道,现在也没办法解救自己,眼睁睁看着唐惟被林晓晨举起来,随后他将窗户猛地拉开,夜风呼呼灌进来。

你也想尝试一下,被高空直线丢下去的感觉吗?唐惟瞳仁紧缩了几秒。

最后的最后,小男孩颤抖着说,可是你忽略了一个事实。

林晓晨动作一顿,咬牙切齿,你又想说什么来迷惑我?那个行李箱的存在……本身就不合理……唐惟在最后关头风轻云淡咧嘴笑了笑,它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为什么会恰好……成为你谎言里的一个环节?林晓晨的脸色猛地变作惨白。

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只负责找出真相,或许动机,只有在你真心实意悔过的时候才肯交代,但是林晓晨,你要明白一件事……邱珍珠姐姐可能早就料到你要对她下杀手了,所以那个行李箱是她最后放在那里的,为了让你在案发以后……可以用行李箱作为她爬阳台跳楼借口,来完成一套完美的抽身证词……林晓晨眼泪在下一秒就决堤,你闭嘴——唐惟却缓缓笑了,林晓晨一个成年人,竟不敌他那凉薄嘲讽的笑意。

是她……连死……都要成就你啊……错下杀手可悲可笑在唐惟说出这句话以后,林晓晨的脸色,猛地扭曲成了一团。

被人掐着喉咙,唐惟的呼吸有点不顺畅,他感觉自己快要喘不过气来了,整个人悬空被林晓晨拎在窗户外面,这场面让榊原黑泽看得眼皮狂跳——因为只要林晓晨一受刺激,手一松,唐惟就会从外面掉下去!不管他们掌握了多少情报,从身体上来说,他们都还只是一个小孩子,根本无法和一个成年人的力量抗衡。

唐惟不停地晃动着,两条腿悬空,他的心脏狂跳,眼神死死盯住林晓晨的脸,你的女朋友邱珍珠为了让你逃脱法律的制裁,连自己要死了,都还在帮你制造证据……你就没有一丁点,良心上的内疚吗?林晓晨眼眶猩红,你是乱说的,你就是故意这么说来迷惑我的……不可能,那个女人……那个女人不可能为了我做到这个地步……是有人在挑拨离间你们之间的感情吗?她怀了别的男人的孩子!林晓晨嘶吼一声,死命掐住唐惟的脖子,几乎夺走他胸腔内仅剩不多的空气,她配吗?她怎么可以——你怎么知道是别的男人的?唐惟反问。

因为我有一天看见了她藏起来的孕检报告,可是她……她根本没有告诉我!林晓晨嘶吼了一声,你说,这种情况下,不是做贼心虚,还是什么!我都和她准备好要结婚了,我完全可以做一个合格的父亲,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怀孕了不告诉我……为什么要给我这种打击……联想到了别的,唐惟闭上眼,只是轻轻叹了口气,随后问道——你有去,打开那个行李箱看过吗?林晓晨动作一顿。

察觉到他的错愕,唐惟低低笑了一声,或许里面……还会有她最后留给你的东西……眼泪顺着林晓晨的眼角滑下来,不会的……你别这么说,你就是要让我动摇。

动摇什么呢?唐惟目光越发趋于平静,一个已经死了的人,为什么会令你动摇?若你真的想她死……你还会在乎她对于你的感情吗?林晓晨的耳边似乎有惊雷轰的一声炸响。

榊原黑泽缓缓念出一段话——晓晨,我的愿望,是来年和你一起去伦敦贝克街,因为我知道,你喜欢福尔摩斯,我们就是因为福尔摩斯同好,才会走到一起。

那是,那是邱珍珠曾经和他异地恋的时候,发给他的email。

林晓晨手开始剧烈颤抖,为什么,你会知道?因为唐惟黑客了林晓晨的邮箱,所有的邮件,他们都看过了。

榊原黑泽没有停止,继续将之前看见过的内容背出来,我们喜欢福尔摩斯维持正义的样子,我们喜欢他超乎常人的大脑,我也很喜欢你和我一起分析福尔摩斯案件时的样子,感觉你就像是化作了正义的化身……林晓晨脑子里被那些美好的回忆所侵蚀。

唐惟看着林晓晨发狂的样子,只觉得世事弄人,你们是因为福尔摩斯才走到一起的,或许好多来往贝克街的人,都是因为福尔摩斯。

这是一个传奇性色彩的故事,足以称得上经典两个字,因为这个,无数人结识相交,可是这一次的案件,却也因为福尔摩斯而起。

唐惟伸手悄悄勾住了下面的窗台,随后继续去看林晓晨,你想过她为什么不告诉你怀孕了吗?林晓晨脸上闪过一丝意外,随后又咬牙切齿地说,你不说还好,越说我越是恨这个贱女人!为何要辜负我的信任!榊原黑泽原本手脚被绑在背后,很多人都以为这个姿势被绑住以后不可以再活动,事实上,这个姿势是最容易挣脱的,只需要你把两只被绕到背后绑在一起的手从身后屁股下绕过来,类似用手环成圈从臀部下方套过去,然后再把腿伸出来就好了。

这个动作对于微胖的人来说可能有点困难,但是身材苗条的或者是榊原黑泽他们那种年林的小孩子来说十分轻松简单,他几乎没有花多少力气就将手脚都解放了,然后两只手先撕掉了脚上的胶带,趁着林晓晨情绪波动,榊原黑泽没入黑暗里,听见他大喊着,这个女人还真以为我查不出来?我福尔摩斯探案集是白看的?她瞒着我就是心里有鬼!唐惟还在晃荡,说不出别的话,剩下的话就由榊原黑泽来替他统统说了。

不过其实,邱珍珠的邮箱里,还有一封没有发送的邮件,设了定时发表,或许过几天你会收到,然而……她已经彻底地离开世界了,你想听听那封邮件里是什么吗?林晓晨拼命摇头,你闭嘴,你闭嘴!她怀孕了,孩子是你的,但是她想给你一个惊喜,要在贝克街221B座前,也就是你们共同最喜欢的福尔摩斯旧址——现在的博物馆面前,再亲口告诉你这个惊喜的。

唐惟笑了,然而你……你却成为了,你们精神偶像福尔摩斯——平生最厌恶的人。

林晓晨浑身剧烈一颤!榊原黑泽慢慢从地上站起来,看着林晓晨将唐惟举到窗外的背影,一边说话吸引他的注意力,一边在阴暗中调整自己的动作,然而刚刚唐惟一句话,已经让林晓晨的思绪慢慢开始分崩离析。

眼里逐渐溢出崩溃的思绪,林晓晨的手瑟瑟发抖,唐惟甚至觉得下一秒他就有可能将他整个人丢下去,可是没有。

因为下一秒,榊原黑泽从阴影里冲上去踩着墙壁凌空一踹将他连带着唐惟整个人都踹飞了,唐惟尖叫一声,有人冲下来狠狠拉住自己。

地心引力拽着唐惟整个人直直往下掉,然后那双手扯住他的手,阻止了他继续掉落下去的过程。

唐惟抬头,看见榊原黑泽两只手还被绑在一起,身体倒挂出窗外,腿勾在窗沿上,以一种十分惊险的姿势一把抓住了唐惟。

薄夜出面拯救他们唐惟眼眶一热,你疯了吗!我可不能让我的福尔摩斯出事啊。

榊原黑泽勉强露出了一个笑容,可是我……不知道这个动作要怎么收回去。

……唐惟和榊原黑泽对视,你练过马戏吗?没有。

你的腰部力量足够往上,把我们两个人拽起来吗?唐惟又说,就这样直接,把我拉上去。

榊原黑泽相当勉强地试了一下,抱歉唐,我只是个六岁的小孩。

能千钧一发倒挂金钩下来接住唐惟已经……很不容易了。

唐惟无语了,这个姿势挂在外面太危险了好吗!正常发展不是应该他俩神勇无比解决了杀人凶手把他扭送到警局看着他跪在地上哭着悔过,然后在警察问起他们俩身份的时候,狂炫酷拽吊炸天地丢下一句,‘我们只是个小孩子而已’这种装逼的话吗!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他俩现在以这种马戏团的姿势挂在窗户外面还他妈没办法动弹啊!为!什!么!唐惟欲哭无泪,你看看你能不能超常发挥一下?榊原黑泽露出了一种便秘的表情,我俩都不是超人……我觉得我……快要到极限了……不要吧!!!唐惟大喊了一声,我年纪轻轻不想死啊!我看下面有个阳台,运气好可以接住我们……都怪你非要揭穿林晓晨的真面目。

怪我吗?怪你想逞英雄!最后时分榊原黑泽艰难地喊着,不行了我撑不住了,我要没力气了——唐!救命啊啊啊啊啊啊啊!一声尖叫声划破夜幕,唐惟从没想过他们在最后关头居然会是这么尴尬又丢人的拉下帷幕,幻想中的那种威风凛凛的模样分分钟碎裂一地,迎着夜风,两个身影在黑暗中迅速下坠,唐惟大喊着,妈咪救我!!榊原黑泽一开口就吃了满嘴风,来不及说话,两个人直直哐当一声落在了某个柔软的东西上面——气垫床遭受到重击,中间陷下去一块,又借着弹性势能狠狠弹了回来,唐惟大喊了一声**,头顶传来一个带着笑气的声音,小孩子怎么可以骂人呢?唐惟一愣,抬头看见那张熟悉的脸。

薄夜。

他眼泪都要出来了,看了眼自己四周,居然陷在一张气垫床里,身边榊原黑泽也只是轻微撞击没有受伤,正扶着自己的脑袋嘶嘶地抽着凉气。

上帝,我们居然活下来了……榊原黑泽下意识用自己国家的语言呢喃了一句,随后看见身边一样错愕的唐惟,天啊……唐,你真是我的幸运星!唐惟看了眼薄夜,还有些回不过神来,爹地你……你是怎么知道我……不对,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里?咦?薄夜咧嘴笑了笑,你还认不出我吗?小侦探。

唐惟顿了顿。

随后他回过神来,微微瞪大了眼睛,之前白天跟我做游戏的那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是你!!温柔的人才最残忍薄夜咧嘴笑了笑,被你猜到了?唐惟捂着脸大叫,我就知道是你!天啊!我觉得身材看着眼熟!我怎么就没想到是你啊!薄夜下来,把自己儿子从气垫床上抱起来,唐惟坐在他的臂弯里,还有些尴尬,我都这么大了……再被抱着不好吧?哦?薄夜伸手揉了揉唐惟的脑袋,还是小屁孩一个,居然敢一个人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你是要气死你爹我。

要是你没了,我这辈子就绝后了知道吗?唐惟干脆利落推卸责任,都是榊原黑泽怂恿我。

榊原黑泽躺着也中枪,唐,你怎么能怪我一个人?薄夜低笑一声,桀骜的眉目带着些许傲气,他抱着唐惟,另一只手又对着榊原黑泽伸出来,以一种男人之间互相握手的姿势,对他做出了动作,感谢你,小侦探。

榊原黑泽脸一红,没……没有,只是我们的爱好罢了。

我家唐惟能有你这种搭档真是很幸运。

薄夜咧嘴笑了笑,深沉又乖戾,起来吧,上面的林晓晨我已经派人控制住了,等下带着你们去警局做笔录,你们很可能会引起整个社会的轰动。

榊原黑泽捂住脸,天啊,我可不想被一堆人注视,先生,能不能和警察说把所有的功劳都推到你身上?薄夜颇为意外,怎么了?不喜欢被闪光灯作为目光焦点吗?榊原黑泽和唐惟齐齐摇摇头,越是张扬,越会惹来杀意。

小小年纪懂得挺多嘛。

薄夜将唐惟放下去,拍了拍他的肩膀,眼里还有些得意,不愧是我儿子。

唐惟故意道,是我妈咪把我生的好!对,你妈咪的功劳最大。

薄夜不喝唐惟争辩,我也得谢谢她愿意生下你,我才能看见这样一个优秀的你。

现在甜言蜜语是没有用的。

唐惟用手指比了个叉的姿势,你不如先讨好我,我去给你说好话,哼。

机灵鬼。

薄夜笑着牵起唐惟的手,我报了警,警察等下来了,你现在精神状态如何?没事。

唐惟摆摆手,然而他发现自己现在肢体语言有些不稳定,就是……全身都有点多索。

哪怕大脑再冷静,身体也受不住这样的刺激,唐惟只是个小孩子,从高空坠落,千钧一发没有死亡,已经是从鬼门关走过一遭,这要是让唐诗知道,可能会尖叫一声然后一辈子都把唐惟关在家里不让她出门。

薄夜又将唐惟抱起来,将他放进了一边闪烁着的警车里,警笛声响起,有一个包围圈逐渐围过来,薄夜单手抱着唐惟,另一只手牵着榊原黑泽往救护车方向走。

榊原黑泽还有点不好意思,就开口道,先生,您本人比视频里看起来要有气势多了。

唐惟一听,那可不!薄夜轻笑,谢谢夸奖。

唐惟又说,黑泽你千万别夸他,你一夸他他就能上天,觉得自己无法无天世界第一了。

薄夜故意怪叫道,宝贝,你爸爸我是这样的人吗?唐惟翻了个白眼,你以前就是这样的。

薄夜摆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谁还没点黑历史啊,你看我现在根红苗正热心善良,简直就是一个合格合法的好公民。

……唐惟居然说不过油腔滑调的薄夜了,你嘴皮子功力进步得不是一点两点啊。

薄夜带着他们上了救护车,虽然唐惟执意说自己没事,薄夜还是让他们俩去医院做个完全的检查比较好,后来他也跟着跳了进来,握着唐惟的手,放心,这事情我替你保密。

不会让唐诗知道。

唐惟看了他一眼,你还没回答我最开始的问题呢,为什么你会在这里?我们最开始不是约定好了吗?薄夜笑起来的时候很漂亮,没错,得用漂亮这个词语来形容,但是又没有一点娘气,因为他身上的气场又深沉又冷酷,根本不敢让人轻视他。

他说,如果你消失了的话,我一定要找到你。

唐惟在那一刻眼眶一热,有一种几乎要落泪的冲动。

我跟你一样察觉到了这次节目组拍摄节目别有用意,所以你一上飞机,我就跟着来伦敦了。

薄夜做了个动作,那天的妆是白越替我易容的,然后金发也是假发,眼珠子颜色是因为我带了美瞳。

薄夜嘴角带着笑意,意外吗?唐惟只能点头,说实话,薄夜的出现,已经让他极度震惊了。

那你为什么会知道我遭遇危险了?唐惟又是想到了什么,难道你……哦对。

薄夜很坦白的承认了,我就住在你们隔壁,只是平时不出来,那天夜里察觉到你们房间的动静了,一开始没当回事,后来感觉没准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就冲进来看了一眼……然后。

然后。

薄夜看了眼周围的警察和医生,贴近了唐惟耳边道,然后黑客了马路上的监控录像公安系统,查到了你们被带来这里。

唐惟知道薄夜是害怕被警察听见,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们三个人围在一起偷偷议论。

榊原黑泽表示很有兴趣,先生,你是怎么猜到林晓晨就是凶手的?很简单,看一眼就明白了。

薄夜打了个指响,因为当时林晓晨直接报了警,并没有喊救护车啊。

两个人恍然大悟,怎么就忘了这茬。

再绝望的人,在看见这一幕的时候,还是会想要喊救护车拯救一下,然而林晓晨却直接选择了报警,是因为,他知道邱珍珠必死无疑。

因为就是他亲自将她丢下去的,20楼高空,寒风呼啸,身影伴随着光影坠落,化为一地血肉模糊的红。

多狠心的人能做的出来这种事啊,林晓晨自以为他是被背叛了,才痛下杀手,可是越是这样……才越彰显了出了一种残忍。

温柔的人,在动杀意的时候,是最残忍的。

认罪伏法罪该万死救护车呼啸着带着唐惟和榊原黑泽去了医院,一进医院,薄夜就拉着他俩做了一通从头到脚的体检,最后检测出来唐惟有轻微脑震荡的时候,薄夜眉毛皱得老高,怎么治好,你们看着办。

伦敦的医生被这个气势强大的男人吓得不敢说话,赶紧给唐惟擦伤的手脚上药,榊原黑泽的手腕处也上了一点药,拿纱布绑住,榊原黑泽有些受宠若惊,没事没事,不必要这样的……还是弄点这样比较好。

薄夜道,虚张声势嘛,也给那个节目组一点警告,让他们看看你们受了多严重的伤。

唐惟笑眯眯地说,你这是故意的哦?对的。

薄夜又对着那个医生用英文说道,多缠点,缠得厚一点,像腿断了那样,对,越夸张越好。

一群人不停地笑,后来薄夜干脆给唐惟脑袋上也缠了一圈纱布,唐惟说,我脑袋没开瓢啊。

傻。

薄夜弹了弹唐惟的脑门,谁知道你脑袋没开瓢?你拜托装出一副受重伤要吐血的样子好不好?唐惟立刻接收到了薄夜的想法,连着嗯嗯点点头,随后道,爹地放心,我演技绝对没问题!薄夜噗嗤一声笑了笑,随后又看向榊原黑泽。

榊原黑泽装出一副随时随地都要归西的样子,哦,先生……这样够吗?薄夜笑得特别开心,够了够了,一会警察来了,估计是要带你们做笔录,这个没关系,等一下剧组的人来了,就该到你们发挥演技的时候了。

剩下的事情一切交给我。

好的爹地!没问题爹地!唐惟做了个敬礼的姿势,奈何手臂被吊起来了,只能做的不三不四,周围一群医生看了又开始笑,不停地夸唐惟怎么这么可爱。

十分钟后,刚刚结束所有的检查,警察就进来了,还是先前那一位在酒店大厅里遇到过的亨利警官,唐惟态度尊敬地鞠躬问好,倒是亨利一下子有点意外,扶了唐惟一把,嘿,小伙子,该是我对你说谢谢呢!唐惟眨眨眼睛,怎么啦?若不是你们,我们还真的没有发现案件原来有这么多的疑点……亨利警官扶了一下自己脑袋上的帽子,之前还觉得你们就是两个小孩子,现在得认认真真面对你们了。

没关系,我们的确只是两个小孩子呀。

榊原黑泽在一边笑了笑,要做笔录吗?不介意薄夜先生在场吧?哦!薄夜先生!亨利警官像是一下子看见贵人一般,朝着薄夜走来,伸出手和薄夜握住,用力晃了两下以示自己的激动,真是没想到在这里能看见你。

榊原黑泽用嘴巴比了个哇哦的口型,无声地传递给了唐惟,看来你爹地在外国也很有名嘛。

唐惟自豪得都想叉会腰了,我爹地除了在海城名声不好,别的地方哪儿名声都好。

榊原黑泽嘿嘿一笑,为什么这么说?因为我爹地曾经对我妈咪不好,后来为了认错,就开了个发布会在镜头面前曝光了自己干的坏事,所以全海城人民都知道我爹地曾经做过哪些混蛋事儿。

哈哈。

榊原黑泽拍了拍唐惟的肩膀,你爹地真有意思。

比那些无趣的,一成不变的大人有趣多了。

亨利警官和薄夜打完招呼就过来找唐惟他们说话,询问了一下事情的所有经过,最后让唐惟和榊原黑泽在记录本上签了个名字。

哦,我也算是在警局里留过档案的人了,虽然是以笔录的形式。

榊原黑泽笑了笑,感觉自己又朝着大人迈进了一步。

唐惟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他们俩在刚才的做笔录过程中,都共同隐瞒了一个过程——那就是,把关于邮件的字眼通通略过了。

唐惟可不想让警方知道他会黑客别人的电脑,那麻烦可就大了。

感谢你们,两位小英雄。

亨利上去各自拍了拍两个人的肩膀,我真没想到,居然是你们先看穿的真相。

哦天哪,真是不可思议,上帝一定是派你们变成福尔摩斯转世的吗?唐惟和榊原黑泽对视一眼,然后笑着指着对方说,没错,他是我的华生。

他是我的福尔摩斯。

瞧这两个小家伙,真是可爱的过分。

一群人哈哈大笑,亨利又感谢了几句,随后道,现在我该去警局里审问那个该死的杀人犯了,居然把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从高楼摔下去,可这真不是一个绅士该做的行为。

榊原黑泽跟着追问了一句,我们能一起去吗?亨利警官有点意外,你们想去看吗?唐惟接上榊原黑泽的话,嗯……我们还有点事想告诉他。

亨利没有阻拦,毕竟其中一位还是大名鼎鼎薄夜的儿子,就邀请他们一起去,最后干脆喊了整个剧组的人过来警局集合——出了事的林晓晨是剧组的一员,整个剧组都得受牵连。

到警局的时候,亨利带着他们往里走,薄夜跟在最后面,四个人一路来到了审讯室面前,然后看到了关在里面的林晓晨。

林晓晨眼睛通红,似乎已经失去理智,不管警察问什么,他都没有一点回应。

显然,唐惟之前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已经成为了压垮他全部意识的最后一根稻草。

然而你……你却成为了,你们精神偶像福尔摩斯——平生最厌恶的人。

身为福尔摩斯的忠实粉丝,最后却变成了一个杀人犯,有什么比这个更加讽刺的呢?林晓晨他根本不配喜欢福尔摩斯。

亨利带着榊原黑泽和唐惟进去了,两个小孩子站在他面前的时候,林晓晨混沌的眼珠子才稍微有了变化,像是飘摇的视线总算有了焦点,集中在了眼前两个小孩子身上。

唐惟和榊原黑泽进去以后,一起给他打招呼,你好,林晓晨先生。

不配做人该受诅咒林晓晨浑身一颤,死死盯着眼前的男孩子,忽然间喉咙里发出几声无意义的嘶吼声,紧跟着整个人朝着他们扑过去,要不是一边受着的小警察比较灵活挡住了,这会儿唐惟估计能被林晓晨直接踹在地上。

该死的,你们这两个该死的!林晓晨用汉语嘶吼着,你们这两个小孩就是来坏我的好事的!没有你们,我不可能被抓住!都是因为你们——!少把自己的责任推再别人的头上!唐惟被榊原黑泽抓了一把才没跌倒,站稳了以后,他冲着林晓晨怒目而视,身为杀人犯却没有一点醒悟,看来我真是大错特错,原本还想告诉你最后一件关于邱珍珠姐姐的事情,现在我才明白了——你根本没资格知道!你这渣男,邱珍珠姐姐真是瞎了眼看上你!居然因为一个莫须有的罪名,林晓晨杀了自己的女朋友!怀着孕的女朋友!将她从20层楼的高度丢下去!这是何等令人觉得胆寒的杀意!我是因为太爱她……所以……少打着什么因爱生恨的借口了,因为你连理由都站不住脚跟!榊原黑泽气不过,骂了一句,杀人居然还为自己开脱,你根本不配做人!你算什么东西——我年纪再小,我都知道要尊重生命,你知道不知道人这辈子只能活一次?你知不知道有的人一旦死了,就再也回不来了?!唐惟哭喊着拔高声调,这话像是一把斧头劈开了林晓晨的身体,男人原本暴怒的动作顿时被唐惟一句带着哭腔的话所震到,紧跟着,身体深处溢出密密麻麻的细痛。

我原本是想来看看你到底有没有悔改之意的。

唐惟狠狠擦了一把眼泪,现在看来,对你最后的期待和仁慈,更像是一个笑话。

你根本不懂那种失去一个人的感觉,你根本不会尊重生命。

唐惟最恨的就是不尊重生命的人了。

因为他曾经一度陷入绝望,眼睁睁看着自己生命里最重要的人身中数枪从悬崖坠落,那个时候唐惟在想什么呢?他大脑已经一片空白了,一颗心就跟死了一样。

没经历过的人针对无法体会那种感觉,就像是自己跟着失去生命一样,痛苦煎熬,成为了被遗留下来的人唯一慰藉的工具。

唐惟擦了眼睛抬头看林晓晨,你知道那种感觉吗?你知道身边有人离开是一种怎样剧烈的痛苦吗?你根本不懂,你仅仅因为一个怀疑的念头,你就这样残忍抢走了别人的生命!若你还尚有良知,那只能说明你的良心还未彻底泯灭,虽不可饶恕,却仍可苟活。

可是我错了,榊原黑泽说得对,你根本不配做人!你根本不配做人!林晓晨觉得自己身体从头到脚像是碎开来一样,就如同他那些疯狂的思维,在一点点灰飞烟灭。

唐惟看着林晓晨呆愣的表情,讽刺地笑了几声,那冷笑声竟让林晓晨觉得心惊。

一旦死了就真没了到底经过什么,才能从一个小孩子嘴巴里……听到这种渗人的笑声?唐惟失去了和林晓晨争辩的力气,只是无力地问他,你想过其他人的感受吗?你考虑过邱珍珠的父母吗?你有没有想过,你图的一时痛快……给别的家庭带来了一辈子的毁灭?你欠邱珍珠姐姐他们家里人的一条命,你要怎么还给他们?她的妈妈从此再也没有女儿了!她的爸爸把她养这么大,告诉她一个女孩儿该怎么保护自己,告诉她出门在外要如何当心,可是为什么,你的父母没有教导你不要去伤害别人的孩子!林晓晨的灵魂在此刻剧烈发颤。

他被唐惟的质问逼红了眼眶,竟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你根本……就是个魔鬼。

唐惟唇齿都在哆嗦着,薄夜听不下去了,从门外赶进来,伸手遮住了唐惟的眼睛。

唐惟哽咽着,你以后的日子,再也没有女人陪伴你了,你亲手把这一切毁了,你去监狱里痛哭后悔去吧,你这种随随便便破坏别人家庭的人,上帝一定会诅咒你!薄夜抱起唐惟出去了,榊原黑泽也看了林晓晨良久,看着他脸上那一片空白又错愕的表情,只是摇了摇头,觉得无奈。

他叹了口气,最后走了出去。

没有用的,悲剧已经造成了,哪怕骂醒他,也已经挽回不了逝去的亡魂。

审讯室不大,可是唐惟等人走出去以后,一下子寂静下来,林晓晨便觉得空旷得可怕。

心脏在他胸腔里狂跳。

后来薄夜将唐惟放在一边椅子上,给他抽了一张餐巾纸,别激动,和这种人讲道理,是没有意义的。

只有惩罚可以让罪恶得到偿还。

岂料唐惟一把抓住了薄夜衣袖,小小的手指死死攥紧了他的袖口,甚至用力到袖口泛起了深深的褶皱,他说,你……不要再消失了。

他无法承受身边离去的痛苦了。

这种悲剧,来一次就好了,第二次来袭的话,唐惟会发疯的。

薄夜蹲下来笑着揉了揉唐惟的脑袋,不会的,我不会消失的。

我如果消失了,你也一定能找到我,对不对?唐惟用力点头,对!我一定能找到你!薄夜道,好,既然不想再看见林晓晨的话,就算了吧。

我们走。

说完他拿起手机,手指随意在屏幕上滑动了几下,几分钟后,林晓晨被警察收起来的手机振动了一下,警方掏出来一看,发现是收到了一封邮件。

林晓晨已是犯罪,手机自然是重要物件,警察有一定的权力可以彻底搜查,于是点开这封邮件,发现送信人是邱珍珠。

那个被他亲手丢下高楼的女人。

是定时发送的邮件,或许是时间到了,自动发送了。

【阿晨,你好,我是珍珠,这封邮件我老早就准备好啦,设定了定时发表,打算在我们一起去贝克街的时候发给你看,让你享受一下双重喜悦。

没错,你要做爸爸啦!我怀孕了,是真的哦,孩子一个月大,一切指标都很好,十个月后我们就要升级了,你快点准备娶我吧!】下面是一张孕检的B超照片。

警方愣愣地看着这封邮件,随后大家深呼吸一口气,闭上眼睛,无力地摇了摇头,感慨一声世事弄人。

竟成了这样一出悲剧。

后来这封邮件,出于人道主义,亨利警官还是拿给林晓晨看了,林晓晨在看见这封邮件的时候,整个人都愣住了,随后开始剧烈地哆嗦。

下一秒,那个原本一直死不认罪的男人忽然间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抱着手机嚎啕大哭起来。

所有的精神世界,都被这封邮件所摧毁了。

林晓晨像个孩童一样发出凄惨的哭声,声音悲怆到让人觉得自己都跟着动容了。

作孽啊……作孽啊……他活生生被现实打了一个耳光。

他站起来推开身边的警察,冲动之下想撞墙自杀,被警察直接拦住,干什么!让我死,让我死!林晓晨眼里一片疯狂,毫无理智,连着说出口的话语,都只是几声无意义的呼喊,珍珠……我的珍珠……然而这一切,又能补救得了什么呢?已经没人会给他回应了。

亨利警官大喊了一声,人都被你亲手杀了,现在喊人家名字,有意思吗!林晓晨像是被人捅了一刀一样,不停地摇头,不停的哆嗦,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啊……啊——!!他像是要吼穿肺腑,悔恨和懊恼到达一个顶峰的时候,他恨不得自己现在就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唐惟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你知道不知道人这辈子只能活一次?你知不知道有的人一旦死了,就再也回不来了?!她的爸爸把她养这么大,告诉她一个女孩儿该怎么保护自己,告诉她出门在外要如何当心,可是为什么,你的父母没有教导你不要去伤害别人的孩子!那个小孩子说的没错,有的人一旦死了,就再也回不来了。

回不来了,那些和邱珍珠一起谈恋爱的温柔时光。

闭上眼睛都是那些温暖的回忆,他们一起做过的所有甜蜜的事情,他们热恋期间一起经历的每一天……现在想来,就像是无数根针刺透他的心脏。

林晓晨现在脑子里什么念头都有,要是手边有工具,他现在肯定干脆利落解决了自己,他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他把一个深爱她的女人毁了,连带着把整个家庭都毁了!!林晓晨嘶吼,抓着自己的头发,警方都差点按不住他,他惨叫着,像是所有的情绪无处发泄,没人知道他现在承受着多大的绝望,他的内心又被怎样的恨意吞噬着。

他恨他自己。

你根本……就是个魔鬼。

上帝一定会诅咒你!林晓晨疯了,跪在地上又哭又笑,那个手机,那个手机里最后一封邱珍珠设了自动定时发给他的邮件,成为了他在这个世界上最后仅剩下的慰藉。

为何薄夜会在这里后来亨利警官把这一事情传递给了薄夜,薄夜又告诉了唐惟,一开始唐惟和榊原黑泽还是觉得很解气的,毕竟这样才能令林晓晨得到报应,可是过了一会,唐惟又觉得有什么不对。

我记得邱珍珠姐姐的这封邮件……自动定时明明是在明天啊。

唐惟皱着眉毛,我当初入侵他们俩的邮箱的时候,看见了那个定时的时间。

薄夜神秘莫测地笑了笑,唐惟立即了然。

你也黑客了邱珍珠姐姐的邮箱……所以把时间改动了,让这封邮件直接发送了?!嘘。

薄夜小声道,不要声张。

唐惟有些震惊地看着薄夜,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觉得呢?薄夜挑了挑眉,用一种很复杂的眼神看了唐惟一眼,随后道,顺手吧,或许。

唐惟沉默。

因为自己在邱珍珠姐姐被杀的案件引起了共鸣,所以连带着恨上了林晓晨,所以薄夜为了让林晓晨得到报应,为了让他知道真相痛不欲生,所以……故意改变了邮件的时间,直接发送,让林晓晨过早地知晓一切,然后被自己的罪孽反噬。

唐惟猛地抬头,你是在帮我出气吗?薄夜意味深长,我说了,只是顺手而已。

或许也是因为……在林晓晨的身上,看见了曾经的自己的影子,想给自己一点惩罚吧。

还好唐诗没有出事,不然现在的他,或许就是第二个被打击到精神失常的林晓晨。

薄夜没说话了,过了好久,看着外面剧组的人进来,轻轻说了一句,他们来了。

哦,到了我们表演的时候了。

榊原黑泽重新打起精神,拉了唐惟一把,好了,别为了别人的事情难过了,生活还是要往前走嘛,唐,你现在身边人都很好,所以现在的你,也一定很幸福吧?唐惟愣愣看了榊原黑泽好久,随后笑了,是啊。

现在的他很幸福。

哎哟!唐同学!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听到一道夸张的声音从警局门口传进来,唐惟和榊原黑泽的眉头齐齐一皱,就看见方海很夸张很吃惊地跑进来,看见唐惟的手都被吊起来了,以为是真的骨折了,脸上的表情要多浮夸就有多浮夸,就像是古代时候的太监遇上了皇帝似的,就差没喊一声奴才救驾来迟。

方海冲到了唐惟面前,止不住地心疼,哎哟,这受伤了,真是……疼不疼啊?唐惟原本想冷笑的,但是一想到刚才薄夜的嘱咐,立刻摆出一副很虚弱的样子,被方海的力道冲得后退几步,摇摇晃晃靠在薄夜怀里,抽了口气,才慢吞吞地说着,方海叔叔,你找我有事吗?怎么回事呀,这么严重?方海一看唐惟这个样子吓了一跳,心说坏大事了,这要让唐惟他爹知道不得把整个节目组的人都生扒了?结果一抬头,就看见了薄夜。

方海在那一瞬间吓得差点惊叫出声来!薄夜为什么会在这里?!给个交代不好糊弄薄夜察觉到了方海惊恐的视线,勾起唇角凉凉地笑了笑,哟,真巧,方大导演。

不知道为什么,方海总觉得薄夜最后那方大导演四个字的称呼,说的有些咬牙切齿。

他是真的被吓了一跳,又不得已立刻调整自己的表情,挤出一个笑容来面对薄夜,薄……薄少,您怎么会在这里?薄夜轻描淡写来一句,我过来出差,怎么,行程需要跟你报备?方海被薄夜这句话吓出一身冷汗,立马摇摇头应和道,不用不用,薄少自然是大忙人,满世界飞,哈哈,真巧,真巧。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自己都跟着心虚。

薄夜倒是意味深长跟着重复了一遍,真巧。

方海汗毛都要立起来了,这个时候谁来想个主意应付一下薄夜这尊大佛啊!根本不敢惹啊!他家小祖宗现在脑门上缠着绷带,一条手臂还吊起来了,这个伤势一般家庭都要心疼死了,换做薄夜,自己金贵的儿子磕着碰着,不得把肇事者全家都铲平了?!方海浑身冷汗都不知道要如何解释,只能继续去讨好唐惟,唐同学,你现在怎么样,还难受吗?唐惟可怜巴巴抓了一把薄夜的衣服,用一种很委屈的眼神看着薄夜,爹地……我……方海眼皮子一跳,小祖宗我可求你了,别再跟你爸告状了,我怕你爸回去直接封杀了这个节目组啊!一边的榊原黑泽差点笑出声,为了不让自己破功,他强撑着自己所有的表情,拉出一张冷脸来绷住,导致方海扭头看见榊原黑泽的时候,小男孩也是一副不大高兴的样子。

方海眼尖看见了榊原黑泽手腕处也有纱布。

眼皮子又是一跳,这位小祖宗的爹,可是日,日苯财政大臣啊!要死了要死了……这节目组里边的祖宗但凡有一个出了事,这都是……腥风血雨啊!方海感觉自己快要站不稳了,但是他必须撑着,不然节目组的锅谁去背?自己大老板荣南出的都是什么破主意,控制这帮小孩的想法倒是很好,但是这群小孩要是受了一点小伤,他们也付不起责任啊!谁能想到会有这种节外生枝的事情发生!都怪那个该死的林晓晨偏偏要搞事情!现在好了,薄夜那里要怎么交代?日苯那里要怎么交代?!方海脑子现在一片空白,又要哄唐惟开心,又得把事情解决到让薄夜满意,他正想着薄夜要是不开口,或许还好糊弄,但是这个时候,偏偏薄夜开口了。

男人冷笑了一声,那一瞬间凌厉的杀气从他周遭拔地而起,方海感觉到一股子寒意压迫而来,差点站不稳脚跟。

薄夜轻佻风流是一回事,但是严肃认真起来,也是个阎罗王——尤其是现在,他微微眯了眯眼经,就让方海觉得有点胆颤心惊。

随后听见眼前那个桀骜不驯的男人冷然道,怎么,这事情,不打算给个说法了?薄夜发火你算什么方海立刻点头哈腰,给给给,我们节目组这也是临时接到通知……才知道出了这种事情,薄少,真是不好意思,让你儿子受了这么严重的伤……薄夜又是一声冷笑,这么大的事情,一声不好意思就这么过去了?!方海欲哭无泪,薄夜身上的气势强到他脑子一热都想跪下来求饶了,连连改了说辞,没有没有,只是抱歉是必须的,后续我们节目组也一定负责任,尽全力补偿唐惟小同学,是不是?方海想让唐惟帮着说两句好话的,这样薄夜也能放松口风,然而唐惟压根没去看方海一眼,就可怜巴巴看着自己的父亲,一脸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还往薄夜怀里钻,爸爸,那个杀人魔好可怕……我被他从高楼丢下来了,我真的差点死掉了……薄夜一听,脸色一变,声音在原来的基础上直直往下掉了好几度,感觉说出来的话能分分钟结成冰,砸在地上都是一砸一个坑——你们剧组里有个杀人凶手,居然让我的儿子来参加节目组,你们是不是疯了,还是人不想做了?!人不想做了?!方海被薄夜这句话吓得浑身一哆嗦,立刻摆出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是是是,薄少您说得对,没对剧组人员进行详细的审核检查,是我们的责任,这也是我们该反省的地方,您说的没错,下次我们一定好好排查这些条件选项……您的不满我们理解,这要换做我的孩子,我也肯定会生气……少他妈说些有的没的,整个剧组的事情是你决定的?薄夜火气上头脏话直接往外冒,找个能说话的人出来,你他妈一条跑腿狗在这里摇什么狗尾巴,老子缺人讨好?国内他妈讨好我的人要多少有多少!我现在要一个能够出来决定事情,有说话的权利的人来跟我沟通,而不是你这种没名没分的挂名导演,分分钟给我滚!这话说得实在是霸气,连这一边原本看见唐惟受伤了还幸灾乐祸的爱娃都被薄夜这段话的气势给震到了,她立刻变了表情,又有些嫉妒地看了唐惟一眼。

这个该死的黄种人,居然还有这么威风的老爸给他撑腰,凭什么?方海一听到薄夜骂完他还让他滚,表情耷拉下来,薄少,这……这我们大老板也忙……这事情要是惊动了他可能更不好吧?薄少,您有要求尽管跟我提好了,我也会很快转达给我们大老板……忙?!薄夜一听见这个推脱的接口,怒火更甚一分,你他妈跟我说忙?老子的儿子来参加节目现在搞得一身伤,幕后老板还敢给我找借口说忙?还尽管跟你提要求?你算什么东西,你配传达我的话吗?给你一分钟时间,现在就给你老板打电话,让他出现在我面前,否则我分分钟搞垮你们整个节目组,想撕破脸皮来挑战我,尽管试试!胆大包天薄夜甩脸方海听到薄夜下了最后的通牒,吓得整个人灵魂出窍了,真要是对抗起来,那一定是两败俱伤啊,他怎么敢一个人决定这种事情?想了想还是忙不叠加掏出手机给荣南打了通电话,随后那边接起来,声音清冷,什么事?薄……薄少要见您……方海吓得瑟瑟发抖,发怒火的薄夜实在是太可怕了,跟能吃人似的……那边的荣南听见薄夜两个字皱了皱眉头,薄夜?他不是在海城吗?他……他飞过来出差……正好来看看唐惟……结果,除了林晓晨杀人的事情……唐惟遭受了牵连,所以……飞去伦敦出差?!荣南勃然大怒,薄夜怎么会逃出去?!我不是派了人守在飞机场安检那里不让他出国的吗!他到底是如何瞒天过海的?!方海有点想哭了,老板,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啊……薄少现在强烈要求要见您……我……我……我该怎么办啊,您快过来把事情处理好……荣南听见方海这个声音,沉默许久说了一句,报地址,我现在过来。

方海快速地把警局的地址告诉了荣南,随后道,老板,您快来吧,薄夜发了很大的火……话没说完荣南就把电话直接挂了。

废物。

荣南咬牙切齿骂了一声,一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怂货!真的是不中用。

艾斯和陆依婷推门进来,看见荣南穿衣服的动作,问道,阁下要出门?荣南阴沉地抬头,一字一句,薄夜来了。

什么!陆依婷吓了一跳,薄夜为什么会出现在伦敦?鬼知道他是怎么混出去的!荣南骂了一句,该死的,薄夜一来,事情就棘手了。

他儿子被卷入了这个案件,他可能不会这么容易就松口……艾斯分析着,阁下,你要小心。

没事,这点风雨我还是扛得住的。

荣南死死皱着眉头,穿好衣服拿了房卡往外走,开车去警部,记得在外不要声张我的身份。

艾斯和陆依婷对视一眼,迅速改变称呼,是,荣少。

荣南和自己的手下出了酒店上车,直直朝着警察局的方向赶去,二十分钟后,走廊尽头出现了他高大的身影,迈着稳重的步子一步一步走过来。

薄夜站另一端,不偏不倚,无悲无喜。

看见荣南的时候,薄夜咧嘴笑了笑,好久不见。

这句话背后或许还另藏深意。

荣南敏感地皱了皱眉,但也还是伸手去握薄夜,薄少薄少,真是有失远迎。

可是荣南的手就挂在那里,薄夜没去接。

他只是勾着唇,似笑非笑。

方海看着,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天啊,大老板放下身段去和薄夜握手,薄夜居然……居然就把他晾在那里?!胆大包天!薄夜在隔了好久,看着荣南脸上逐渐出现了僵硬的笑容的时候,才伸出手去,不算握手,只是随意地轻轻触碰了一下,然后就收回手,故作客套,没什么值得远迎的,我不过出差,碰巧路过。

互相过招薄夜无畏艾斯和陆依婷倒抽一口凉气,天啊……薄夜他,他居然敢给荣南甩脸色!!荣南也有点意外,嘴角的笑有点狰狞,他身份尊贵,什么时候被人这样蹬鼻子上脸过?薄少来这里倒是真的很巧,前阵子不是还在国内吗?荣南这话其实等于带着警告了,但是薄夜这人,自从换了个性格,就无法无天习惯了,还特别不要脸。

轻描淡写说了一句,忙,满世界飞,怎么了?你有什么意见吗?居然还敢冠冕堂皇地反问荣南有没有意见!他是不是嫌命太短了?!艾斯很少看见有人对荣南不敬,换做平时肯定拔枪冲上去了,但是偏偏眼前薄夜这个人,他还动不得。

所以才说薄夜棘手。

因为薄夜,他们并不一定能撼动得起。

荣南笑得咬牙切齿,薄少倒是真的很忙呢,前几天在国内,下一子又出现在伦敦,让人措手不及啊。

话里有话,意思是他瞒天过海。

薄夜听了跟没听见似的,凉凉地说,是呀,难道我行程需要跟你报备吗?我倒是没想到你这么关注我呢。

言下之意,你他妈的整天监视我行动,还真当我没有发现?荣南被人反怼回来,一口气噎在喉咙里,随后才一字一句,倒也不是,主要薄少鼎鼎大名,实在是随处可闻,所以才偶尔听见一些你的风声……客套话少说。

哪怕荣南来了,薄夜一样能反客为主,他嚣张地挑了挑眉,笑容桀骜,颇有几分玩世不恭的味道——但是偏偏在这种严肃时候他所展现的不正经,更让人觉得……此人高深莫测。

不如来说正事,你看看我儿子的伤口如何?荣南眉心一紧,去看唐惟的模样,原本那个活力焕发的小男孩正虚弱地倚着薄夜,手上脚上包括脑袋上绑着绷带。

他另外一个外国友人榊原黑泽,也是一脸疲惫,手上还缠着纱布。

荣南不知道他们的伤势竟然有这么重。

既然方海把你喊来了,那么说明你一定是这个节目组背后大老板对不对?既然你是大老板,不如你来说说,这事情,要怎么解决?荣南在心里啧了一声,看着唐惟的伤,随后道,唐同学。

唐惟睁眼看他,还是那副虚弱的模样。

荣南说,能跟我说说……当时发生了什么事吗?唐惟知道这是荣南想套话了,立刻眼睛一红,像是要哭出来一样,我就记得我被人从高楼丢下来……哇……林晓晨杀了邱珍珠姐姐……还要骗警察说她是自杀……小孩子一哭,薄夜眼皮一跳,干脆连最后的面子都不给荣南留了,开口直接骂道,你他妈干什么!我儿子可是被人身威胁,好不容易脱身,威胁还要让他重复回忆恐惧?你是警察吗,还来询问当时情况,抓犯人的时候怎么没见你动身?!劈头盖脸一顿骂,骂得荣南连着两个手下一起懵逼了。

商人无赖有人帮他他们齐齐回过神来的时候,不约而同抽了一口凉气。

薄夜这是连着荣南在内一起骂进了?!方海不敢置信地看着薄夜,他……他知道荣南是谁吗?然而在薄夜眼里,老子管你荣南是谁,都是成年人了,能动手打架绝对不动嘴逼逼,荣南只要敢先把手举起来,薄夜就敢紧跟着一脚踹过去。

荣南强忍着自己所有的怒火,对于薄夜怒目而视,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薄夜当做没看见他脸上隐忍的表情似的,还不轻不重正好一脚踩在荣南的雷点上面,咦?那你们知不知道对我儿子造成了多大的伤害?荣南一口气堵在喉咙里差点喘不上来。

薄夜简直是个无赖!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商人都是无赖,果然是正确的!荣南盯着薄夜的脸,对于你儿子的事情,我们深感抱歉,后续的一系列责任,我们也会一一做到,并且保证不会再出现这种问题,薄少,我们理解你护子心切,但是也请你给予我们工作人员一定的尊重……哦。

薄夜又是凉凉一句,我挺尊重你们的,也挺放心你们的。

然而你们给我的答复就是让一个杀人犯混入剧组,还要主持我儿子参加的节目,你们哪来的脸?这意思就是说荣南和整个节目组不要脸?荣南咬牙切齿地说,没有,薄先生说的事情的确存在,这个一开始,确实是我们节目组的疏忽……所以……所以。

薄夜咧嘴笑了笑,打算怎么补偿?我觉得要你们站在镜头面前公开道歉,不算过分吧?荣南重重一惊。

他这样的身份,是断然不能暴露在大众视野里的,然而薄夜,就是在逼迫他曝光自己的一切!这个男人……真是不好对付。

荣南下意识握紧了拳头,向来从容不迫的脸上出现了些许烦躁,薄少,关于这个……林晓晨会动手杀人,也实在是小概率问题,你不能将小概率的过错,放在别人的身上……小概率的问题也是问题吧?薄夜就是喜欢挑刺,就是喜欢拿这些东西去逼迫荣南,咦,人家节目组怎么没有出杀人犯,奇怪。

荣南脑门上青筋一跳,我……我怎么知道。

那你们反省反省。

薄夜一番话直接把他们堵得死死的,然后左手牵起唐惟右手牵起榊原黑泽,当着亨利警察的面,没给整个节目组的人包括荣南在内一分面子。

轻描淡写地嘲讽着,等你们什么时候公开这桩丢人的事情并且道歉,我再把我儿子送回来。

你们也可以选择不说,但我们也有自主公开的权利,我相信公平的伦敦警察一定会站在我们这边。

一个出了杀人案件的节目组居然没有丝毫的危机公关应对能力,为什么还能存在于世界上?言下之意,其实是想连带着整个节目组一块扫平了?薄夜牵着俩小孩子转身离开的时候,荣南等人都没回过身来。

等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了,荣南狠狠骂了一句脏话。

艾斯发誓这辈子就没见过尊贵优雅的荣南爆一句不文明的话,但是偏偏被薄夜这种刀枪不入又油盐不进的态度逼到了骂脏话的地步。

陆依婷立刻在一边哄道,荣少,您别气坏了身子……我们回去再想想解决办法。

怎么解决?!荣南怒吼一声,他薄夜现在就是按着我们的头在让我们道歉!艾斯和陆依婷都沉默。

若是被其他人知道这件事情,这七个小孩子,一定会通通都被他们国家接回去,这代表这什么你知道吗,代表着我们一个小孩都掌控不了!薄夜要毁了他的整盘棋!荣南发了很大的火,因为这些话不能当着薄夜的面说,所以压在心底变成了喉咙口的一根刺,他握着拳头,看着一边瑟瑟发抖的方海,骂了一句废物。

被警察带远了的小孩们围过来,看见荣南脸上阴沉的表情又吓了一跳,荣南意识到自己不能这样无所谓地发火,只能又端出一副笑脸来,爱娃上前喊了一声,叔叔。

看见好看的男子,总是令人心情愉悦的。

爱娃摆了个千金小姐的姿势,拉着裙摆踮起脚尖道了个好,荣南应了一声,你好。

先生,请问刚才的唐同学和榊原黑泽呢?她其实对于这两个人十分不屑,但是为了在别人面前维护自己良好的形象,没让口吻里的不屑暴露出来。

荣南一提这个,又是满肚子火,可惜了还不能对这帮含金汤匙出身的小孩子发泄,只能硬邦邦道,走了,他爸爸带他们走了。

爱娃没想到荣南的语气这么冷,意外之余又想到了唐惟身边那个高大有气场的男人。

该死的,凭什么这样的大人,都围绕在他身边?凭什么?爱娃握紧了拳头,她从来……从来没得到过这些关怀……为什么……唐惟可以轻轻松松获得所有人的注视?后来荣南领着艾斯和陆依婷走了,陆依婷走的时候还意味深长看着爱娃,小丫头,可别来揣测成年人的心思,什么年纪该做什么事,一旦越界,后果和那两个臭小子一样。

陆依婷觉得唐惟早晚有一天,被自己的聪明才智反噬。

爱娃被陆依婷警告得脸色一白,随后说不出别的话来。

方海被荣南留下来解决这帮小孩子的后续问题,随后荣南跟艾斯继续转头去想办法如何解决薄夜这个大麻烦,上了车以后荣南就没说过话,到后来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薄夜到底是……怎么从安检那边混出来的?他下了命令,不让薄夜出国的。

艾斯开着车子,不敢揣测荣南的心思,陆依婷说了一句,可能有人帮他。

有人帮他。

荣南猛地眼神一冷,薄夜身边到底还有谁能瞒天过海?甚至能够……帮他从安检海关逃出去,让他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伦敦!忘了过去不要醒来他猜不到答案,然而事实上便是,的的确确有人在帮薄夜,并且手段不低。

荣南道,用尽一切,让薄夜和唐惟闭嘴,不要让这件事情传出去,否则整个节目组中断,这群小孩子都得从我们手里逃走!薄夜一旦公开,节目组必然中断,谁还会让自己的小孩处在一个有杀人犯的剧组里录节目?到时候这群小孩都被他们的家里人接回去,那么荣南手里就一张底牌都没有了。

一开始荣南打得主意就是把这群小孩子先暂时捏在手里,方便自己控制。

然而还没来得及开始给他们洗脑,林晓晨的杀人事件就让他们半道中断。

荣南恨不得现在来一把枪把林晓晨射成血窟窿,这个该死的东西,偏偏要在这种计划里打乱一切!对了,国内唐诗那边这么说?艾斯立刻回复道,唐诗还是毫无发觉。

你确定是唐诗本人吗?荣南重复了一遍。

艾斯点点头,随后打转方向盘,是的,这个我们可以毫无意外地保证……荣南冷笑一声,你们也毫无意外地保证了薄夜在国内,然而事实上呢?薄夜早就神不知鬼不觉地到了伦敦!艾斯一噎,随后道,是我的失误,阁下……荣南没说话了,过了好久,又道,唐诗父母那边怎么说了?精神状态还是那样。

艾斯一提到这个问题,声音有些低沉,像是想说什么,又不敢说。

不知道是怕荣南生气,还是怕荣南伤心,阁下……他们现在还是处于……精神错乱的状态,经常记不起以前的事情,也经常把过去当成现在……唐诗父母的记忆情况相当混乱,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他们又是如何变成这样的。

荣南眸中出现了一种复杂的情绪,像是心软了。

可是他这个身份,由不得他半点心软。

最终,内心的那一丁点对于唐诗全家人的愧疚感也终于被自己的理智屏退以后,荣南捏了一把眉心,加重药剂。

阁下!艾斯有些惊慌,这个命令实在是太过重要,若是加重……他们很可能从此再也不能变成正常人,一辈子浑浑噩噩活得像个疯子……毕竟这种能够造成思维错乱的药不能乱吃啊……荣南喂了他们五年,若是加重药剂,唐诗的父母甚至很有可能直接精神失常。

这可是禁药啊。

我知道你的后顾。

荣南猛地攥紧了手指,给他们加重吧,哪怕一辈子都……记不起来。

他们不会记得唐诗。

不会记得唐奕。

不会记得薄夜……更加不会记得你。

或许这种方法对于荣南来说也很安全,这样就没人知道他曾经对唐诗原来那对父母下过手了。

可是同样的……这也是一种,自残的方式。

荣南闭上眼睛,用一种近乎低微的语气,喃喃着,忘了吧,最好永远都别记起来,活在混乱和梦里吧……阁下……艾斯有些不忍心了,您这是一种逃避啊……事实上,想要摆脱,不想要醒来的人,是您自己啊……不是坏人也非善人然而薄夜这天夜里回去倒是带着唐惟出去逛了一圈。

唐惟和榊原黑泽从那栋酒店里搬了出来,搬出来的时候还正好遇上方海他们,这可急坏了方海,这相当于要把唐惟从节目组里带走啊,拉着薄夜一顿好说歹说——然而薄夜从头到尾就俩字。

没,门。

想我儿子继续留在你剧组里遭受隐形的危险?想都不要想!薄夜留下一个潇洒冷酷的背影直接带着唐惟和榊原黑泽要走,方海拉着榊原黑泽说,那……榊原黑泽小同学,您得……得留下。

榊原黑泽又不是你儿子!岂料薄夜眼睛一眯,榊原黑泽作为我儿子的搭档,出生入死,还一起经历了被带到小阁楼的危险,我自然把他也看做我儿子的生死好伙伴。

作为一个父亲,我不想让自己儿子的同龄人也继续受这种威胁,他的事情我会帮着转告日苯的财政大臣,不需要你担心了。

这意思是想向日苯告状啊!方海吓得两腿都要哆嗦了,下意识就说了一句,不行……这是违反我们节目组最开始签订的合同的……薄夜当场就笑了!他是谁?他是商人啊!他是制定规则的人,居然还有人跟他讲规矩?薄夜让唐惟和榊原黑泽先站在旁边,伸出细长的手指在前台桌面上扣了扣,那动作看起来轻佻潇洒,可是偏偏方海却察觉到了一股子寒意。

薄夜咧嘴,违反合同?方海哆哆嗦嗦地解释着,不是薄少,我刚刚说急了。

其实大家也都是打工的……一切都是按着合同上的流程走对不对?唐惟和榊原黑泽两位小同学都是我们节目组花重金请来拍摄节目的,所以大家初衷就是想着合作愉快,完全没想过会发生这种事情,您,您不能直接破坏了所有平衡啊,大家都是互相尊重的是不是……薄夜听着方海讲了一大串长篇大论,没有一句话是有用的,听到厌烦,干脆轻轻啧了一声,随后又敲了敲桌面,道,直接讲点我感兴趣的,我问你,这个签约合同的时候,你们当初有承认说会出现现在这种主持人杀人的情况吗?方海呆若木鸡地摇摇头。

薄夜冷笑,那不就结了!是你们首先破坏了合约上条例的平衡,让我的儿子被迫限于危险的境界,现在居然还有脸倒打一耙,说我违反合约?方海浑身一颤,不,不是的,薄少我不是这个意思,是我没表达好,我完全没有要怪罪你的意思。

薄夜继续冷笑,用眼神示意他,意思就是,编,接着编啊,我听听你能不能编出一朵花儿来。

方海没话说了。

然而薄夜道,怎么了,还要继续跟我辩论一下合约内容吗?方海立刻道,没有没有,薄少,您……您说的没错,都是我们节目组的责任,我们反省……反省就对了。

薄夜嘲弄地看了方海一眼,随后压低声音,回去告诉你家主子,别以为他玩的把戏我不知道,我偏偏要抽光他手里的底牌。

不是想跟我对着干吗,我就喜欢你主子那种不怕死的精神。

方海被薄夜这通警告吓出一身冷汗。

然后薄夜笑了两声不再说别的话了,转身就牵起榊原黑泽和唐惟的手,唐惟问道,我们去哪儿?给你们另外开酒店。

比这个好吗?废话,这种垃圾酒店,瘪三才住。

……方海听着薄夜的话,默默地又哆嗦了一下。

薄夜这是……这是拐着弯儿在,在骂他们家荣南大老板是个瘪三吗?他真是……太无法无天了啊!怎么会变成这样!越来越难招架了!薄夜带着唐惟和榊原黑泽走出酒店以后,不远处开来一辆车子,他拉开后面的车门让孩子们先上去,随后自己才拉开副驾驶座。

刚上车,唐惟就听见驾驶座上传来一道声音,哟,小徒儿,听说你立大功,抓着杀人犯了?唐惟心中一喜,把头伸到前面去,大喊一声,师傅!祁墨开着车子,大半夜的还带着一副墨镜,吹了声口哨,怎么啦,惊喜吗?惊喜!唐惟开心地声音都跟着拔高了,哇!你们都来了啊!洛凡叔叔呢?他们几个在酒店里等你呢,说是晚上要带着你好好出去吃一顿,对了,这位是你的好朋友吗?你好先生。

榊原黑泽很有礼貌地笑了笑,我是唐惟的朋友,你可以喊我Sakakibara。

榊原黑泽吧?祁墨摆了摆手,不好意思啊,之前入侵了你们的资料库,调查了一下你的身份。

……这人怎么把黑客人家资料的事情说的这么顺口?榊原黑泽有点意外,你也会?哟?祁墨反问一句,你不如问问唐惟的技术都是跟谁学的?榊原黑泽一脸好奇地转头去看唐惟,就见他尤为得意地说道,这是我的师傅,世界首席黑客师!R7CKY!榊原黑泽瞪大了眼睛,那……那个黑客高手R7CKY?是您?!祁墨从后视镜里看他们,笑了笑,你居然还听说过我?不得了,看来你也不是什么好孩子。

哈哈。

榊原黑泽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主要上一次你入侵我们国家的银行数据库,我爸爸气得在家里发了一顿大火,说要跨国抓黑客,而且还说抓着你非要把你剖腹了不可。

祁墨立刻缩了缩脖子,我靠,你父亲这么可怕?有暴力倾向的人怎么可以做财政大臣呢?唐惟哈哈大笑,你完了,遇到了仇人的儿子。

我不会告发你的。

榊原黑泽立刻举手道,我好羡慕唐惟啊,身边有你们这样的人。

事实上,这并不是一种幸运。

开车的祁墨耸耸肩膀,虽然我不是个彻头彻尾的坏人,但我也不算什么好人。

榊原黑泽沉默了,过了好久才说,好人和坏人的范畴,在某种程度上,是很容易跨越的。

如何做到喊动他们年纪轻轻懂得倒是蛮多的嘛。

祁墨多看了榊原黑泽一眼,没说别的,后来到了一家看起来的确相当高级的酒店,门口霓虹灯下的喷泉池正随着优雅的萨克斯音乐上下变幻喷水造型,哇哦。

唐惟眼里大放光彩,的确是比刚才的高级。

薄夜的笑了一声,废话,因为这是你爹我开的高端公寓式酒店。

唐惟的脚步一顿,不可置信地回头,爹地,你说什么?这……这是薄夜开的?!真的假的?!你什么时候……在国外都有了酒店集团?!薄夜了然地猜出了唐惟内心的疑惑,上前拍了拍他的脑袋,然后带着他进去,直直往最高楼层的海景房走,当然是我自己在外面的企业了,不用担心,以后都是你的。

唐惟想了想还是问道,你到底瞒着我和妈咪,在外面开了多少集团?薄夜带着他去了房间里,这是一个套房,里面有特别多的房间,外面还有个客厅,就是一套复试的公寓,装修精致到比别人家别墅都要高级,白越等人都坐在客厅里玩飞行棋,看见唐惟的时候挥了挥手,哟小家伙!哇!唐惟兴奋地冲上去挨个抱了一下,我没想到你们都来了……真是太惊喜了!丛杉也难得地露出了笑意,冲着唐惟道,其实你一到伦敦,我们就跟着来了。

我爹地和我说啦。

唐惟拉着榊原黑泽坐在沙发上,瞧,这是我的新朋友,我的搭档华生——一群人大笑起来,榊原黑泽在众人的笑声中介绍了一下自己,各位好,我叫榊原黑泽,是唐惟的好朋友。

我听说你们两个一起破了一个杀人案。

祁墨停了车子走进来,将钥匙往旁边茶几上一丢,就直接陷入沙发里,像个大爷似的躺着,怎么看出来的?唐惟指了指自己的脑瓜,靠直觉。

哟,跟真的一样。

白越在一边开玩笑说,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是福尔摩斯转世呢。

一群人又是一阵大笑,随后倒是洛凡开口了,晚上想吃什么夜宵?我真的不用再去剧组录节目了吗?唐惟还是有点不放心,怎么感觉被薄夜接过来就像是解放了一样,可是那个节目好像还没暂停……我记得明天还有游戏环节。

有什么好去的,破烂节目。

Asuka在一边嗑瓜子,一边打游戏,荣南想出来的节目游戏,肯定不大灵光。

我们这次其实主要目的就是把你从节目组解救出来,随后找个理由把节目组的事情彻底搞黄掉,最后让荣南什么都没捞着。

好坏哦。

唐惟捂住嘴巴笑起来。

榊原黑泽也跟着笑,笑完了,小男孩才轻轻说了一句,大概是因为人多,他不敢太放肆,只是一句话,令所有人都一下子警觉起来。

他说,不过说来也奇怪,我们父母的身份都那么高高在上……你们说的那个叫做荣南的男人,到底是……怎么跟我们父母沟通好,能放心让我们来参加节目的呢?荣南本人到底是谁此话一出,全场寂静。

Asuka连着瓜子都不磕了,瞪大了眼睛看着榊原黑泽。

榊原黑泽吓了一跳,因为周围人看着他的眼神实在是太过奇怪,后来他自顾自喃喃着,等等……是我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吗?唐惟猛地扭头,拍拍他的肩膀,用福尔摩斯里的话对他说,华生,你发现了盲点!白越感慨着,果然我们是时候用小孩子的角度看世界了……祁墨道,没错,为什么荣南请得动这群人?薄夜的眼睛眯了下去,最开始喊唐惟,也是透过苏祁过来喊的,苏祁家里和中央有关系,就跟叶惊棠一样……甚至可以说是地位永远不会被动摇的国企,荣南为什么通过国企的人,来联络唐惟?丛杉倒是从一边抽出了一个小白板来,然后在小白板上面写了几个可能性,我们慢慢来看,首先,先从荣南为什么会找苏祁下手过来倒退一下。

唐惟这次也加入了他们的推理思考中,然后忽然间说道,是不是,他知道苏祁叔叔跟我关系好,所以旁敲侧击,让苏祁叔叔来找我,这样喊动我的可能性更大一点?丛杉点点头,把这个写了上去,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那为什么不找薄夜?洛凡反问了一句。

很简单。

Asuka指了指薄夜,薄夜是绝对不会同意的,所以不如先从苏祁下手,让苏祁劝动唐惟,这样唐惟自己做了决定,薄夜不会拦着。

说的没错,薄夜虽然在很多事情上不会同意唐惟去做,但是如果是唐惟本身已经决定好了的事情,他也会给出让步。

所以,从苏祁这个方向,来让唐惟参加节目,是最轻松,或者说,概率最大的。

白越简单分析了一下,这说明,其实荣南平时相当关注唐诗唐惟的日常生活,不然的话他怎么知道苏祁是一个令唐诗和唐惟都毫无戒心的男人?没错!祁墨也同意白越这个分析,荣南一定在某种程度上,有可以得知我们日常生活消息的权利,所以他一定不是一般人。

那么回到最开始的问题,为什么他能喊动一群家里地位如此高大的小孩过来参加节目?正好回答这个问题的是——荣南不是一般人。

他家里……Asuka脸色惨白想到了一个可能,是不是,也跟我们一样?所有人都震惊了。

荣南家里很有可能也有着在某种程度上无人可比的地位,所以才能这么放肆,或者说,只有这种地位,和他们相媲美的,才能够喊动同等地位的人。

毕竟不是一个圈子的人,根本沟通不到一起。

意识到这个可能性的时候,大家都倒抽了一口凉气。

这个就……有点可怕了啊。

祁墨搓了搓手,那么荣南倒是真的很难搞了,不过目前来看,那些出名的豪门贵族里,到底有哪一家是姓荣的?或许荣南这个名字,本身就是个假名呢?唐惟倒是在一边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拼尽一切达到目的其实我还有一个想法,或许就是……荣南曾经跟我们有过一定的接触,包括唐诗在内,只是我们忘了。

薄夜皱着眉头,在大家都集中注意力思考事情的时候,把话说了出来,也有柯南,随处可见,所以忘了……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我和洛凡第一次见到荣南的时候,他给我们的感觉就很奇怪。

祁墨一句话,让房间里剩下的几个人都纷纷把视线转移到了他们两个人身上,祁墨用手肘捅了捅洛凡,喂,对不对?嗯。

洛凡很少说话,不过说出来的话一般都是重点,不可小觑,但是……又觉得曾经见过。

这种感觉很熟悉,是真的。

祁墨又重复了一遍,只是荣南的气息也太过神秘,那种神秘感很复杂,像是我们见过,但又像是没见过,而且……我觉得荣南对我们,也是这样的感觉。

你们彼此都在互相试探。

薄夜盯着祁墨和洛凡好久,最后叹了口气,这就真的很令人头大了,荣南一定是一个地位很高的人,但是他日常生活也藏得很深,不过从他今天来警局里,带着两个手下的样子来看,他应该是有一定的……政治上的权利的。

几个人一愣。

随后白越喃喃着反问了一句,莫非是**?这我不清楚。

或许是某家中央的**,和叶惊棠一样。

薄夜压低了声音,不过最近叶惊棠的公司遭到了打压,我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对于大体没有影响,但是居然有人敢对叶惊棠出手,这就令人很奇怪了……Asuka有些错愕,叶惊棠?他们家不是在中央也很稳固吗?为什么会受到影响。

所以我怀疑,是荣南下手的。

叶惊棠跟我抱着一样的想法。

薄夜看了一眼接他话的Asuka,我敢肯定,荣南一定是中央的人,所以敢和叶惊棠正面抗衡——不过因为我们在中央也各自有人,他只不过在拿叶惊棠,试探我们这帮人的水有多深。

拿一个局外人来试水,真是太恶心了。

丛杉一字一句,要说薄夜他们几个玩的是白道,那么丛杉就是属于黑道的地下丛林,只是丛林从来都不是承认自己属于黑道这块,甚至跟中央也打着交道——这便是丛林聪明的地方,得以成为亚洲最大地下党的原因之一。

他们懂得进退和保全。

榊原黑泽看着他们一幅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就道,不如……我让我爸爸帮你们透露一点消息?诶?众人都去看向坐在沙发边上的小男孩。

榊原黑泽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随后道,其实我觉得,你们都想得太复杂了啦,以我们小孩子的眼光来看,荣南喊我们,肯定是为了掌握我们,那么为了掌握我们,达成这个目的,付出肯定是要多的啊。

在这个前提下,我们被召集,一点都不奇怪啊。

因为这就是荣南拼尽一切要达到的目的啊。

不管他是谁。

猜出真相缺失拼图完了。

祁墨颓然地倒回身后的沙发上,被榊原黑泽这么一说,感觉所有的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这个时候,原本盘旋在唐惟脑海里的念头,已经开始越发强烈了……如果他的猜测没出错……如果没出错的话……那么排除了那些可能,综合这些选项,剩下的真相,即便不可能……那一定是真的。

唐惟握紧了拳头,我知道了。

你知道了什么?唐惟嘴巴里吐出一个字,在出声落地的瞬间,所有人的瞳孔分秒钟紧缩成了针孔状。

大家,都被唐惟嘴里那个答案,惊到说不出话来。

的确……这么一来,所有的事情,都解释得通了……从一开始的有人用尽办法让七宗罪浮出水面,再到后来又召集七个小孩重新组合成新的七宗罪,这一切都可以联系起来了。

唯一,唯一缺失了一块。

那个重要环节得不到任何证据的证明。

薄夜觉得脑子里的线索还差一个很致命的拼图,大体已经明了,或许就差那点睛一笔。

没关系,或许……我能找到答案。

唐惟轻轻喃喃着,爹地,你相信我吗?我相信你。

薄夜顿了顿,但是我,不想让你一个人冒险。

唐惟表情愣了愣,随后道,啊,好啊。

为了保护妈咪那个傻女人,我们并肩而行吧。

薄夜眸光深沉,伴随漆黑夜幕的浓重,逐渐晕染开一团令人无法形容的阴郁。

这一切……所有的一切,都可能,只是某个人手里把玩的棋子。

他们所有人,都逃不出,笼中之鸟的束缚。

唐惟在薄夜的酒店里睡了一晚上,和榊原黑泽一起。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薄夜替他拆了那些绷带,一边拆一边说,好了好了,已经做到足够的威慑了,接下去不用装了。

我还能继续演。

唐惟做出一副虚弱无力的样子,爹地,记得帮我讹钱,讹个几百万……不然我白白从楼上摔下来。

哈哈。

薄夜听见唐惟这个话,直接笑了,没想到你胃口这么大。

对啊。

唐惟鄙视的说,你当初还就给我妈咪五百万呢,哼,真小气。

薄夜脸色一僵,那我他妈当初不是……不是眼瞎嘛!现在我所有的钱都是你的,随你送多少给唐诗。

唐惟不信,那我要这个酒店集团的股份。

哦,拿走啊。

你还有什么?建筑工地。

……国金大厦。

……宇宙创意传媒。

等等,那个力压星光传媒的公司?唐惟听见这个名字的时候,直接愣住了,最近新起的那个,势头超猛的,我听方海导演说了……对啊。

薄夜一边收拾绷带一边轻描淡写来了一句,闲着嘛,不想看福臻他们一家独大,干脆开了个同样性质的娱乐公司,丢过去给他们体验一把被人碾压的感觉。

……你能不能不要这么不要脸!荣南真惨遇上你们榊原黑泽在一边特别意外,薄先生,您可以分身那么多来管理吗?岂料薄夜摇摇头,不能啊。

……唐惟对自己爹地现在的行事作风真是感觉摸不到头脑。

现在的薄夜做事情全看心情,对待人的态度也全看心情,乐意的时候搭理你一下,不乐意的时候,眼皮子都懒得抬。

外界评论他现在无法无天,的确没做。

薄夜现在有的是无法无天的资本,唯一能够收紧他的,或许只有唐诗。

那你为什么要开这么多公司?唐惟想了想还是问了一句,资金周转地过来吗?能啊。

薄夜回答得也毫无压力,哎呀,薄氏集团那群老东西真是烦死我了,所以我闲着没事干自己开几个公司玩呗。

那别的领域的经济……你懂吗?薄夜很干脆摇摇头,不懂。

……不懂你装的跟大佬一样随手就注册一个公司搞工程到底是干什么啊!不怕亏钱吗!薄夜咧嘴笑了笑,这么担心我?不要慌,世界末日的时候,你爹我都不会出事。

唐惟看着薄夜,皱起眉头,你要成熟稳重起来了知道吗?薄夜挑眉,我现在不成熟稳重吗?好吧,办事好像的确是比以前靠谱了。

但是为什么性格好像比以前不靠谱多了。

唐惟没说话,看着薄夜把他的绷带都拆掉,然后又帮榊原黑泽拆了纱布,最后挨个检查了一遍他们的伤势。

唐惟身上擦伤比较多,白越进来给他重新在伤口处喷了消炎药,又给榊原黑泽检查了一下伤口,榊原黑泽很不好意思地喊了一句谢谢。

没事,今天估计你们还得面对一下导演组。

白越看见薄夜把绷带拆了,啧了一声,你手怎么这么痒?!一会方海要上来抱我们大腿看情况了,你怎么把装备卸了?薄夜被白越骂了一顿,还有点懵逼,方海干什么又要过来?当然是谈谈继续让唐惟参加节目的事情啊!白越一个头两个大,我的天,荣南早上打了十通电话来我们前台,说要好好谈谈,等下就来酒店找我们。

薄夜已经不想去询问荣南是怎么查到他们的了,毕竟他们相信荣南肯定有这个手段。

他说,你接了?没有。

白越说,洛凡接的。

薄夜当场就笑了,那估计……荣南得气死。

说起这个白越也想笑,洛凡是个冰山性格,半天不说一个字,接起电话讲了一句你好,后来不管荣南说什么,他都是——哦,啊,不知道。

荣南在对面废了大半天口舌,感觉自己在和一个机器人说话,后来忍着怒火喊了一句等下来找你们就挂了电话。

挂完电话以后洛凡扭头看自己的好搭档祁墨,他说,这人怎么这么有耐心?祁墨笑得捂着肚子,我觉得你喊丛杉去接电话,也是一个反应。

不。

丛杉摇摇头,我是懒,不是冷。

换做我,估计连电话都不会接。

Asuka感慨一句,荣南真惨,遇上你们俩。

他的虚伪深入骨髓然而十分钟后,甚至说不需要十分钟的时间,白越用神一般的技术在唐惟的脑门和手臂小腿上用无毒的颜料画出了相当逼真的伤口。

一帮人在那里看得目瞪口呆。

唐惟也很惊异自己手上这道伤口,完全就是眼睁睁看着白越拿着画笔调着颜料上色的,最后的效果居然跟真的一样。

这简直堪比武打片的特效化妆啊!难怪薄夜可以易容流出来,白越这个技术真的是无敌了好吗!洛凡还是第一次亲眼见证全过程,冷面的他难得地居然也露出了震惊的表情,看着像是摔得很惨。

是呀。

唐惟抬了抬完好无损的胳膊,上面一道鲜血淋漓的口子,又正好看起来像是刚刚愈合还没彻底恢复的样子,只能说白越的绘画技术已经入木三分了,居然连这个程度都可以模仿。

你脑门上我还给你把手术缝合的刀疤都画出来了呢。

白越给了唐惟一面镜子,让唐惟自己看看,唐惟见了以后就倒抽一口凉气,天啊……乍一眼自己都要汗毛倒立,这个伤口不狰狞,却特别真实。

行了,这样的效果应该足够了。

白越去了洗手池洗颜料,一边洗一边道,要不是薄老狗手贱把你们的绷带拆了,都不用我多此一举特意画点伤口上去,别碰啊,颜料可能还没干,一会吹风机给你俩吹吹。

唐惟和榊原黑泽对视一眼,觉得特别神奇。

唐,你身边真是藏龙卧虎。

榊原黑泽没忍住还是感慨了一声,大家都特别厉害。

唐惟说起这个就特别自豪,那必须,白越的医术是最好的,也就江凌哥哥可以跟他比一比。

白越正在洗画具,听到这,俊脸一拉,三千白发倾洒下来,搭配着他那张隐隐有着些许怒意的脸,看起来还有些妖孽,谁?江凌?江凌比得上我?开玩笑!哈哈哈。

Asuka在那里开玩笑说,嫉妒,你真是太小心眼了。

小心眼怎么了!白越恶狠狠地说着,我小心眼吃你家饭了?我就是不乐意有人拿我和江凌比较!丛杉托着下巴,懒洋洋地半眯缝着眼睛,白皙的脸上带着些许慵懒的笑意,低沉道,我看你挺喜欢他的。

咔擦!白越感觉自己膝盖上中了一剑,整个人洗盘子都抓不稳了。

外面的众人看着白越身体一顿,顿时越笑越嚣张,尤其是祁墨,拍着大腿狂笑,说中了说中了!说中了白越的亏心事了哈哈哈哈!你那么讨厌江凌,可是好像还是喜欢跟他学术交流的嘛!那是因为高处不胜寒,惺惺相惜你懂么!白越真的想把那一盘颜料砸在祁墨那张欠扁的脸上,你笑什么笑!你有什么资格笑!自己跟洛凡在一起这么多年还不肯承认呢!祁墨声音一噎,什么在一起?我俩都是男的!哟!白越哼了口气,那你还说我喜欢江凌呢,我俩也都是男的啊。

洛凡在一边帮着祁墨怼他,你长得像女的。

又是一顿爆笑。

白越举着画笔冲出来——狗男男,我和你俩拼了!荣南敲门,服务员帮着打开门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一个一头白发的俊美男子挥舞着刚洗干净,水都没擦干的画笔朝着另外一个脸庞冷若冰霜的男人喉咙戳过去,那招数看着像是一招取命的,偏偏旁边冲出来一个笑得灿烂的帅哥把白发青年的动作格挡了下来。

白越咬牙切齿,得,你俩狼狈为奸!出手阻拦的祁墨察觉到门口有动静,抬头看见荣南站在外面,原本还轻佻地笑着,在对上荣南视线的那一瞬间——一股紧张的压抑感就将他整个人吞没。

房间里的所有人,都停住了原本还在开怀大笑的动作。

这甚至和前一秒的欢乐气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荣南一进入他们的范畴,就让所有人如临大敌。

连同唐惟和榊原黑泽一起。

荣南看着白越那满头白发,脑海里猛地掠过一个念头。

白发?这世界上满头白发的人……可不多啊。

荣南咧嘴笑了笑,随后站在门口,由艾斯替他说话道,大家早上好,我们老板今日上门……是想来找唐惟和榊原黑泽两位小朋友好好谈一谈的。

白越收手,画笔在瞬间落入袖口中,动作熟练到不到一秒钟时间就收起了所有的工具,随后转头,他找了根绳子把自己的长发绑起来,那银白的颜色在荣南眼底有一种妖冶的美感,男人轻笑一声,先生的头发倒是相当漂亮。

白越冷笑一声,羡慕?我推荐你一家理发店,你也可以。

这种商业口吻过招,大家都是再熟悉不过了。

随后荣南没说话,看着他好久,倒是里面的丛杉先站起来,你不是要找唐惟吗?我们先让地方给你们吧。

原本这间房也是套房,里面还有个小客厅,大部队就干脆走到了小客厅里面,留着薄夜和两个小孩子呆在外面。

随后细微的交谈声传来,在里面的人也都双手抱在胸前,表情严肃。

他们是七宗罪的其中五个人,嫉妒,暴怒,**,傲慢,懒惰,通通都在这一个狭小的房间内。

Asuka皱着眉说了一句,你们感觉到了吗?白越点点头,感觉到了,那股压迫感。

我觉得从外表和气场上来看,荣南应该不是普通家庭,或者说……比富人阶级更加往上一个层次。

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祁墨张嘴说话,赞同了丛杉的观点,之前见他第一眼我就觉得他……是个从政的,因为他给我的感觉就是两个字——洛凡把祁墨的话说了出来,虚伪。

众人一惊。

对,虚伪。

无比的虚伪,虚伪到了骨子里,甚至已经成为了一种本能。

只有从政的人才会将虚伪这两个字演绎到如此淋漓尽致,官场风云不比商业场子少,而且厮杀同样惨烈,多的是人丢了饭碗,也多的是人踩着自己恩人的头顶往上爬。

既来交谈为何带枪他笑起来的时候,也没多少真诚。

白越托着下巴,我要防备一下他,因为他看见了我的白头发。

毕竟白越原本在七宗罪就是以白头发作为标志的,如果荣南对七宗罪有一定程度了解的话,那么一定会联想到白越和七宗罪嫉妒的关系。

丛杉不说话了,沉默了好久,他又是语出惊人一句——或许荣南给我们的感觉,这样复杂神秘是因为……他是不是很可能,也是七宗罪的人?此话一出,在里面小客厅的众人顿时变了脸色,且是脸色各异!白越倒抽一口凉气,为什么?祁墨差点打翻了刚倒的红茶,甚至爆了一句粗口,我cao……真的假的,为什么既然都是七宗罪的人,非要跟我们作对?我只是这样猜测而已。

丛杉的表情还是这样冷漠,因为他的身份气场其实和七宗罪的标准很像。

高于常人,异于常人。

那他会是谁?剩下的,只有暴食。

可是若荣南是暴食的话……根本找不到他是暴食的理由啊,七宗罪的名次和性格其实都是和本身词语有着一定的关联性的。

贪婪呢?洛凡和丛杉一样,从来不多说话,但是一旦说话了,也是一语道破天机的那种,既然不是暴食,就只有贪婪了。

你说……荣南是贪婪?!祁墨不敢置信地拔高了声调,随后被洛凡一下子按到大腿上捂住嘴巴。

小声点!洛凡低声对跌在自己大腿上的祁墨警告着。

祁墨还是那副惊讶地瞪大眼睛的模样,所有人都陷入了一种震惊又死寂的沉默。

他们从来都……以为贪婪已经死了。

那个运筹帷幄多智近妖的少年,死在那一场被前后夹击的战役里,用自己的生命,换来了剩下六个人逃出生天。

可是若是……若是他根本没死呢?所有人都不敢想象。

他们已经自动把荣南代入了贪婪这个身份,如果洛凡的猜想是真的,那么刚才站在他们面前的洛凡,就是那个曾经和他们已经顶着枪林弹雨闯过来的生死兄弟!只要一句话就可以为对上拼了性命的那种!洛凡知道自己这个想法有点太过异想天开,可是这个世界上,最不缺少的,就是可能。

一切命运都是个未知数,就代表着,有无限种可能。

荣南若真是贪婪,为何不与他们相认?为何要一举消灭他们?为什么做出那么多针对他们的行为?所有的迷雾又遮住了他们的视野,白越等人觉得背后像是有人在牵扯着他们,从始至终,他们身上都有着一根无形的线。

然而此时此刻,薄夜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荣南,小唐惟往他怀里缩了缩,做出衣服一幅的样子,薄夜拍了拍唐惟的肩膀,示意他不用害怕。

随后抬头,正好荣南在微笑。

笑得又虚伪,又完美。

薄夜轻描淡写地看着他,随后抛出一句令人压力无比巨大的话,荣先生既然是向来谈事情的,为什么身上还要带枪呢?所有奉承都是施舍荣南的眼睛猛地一睁,他是如何发现的?!随后他笑着对薄夜说,薄先生多虑了,我身上并没有枪。

装,继续装。

薄夜要是不要脸一点,现在说一句要搜身,荣南现在就能被打脸啪啪响。

只不过他在赌薄夜会不会这么追根知底胡搅蛮缠罢了。

薄夜凉凉地笑着,带枪了又怎么样?带枪又如何?他又不在乎。

现在哪怕有人拿枪顶着他的脑袋,他都笑得出来。

又不是没死过,又不是没被枪射过,多大点事啊。

荣南看见薄夜眼里的嘲讽,下意识握紧了拳头。

可能也只有薄夜能让他有这种如临大敌的态度,男人在面对与自己旗鼓相当的敌人的时候,不得不让自己所有的警戒心都竖起来。

薄夜轻笑说,是来让我儿子继续回去录节目的吗?荣南面对薄夜轻嘲的表情,还是一样从容不迫的样子,看来他也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人,所以起码能够在对峙的时候保持自己最底线的理智,是的,出了这一系列事情,的确是我们节目组的疏忽,但是薄少,其实我们节目组也是很真心地在反省错误。

方海这几天忙碌你也看见了,大家都一起走到这一步了,也不能让努力付之东流……薄夜听完他的话,才低低的笑了一声,似乎这就是对于荣南所有话语的回应。

荣南眉心一跳。

隔了好久,才听得薄夜低声道,哦?你们的努力?很可惜,我没见到。

我只见到了一个节目组拼尽一切保全自己的名声,连出了杀人案件都藏着掖着唯恐受到影响!薄夜字字句句都相当一针见血,荣南皱着眉,我承认一开始我们节目组的所作所为的确不好。

第一反应是为了节目组的收视率而忽视了小孩的心理状态,这一点我让方海他们在反省了,至于后续,我也会加强对于小孩子的安全防备。

薄先生能够同意孩子过来,也是因为相信我们会起一个良好的保护作用,很感谢你对我们的信任——到现在这个田地,还想说这种漂亮话吗?薄夜饶有兴趣的撑着下巴,修长的手指掠过唇边,勾起一抹轻佻的笑意,男人漆黑深邃的瞳仁如同一个黑洞,所有情绪在里面凋零,他意味深长地说,你非得这样从头到尾都装出一副不慌张的样子吗,荣南?做错了事情就得挨打,一味地想要弥补是没有用的。

荣南坐在那里,如遭雷劈。

薄夜站起来,用一种低沉的声音对荣南说道,可惜了,你这个人,又恶心,又虚伪。

虚伪到过分,没人能够琢磨得透你的内心。

荣南的手指猛地攥紧。

是不是觉得自己高深莫测?是不是觉得自己神秘透了?你就继续自我沦陷在这种人设里面吧,你从来只会粉饰太平。

所有已经发生的事情,你根本不会做一丝一毫的补救,这就是你让我觉得恶心的地方。

薄夜一字一句,若是语言可以伤人,那么他现在那些话语定能分分钟割开荣南那副冠冕堂皇的皮囊,荣南,你知道自己最失败的地方是什么吗?是你的补救,永远都是为了你自己,从来没有考虑过受害者的心情!荣南觉得自己的呼吸都跟着在那一瞬间停止了,听见薄夜的话,如同利刃刺穿肺腑。

他说他虚伪。

说他不会补救,说他只是为了他自己。

荣南觉得握紧的拳头都开始隐隐发起抖来。

猛然间想到了当年那出令人绝望的案件,到如今他事后疯狂网罗一切,是不是也只是为了……自己良心上的好过?艾斯从来没见过荣南可以被一个人寥寥数语打击成这样。

薄夜看着荣南那张在瞬间变得苍白的脸,他眸光清朝,像是在嘲讽荣南,或者说——嘲讽当年那个同样虚伪自私的自己。

你从来就不懂外面的世界,你只为了你自己。

我承认这是一个十分方便快捷的活法,但是荣南,你根本学不会去尊重身边任何一个人。

薄夜直勾勾盯着荣南,我曾经也是这样,懂得这种道理的代价就是和死神擦肩而过,荣南,你不要再跟我说那些漂亮客套的话了,说实话,这种话除了能欺骗你自己,别的一个都骗不了。

别人不拆穿你,是因为,他们不敢。

因为他们低于荣南,所以哪怕荣南再烂,他们都不敢说一个不字。

可是薄夜不同,他随心所欲习惯了,不管是曾经,还是现在。

那么薄先生你……你现在不也是——荣南刚想争辩,薄夜就看穿了他所有的念头。

先别急着反驳我,哪怕回归主题,来谈谈我儿子和你们节目组这个事情,你现在以一个不道歉不公开的态度来跟我谈,我他妈放你进门,都是给你面子。

最后半句话出声落地的瞬间,就有一股寒意拔地而起!荣南一惊,抬头看见薄夜冷笑着,他像是做了决定,一锤定音一般,眯起眼睛来看着荣南——两个选择,一个,你带着节目组公开道歉。

另一个,我们自己公开。

薄夜双手插在兜里,修长的身影立在他们对面,像是隔了一道天堑。

男人精致的面容染上几分杀意,你那可笑的,强撑的,靠别人施舍才够戴下去的面具,真的很无趣。

他说靠别人施舍。

荣南现在恨不得找人当场弄死薄夜,可是一旦生气,就证明……他被说中了。

薄夜所有的话,都戳在了荣南的软肋的上面。

他的身份和地位让他虚伪到了不允许别人反驳,所以所有的,都是奉承。

可是需要奉承的他,从某种方面来说,也就等于……接受着别人的施舍。

薄夜喊了一声,林辞!林辞就站在外面,身后跟着一群保安,随后以一种艾斯和陆依婷都想不到的方式,居然直接将荣南他们赶了出去!交涉失败,把这三个人给我从房间里轰出去,不准再放进来!敢接近一步,告你们骚扰。

少帮倒忙不要添乱所有人都想不到会有这出动静,直到保安真的进门了,薄夜真的下命令了,他们才明白,这不是在开玩笑!荣南长这么大,坐上这个位置以来这么久——都没有被人这样从酒店房间里赶出去过!简直可以说是奇耻大辱!赶走荣南以后,薄夜简直浑身舒畅,随后几个人从里面小客厅走出来,纷纷目瞪口呆。

你把荣南赶走了?薄夜说,对啊,怎么了?你居然敢赶他走?祁墨睁大了眼睛,他看着来头不小啊。

他谁啊他,一天天神神秘秘不自报家门,天王老子吗?薄夜冷笑一声表示毫不在意,随后又道,诶对了,中午吃什么,想好了吗?Asuka张着的嘴巴还没合上,你节奏这么快的吗?一下子转到了中午吃什么?我天啊……你可是刚刚把荣南赶走了啊!薄夜扭脸说了一句,怎么,你羡慕?没关系,我等下也可以叫保安把你赶出去,给你享受一下荣南的待遇。

Asuka立刻把脸一拉,不了不了,那我还是喜欢大家伙儿。

一群发出一阵笑声,唐惟站在那里,感觉自己一时半会有点看不懂自己的父亲。

他似乎比以前更叛经离道了。

这是一种好还是不好呢?好处就是,现在他的确懂得保护身边人了,然而坏处也有,唐惟怕他这样等于直接得罪荣南,以后或许会有什么隐形的灾祸。

薄夜像是察觉到了唐惟的想法一般,上去牵着自己儿子的手,摸了摸他的脑袋,想什么呢?我怕你哪天被荣南追杀。

唐惟很诚实地看着薄夜的脸,轻声道,我怕你这样嚣张对待他,他会报复你。

哦。

薄夜不以为意,那他来好了,我也不是没准备。

你说这人怎么这么刀枪不入啊!唐惟噎了噎,才道,好吧,我该相信你有能力自己保护自己的。

没错。

薄夜拉着唐惟去了大厅,你的任务就是自己保护好自己,至于大人,你不用担心,说句难听的也没资格担心。

虽然这话很直白。

但是的确就是这样,作为一个小孩,你自己不给大人添乱就是很好的帮忙了,乱担心什么?大人的事情自己一定会解决,多余的担心反而会打乱小孩和大人的节奏。

后来一群人坐在客厅里谈论了中午到底要去吃什么,林辞还在郁闷他们到底是怎么一下子从猜测荣南身份跳转到了吃午饭上面来,然而那帮人已经决定了。

就去这家餐馆吧!林辞还没反应过来,一群人飞出来,林特助开车开车!走!唐惟满眼都是兴奋,抓着林辞的手,迪士尼的主题餐厅啊!我现在是彻底自由身了吗?薄夜回过头来看他一眼,然后说,对,比较他们不敢跟你打官司。

虽然唐惟现在的确是违反合同在自由活动了,不过也是他们先不遵守合约在前。

给点颜色就开染坊荣南从未想过薄夜就这么光明正大地直接轰他出门,然后大摇大摆……带着儿子和一帮人,开始了相当惬意的伦敦旅游。

比如此时此刻的贝克街大马路上,前后压着三辆豪车,为首一辆黑色的超跑上面坐着一大一小两个男人,尤其相似,一看就是一对特别酷的父子。

长得高大的那位父亲咧嘴一笑,漆黑的瞳仁如同夜晚的星幕,惹得路边一堆姑娘叫了一声,纷纷掏出手机来抓拍,然而跑车速度飞快,只那一瞬便从她们身边飞过。

留下的,大概是只是一个妖孽却又转瞬即逝的侧脸。

唐惟翻了个白眼,我要回去告诉我妈咪,你在伦敦撩妹。

薄夜倏地俊脸一拉,臭小子,一定要这样对待你爹我吗?唐惟双手抱在胸前,谁让你浪呢,一会我要和妈咪视频电话,你不许出现!一听要和唐诗视频,薄夜就跟饿了一个月的野狼似的,眼里都能发出悠悠的绿光了,恨不得啪啪啪敲打着车喇叭,快!什么时候跟她视频?给她看看你爹我现在帅气潇洒的样子!唐惟对于自恋的薄夜感觉到很无语,她可能对你这样一张脸形成抵抗力了。

薄夜一下子没气蔫吧下来了,怎么能这样,我这张脸起码一个打十个吧?唐惟乐得在车子的副驾驶座上咯咯乱笑,随后看着薄夜道,大概是和你太熟了,又认识这么久了,所以我妈咪对你这张脸已经有防御性了,我觉得她得换一个新鲜的小鲜肉。

你居然还懂小鲜肉这个词语。

薄夜恶狠狠磨了磨牙,你想的美!小鲜肉有我帅吗?有我钱多吗?有我活好吗!唐惟高喊了一声,你别得意!你活好有什么用,我妈咪又不给你碰!你这条单身狗!薄夜气得真的想直接撞到马路对面,连着自己这个小王八羔子一起撞死算了!小屁孩说话怎么这么扎心呢!薄夜单手把着方向盘,另一只手做出一副痛苦的捂着胸的动作,儿子,你怎么能这么说你的单身爹呢?我单身还不是因为你妈太难追……不。

唐惟笑嘻嘻地做了一个总结,是你太难缠。

行了!这个儿子就是个卧底!唐诗派来打击他的吧!薄夜薄唇紧紧抿着,明显是不乐意了,唐惟还试探性说着,说你两句,不高兴啦?薄夜扭头哼了一声,走开!真幼稚!唐惟吐了个舌头,大男人还要跟我一个小孩子计较,我爹地是个幼稚鬼,难怪追不到我妈咪。

薄夜气得连着啪啪拍了好几下喇叭,真的想把唐惟夹过来,然后把他脸摁在方向盘上面。

半小时后到达餐厅,唐惟坐下第一件事,就是给唐诗拨了个视频电话,告诉她现在在和薄夜一起旅游。

唐诗在镜头里看见薄夜的时候,都惊了。

你为什么会在……薄夜倒是很自然地给唐诗打了个招呼,哟!唐诗错愕,你原来真的……飞过去伦敦了。

薄夜笑笑,为什么这么说?唐诗道,我隐隐有种感觉,就是你会偷偷跟着去……薄夜这人现在属于给点颜色就开染坊的,唐诗跟他好声好气说话了,薄夜就喜欢蹬鼻子上脸,我就知道你了解我!货真价实真的薄夜然而这句话惹来的是身为儿子的唐惟当着自己老爹的面干脆利落地犯翻了一个白眼。

视频的另一端,唐诗家里的气氛显然也是很好的,今天韩家人上门又带着一大堆亲戚,恨不得把全家列祖列宗统统搬过来公寓里给姜戚认识一遍,唐诗拿着手机绕了一圈给唐惟介绍,看见韩让的时候,唐惟还打了个咋呼,呀,好久不见啊,韩让叔叔。

哟,小家伙又长高了。

韩让正在厨房里做饭,热得滋滋响的油锅里正在炸着一些里脊肉,唐惟问了一句,你在做什么?姜戚说想吃小时候经常吃的鸡柳啊。

唐诗把手机对准了锅子,唐惟就垂涎三尺盯着韩让锅里的零食,羡慕,我听妈咪说,你和姜戚姐姐是不是要订婚了?是的,大概两个礼拜后吧,到时候你能回来吗?韩让也没避讳,看了外面的姜戚一眼,随后继续问道,如果有空的话,你或许还可以来做我的小花童?唐惟连连应下,韩让眼尖看到了他身边的薄夜,笑了笑,你和你爸爸现在算是在伦敦旅游了?对的。

唐惟也没多想,节目组那边已经谈崩了,他不允许我再去了,并且如果他们不作出相应的道歉补偿措施的话,我们就自己公开了。

哟,这是要正面杠啊。

韩让把东西都盛出来,一边撒胡椒一边道,你和你爸爸可以顺路去贝克街啊,你不是蛮喜欢福尔摩斯的嘛。

你真了解我。

唐惟笑着,将手机递给了薄夜,随后喊了一声,妈咪,我爹地说想见你。

薄夜正在和服务员端来的饮料,差点一口果汁喷出来,唐诗倒是微微错愕,坐在客厅里和韩让家里的长辈聊天,听到这话眼睛睁了睁,薄夜?对啊。

唐惟还没说完嘴巴直接被薄夜捂住,随后桌子旁边另外几个七宗罪成员就看着那个原本高高在上的男人窘迫得像个小孩子一样,又紧张又结巴,搞,搞什么!我什么时候说过——这动静惹得视频外面一堆韩家的长辈都纷纷看了过来,然后再唐诗手机里看见薄夜那张脸,各个都睁大了眼睛,唉!这不是薄夜吗!薄夜这张脸大概已经到了哪怕是在隔壁白城都能被一眼认出来的地步。

唐诗倒是没多局促,笑着道,是的,我儿子原本要去伦敦拍节目,现在估计是出了点事儿,然后变成了和他在伦敦旅游。

呀!唐惟是薄夜的儿子啊!一些刚认识唐诗的长辈立刻又吃了一惊,几张脸使劲怼到了镜头前,看着突然间出现的陌生人的脸,薄夜还吃了一惊,在想唐诗家里什么时候来了这么多人,后来唐惟提醒他,是韩让叔叔家里的长辈。

薄夜立刻冲他们挥挥手,叔叔阿姨好。

在他们面前,薄夜倒像个小辈了。

一群人立刻笑了,唉!货真价实的薄夜!真的是薄夜!做我女友就让着你韩让家里人怎么这么逗啊。

韩让的妈妈还稀奇古怪地盯着薄夜许久,然后问了一句,你……是之前在电视台做直播采访,然后说自己把老婆送进监狱的那个男人吗?薄夜当场伸手啪的一下捂住脸,阿姨,陈年往事我们不要再提了好吗……都过去好久了……唐诗眯眼笑着,怎么啦,不承认了吗?薄夜立刻道,承认承认……就是太遥远了,你不说我都要忘记了。

唐诗意味深长说了一级,哦……没事,我的记忆很深刻,毕竟当时记得你那张脸在屏幕上认真严肃说着对我做过的一件件事情。

薄夜一整张脸蹭的一下变了脸色,咬牙切齿说着,唐诗,你现在开始蹬我鼻子上脸了吗?唐诗勾唇一笑,对。

有恃无恐。

薄夜直勾勾盯着她许久,最后一拍桌子,行!你是唐诗你说了算。

唐诗刚想笑笑,对面英俊帅气的男人又说,不过我这人一般比较不要脸,哪怕女人我也不给面子,除了我自己的女朋友。

……全场霎时间变得一片寂静。

大家都瞪大了眼睛看着视频另一端的薄夜。

姜戚嘴巴里还吊着半根没吃进去的鸡柳,还来不及咽下去,就听见了薄夜说出了这句话。

这话不是……不是在变相说你要是想我让着你,除非你做我女朋友吗?!唐惟一脸目瞪口呆的表情,然后看见白越就无声地对着他做了个口型,唐惟看懂了,白越说的是不要脸。

唐惟扑哧一下乐了,薄夜觉得自己这句话说出去真是酷毙了,沉浸在老子真是天下第一举世无双的霸道总裁的自我幻想中的时候,刚想抬头去面对唐诗给一个什么样的回答,就看见唐诗对着他呵呵冷笑了两声,然后啪的一下切断了电话。

切断了电话。

断了电话。

……死一般的寂静。

白越等人感觉他们的脑门上落下一排沉默又无语的省略号。

在一阵沉默之后,一群人拍着桌子疯狂大笑。

哈哈哈哈哈!风水轮流转!你也有今天!唐诗把视频挂了!唐诗把视频挂了!哈哈哈哈哈哈哈!薄夜的表白已经泡汤了哈哈哈哈哈。

直男撩妹失败的直播。

唐惟都在一边开怀大笑,看着薄夜一脸吃了瘪的样子,男人不死心,又拿着唐惟的手机给微信框里备注着妈咪两个字的人发了消息。

唐惟叫了一声,你给我妈发什么?!薄夜咬牙切齿,干什么!你爹我给你妈打几个字都不行吗!唐惟说,你有本事自己加她微信。

薄夜哐当又拍了一下桌子,我他妈要是加的上,我就自己上了!你妈她不肯通过我的微信好友请求!一边的祁墨补刀道,哦……原来早就加过了,只是没加上。

丛杉又道,哦,薄夜真惨。

Asuka笑得嚣张,我要是唐诗,我也不会给他过。

薄夜真惨好友请求薄夜气死了,对着唐诗发过去好几个问号,对面唐诗说——【妈咪:不要拿着我儿子的微信号给我发消息。

】【唐惟:我拿惟惟的微信号给你发消息怎么了!我慰问慰问孩子他妈都不行吗?】【妈咪:……】【唐惟:你有本事通过我的好友请求!我就不拿唐惟的号烦你了。

】【妈咪:……】过了一会,薄夜手机震动了一下。

他点开来的时候,呼吸一滞。

【Dawn已经通过您的好友请求,现在可以开始聊天啦!】那是他半个月前曾经申请过一次加唐诗为好友。

半个月后,唐诗总算同意了。

薄夜呼吸都加速了,一把丢开唐惟的手机,然后将自己手机里的唐诗名片点开,开始改备注。

薄夜道,你们说,我给唐诗留什么备注比较好?唐诗同意你的好友申请了?白越在一边啧啧道,真是不要脸,肯定是你太烦人了,她没办法才同意的。

滚蛋!薄夜嚷了一声,过程不要紧,结果达到就行,我现在给唐诗备注叫什么呀?叫……前妻。

洛凡在一边冷不丁冒出来一句。

薄夜感觉自己胸口中了一剑,想把服务员刚刚端上来的牛排直接怼在洛凡那张冰山脸上面。

唐惟已经笑得喘不过气来了,薄夜平时多狂的人,面对唐诗的时候只有吃瘪的份,白越开玩笑说,那你备注女王大人。

太肉麻了,好恶心。

薄夜表示拒绝,我不要用这种非主流的备注。

祁墨想了想,还是备注小宝贝吧,毕竟这年头不是都这样称呼吗?屁。

丛杉在一边吐槽,唐诗又不是薄夜的女朋友。

薄夜觉得自己的胸口又中了一剑。

得了,这般不靠谱的损友,说话一个比一个扎心。

Asuka道,你对唐诗什么印象?长得好看。

薄夜很老实的说。

肤浅!白越嗤之以鼻,算了,要是觉得麻烦,干脆不改备注好了,反正唐诗也不会在意你给她什么备注。

薄夜没说话,脑子里窜过去好多念头。

大家虽然说话很损,可是好像也没说错,把唐诗改成别的……的确不妥。

毕竟,她又不是他老婆。

想了许久,薄夜一个人,偷偷打了几个字上去。

孩子他妈。

这样应该没有出错吧。

唐惟小心翼翼瞄了一眼,没说话,嘴唇倒是扬起来了。

薄夜改完备注,又道,你们一般加了小姑娘微信,第一句话是什么?白越张嘴就是一句,约吗?薄夜当场就想把他的脸按进铁板烤盘里面去。

祁墨道,要不你发个520红包。

薄夜反驳,唐诗不缺钱。

祁墨道,好像是的。

唐诗好像没缺过钱……羡慕,这人生。

Asuka说,手机拿来。

耶?薄夜看了她一眼,你想乱说什么?拿来,我教你。

Asuka不顾薄夜阻拦硬是从他手里把手机抽了过来,手指迅速在上面敲了几个字——【薄夜:伦敦很好玩,下次要不要一起过来?】厉害。

洛凡在一边啪啪鼓掌,社会社会。

一看就是平时撩妹子很熟门熟路的人。

白越笑着说了一声,挺好啊,帮薄夜助攻吗?Asuka翻了个白眼,不然就以薄夜那个直男癌的性格,能追得上唐诗倒有鬼了。

薄夜生平第一次被人骂作直男癌。

然后隔了五分钟,唐诗才回复,一回复,桌子上在吃饭的众人都纷纷放下筷子冲过来,她回你什么了?【孩子他妈:没事,你和唐惟好好在伦敦旅游吧。

】哎哟,这是被拒绝了。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祁墨敲着桌子,我们不是出来吃大餐的吗,怎么一下子又转变成了替薄夜助攻撩唐诗?洛凡道,顺手吧,看薄夜一个人可怜巴巴的。

我可怜吗?薄夜怒了。

众人用一种很怜悯的眼神看着薄夜,薄夜感觉自己这种单身狗收到了歧视。

谎报情况薄夜妻奴吃这顿饭他们花了两个小时,其中一个半小时,都在忙在帮薄夜如何和唐诗聊天的教程里。

自从加上唐诗微信好友以后的薄夜,全程就拿着手机等唐诗偶尔的一句回复,白越说,你以后就是个妻奴。

丛杉不乐意了,八字还没一撇呢。

哦,是了,他现在是唐诗的哥哥嘛。

薄夜多看了丛杉一眼,觉得从此看丛杉的眼神都跟着不一样了,随后道,那要是万一,我以后成为你妹夫呢。

丛杉这个从来不笑的人,愣是挂出一个冷笑,寒气蹭蹭蹭地逼人哆嗦,想得美。

祁墨说,曾经是,现在不是了。

薄夜,你想多了。

薄夜抱着手机吐血。

最后去结账的时候,唐惟敏感瞟到了这顿饭的账单上是五位数,看着薄夜掏卡刷卡似乎毫无压力的模样,他开始怀疑薄夜这么多钱到底是怎么来的,都注册了那么多公司了,难道不需要启动资金吗?爹地,你到底还有多少家产?薄夜脚步一顿,回头对着唐惟笑眯眯,我?我其实很穷的,你要好好读书,长大了替我赚钱。

Asuka眉毛都皱起来了,我这辈子听得最假的话大概是薄夜说自己穷。

可能人家跟我们穷的概念不一样吧。

祁墨摊摊手,下一步呢,打算去哪儿?薄夜回头看了一眼整个吃饭过程都保持沉默的榊原黑泽,这个小男孩不说话的时候,存在感几乎为零。

越是小孩子,越是能够刻意将自己的存在感压低,这已经是一种令人觉得有点异常的冷静。

唐惟看见薄夜在观察榊原黑泽,知道他是起了疑心,毕竟榊原黑泽的确是这样无缘无故就和他成为了朋友,不过唐惟觉得他可以相信。

因为危急关头他会冒着生命危险过来拽住自己,若是真的别有用心,没有人会做到这个地步。

薄夜道,接下去全看你们两个小孩儿想去哪里玩了,卸掉节目组的任务一身轻,就当来伦敦旅游好了。

是吗!唐惟两眼发光,那等于说,其实我们现在已经完全中指了和节目的关系了?薄夜点点头,暂时不会来找你麻烦。

我们几个现在等于陪你们俩到处旅游玩耍。

榊原黑泽微微一笑,谢谢薄先生和你的朋友们,我第一次这么自由自在地和这么多人在外面玩耍。

唐惟回头,有些意外,你平时……在家的话,就要在武斗道馆练习,白天要去贵族学校上课,其实我所有的时间都被严密地安排好了。

榊原黑泽露出了一个羡慕的笑容,啊,因为背负着父亲大人的期待,所以一直都不敢做不在计划范围内的事情,哪怕我很向往。

但是只要没被允许,我都不能去做。

那不是……唐惟皱着眉头,很封闭机械吗?差不多吧,我觉得我只是我父亲的一个机器。

榊原黑泽的眼里有一种如同成年人一般的哀伤,被老一辈在自己身上放置过高的期待就会变成我现在这样,无法做到,却也无法变成任何人。

我连我自己,都成为不了。

不要这么想。

唐惟上前拍了拍榊原黑泽的肩膀,不过正好因为这次要拍节目,你们家里人才给你停下了这么一大段的空余时间,跟我一起好好散散心吧,希望你回国以后还会记得我。

嗯。

榊原黑泽有些无奈地冲着唐惟笑,眼里带着羡慕,我其实挺羡慕你父母对你的良好教育,不给你压力,也从来不会强迫你去选择你不喜欢的东西。

我爹地和妈咪一直都是分开的。

唐惟没避讳,和榊原黑泽走在前面,如你所见,他们纠缠了十年,到现在也没有结果。

你平时……不会觉得寂寞吗?榊原黑泽没忍住,我之前吃饭的时候一直有听到你们之间的对话,你父亲好像当时对你妈咪不是很好,那么你那个时候,想念他吗?想啊,怎么不想呢。

唐惟往回看,就看见薄夜跟在他身后,高大的身影投下一片凉爽的阴影来,像是在为他挡风一般。

唐惟笑着回头,现在很满足了,真的。

一切,都回到正常的轨道上了。

这天他们去了主题乐园,榊原黑泽一直都想去的地方,但是一直都没有办法去。

为了迁就这两个小孩子,七宗罪的五人加上薄夜就干脆陪着他们把游乐设施都玩了个遍,唐惟在看见薄夜那么高大一个大男人缩着腿坐在旋转木马上的时候,都差点笑得打嗝。

薄夜道,你干什么!偷拍我?!唐惟嚣张地说,我要把你坐旋转木马的样子发给我妈咪。

住手!薄夜伸手捂住脸,小王八羔子!你爹我不要面子吗?唐诗看了肯定会觉得我幼稚!你现在在我妈咪面前就已经很幼稚啦!唐惟举着手机拍了一段小视频,随后点击了发送,远在白城的唐诗收到了这条时长为十秒的小视频,随后点开来——里面的内容是一个又高又帅的男人一脸无语坐在旋转木马上面,脸上的表情有些尴尬,然后拼命拿手遮住自己的脸,嘴巴里还念叨着不准拍,不准拍。

唐诗扑哧一声乐了,没想到薄夜居然有这一面。

可是她又觉得疑惑,打过去几个字,——【妈咪:你们在录节目吗?】【唐惟:没有呀,我从节目组抽身了,所以现在就是和好朋友在游乐园玩。

】【妈咪:咦?节目组根本没这么说啊。

】唐惟动作一顿。

下了木马,小男孩看着屏幕上唐诗发送过来的一排字,眸光渐深。

【妈咪:我刚刚打开直播看了一下,发现节目组对外宣称你们俩是暂时身体不舒服,水土不服所以休息去了,说下一期就会继续和大家见面。

】毕竟唐惟和榊原黑泽这一对好搭档也是一个收视爆点。

可是这种说法,明显惹怒了唐惟,他将手机递给薄夜看唐诗的消息,薄夜冷笑了一声。

包不住火迟早捅破身体不舒服?节目组倒是很会找理由来安排他俩的缺席啊。

他们先声夺人,说我们是不舒服,所以才不去的。

唐惟隐隐不爽,爸爸,这个节目组又不负责任,又欺瞒观众,又把我们当做棋子随便利用,我已经无法忍受了。

薄夜看了唐惟,伸手拍了拍他的额头,然后拿出自己手机蹲下来,和唐惟一起拍了个合照。

他说,一切交给我。

当天下午三点,堂堂海城名门公子薄夜登陆了许久不用的微博,就发了一张照片,以及一个定位。

定位表示他现在在伦敦的游乐园,然而照片里显示的,不止他一个人。

还有另外一张稚嫩的小脸,那个之前出现在全民轰动的电视节目《未来之光》里的唐惟!整个网络哗然!!【我靠?真的是父子?我说什么来着!】【承认了承认了,公开亮相了这是!】【唐惟和薄夜太像了吧,天啊这基因……】【实锤啊!实锤啊!天啊,薄少这个点在伦敦陪儿子玩耍……那节目组说小唐惟身体不舒服,又是什么剧情?】【等等,角落里……好像还有个小孩……是榊原黑泽吗!】【唐惟的那个小搭档啊,我认识,绝对是他!我就喜欢他们俩!】【节目组说唐惟和榊原黑泽因为身体不舒服所以没来参加节目录制,然而事实上,薄夜带着他俩在逛游乐园?】【我隐隐闻到了八卦的味道……】因为从薄夜这里寻找到了唐惟和榊原黑泽的身影,所以很多人转战节目组的官方微博,在下面纷纷询问——【咦,唐惟这不是没事吗?为什么说他生病了?】【我在别人那里看见唐惟和榊原黑泽啦,到底因为什么原因没来上节目?】【之前听说节目组剧场有警察来抓人,到底是不是真的?】方海在看见这些消息疯狂涌入的时候,吓得差点拿不稳手机,直接把这个事情转告给了荣南,当时的荣南在陶冶情操下国际象棋,听到这件事,直接掀翻了棋盘。

对面的陆依婷吓了一大跳,阁下……您,您怎么了?突然间发了那么大的火?荣南咬牙切齿,薄夜是想要跟我们撕破脸!听见这个名字,陆依婷猛地心惊,他……他有别的动作了?荣南盯着陆依婷的脸,我喊你去勾引薄夜,你到底去了没有?!阁下!陆依婷眼眶一红,低下头去,薄夜身边太多人……我不好接近……废物!荣南猛地上前抓住了陆依婷的衣领,我告诉你,今晚就去找薄夜,必须成功,不准失败!否则整个节目组连着我们一起身败名裂,到头来全部都是白费!这群小孩子,他必须死死握在手里!薄夜今天这一张照片,其实就是在给节目组施压了,他们说唐惟不舒服,他却带着唐惟出去玩,等同于在打节目组的脸。

若是怀疑的人越来越多,节目组出杀人犯的事情,也迟早被捅破!几个国家要出大事当天晚上节目组的评论区一下子就被人攻陷,有关于节目组虚假拍摄的消息忽然间也传了出来,他们还没来得及做公关应对,一下子这消息就传到了日苯财政大臣,也就是榊原黑泽的父亲——榊原川的耳朵里,居然榊原川当场勃然大怒,呵斥他们没有信用,想把自己的孩子带回去。

这也就是直接终止和节目组的任何活动,甚至等于在国际地位上,把整个《未来之光》节目组列入黑名单。

这要是出一点风吹草动,有事情的可不是城市和城市,而是国家和国家!荣南脑子里的神经都跟着紧绷了,不知道薄夜是如何联系上榊原川的,当天晚上紧急开会来讨论如何应对现在这些情况。

现在的榊原川几乎是薄夜说什么就信什么,哪怕薄夜在他那里颠三倒四煽风点火,榊原川都是全部相信的!一想到这个,荣南心里就起了一股无名火,薄夜处处和他作对,打算他所有的计划,甚至连着事实上薄夜能联系得到榊原川,完全是因为榊原黑泽,小男孩打了个跨过电话给他的爸爸,甚至还学起了唐惟用视频电话的方式。

远在日苯自己家道场训练的榊原川看见自己的小儿子给他打了个一个视频电话,居然还有点意外,意外之余,在镜头里看见榊原黑泽那张稚嫩的脸蛋,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像是忽然间轰塌了一块。

虽然平时自己这个儿子从来都是一声不吭的,每天按规矩生活,按规矩训练,活得像个机器人,可是榊原川觉得这都是为了他好。

这阵子把他送出国去参加节目,看他在节目组里有了同龄朋友的时候,榊原川忽然间在心里感慨,那么多年来,好像小黑泽身边,真的没有别的朋友。

但是那个叫做唐惟的,来自另一个国家的亚洲小男孩,和他变成了一对好搭档。

还有观众说他们就像是福尔摩斯和华生,榊原川居然还有点欣慰。

欣慰榊原黑泽终于找到好朋友了。

榊原黑泽冲自己老爹打招呼,父亲大人,您好。

你好,黑泽。

榊原川还是那副官方口吻,哪怕在面对自己儿子的时候,也是这样一板一眼,他就怕自己的不稳重给孩子带来不好的影响,你怎么突然间……我是来和您说一件事情的。

榊原黑泽深呼吸一口气,拉着唐惟来到镜头面前,我们和节目组闹翻了,不会再去录节目了。

这几天都是唐惟以及他爸爸带着我在伦敦旅游,我觉得很高兴。

但是我今天发现节目组存在欺骗造假行为。

还说我和唐惟是因为身体不舒服才不想录节目的。

事实上不是这样。

唐惟顿了顿,也用日文对榊原川道,节目组出了个杀人犯,就是节目组的主持人。

杀死了自己的女朋友,然后我和榊原黑泽看穿了他的手段,最后他被我爸爸送去了派出所,我们原本以为出了这样的事情,节目组会给我们一个交代,但是事实上……什么说法都没有。

这句话唐惟故意噎着没说出去,装作一言难尽的模样,果不其然就看见榊原川狠狠拍了一下桌子,在视频的另一端,脸都扭曲了,当场站起来,穿着道服,凶神恶劣,在伦敦等我,我现在就过来,到要好好问问荣先生当初是如何答应我的,现在又出了什么样的事情!真是岂有此理!薄夜要的就是榊原川震怒,一旦他生气了,必然会将反应报告给另外几个小孩的家长,紧跟着连锁反应就会导致整个节目组都必须中断。

荣南越是想要握紧什么,他便越是要摧毁什么!后来挂了电话,榊原黑泽喃喃着,这是我第一次看见……我父亲大人,为了我生气的样子。

以前都是榊原黑泽不够好,比如说没拿到第一,或者没有获奖,榊原川才会教训他。

可是一旦轮到他训练受伤,哪怕流血,榊原川都觉得这是男人应该承受的,从来不会去安慰自己的小儿子一句。

这个视频电话,他看到了榊原川为了他而着急生气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点酸楚。

唐惟多看了榊原黑泽一眼,果然,小小年纪就很聪明的孩子,家里必然曾经遭受过常人无法忍受的压力。

他是这样过来的,榊原黑泽……也是。

唐惟想了想台词道,你爸爸平时一定也很在乎你,只是他一直隐藏着没有表达,现在你在远离他羽翼之下的另外一个国家遭受到危险,他也会有危机感,所以才无法克制了。

唐,你真好。

榊原黑泽羡慕地看着和薄夜站在一起的唐惟,你的父亲也很好。

我?薄夜关于这个倒是没有多说别的,只是淡淡一句,我没你想的那么好。

说这话的时候,眼神还有点……复杂和寂寞。

唐惟和榊原黑泽都纷纷一愣。

随后小男孩结结巴巴说道,哦……如果我不小心说错了话,那个先生,希望您原谅我,我不怎么了解唐惟和您的以前的事情,也只是听唐惟寥寥数语……薄夜摇摇头,和唐惟无关。

随后男人轻笑几声,还是那张英俊的脸,只是如今的唐惟,已经无法再从薄夜脸上见到当初他对于唐诗那些恨之入骨的神色。

因为那个他原本厌恶的女人,现在已经成为了他的软肋,更某种程度上说,还成为了他的铠甲。

薄夜低声喃喃着,我可能……的确没多好吧。

哪怕综合起来全部,他还是一个不尽职的父亲。

唐惟看着薄夜的背影,男人走在最前面,说今晚打算带他们去一家漫威主题的咖啡厅看看,小男孩最喜欢复仇者联盟,里面的各种超级英雄完美满足了他们的各种幻想,所以薄夜做了攻略,准备带着他们去参观参观。

可是唐惟却觉得自己的步伐有些沉重。

看着现在的薄夜,他好像再也找不到曾经薄夜的影子。

好好谈谈事态蔓延那么……若是有朝一日,这样一个彻底为了他们而改变的薄夜消失了的话……唐惟倒抽一口凉气,觉得已经无法再想象下去了。

很多次他都对薄夜说,希望薄夜好好活着。

可是越是看见薄夜这样意气风发,唐惟却偏偏越有一种,薄夜在消耗仅剩不多生命的错觉。

小男孩默默跟在自己父亲的脚步后面,两个人的背影被一起拉长,他们都沉默,时间在这一刻化为乌有。

后来的后来,唐惟很多次都想着,如果时间能过的慢一点,他能把薄夜的手抓得再紧一点,一切是不是就会不一样。

榊原川是在第二天就到达了伦敦的,榊原黑泽把现在他们所住的酒店地址发给自己的父亲以后,半小时后酒店房门就被敲响,两个小男孩一起去开门,看见门口站着的榊原川,都吓了一跳。

榊原川真的是一个很威严的人,古铜色的皮肤,浓眉大眼,一看就是特别有男人味的,和传统那种食草系的日苯男子不同,他相当有气魄,想来也是常年在武斗道馆练习所以有这种气场。

唐惟下意识多看了他一眼,小声打了个招呼,榊原先生好。

你好,初次见面,有多叨扰。

榊原川是个礼节意识很重的人,哪怕是面对唐惟这种小孩子,依旧是微微低头表示尊敬,丝毫没有因为他年纪小而看不起他。

薄夜从里面放下电脑走出来,脸上还带着一副眼镜,看见榊原川的时候,立刻伸出手来,有失远迎,榊原先生。

薄先生。

榊原川握住了薄夜的手,实在感谢您这几天代替我照顾犬子,给您带来的麻烦我表示深感歉意……小事情,榊原先生。

薄夜领着他在客厅的红木沙发上坐下,随后唐惟过来乖巧地给他们倒茶,榊原黑泽在一边替他们研磨抹茶,那姿态如同一个世家公子,小小年纪气度不凡。

榊原川道,不如长话短说,我想知道我儿子当时和您的孩子遇到了什么问题,节目组到底隐瞒了我们多少发生的事情。

薄夜一五一十地把所有连同他们被林晓晨抓去阁楼的事情统统给榊原川讲了一遍,听完之后的榊原川已是隐隐发抖,愤怒地无法遏制自己的怒火。

要不是因为薄夜在,他现在肯定能把桌子掀翻,一脚把红木踹裂都说不一定,毕竟他常年习武。

我迫切需要和荣南先生好好谈谈!榊原川咬牙切齿一字一句,他当初签下合同的时候,难道没有审核过内部人员吗?薄夜一听有戏,继续问道,当初,是荣南先生本人来找你们的吗?他是如何说的?他代表着上面的政府内部。

榊原川没多犹豫,荣南是国家里面的人。

掌控着很大一片信息网。

果然!他们的猜想没错,荣南身份也是政府里面的!也只有这个身份地位的人,可以做到这种事情。

看来类似情报局的特工了。

荣南过去最坏结果想到这里,薄夜皱着眉头,他其实在之前就找过我们。

榊原先生,您知道荣南的过去吗?榊原川摇头,并不知道,但是他的身份是真实存在的,只是这个人突然间出现了而已,政府内部的列表里,的确有荣南这个名字。

难道荣南真的是他的本名?薄夜没说话了,唐惟和榊原黑泽看他俩表情都很严肃的样子,就偷偷溜了进去,结果一进房间,看见里面躲着好多人。

你们——唐惟吓了一跳,赶紧捂住嘴巴压低声音,你们怎么都在这里?祁墨和洛凡两个人缩在酒店的衣柜里,做了一个嘘的动作,薄夜以为我们出去了,实际上我们都躲在房间里。

白越从窗帘后面钻出来,就是想偷听一下有关于荣南的消息。

唐惟眨了眨眼睛,你们还是觉得荣南就是贪婪吗?Asuka从穿床下爬出来,主要我们现在没有别的选项更满足条件了。

如果荣南真的是贪婪,那么他们不可能放着他不管。

毕竟七宗罪的大家,都是生死一起扛过来的。

唐惟眼神暗了暗,忽然间在想,现在七宗罪的他们和薄夜关系那么好,可是如果有一天……如果有一天他们变成了敌人,站在对立面,那么薄夜能够抵挡得住七宗罪吗?想到这里唐惟又摇摇头,他最近是怎么了,老觉得风雨欲来的,肯定是想太多了,被害妄想症严重,莫名其妙想到一些很坏的结局。

榊原黑泽轻声道,你们所说的七宗罪,其实我有听我父亲提起过,没想到现在就在我身边。

大家都是普通人罢了。

丛杉看着窗外,淡淡地说了一句话,在这个世界上苦苦挣扎又得不到救赎的普通人。

当天晚上,薄夜联合榊原川一起发布了一条微博,直接将节目组所有的恶行统统摆在了公众面前,没打一声招呼就当场开撕,瞬间整个社交网络都炸了,连着微信公众号都连夜赶推文来跟进这次最新的消息,荣南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气得当场砸了手机。

最坏的打算还是来了。

薄夜甚至联合了伦敦警局给出了很详细的笔录,统统都是当时唐惟和榊原黑泽被绑架带走时出事的证据,以及林晓晨认罪伏法后的照片,当这些铁证被放在大家面前的时候,所有热点都在瞬间被推爆,微博热搜都差点瘫痪,顺带着各种关键词一起登上热搜榜单。

【真的假的?节目组出了个杀人犯?】【难怪我前阵子听我朋友说,之前警察来节目组抓人了,没想到是真的。

】【老早除了这种事情,居然从头到尾都没有和我们公开过,还继续笑嘻嘻地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太恶劣了吧!】【这简直就是不把孩子当孩子啊!你家孩子经历过这种事情,你不会担心吗!隐瞒真相这是最可恨的!】【不能忍受,这个节目组到现在都还没给出一个像样的回复,看起来是在公关吗?会不会给钱把消息压下来?】【怎么可能,薄夜是他可以花钱压下去的吗!事情只可能越来越大,这个垃圾节目不看也没关系!】带狗一起放不下心方海看着微博上这片骂声,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去处理这一切,荣南在大使馆内收到了几个国家发来的一些邮件,上面都是要求他们对于网上的言论做出一个正面回答,毕竟曝光他们节目组的人是薄夜。

是国际上都有着一定影响力的堂堂薄夜。

榊原川对于自己儿子在伦敦遭受危险的事情做出了相当严厉的态度反对,并且声明除非节目组做出负责任的处理,不然这事情没完。

没完,两国外交都会造成困难。

远在白城的唐诗知道这一事情的时候,姜戚还在震惊,真的假的?这节目组看着很官方啊,会出这种事情?我无法忍受把惟惟一个人丢在国外让人欺负。

唐诗直接开始站起来收拾行李,不行,我得去找惟惟!唐诗你一个人过去没事吗?姜戚说她也要跟着唐诗一起去,不然唐诗着急,路上出什么事。

但是姜戚最近也因为要和韩让订婚,正在准备很多繁忙的手续,唐诗怕影响到她订婚,所以没让她跟着,不用不用,你和韩让好好地,我去国外找一趟唐惟。

我是在放心不下。

诶!怎么能一个人去呢!姜戚看着唐诗着急慌忙的样子,立刻喊了一声韩让,阿让,你哥哥最近空着吗?韩让在厨房里研究新的菜品,啊?我哥,他最近要去一趟伦敦……貌似没空。

伦敦?姜戚和唐诗同时愣住。

韩让毫无察觉地说道,是啊,听说是临时去出差,他还说万一路过了,正好能替你看看你家臭小子呢……姜戚眼前一亮,那正好啊!让你大哥带上唐诗把!唐诗她现在就要去伦敦,我怕她一个人出事,没个照应。

行啊。

韩让放下手中的刀,洗了手出来打电话,五分钟后,韩让比了一个OK的手势,我哥说,让唐诗把个人信息短信发给他,他帮忙定个票,然后今晚12点的飞机,可以吗?可以,那帮我谢谢韩大哥,回头票钱我微信转给他。

唉,小事情小事情,别跟我们客气。

韩让摆摆手,一会他来接你,去机场一小时,你现在好好整整,别心机慌忙过去,万一证件少带了呢?韩让很细心地嘱咐了唐诗,随后唐诗进房间,又将小夜夜放出来。

这狗……我平时在公司可能没空,姜戚这几天要去试戒指试婚纱也有点忙……韩让皱着眉头表示为难,要不……你把它放回薄家待几天?唐诗表情一顿,倒是没想到薄夜的父母,犹豫了许久,唐诗还是决定带着小夜夜去薄家呆两天,毕竟是薄夜的父母,小夜夜应该也会听话一点。

何况薄梁和岑慧秋现在也有时间可以陪伴它。

半小时后韩深上门,替唐诗拿了行李,随后看着唐诗手里还牵着一条哈士奇,有些许震惊,你……这是要带着哈士奇一起?不要客气拜托阿姨对的。

唐诗笑了笑,没办法,这狗我得放去薄夜的家里,不然我们家的人都没时间养它。

听见薄夜这个名字,韩深眸光深了深,随后替她把行李塞入车厢内,又把狗签上车。

小夜夜显然是个豪车坐惯了的主儿,唐诗一打开车门,它就自动跳上了副驾驶座,那个无法无天的嚣张样,简直和薄夜一模一样。

得亏它是条狗,不然唐诗都觉得,小夜夜下一秒要开口说话——司机,开车吧。

什么人送什么狗呐!唐诗笑了一声钻入后座,随后车子发动,她先把薄家的老地址告诉了韩深,让韩深先去一趟薄家安置好小夜夜,再去机场。

正好,去薄家和去机场顺路,也不算绕远。

又是半小时后,岑慧秋和薄梁看完晚间新闻联播正打算睡觉的时候,门口保姆走进来,老夜,外边有人敲门。

薄梁奇怪地问道,是谁?虽然不算大半夜,好歹也是晚上了,这么晚上门,是谁呀?随后夫妻俩一块走到门口,拉开门一看,门口站着唐诗。

唐诗身边还站着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

岑慧秋看见唐诗的时候,先是惊喜地眼睛亮了亮,哎呀,诗诗,怎么是你?唐诗笑得有些不好意思,那个,阿姨,我最近要出远门一趟,去伦敦。

哦,我知道,唐惟那个节目对不对?岑慧秋年纪大了,不上微博,自然也不知道外界传得风风雨雨的那些事情,还以为是唐诗过去一块露面的,特别开心。

哎呀,我在电视上看见惟惟了,小小年纪,真是……岑慧秋打心眼里为唐惟感到骄傲。

唐诗点了点头,没有告诉岑慧秋实话,她怕岑慧秋也跟着担心,嗯,是的,所以我要过去,这狗是薄夜之前送我的,虽说是送我,其实像我俩一起养的一样。

因为我要去伦敦,所以可能没办法照顾,身边人正好也有事情……就想到你们……也不知道你和叔叔……唉!岑慧秋一听到唐诗的拜托,立刻帮着她把狗牵进来,唐诗,你可别跟阿姨客气,这狗是薄夜送你的啊?哈哈,他居然想得到送你一条狗,你喜欢就好。

唐诗没多说,只是点点头,轻声道,谢谢阿姨。

谢什么呀。

薄梁原本站在一边没说话,看了一眼唐诗身边帅气的韩深,有点猜不出他们之间的关系。

不过唐诗要是……要是真的和别人在一起了,自己家那个老大不小的臭混蛋,也就只能干看着。

总不可能真的,去破坏唐诗的幸福吧?叔叔,那我先走了,机票订好了,我怕一会来不及。

唐诗又给小夜夜叮嘱了很多事情,虽然它又蠢又傻,根本听不懂。

要怪啊,这等于是你的爷爷奶奶,你别在家里乱咬,我出去三四天就回来。

小夜夜看着唐诗要走了,忽然间像是开窍一样,冲过去嗷呜嗷呜叫了几声。

薄夜遭遇入室勾引唐诗回头,薄梁笑了,它可能是在跟你说再见。

能有这么聪明就好了。

唐诗也跟着笑笑,叔叔,这几天麻烦你们照顾了,我回来就接它回去。

不麻烦。

薄梁道,走吧,注意安全。

看着唐诗和韩深上车再次离开了,薄梁和岑慧秋牵着狗还站在家门口,夫妻俩看着车子远去直到没影了,才不约而同叹了口气。

她旁边的男人,看起来挺好的。

岑慧秋轻轻说了一句,老薄,你说……你说唐诗,是不是彻底,不要我们家那个小混蛋了啊?薄梁摇摇头,没说话。

隔了好久,才哑着嗓子道,天命难违。

若是唐诗真的选择放弃,我们也怪不了谁。

可是都经历那么多了,不在一起……太令人心碎了吧。

都是好孩子。

岑慧秋有些哽咽了,作为一个旁观者,看了他们纠缠那么多年,心里感慨万千,说道,现在的夜儿也是个好孩子。

薄梁替她牵了狗进去了,小夜夜没心没肺,进了新家还特别兴奋,丝毫没想过自己这是和原来的主人分离了。

也没想过,主人这一撒手离去……到底,会不会是永别。

薄夜和榊原川谈话谈到了深夜,后来薄夜又另外单独开了一间房给自己睡,因为他要处理的事情太多,不方便让唐惟知道。

白越等人知道薄夜一个人又开了一间房以后,还盘腿坐在唐惟的床上,祁墨摸着下巴,你说薄夜是不是在怀疑我们?明明是你们在怀疑他。

唐惟噘着嘴,不乐意了,开始吐槽,我爹地都还没说什么呢,你们现在就开始组团怀疑他。

简直对不起我爹地对你们的信任。

那也不是啊。

Asuka过去扯了扯唐惟的嘴角,不高兴啦?因为我们说你爸爸?哈哈,没有,在我们心里,薄夜也是个很可靠的朋友,我不会做出对他有害的事情的。

可是你们怀疑他,我就是不高兴了。

唐惟双手抱在胸前,是谁帮你们聚在一起的?是谁把小舅舅和Asuka救回来的?哼!哦哟!护短嘛!祁墨笑嘻嘻地说了一句,我们也没怀疑薄夜,只是现在我们的目标出现了短暂的分歧而已,但是至少大家还是一路人。

放心吧,薄夜这个人,我们是绝对认可的。

这才对嘛!唐惟终于放松表情,一边的榊原黑泽道,不如我们晚上也做个详细的计划,准备以后和这个节目组打持久战。

因为我怀疑他们会走法律渠道,我们也得做好准备。

然而同一时间,下一层楼的薄夜刚推开自己独立酒店套房的门,下一秒就有一个带着香味的身体贴了上来,肢体柔软,动作暧昧,没有打一声招呼,那阴影就冲着薄夜笼罩而来。

紧跟着薄夜就闻到一股熟悉的,令人血脉沸腾的味道,该死的……男人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就有一双藕臂直接缠住了薄夜的脖子。

捉奸在床唐诗震惊薄夜心里直接敲响了警钟,随后男人用力推了一把,发现根本没用。

那个气味太熟悉,薄夜这种在圈子里混了那么久的人一闻就知道,除了那种手段下作的药物,还能有什么!该死的,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个女人是从哪进来的?!薄夜双眸血红,感觉自己的四肢开始渐渐不受控制,他猛地看向窗外,发现窗户是大开着的,看样子这女人是从外面打开窗户进来的——能做到这种地步的,这个女人,本事不低。

薄夜一下子就想到了是荣南派人过来给他下套这个念头,随后男人咬着牙,陆依婷抬头娇俏地笑了一声,薄先生,我久仰您很久了。

薄夜整个人被陆依婷直接带得摔在床上,男人刚想起身,陆依婷用力压下来,直接扯开了薄夜的领口。

药物作用下,薄夜觉得自己越来越热,越来越渴。

薄先生,不用那么努力克制的。

陆依婷伸出手指拂过薄夜的脸,那触感让薄夜浑身起了鸡皮疙瘩——他第一次居然这样处于下风。

想使力,却发现根本使不上劲。

你现在这副样子很诱人。

陆依婷咯咯笑了笑,应该没有女人会拒绝吧。

薄少,不要紧张,大家都是成年人,这种事情……很正常的……她将身子压下来,薄夜从喉咙口里翻滚出一个字,滚!她到底带了多少迷药让他一次性吸入了?!这种感觉,就像是下药过量了!薄夜觉得血管在剧烈膨胀,里面的血液都在冲撞逆流,说实话,如果眼前这个人是唐诗,他挺乐意借着自己被下药的借口在唐诗身上占个便宜,但是——眼前的女人,根本不是唐诗。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薄夜竟然已经被唐诗驯养。

滚?陆依婷又道,滚什么,滚床单吗?滚!这次薄夜加重了声音,他甚至直接咬着牙上身卧起,因为强行坐起来导致薄夜眼前蓦地一黑,他差点昏死过去。

别挣扎了……没有人会再进来。

薄少,您就是落套了……这个时候,门口传来一道磁卡刷门的声音。

紧跟着,有人从外面把房门打开,随后咕噜噜的行李箱轮子滚动的声音传进来,唐诗走进里面,看见那副场面的时候,顿时,整个人像是猛地踩空了一级楼梯。

连着陆依婷都惊了。

被她压在身下的薄夜更加震惊,整个人连人带魂都要吓得魂飞魄散了!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她的房卡能打开这间房的门?!你……唐诗站在那里,手里还拿着房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下子红了眼睛。

她忽然间不知道说什么了。

本能反应,就是……跑。

看着唐诗要跑,薄夜喊了一声,等一下!你听我解释——男人话音还没落地,坐在他身上的女人忽然间起身,一下子眼神凶狠朝着唐诗抓去!唐诗!薄夜全身无力,根本动弹不得,听见他的声音,唐诗回头,就看到扑过来的陆依婷从袖口里掏出一把锋利细小的针,直直刺向她的脑门!战斗指数有五颗星电光火石的那一瞬间,因为担心,薄夜的瞳仁骤然紧缩。

他第一次觉得自己这样无力,可是紧跟着,接下去的剧情发展直接超出了他的想象。

原本那个本该被陆依婷按倒刺伤的女人居然用一种他们都无法估计的速度迅速转身,随后勾指成爪居然直直冲着陆依婷而去,不闪不躲,她姿态利落!陆依婷被唐诗的力道冲得整个人靠着惯性往后退,唐诗顺手抄起了手边桌上的一盏台灯,随后直直冲着陆依婷而去,两个人的动作就像是国外电影大片里的格斗场景,过招时的手段凶狠又伶俐,看得薄夜差点没喘上气来。

他好像是忘了……唐诗现在的战斗力,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了……可他还是担心唐诗会处于下风,刚想喊唐诗要小心陆依婷的暗器,只见下一秒唐诗喘了口气,有些稍稍不敌陆依婷的时候,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女人道,我已经报警了。

薄夜目瞪口呆!陆依婷啧了一声多管闲事的贱女人,随后直接从窗口一跃而下,回头恶狠狠盯着唐诗一眼,眼里带着杀意,像是在警告唐诗——下一次,肯定连着你一起杀了!唐诗没去追,她本身也追不上。

何况打电话报警都是骗她的,刚才忙着防御,哪来的时间打电话报警。

唐诗喘了口气,走到薄夜床边,对他说道,我只能帮你到这里。

毕竟她没那本事抓住陆依婷这种人。

薄夜面泛潮红,感觉这个时候,他和唐诗像是身份和地位互换了一下,怎么现在是唐诗在保护他?!唐诗还帮他赶跑了陆依婷!根本没想到能有这一出,薄夜脑子里都是玄幻的,这个场面到底有没有搞错?看着来到他旁边的唐诗,薄夜深呼吸一口气,腥红的眼眶里翻滚着许多令人觉得触目惊心的情绪。

药可不是白下的……薄夜喉结上下动了动,说出来的声音已经沙哑得不像话,抱歉……我想我可以给你一个,合理的解释。

他用灼热的眼神盯住唐诗的时候,唐诗觉得一股令人背后发毛的危机感猛地朝她扑面而来。

比刚才面对厮杀的陆依婷的时候的感觉,更加可怕……大脑本能在告诉自己,眼前这个男人不是平时的薄夜,可是唐诗……居然迈不开脚步。

没必要跟我解释。

唐诗呼吸加速,说完刚想走,就听见薄夜哑着嗓子喊了一声,唐诗——脚步硬生生停下了。

随后背后似乎冲她扑来一股力道,在唐诗还没来得及做别的反应的时候,腰上便有两只手臂将她整个人从后面锁住,然后一拽——她被薄夜抓在怀里往后摔入床中。

那一刻,唐诗才知道,这种根本不给人反应时间的速度,才是男人和女人之间的差距,任凭刚才陆依婷的动作有多迅猛,始终是个女子,然而身后薄夜的手段才是真正的凶狠,唐诗想反抗,无异于以卵击石。

肢体碰撞暧昧升级等一下,薄夜!唐诗惊呼了一声,就听见男人传来一声闷哼,随后两人的姿态瞬间翻转,变成了薄夜将她用力压住。

抬头对视的时候,唐诗瑟缩了一下,触碰到薄夜裸露在外面的滚烫肌肤,连着脖颈处都染上了淡淡的粉色,**之中的男人在药物的作用下变得如同野兽一般凶狠。

漆黑的瞳仁深处,带着唐诗不敢直视的**。

可是后来薄夜喉结上下动了动,猛地往下一侧,翻身落在了唐诗身边。

唐诗愣住了。

薄夜保持着搂着她腰的姿势没动,甚至说更收紧了。

唐诗原本以为刚才那个动作的克制下,薄夜对她做什么她都无法反抗,所以那些坏打算唐诗都做好了心理准备——却没想过薄夜直接从她身上下来了,随后在她右边躺下,用一种拥抱情人的姿势将她抱住。

薄夜哑着嗓子说,我不动……就给我抱抱就好了。

他声音那么喑哑,看样子饱受药物的折磨。

唐诗浑身一颤,下意识伸手轻轻搭了搭薄夜抱着她腰的手,小心翼翼地问着,是……那个女人给你下药的吗?她还不知道刚才攻击她的女人的名字。

薄夜嗯了一声,低沉又磁性,带着缱绻的暧昧,他道,没准备……她从窗户外面进来的,我不知道。

然后她带着药粉,我吸入过多了。

唐诗的瞳仁缩了缩,你……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薄夜拼命想要用别的话题去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不然的话,现在唐诗躺在他身边,他很怕自己的理智彻底被药效给摧毁。

我在下面遇到了林辞。

唐诗翻了个身,干脆直接和薄夜面对面。

说实话,这是她和薄夜在千帆过尽之后,第一次……如此近距离,且暧昧地这样在床上互相对视。

换做以前,唐诗想都不敢想。

然后林辞好像知道了我要过来伦敦,特意在下面等我。

我刚想开房间,他给我一张房卡,说是已经准备好了。

唐诗顿了顿,我……我不知道这房间里有你在,以为是林辞帮我安排的,还想说等下把钱转给他。

薄夜呼吸加重,林辞估计是想帮着他助攻呢,所以特意等着唐诗来到酒店,再把薄夜单独房间的房卡交给唐诗……薄夜想到一半又差点失控,林辞这次的助攻简直就是助攻到了点子上,现在唐诗就在他身边,他还被人下了药,都不知道接下去的场面到底会是什么样子。

唐诗察觉到了薄夜的深呼吸,她往后想退,却被薄夜牢牢锁住,双目相接的时候,所有的情绪在目光摩擦的电光火石里迸溅出剧烈的荷尔蒙碰撞,薄夜仰头,觉得喉间干渴,用力摒着自己所有想法,随后对唐诗说,麻烦你……给我放冷水。

这样对身体不好。

唐诗蓦然想到自己曾经被人下药的时候,似乎每一次,都是这个男人在自己身边。

她皱着眉,我去喊白越,他可能有办法。

做我女人成为我的薄夜用力抓了一把唐诗的手腕,事实上传递到唐诗手腕处的力道微乎其微,因为他现在全身瘫软,刚才抱住唐诗已经花了他太大的力气,薄夜不停地喘气,像是快要窒息一样。

唐诗额头露出些许冷汗,我去拿毛巾给你擦擦。

别……男人在床上发出一声痛苦又压抑的声音,像是忍到了极点,他口不择言对唐诗道,滚!许久没在薄夜嘴巴里听见这种词语,唐诗甚至愣了愣。

薄夜一双眼睛充血通红,他伸手抓了一把自己的喉咙,唐诗有点害怕薄夜发狂,想爬起来再看看他,薄夜又是一声冰冷的呵斥,叫你滚听不懂吗?唐诗顿了顿,喃喃着,薄夜,如果是为了怕伤害我……薄夜低低冷笑一声,唐诗,不要装圣人,若我真的把你怎么样了,你能不恨我吗?唐诗所有的声音都哑在喉咙里。

所以,现在,滚。

薄夜用尽最后的力气,压制住体内那些疯狂冲撞的悸动因子,他直勾勾盯着唐诗那张脸,所有的情绪在这一刻攀到了顶峰,我不要你用同情和可怜来对待我!他薄夜什么人,哪怕现在被人耍了阴招,也不想在唐诗面前卑微得像条狗。

唐诗眼眶在下一秒就红了,她其实很想说,薄夜,我刚才帮你……不是出于感动……唐诗咬着下嘴唇转身走了,薄夜以为她是离开房间了,像是彻底毫无后路一样深深喘了口气,他刚转身,就有人重新上来在薄夜毫无防备的时候,一块冰凉的毛巾被叠好改在了他的额头上。

薄夜错愕,怔怔看着唐诗将毛巾按下来,冰冷的触感给他带来些许清醒,可是紧跟着更加可怕的感觉是他因唐诗的留下来而心脏开始剧烈跳动。

脉搏在加速搏动,薄夜觉得身体里有一把火烧光了他全部的理智。

我让你滚,你没听见吗?薄夜张嘴就是这种毫不留情的字眼,扯掉了唐诗给他的毛巾,假惺惺在这里做什么,我需要你这样吗?他现在需要的,唐诗给不起。

唐诗看着被薄夜扯掉的毛巾,有片刻怔忪,隔了好久她才喃喃着,我只是看你难过。

你能帮我吗?薄夜讽刺地笑,精致的脸上浮现出一股风雨欲来的危机感,那眼神太过赤luo裸,很明显他是想把唐诗整个人生吞活剥——不管是某种意义上的。

换做以前,现在的唐诗一定忍受着屈辱的掠夺,可是此时此刻,她完好无损站在薄夜面前,而男人用一种徒劳无功的方式,驱赶着她远离他。

唐诗心尖一颤,那,我不逼你了。

我先去找惟惟,你有事就微信喊我。

他们现在微信已经加上好友了。

薄夜瞳仁缩了缩,看着唐诗转身的瞬间,胸口掠过惊涛骇浪。

唐诗觉得身后有什么滚烫的温度来袭,转头的时候,嘴唇被人用力吻住,而后再次整个人跌在床上,她来不及说话,薄夜将她狠狠压住。

晚了。

薄夜的话音在唐诗耳边响起,几乎在瞬间握住了她细瘦的魂魄,做我的女人,唐诗。

成为我的。

不要道歉没有怪你唐诗失去了所有思考的能力,接下去发生的一切都已经不在她的掌控范围内,她感觉自己也像是被人下药一样,在听见薄夜说出口那句话的瞬间,全部防御分秒钟内崩塌。

被瓦解,被攻破,不堪一击,溃不成军。

唐诗闭上眼睛,耳边全是男人急促沉重的呼吸,薄夜的手掠过她的脖颈,唐诗察觉到薄夜在哆嗦。

他居然在对接下去要发生的一切感到害怕。

后来唐诗听见薄夜颤抖着声音说,唐诗……我再给你机会跑,或者拒绝我……他快崩溃了。

他想把唐诗变成自己的,把唐诗彻彻底底占为己有,想光明正大把唐诗捧在手心,现在他做梦都想要的这一切近在眼前——可是他,不想靠这种卑劣的接口和理由。

唐诗没说话,察觉到薄夜的挣扎,他眼里的情绪那么深那么沉,像是绝望,像是在坠入地狱。

她感觉眼前的视野却渐渐模糊了。

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她甚至都开始记不清了。

只记得薄夜的温度和气息,带着令人心惊的气场,将唐诗拖入深渊,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反抗,也不知道为什么心脏跳动如此剧烈——她以为她只是寂寞了,所以或许需要一个男人来给她解脱。

她这样骗自己,骗自己可以将身上的男人换做任何人。

可是到后来,先哭的也是她。

薄夜用手指擦掉唐诗的眼泪,声音都是哑的,别哭……你一哭,我就以为我,又做错了事情……不,错的不是你,这次犯错的是我。

唐诗眼泪忍不住了,在那一刻彻底决堤。

嘶——薄夜起身,感觉大脑一阵眩晕,他差点两腿一软直接跪下去。

好在身体本能足够强大,撑住他所有的意识,薄夜从床头拿了餐巾纸过来,一边手忙脚乱给唐诗擦拭,一边不知道如何安慰。

发生了。

原本都是成年人,该对这种事情烂熟于心的薄夜,却偏偏慌张地像一个小孩子,连如何应对都是一片空白,唐诗,我……唐诗没说话,只是眼泪不停地落下来。

薄夜慌了神,喉咙口都在哆嗦了,现在药效过去以后,他觉得心有点凉。

他用这种理由把唐诗占有了。

你别哭了,我……薄夜给唐诗擦眼泪,疼,疼吗?我……我有什么地方不对,唐诗你别哭了,你一哭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唐诗自己抹了一把眼睛,从床上坐起来,身体一阵酸软,已经太久没有这种感觉,让唐诗一阵恍惚。

看她脸色苍白,薄夜冷汗都出来了,先唐诗一步立刻道,你不要有压力,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好不好?我不会用这个威胁你,我根本没想到我会这样……对不起……不要跟我道歉。

唐诗开始一件一件把衣服穿回去,我没有怪你。

薄夜愣住了,所有想对唐诗说的话,都统统堵在了喉咙口里。

他甚至不敢问唐诗,要不要做我的女朋友,给我一个保护你的机会。

敢背叛她我阉了你唐诗把衣服穿好,看出了薄夜现在的虚弱,毕竟一次性吸入太多药物,后来又行房事掏空体力,薄夜估计得调理好久,他本来身体就还没彻底恢复好。

我喊白越来给你看看。

唐诗低声道,没关系,你说当做没发生过,那就当做没发生过。

不,不是的。

他不是那个意思,唐诗一定是认为薄夜不想负责任了。

看着唐诗走,薄夜愣住了,回过神来男人狠狠拍了一下身下的床单。

该死的!关键时刻总是掉链子!唐诗都不抗拒他的触碰了,他还玻璃心什么啊!又把人家赶走了!!薄夜真的很想咆哮几声,他是猪脑子吗!他为什么一碰上唐诗就跟个傻子似的!精致俊美的男人在房间里茫然地倒在大床上望着天花板,他发了好久的呆,闭上眼睛都还能想起唐诗肌肤的触感,薄夜觉得自己这样太禽兽了,简直禽兽不如。

唐诗现在会不会恨他?他有没有……有没有弄疼她?还在想别的呢,酒店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来,一头白发的美男子走进来,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薄夜,勾唇笑道,哟,我听说某人……今儿开荤了?后面半句故意话音拖得老长。

听到声音,薄夜把脸转过来,看见是白越的时候,男人立刻把脸一拉,怎么是你?你怎么能进来的?白越一脸贱兮兮的笑,唐诗把房卡给我,让我来看看你。

薄夜一听见唐诗两个字,眼睛就发光,她拜托你来的吗!是不是唐诗在关心他?哎哟哎哟!这表情!白越翻了个白眼,恋爱的酸臭味!真是膈应人!你俩一个比一个傲娇,干脆急死我们一帮围观群众算了。

薄夜又是一下子拉长了冷脸,干嘛?唐诗没跟我说和你发生了什么。

白越凑近了,将手上医药箱打开,开始帮薄夜量体温,不过我一看她眼神和她脖子就知道了。

薄夜话音一噎,随后恶狠狠说道,你偷看唐诗脖子?你臭不要脸地在人家脖子上种草莓,还怪我偷看?!明明是太显眼了好么!白越忍不住了,想趁着薄夜现在虚弱,一把掐死这个得道升天的禽兽,看看他现在嚣张的样子,真是气死人了。

可怜唐诗一朵花儿被薄夜这条狗给拱了!薄夜干巴巴道,我……我忘了……我给她种草莓了。

白越抽出一把手术刀,再敢说一句禽兽话,老子一刀捅死你信不信?薄夜咧嘴笑了,咦,你这是嫉妒我。

我嫉妒你什么?嫉妒你能和唐诗好吗?切,除了唐诗眼瞎,谁看得上你!人家唐诗这是为民除害,就你这样的,换别家小姑娘,早在最开始就被你气跑了!也就唐诗心软一次一次为了你出面,告诉你,以后好好对待她知道吗?要是敢背叛她和别的女人发生点什么——白越挥舞了一下手术刀,我阉了你!挑衅尊严和你拼了薄夜起了一身白毛汗,靠!你这话说的怎么和唐诗娘家人似的……唐诗太可怜了,唉。

白越装模作样擦着眼泪,我就是她娘家人,唐诗太不容易了,等到你总算清醒过来等了这么久,还给你养儿子,上哪儿找这么好的老婆去,真是不舍得把唐诗让给你。

薄夜咬牙切齿,你对唐诗有什么念头?你想的美!我回头就告诉江凌,让江凌收拾你。

白越表情一顿,回过神来冲薄夜怒吼,老是提那个臭男人做什么,我跟他又不是一对儿!得了吧,江凌找一次女朋友被你搞散一次,你就是存心不让人家好过!薄夜也梗着脖子喊道,我告诉你,你要是敢阻拦我和唐诗,我和你拼了!老子现在就和你拼了,狗东西!白越冲过来要和薄夜同归于尽,正巧唐诗放心不下过来看情况,喊了一声,你们在干嘛?薄夜和白越同时一愣。

尤其是薄夜,一下子就像是死机一样,他根本不知道如何面对现在的唐诗。

看见唐诗进来,薄夜道,你……你……白越很不给面子地笑了。

唐诗也大方地轻笑一声,怎么了?薄夜深呼吸一口气,你现在没有想扇我几个耳光的冲动吗?唐诗听见薄夜这个说法,一下子失笑,为什么要这么说。

薄夜好久才缓过神来,我以为你会讨厌我。

为什么讨厌呢?唐诗以一种出乎薄夜意料的态度,直白面对了他们之间发生的一切,我也有责任啊,这是我自己选择的,如果要怪,我也只能恨我自己。

薄夜看着眼前的唐诗,才忽然间明白过来。

她从来都是这样,清清白白,干脆利落。

是他把她想的太过小家子气,或许是他的患得患失,导致他看唐诗也带着一定程度的影响。

薄夜无奈地说道,你不恨我就好,别恨你自己。

哎哟!白越啧了一声,秀恩爱能不能别当着我的面?我们这种单身狗到现在还没个下家呢!薄夜粗着嗓子道,当着唐诗的面乱说什么呢!唐诗没在意,还凑近看了眼薄夜的脸色,你现在……身体没事吗?薄夜心里咯噔一下,道,干,干嘛?你看我像,像有事吗?唐诗用一种颇为委婉,像是在格外照顾薄夜自尊心的语气说道,那个……你不是,肾脏移植过吗?男人的肾一般都很重要的,和那方面挂钩……我怕你新的肾脏,吃不消……薄夜一张漂亮的脸在瞬间刷的一下白了,拔高了声调,唐诗你这是在挑衅我的男性尊严吗!!几百年看薄夜这样被唐诗寥寥数语说到窘迫的样子,白越在一边笑得喘不过气来,真是一物降一物!他一边笑一边说,人家唐诗考虑得没错好么!你干这事儿的确得小心,万一哪天新的肾脏出现了排异反应,你下半辈子就算毁了。

因为唐诗我想活着听到白越的话,薄夜感觉唐诗看着自己的眼神都带着那种慈祥的母亲关爱自己智障儿子的神色,立刻皱着眉头,我好着呢!你问唐诗,我活到底好不好!真是低估了薄夜不要脸的程度。

这回倒是唐诗脸色一下子发烫了,女人后退几步,问,问我做什么,我……我哪儿知道?薄夜恶狠狠地笑着,像是记仇,行,今晚再给你体验一下。

唐诗现在就想摔门而逃,她居然忘了现在的薄夜无法无天,你别乱说,没事就好,我晚上另开房间,你自己睡吧。

薄夜顿时耷拉下来,别啊唐诗,我晚上一个人睡觉怕黑,你跟我一起行不行?白越心里在咆哮,你TM能不能要点脸!一个一米八八的大男人居然说怕黑?你之前是怎么活过来的!唐诗心里想的和白越内心咆哮的几乎是一个内容。

可是薄夜躺在床上,他就是不要脸啊,就是没人能收拾啊,他都习惯了撒泼耍无赖,唐诗,你看,我这样是因为被你掏空了,你晚上得陪陪我睡觉,不然我睡不着。

唐诗因为薄夜嘴巴里那句被你掏空了的话,顿时脸色狂飙到发红,声音都开始抖了,薄夜你说话不能乱说啊!谁……谁掏空你!是你自己——她说不下去了,太羞耻了。

薄夜一脸当做没听见的样子,像是一头无赖又黏人的狼狗,我晚上不碰你,你过来跟我一起行不行?我怕又有人晚上偷袭我。

这个理由倒是想的很好。

白越心里给薄夜点了一排赞。

刚才他们已经开始去追踪陆依婷的身份了,查出来是一位从福利院里出身的小姑娘,别的消息还在等祁墨深度探究。

唐诗看着薄夜这样,刚想说什么,只看见白越啧了一声。

他正对着一台测量薄夜的机器发呆。

唐诗心里有不好的预感往下一沉,想问什么,白越抬头却又眼神锐利,明显是想瞒着唐诗,故意说道,没事了,你别听他瞎讲。

他就是想耍流氓占你便宜。

唐诗应了一声,然后看了眼薄夜苍白的脸色,一颗心忽然间像是被人吊了起来。

她没说话,看着薄夜和白越各自严肃的表情,知道哪怕问了,这两个男人也不会透露半点消息给她。

薄夜想瞒天过海的事情,肯定到底都会藏得严严实实。

唐诗没说话,眼睛垂下去,后来走的时候,薄夜扭头看白越,怎么了?指标不大好。

白越收起机器,伦敦的事情一结束,回我的基地里做个全面专业的检查,我怕你活不到三十岁。

完了。

薄夜看着天花板,我还不想死,我放心不下唐诗。

我放心不下唐诗。

有人想要金钱,有人贪生怕死,有人野心浩大,所以他们想不停地活下去,不停地得到——然而令薄夜想用尽一切活下去的理由竟然是……这样寥寥数字。

仅仅只是因为唐诗。

精神支柱它是唐诗唐诗或许在某种程度上,已经成为了薄夜心里一根支撑柱他所有精神世界的支柱。

甚至连薄夜和唐诗两人都没发现自己本身,已经将对方列入了自己心底最重要的一部分,两个人之间,不管谁离了谁,都得生不如死。

薄夜想着,要是能和唐诗这样纠缠一辈子也挺好的,他很自私,想让唐诗忘不了他,想让唐诗在以后的日子里,心里嘴里念的都是他。

白越对薄夜说,你最近缓一缓,那个药效有兴奋剂的成分,你的身体素质根本不能吃兴奋剂,对你来说,一打针兴奋剂,就能要你的命。

他的器官太脆弱了。

薄夜眼神很深,盯着白越的脸,如果能有活下去的手段,一定千方百计要做到。

我当然知道。

白越收拾了东西,我们现在离不开你,薄夜,唐诗也离不开你。

薄夜喃喃着,可我听说……她这次来,是跟着韩深一起过来的。

这个名字有点熟悉。

白越皱起眉头,是那个韩让的哥哥吗?对。

薄夜扭头,韩深好像对唐诗有意思。

他们上飞机的时候我就接到消息了,不过没想到半路发生了被偷袭的事情……那个女人叫陆依婷,是荣南身边的得力助手。

白越简单地讲了一下祁墨查到的东西,不过陆依婷孤身一人,从来不怕有人威胁她什么,这也是她最无畏的地方,因为没有父母没有家人,这个世界上对她来说最重要的只有荣南。

所以为了荣南,她什么事情都可以做到。

包括勾引我?薄夜的眸光猛地染上了些许杀意,她一定是收到荣南的任务过来找我的,但是半路因为唐诗的闯入所以把一切的平衡都打破了。

白越做出一副思索的表情,我想想,唐诗要是没及时进来救你,以你一个人,单单靠意识根本抵挡不住药效,所以肯定会和陆依婷发生关系。

唐诗要是再晚进来几秒钟,看见的就是你和陆依婷滚床单的画面,哇……那就刺激了。

薄夜被白越气得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你好像很乐意看见我和别人被唐诗误解的画面。

那必须啊!白越拍了一下桌面,然后唐诗就死心塌地离开你了,然后你孤独一辈子,那不是皆大欢喜,大快人心?薄夜咬牙切齿,你想的美!唐诗是我的,谁都别想从我手里抢走!哟!白越故意用一种不屑的眼神看了薄夜一眼,老是把唐诗看作是你的,你怎么这么不要脸!唐诗是我们大家的,偏偏不是你的。

毕竟唐诗又聪明又冷静,也从来不给大家拖后腿,关键时刻还能像个男人一样撑起半边天,这种不白莲不圣母的女人上哪儿找?大家都挺欣赏唐诗的。

薄夜道,你等着,等我身体好了,我第一个弄死你。

白越摇摇头笑笑,能弄死我的只有江凌。

狗男男。

……寝食难安我在想你这天夜里薄夜还是一个人睡了,他翻来覆去睡不着,想着之前和唐诗发生的一切,薄夜觉得还在梦里。

唐诗没有记恨他,也没有打他耳光,更没有从此跟他撇清关系。

唐诗救了自己,还找了白越过来给他检查身体。

薄夜一颗心砰砰跳着,闭上眼睛想到的就是唐诗,他自己都很想问问自己,怎么会这么喜欢唐诗。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种一发不可收拾的情绪已经将他所有的意识都填满了?大概是从假死失忆逃出生天后,在澳洲见到的唐诗第一眼吧。

那一眼,唐诗就已经把薄夜降服。

那个时候的薄夜还没有记起唐诗,却凭着本能再次想要靠近她,这大概就是一种命运。

薄夜总算想明白自己消失休养的那大半年里,午夜梦回时常梦见的身影是谁。

他经常做梦梦见一个影子,细细长长高挑清冷,却唯独看不清影子主人的脸。

后来薄夜才知道,原来她就是唐诗。

存活在他未知空白的梦里的女人。

薄夜望着天边深沉下来的夜色,想到现在唐诗就和自己在同一家酒店里休息,觉得心头悸动不止,就掏出手机来翻着唐诗的朋友圈。

唐诗的朋友圈并不多,平时就是几张出去吃饭的风景照,还有唐惟的抓拍,偶尔会来几张自拍。

薄夜觉得唐诗真的很漂亮,那种一眼就能觉得惊艳的漂亮,难怪当初海城那么多男人追着要娶她。

他当时是不是脑子被门挤了。

薄夜感慨一声罪孽深重,若不是当年眼瞎,现在早就和唐诗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他翻着翻着就脑子一热,点开对话框发过去一句,睡了吗?发完之后薄夜对着自己发出的话发呆。

他……他这是在做什么!!在大半夜找唐诗聊骚吗!薄夜顿时一下子卡壳了,可是过了一会男人又猛地咧嘴一笑。

咦,聊骚就聊骚!他和他前妻聊骚怎么了,他就喜欢撩唐诗!有本事来打他啊!薄夜臭不要脸地给自己洗脑结束之后,就迅速地在键盘上敲字——【薄夜:唐诗,你睡得着吗?】【薄夜:时差倒过来了吗?】【薄夜:晚上有些冷,记得盖好被子。

】另一端唐诗刚把电脑合上,躺回床上就看见手机屏幕亮着,然后点开来一看,发现是薄夜在给她发消息。

还发了一连串。

薄夜的人设不是高贵冷艳霸道总裁吗?怎么现在变得这么话痨了?唐诗点开来,发现在她没回复薄夜的时候,薄夜一个人巴拉巴拉说了一长串,自言自语。

【薄夜:唉……我睡不着。

】【薄夜:不说话是睡着了吗?】【薄夜:真睡着了?我偷偷下来偷窥你哟。

】【薄夜:……唐诗,不要再抗拒我了好不好,我真的好喜欢你呀。

】【薄夜:超喜欢超喜欢那种,少女心碰碰炸裂那种!】【薄夜:我现在巴不得还是失忆的状态,想起以前的事情就想把以前的我头摁进水池里淹死算了。

】【薄夜:哎呀,唐诗,你真睡着了?我这样会吵醒你吗?】【孩子他妈:……】【薄夜:???!!!】节约用水一起洗澡薄夜直接从床上一个坐起,我靠!唐诗没睡!还没来得及发几句解释的话,对面唐诗发来一条语音。

薄夜很快点开了。

身体不舒服为什么还不早点睡?我刚刚关上电脑,打算睡觉了,你也早点睡,晚安。

晚安。

唐诗和他说晚安。

薄夜咧嘴笑了笑,妖孽的眉目染上几分轻佻,他说,【薄夜:我有点想你了。

】【孩子他妈:……】【孩子他妈:拒绝耍流氓。

】【薄夜:我就是流氓,都不用刻意耍。

】【孩子他妈:……】【孩子他妈:薄少,请您自重一点。

】【薄夜:我挺重的,肯定比你重。

我还很想你。

】【孩子他妈:……好吧,你到底想干什么?】【薄夜:我想和你一起睡觉。

】唐诗再看见这句话的时候,顿时呼吸一滞,紧跟着心脏差点跳出喉咙口。

薄夜慢慢躺回床上,单手打字,另一只手放在脑后撑着,嘴角挂着玩味的笑,又给唐诗发过去一句——【薄夜:想你想得睡不着,你不打算负责一下吗?】【孩子他妈:你怎么这么黏人!!】【薄夜:因为我喜欢你呀。

超,喜,欢。

】唐诗动作一僵,手都跟着发抖了。

开……开什么玩笑!唐诗手忙脚乱地打字,【孩子他妈:你别闹了,我要睡觉了,晚安。

】发完这句话就打算结束话题。

岂料薄夜说,【薄夜:哦,你不上来,那我下来。

】【孩子他妈:酒店是你开的啊?!你能知道我在哪一间?】对面薄夜低低笑了几声,男人这个时候喘着气的笑声无比性感,他躺在床上,支着半条长腿,灯光落在他结实的腹肌上,打下一片斑驳的阴影,顺着往下淌。

薄夜喉结上下动了动,侧脸看过去鼻梁笔挺,此时此刻他正笑得令天地失色,快去打过去几个字——【薄夜:真巧,这家酒店就是我开的。

】【孩子他妈:……】完了,唐诗想着,明天换地方吧。

她不打算回复薄夜了,过了一会门口传来几声敲门声,唐诗保持警觉问了一句,是谁?楼上给您送的夜宵。

唐小姐。

外面传来一阵服务员的声音。

唐诗嘀咕了一句原来是薄夜,下床穿着浴衣去开门,结果门一打开,一个熟悉的怀抱直接扑面而来。

铺天盖地的,男人的气息。

薄夜用腿直接把身后的门关上,当场嚣张地登堂入室,将唐诗抱住,手指穿插入她的发丝,沙哑着嗓子,用带着笑气的声音对唐诗说,怎么办,太想你了。

你不理我,我就自己来找你。

他居然还真找到了唐诗的房间号!看着薄夜大半夜的就这么闯入她房间,唐诗倒退几步,从他怀里撤出,一脸震惊。

薄夜上上下下看了唐诗一遍,察觉到她身上的浴衣之后,倏地笑了。

男人原本不笑的时候是高冷的模样,一笑起来就变成一只玩世不恭的妖孽,他语调上调,洗澡了没?节约用水,一起洗澡。

在你身边我很安心唐诗听见薄夜这句话的时候迅速退后,呼吸都跟着乱了,看着薄夜,你……别闹。

薄夜垂下眼睛来,用一种很深沉的眼神看着唐诗,唐诗在他眼里看见了一个微小的自己的倒影,她喘了口气,感觉心跳有点紊乱。

不……这样不好。

她害怕这样入侵她思想的薄夜。

唐诗死死抓着身上衣服的领口,生怕现在的薄夜再次动手动脚,她知道男女之间力量相差十分悬殊,只能紧张的看着他,你……没事可以回去睡觉了,不必要这样特意……薄夜叹了口气,无奈地笑着又上前,不顾唐诗反抗,将她搂入怀里。

这一次的拥抱和刚才那种突然袭来的意外不同。

这次的拥抱,男人用尽了力气在温柔。

唐诗从开始的担惊受怕剧烈挣扎,到后来发现薄夜并没别的任何动作所以慢慢停息,她心脏狂跳着,手指都差点攥不紧。

我说了,真的只是想抱抱你。

薄夜低低地在唐诗耳边说,是不是之前吓到你了?我不会再……对你做什么。

唐诗心尖一颤,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有一种要落泪的冲动。

男人轻笑一声横抱起她,唐诗惊呼一声,薄夜将他放到了床上。

别闹。

薄夜勾唇,在唐诗身边躺下,深呼吸了一口气,像是在感慨什么,这样就很安心了。

真的,只要唐诗在他身边。

只要他能感觉得到唐诗。

薄夜满足得像个小孩子一样,转过身来搂着唐诗,像是抱住一只玩具熊,唐诗吓得身体绷得笔直,一动都不敢动。

天啊……这个男人是薄夜吗?唐诗觉得自己出现幻觉了,要不就是她还在做梦。

可是当薄夜的呼吸声传过来的时候,唐诗原本急速的心跳忽然间开始慢慢放缓,随后跟着他的节奏欺负……两个人的呼吸声逐渐合拍成为了一致的。

唐诗觉得自己大脑一片空白,就这样躺在薄夜怀中直愣愣看着天花板。

薄夜故意没关灯,大概是怕唐诗缺乏安全感。

可是这幅场景,让唐诗所有的防御差点再次崩溃。

她受不了这样的薄夜,可是她曾经吃够了薄夜的苦头,不想再让自己心软,否则真的……活该。

唐诗垂下眼睛,在心里问自己,如今身边的薄夜,还是那个扬言要她生不如死的薄夜吗?不,他们早就各自经历过生不如死了。

后来薄夜侧过身来,用带着倦意的声音对唐诗说,睡得着吗?唐诗心说你还问的出口啊!薄夜唔了一声,可是我好困……唐诗有些错愕,转头去看薄夜,男人躺在她身侧,眼底下面有淡淡的黑眼圈。

他最近好像是很忙,忙着和节目组打官司,忙着照顾唐惟,还要应付各种问题,唐诗发现薄夜其实已经极度疲惫了,但是他平时气场那么冷,没人想过他到底是否疲倦。

唐诗还想说什么,薄夜用一种近乎呢喃的语气,闭着眼睛熟睡着轻声道,你在我身边……很安心。

不干正事他要造反曾几何时这个男人厌倦她的一切,而现在,她却成为了他内心一个坚不可摧的执念。

唐诗没说话,陷入冗长的沉默。

很久很久以后,如同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她伸手很轻的触碰了一下薄夜的脑袋。

像是在摸小狗的头一样,她顺着薄夜的头发往后撸了两下,像是在帮他顺毛。

男人在她身边沉沉睡去,却将她另一只手抓得很紧。

这双手若是以后能抱紧我,何用再去索求世间更多。

所以第二天林辞早上去喊薄夜起床,站在外面敲了很久的门都没人开的时候,一股火直接上来了,拿了备用房卡嘀的一声打开门,却发现一室空旷!薄夜不在房间里?!林辞脸上的表情五颜六色统统换了个遍,薄少去哪了?!天杀的,今天还有个很重要的回忆呢,下午还要找榊原川再做交谈,薄夜去哪了?去哪了!狗日的这个总裁天天不干正事,就顾着泡唐诗!林辞觉得自己这个特助是时候该谋朝篡位了。

然后林辞开始琢磨薄夜这个点不在房间里,该在哪儿。

唐惟肯定还没醒,薄夜不可能这么大清早去打扰自己儿子睡觉。

所以……林辞猛地攥紧了手指,薄夜肯定是去打扰唐诗了!这个不要脸的老光棍,长得帅就可以为所欲为吗!查了下唐诗的酒店房间号,林辞往下一层楼赶,到了门口的时候,林辞忽然间停住了。

他想到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万一薄夜不在,那他找来,把唐诗喊醒,岂不是很尴尬?万一薄夜真的在里面,那他上门打扰,不是更尴尬?!林辞觉得正在找死和更找死里面挣扎。

过了好久林辞想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谁让他是这个不正经的薄夜的特助呢,还是扛起责任吧!于是一阵哐哐哐敲门,还带喊的——薄少!快起来!薄少你在不在里面!几秒钟的时间,门猛地被人从里面拉开,林辞差点一个踉跄往前跌了几步,堪堪维持住了自己的姿势,抬头就对上一张铁青又带着杀意的脸。

薄夜的脸色明显就是还在睡觉被人吵醒的表情,他脑门上青筋跳了跳,咬牙切齿对着林辞笑,有,什,么,事?林辞吓得一哆嗦,喊您起床。

十秒钟内给我讲出一个喊我这么大清早起床的理由,否则我把你从窗外丢下去。

薄夜硬邦邦砸下一句话在地上,林辞立刻将手里的文件递上去,有个视频在一小时后要开了,您快点整理——林辞还没说完,手里的文件被人直接抽过去,薄夜拿着几张薄薄的文件纸冷笑一声,随后哐当一声干脆利落又把门关上了。

林辞目瞪口呆站在门外,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就又被关在了门外。

搞什么!搞什么!公司不想开了!逼他造反啊!林辞回到自己房间里,准备着等下一起参加公司会议,结果一个小时后大家一起上线,就发现了一件更加令人震惊的事情。

百口莫辩关系暧昧——视频另一端的薄夜根本没有穿什么西装,也没有打理过自己的头发,戴着一副细框眼镜就直接出现在了公司视频会议里。

参加群视频的高管纷纷倒抽一口凉气。

视频里的男人不耐烦地眯着眼睛,推了一把镜框,干脆利落的眉梢一挑,看起来又随便又自私,穿着一件大咧咧的浴袍都没拉上,从锁骨到腹肌就跟做展览似的在那露着。

薄夜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啧了一声,凌乱不羁的发型反而让他看起来特别有男人味。

林辞脸色刷白。

薄少啊!您这是在干什么啊!您这是床上事后的形象吗!!这样开会真的没问题吗!薄夜说,嘴巴张那么大做什么,午饭都没吃?要我喂你们?众人一下子把嘴巴闭上。

薄夜又说,眼睛瞪那么大干什么,测视力呢?众人立刻缩回身体调整好表情,各自摇头,没有,薄少,就是刚刚在看屏幕。

对对,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您来吧。

咱们开会,开会,对……薄夜随便找了个自己舒服的姿势,撑着半边脸,笔挺的鼻梁勾勒出一副刚毅的侧脸轮廓。

薄夜看着手里的文件,另一只手转着笔,慵懒又冷漠的声音开始了自己的报告,林辞在那边咽了咽口水,这样真的没事吗……薄夜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这样开会议真的是破天荒头一回啊。

结果令人更加震惊的是,薄夜开会开到一半,旁边响起一道柔软的女声——薄夜,你在干嘛?林辞嘶得一声倒抽凉气,又猛地捂住自己的嘴巴。

几个高管也跟着照做了,简直吓得魂飞魄散。

什么?什么?房间里还有个女人?听着声音是刚睡醒?紧跟着他们就看见原本那个对着他们高冷淡漠的男人忽然间笑了笑,眉目惊艳,转过半边脸去轻声问道,吵醒你了?亲眼目睹这一切的众人都觉得自己像是被一道雷劈了一样,然后看见有一个女人穿着和薄夜同款的浴衣走到了视频的里面,林辞深呼吸一口气,随后看见了唐诗的脸。

唐诗和薄夜穿着同款浴袍啊!老天爷啊!林辞感觉自己一颗小心脏都在扑扑簌簌地发抖了,这到底是什么展开啊!不过唐诗和薄夜倒是没发生什么,仅仅只是因为酒店同一家所以导致浴衣同一款而已。

唐诗走过去看见薄夜在视频的时候,立刻捂住了脸,随后喊了一声,你在开视频会议吗?薄夜笑得像个小孩子,低低的笑声特别性感,随后眯着眼睛看唐诗,是呀,你不知道吗?那她还傻乎乎走到视频中间去了!!唐诗立刻退后几步说,被你们公司高管看见怎么办?薄夜还特别大方地摆摆手,不用啊,他们原本就认识你。

毕竟唐诗帮着薄夜管理过薄氏,除却几个股东一直都有蠢蠢欲动的心思以外,公司的高官们都是很敬佩唐诗的,接收到自家老板的指令眼神,立刻特别上路地帮着薄夜捧起了唐诗的场子。

唐小姐好。

好久不见啊唐小姐。

伦敦还好玩吗?薄少和您在一起开心吗?唐诗脸都红了,你们别误会……我和他没有。

高管们一脸不用不用我们都懂的表情,让唐诗觉得百口莫辩。

关系好转她要出门唐诗被高管的这个表情给弄得满脸通红,连连摆手,别乱想……真的没有……薄夜在一边笑得像个做坏事得逞的反派,嚣张又轻佻,故意反问一句,哦,真的没有吗?唐诗表情一僵,跟着呼吸加快,指着薄夜一句话都说不上来,臭……臭不要脸的!这句话太劲爆了!!所有参加视频会议的高管都纷纷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屏幕里唐诗和薄夜的互动,只见唐诗气得抄起桌子上的水杯,薄夜一边哑着嗓子笑一边将唐诗整个人搂进怀里,锁住她的行动——干什么干什么,想杀人吗?男人用这种低沉又带着笑气的声音说话的时候,像个流氓痞子,唐诗不算娇小,一米七的身高放在女生堆里还能算个大长腿,但是被薄夜收进怀里的时候就像个小女人,她满脸通红,少耍流氓!薄夜吹了声口哨,不好意思,我本身就是流氓。

……遇上不要脸的还真是没地儿说理!唐诗破有些咬牙切齿,视频里的众人已经被这样的展开雷到说不出一句话来,各自张大嘴巴,林辞更加震惊,下巴都要掉到地上了,薄夜眯着眼睛回来,微微挑了挑眉,一帮人立刻倒抽一口气调整好表情,薄少好,唐小姐好。

唐诗还是有点尴尬,在那里跟几个高管打招呼,你们继续开会吧,不用……在意我,我等下去找唐惟。

那代替我们和小少爷也道个好。

几个高管愤纷纷说道。

唐诗听到他们用小少爷这种词语称呼唐惟,还有些意外,心尖颤了颤。

薄夜觉得自己这几个高管简直太识相了,可以说是神助攻啊!回去就给他们涨工资!等唐诗出去后,林辞小心翼翼问了句,薄少,你和唐小姐……复合了?薄夜俊脸一拉,没呢,就是最近关系好转了,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肯全面接受我……几个高管对视一眼,不约而同道,快了快了,薄少再努力一把,争取把唐小姐娶回家。

毕竟唐诗这种聪明又漂亮的女人,娶回家当老婆就是一种享受啊!他们都把唐诗和薄夜的彼此付出看在眼里,又觉得他们两个实在是太不容易,如果最后能在一起,那才算皆大欢喜。

否则相忘于江湖,有些过分残忍。

唐诗出去找唐惟了,薄夜才重新回归主题,后来开会到一半的时候,他接到一个电话,一看居然是唐诗打来的。

女人在那里还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话,那个……我房卡忘记拿了,等下你要是出门,房卡帮我放在前台就好了。

薄夜皱了皱眉,你要出门?嗯。

唐诗也没避讳,韩深带我和唐惟出去吃东西,所以……她的话说到一半,正在视频的众人就发现那端薄夜的脸明显拉下去了,漂亮的小白脸上挂满了不爽,男人拉着嘴角,脑门上青筋一跳一跳的,用手指不耐烦地扣着桌面,干巴巴问道,和韩深?去哪儿?吃什么?吃多久?什么时候回来?原谅薄夜放过自己听见薄夜这样的声音,唐诗笑了笑,随后道,我真的只是和韩大哥去吃个饭……而且是带着惟惟一起的。

正好韩深带她来了伦敦,等下唐诗还要抢着买单付钱呢。

只是薄夜不知道这一切,还以为这是韩深和唐诗的两个人单独相处时间,很不爽的磨了磨牙,随后道,是吗?唐诗隔着手机没听出来薄夜的不爽,还特别老实地说,嗯,我还想好好感谢一下他,是他带我来伦敦的。

薄夜脑门上青筋跳得更剧烈了,男人道,韩深现在跟我们住同一家酒店吗?唐诗说,是的,你找他有事?他现在就在我旁边。

说完还把手机递过去,薄夜好像有事找你。

韩深指了指自己,找我?于是他对着手机道,喂?薄夜?你好,我是韩深。

你好,我是韩深。

薄夜都要跳起来爆炸了好么!唐诗居然没有察觉到他现在快要炸毛了吗,还把手机递给韩深!韩深!韩深陪她一起来伦敦的!一看就不安好心!薄夜忍住自己内心要骂街的**,问了一句,你等下和唐诗去哪里吃饭?附近找一家西餐厅吧。

韩深的声音波澜不惊,晚上薄少若是有空,拨冗一起来喝点小酒也可以。

这就是客气的说法了,但是毕竟俗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薄夜也只能官方客套地和韩深应下来,随后韩深把手机还给唐诗,唐诗轻声道,喂?薄夜,你还有事吗?没事的话我带着惟惟先走了,你有空把房卡放在前台,不过你要是不出门带我房间里就不用了,晚上记得给我开门就好。

薄夜忽然间心间一软。

原本还想和唐诗赌气的,被她最后一句话说的内心防线崩塌了,薄夜问了一句,我……一整天待在你房间里,你不会赶我走吗?不会啊。

唐诗像是回答今天天气真好似的,酒店本来都是你开的,我赶你走干什么,再说了你也不缺钱,又不会偷我东西。

于情于理都是个满分的回答,可是薄夜感觉似乎没听见自己想要的答案。

唐诗挂了电话,韩深在一边看了她一眼,他刚才也听见了唐诗对薄夜说的话,有些疑惑,薄夜在你房间里?唐诗大大方方承认了,嗯。

……韩深沉默许久,忽然间转过头去。

你原谅薄夜了?原谅?唐诗像是听见笑话一样,随后重复了一边韩深的疑问。

原谅薄夜?不,或许早在半年以前,薄夜纵身一跃的时候,她就已经原谅了他了。

那个男人从头到尾都霸道又强势,哪怕在结束的时候,都用一种不容别人反抗的姿态,将所有的爱恨情仇干脆利落地画上句号。

然后纵身一跃,销声匿迹。

眼睁睁看着薄夜跳下去的时候,那一瞬间唐诗心里想的是什么呢?那个时候划过她脑海的,除却对薄夜的恨意,可能还有一道声音闪现了一秒——薄夜,你死了,我也不活了。

剩下的日子里,都是唐诗不肯放过自己罢了。

感谢薄夜好的坏的除了薄夜,唐诗本身就是她的心魔。

她害怕重蹈覆辙,害怕自己心软,害怕再一次受到伤害,这一切都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但是同时唐诗又很勇敢,哪怕一面害怕着薄夜重新入侵自己的内心,却依然会在薄家受到威胁的时候毅然决然走出来。

这世上谁能做到真正的以德报怨?大概唐诗算其中之一吧。

所以姜戚和韩让才觉得唐诗是个无比坚强的女人,她愿意面对心魔,也愿意面对造就心魔的薄夜。

韩深的表情稍有变动,后来看见唐诗一脸坦然的时候,男人也跟着释怀了。

唐诗是个敢于面对自己内心的人,所以问起薄夜的有关消息,她从最开始的恨,到现在的云淡风轻,这个女人从来没有隐瞒过什么。

或许有一句歌词可以用来形容唐诗——打开门就见山,我见山就是山。

本来就很简单,不找自己麻烦。

韩深干脆换了个角度,薄夜在追你?唐诗顿了顿,随后道,我不知道如何形容……但是现在的薄夜的所作所为,以前那个薄夜是不会做出来的。

这点我承认。

韩深道,听很多人说薄夜变了,变得像个活生生的人。

是啊,会爱会恨会哭会笑。

会为了唐诗牵动所有情绪。

唐诗没说话,跟着韩深走出去,外面唐惟带着自己的好搭档榊原黑泽等着,冲他们招手,怎么这么慢呀,我们都等不及啦!阿姨好,叔叔好。

榊原黑泽很有礼貌地跟两个大人打了招呼,现在唐惟和他的关系形影不离,两个人在一起正好也有个照应。

你好呀,我听说了你的事情了。

唐诗弯下腰来,和小黑泽握手,感谢你保护我家惟惟的安危,这次一定要好好请你吃东西。

唐诗的温柔大方让榊原黑泽一下子红了脸,说话都跟着结结巴巴,谢……谢谢,这不算什么的!唐惟笑了,你结巴干什么?榊原黑泽伸手遮住自己通红的脸,用英文小声道,啊……你妈妈好漂亮好有气质啊……像个女神……唐惟得意地双手抱在胸前,那必须,可是我妈妈呢!唐诗牵起唐惟的手,带着他们去西餐厅吃饭,唐惟顺路问道,对了妈咪,你有没有见到爹地,爹地这几天也在伦敦,而且是同一家酒店。

唐诗的动作僵了僵,随后轻声坦白,嗯,我知道他在。

唐惟勾起嘴唇来,看来你们已经见过面了。

对的,不但见面了……还……还滚床单了。

唐诗觉得自己的脸都在发烫了,又不好意思和唐惟说那么赤露的东西,只能说,之前在楼下的时候,他的助理林辞就已经在等我了,所以我知道你爹地在伦敦。

哦……唐惟拉长了音调,切,我还想着你和他好好见面呢。

妈咪,我知道爹地之前做的事情不好,但是我们做人要自己做的正行的直,一码归一码。

上次我和榊原黑泽被林晓晨带去阁楼,都是爹地帮忙我们才没出事,不然那么高摔下来,我不死也惨。

唐诗认真看着自己儿子,示意让他说下去。

唐惟道,所以我觉得,我们应该好好谢谢爹地。

你说我这样的想法对不对?唐诗释怀了,唐惟一直都是这样,恨一个人的时候干脆利落,感激一个人的时候也是直白不加掩饰。

唐诗觉得自己很庆幸能把儿子培养成这样一个理智聪明的性格,她道,对,所以我们改阵子也请你爹地吃一顿饭吧。

你说的没错,坏的是坏的,好的也是好的,我们都要公平评价面对。

亚洲醋王打断约会韩深在一边听着他们聊薄夜,表情让人看不出喜怒。

四个人走到地下停车库,韩深替他们拉开车门,唐惟和他说了谢谢,随后道,韩让哥哥没来吗?他准备忙着和姜戚订婚呢,很多程序要走,还要安排请客人的名单,事情多。

唐诗替他们系上了后排安全带,然后自己去了副驾驶,等你们回国,差不多正好韩让哥哥和姜戚姐姐订婚。

榊原黑泽眼里露出了羡慕。

唐惟的生活好像很无忧无虑,没人施压,也没有人阻止他做他喜欢的事情,连着他身边的大人,都是很开明的,对待小孩一点都没有瞧不起。

真好啊……唐惟的父母,不管是薄夜先生,还是唐诗小姐,都是很优秀的大人啊。

唐诗察觉到了榊原黑泽眼里的羡慕,紧跟着笑了笑,用英文说道,小黑泽如果有空的话,不如一起来?白城有很多好吃的东西,好玩的景点。

唐惟也扭过头去说道,对呀,我帮你一起和你爸爸说说看,让他带着你来白城玩一段时间。

我们招待你!榊原黑泽受宠若惊,不会给你们添麻烦吗?说什么麻烦不麻烦呢。

唐惟一下子搂住了自己的好朋友,或许现在的榊原黑泽可以用好兄弟来称呼,你可是我的华生啊,来白城了我一定好好带你玩。

顺带……让薄颜那个臭丫头认识一下榊原黑泽吧。

唐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间想到了这个,紧跟着他又立刻摇摇头,怎么想到了薄颜身上去?他自己给自己洗脑,一定是平时看薄颜没有同龄人朋友太可怜了,所有他才想着介绍榊原黑泽给她认识,谁让他善良呢。

榊原黑泽眼里闪烁着光泽,好啊!那我去和我爸爸说,如果回去后我又来白城了,一定联系你。

半小时后他们到达了一家相当高级的西餐厅,韩深提前在那里定了位置,所以一路畅通无阻进去了,坐下后他们将菜单先递给了两个小孩子,点你们喜欢的。

唐惟和榊原黑泽也没客气,前菜鹅肝,汤品鳌虾汤,主菜澳大利亚帝王三文鱼,配上烤土豆和柠檬汁芦笋,唐诗笑着点评说,你还蛮会过日子的嘛。

唐惟得意道,韩让哥哥教我的,家里有个大厨,也学会高逼格吃西餐了。

韩深难得地也跟着笑了,看来我弟弟平时和你们相处很好。

嗯。

唐惟认真道,韩让哥哥是个很温柔的人,明明年纪比我妈咪和姜戚姐姐都要小两岁,但是特别温柔细心。

或许时下的小狼狗就是这样的,年纪小,但是理智冷静又细心,照顾人十分体贴。

另外一边,唐诗酒店房间里,薄夜正在开视频会议,所有人都发现了薄夜的走心。

林辞小心翼翼问了一句,薄少……你没事吧?薄夜回眸,眼睛眯起来,你说唐诗现在和韩深在干嘛?林辞一脸懵逼,我,我哪儿知道啊。

但是唐小姐向来光明磊落,不可能和韩深真的发生什么。

何况人家走的时候还特意打个电话来跟你说一声,薄少啊薄少,你真的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吗?要是真的想和韩深发生什么,早就偷偷去了,唐诗都这么光明正大的,当然是自己心里也敞亮,不怕人想歪呗!林辞人都急了,薄夜一碰上和唐诗有关的事情就像个直男一样,平时脑子里城府计谋千千万,花花肠子一套又一套的,碰到唐诗就只剩下死机一条路可以走。

薄夜道,我怎么想怎么不舒服。

一群原本在开会的高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临时会议愣是变成了如何安慰薄夜不要想多。

林辞尝试着说道,你看唐小姐都同意你待在她房间里了,说明你有戏啊。

薄夜嚷了一声,那是因为我没有什么好令她觉得尴尬和怀疑的,所以唐诗才不赶我走!还不好糊弄啊?林辞只能附和着笑,啊哈哈,也有这个道理,但是唐小姐既然觉得你没什么好怀疑的,说明也肯定抛开了以前对你的偏见,对不对?薄夜恶狠狠地说着,那是因为爸爸自己在努力改正态度!得了,你他妈就是想人夸吧!林辞很想吼一声活该你单身算了,死直男!几个高管你一言我一语给薄夜出主意,有人干脆说道,薄少您那么担心,不如去找唐小姐好了呗。

薄夜心里咯噔一下,但是又很快去看那人,你这话怎么说?高管帮着开始细细计划,这样,我们先找到唐小姐和韩深具体在哪个餐厅吃饭,然后我们乔装打扮一下,再去他们隔壁开一桌……隔着大西洋这帮高管倒是挺能出谋划策的嘛,没白养这帮人。

薄夜满意地眯起眼睛,抛出一个疑问来,这倒是个好办法,那要万一被发现了呢?那不是很尴尬吗?到时候打个招呼要怎么说?唐诗你好,真巧啊。

巧你妹啊!一眼就能看出来这是跟踪好么!……想到这个的所有人一下子不说话了,顿时全场沉默。

林辞道,薄少,您其实不必要想多,唐小姐的为人你难道还不相信吗?说到这个,薄夜就用力拍了一下桌子,我当然相信唐诗了!唐诗能看得上韩深?我不允许!唐诗只能喜欢我!但是我他妈觉得那个韩深对唐诗有意思啊!林辞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那我们派人去把韩深弄了。

弄弄弄,弄个屁!你成天就知道把人弄了,这么血腥。

薄夜骂了一句,查,现在就去查唐诗和韩深在哪个餐厅!我要去打断他们约会!薄少,唐小姐和韩深这样不算约会。

何况还带着俩小孩呢,薄夜这就是给唐诗扣帽子了,哪有带着小孩儿约会的?在我眼里,别的野男人和唐诗一起就是约会!几个高管纷纷用手捂住脸。

得了得了,亚洲醋王。

韩深追问提前买单半小时后,原本唐诗还和韩深吃东西吃得开开心心,忽然间察觉到不知道从哪里有一道视线投过来,并且因为太过明显,让她浑身不舒服起来。

难道是在伦敦也有人偷窥跟踪吗……唐诗有些警觉,但是没有在脸上表露出来,正好韩深在一边切着牛排,还帮着唐惟把牛排切好了块浇上了黑胡椒汁。

唐惟在一边轻声道,谢谢韩深叔叔。

榊原黑泽那份是唐诗帮着切的,小男孩满脸通红,尝试着用汉语跟唐诗道谢,说话还结巴了。

唐惟的母亲……太,太漂亮了吧!坐在他旁边,他,他压力好大啊……榊原黑泽坐得小身板笔直,就这么死死绷着,唐诗看出来了,别紧张啊,我不凶的。

榊原黑泽结结巴巴地说,我……我知道您不凶,但是,您,您太好看了……我,我有点不好意思。

唐诗理了理头发,替榊原黑泽切了一小块香肠,把我当做朋友就好了,我和唐惟之间也是这样。

唐惟道,对呀对呀,你看我身边的师傅还有白越Asuka他们,他们也像我的朋友一样,年龄不是问题的。

韩深在听见这几个名字的时候,眉头稍微皱了皱眉,问道,那都是谁?唐惟扭头,是我和爹地的共同好友!我师父叫祁墨,他有个生死搭档叫洛凡,然后白越是个有长长的白发的小帅哥,丛杉是我的小舅舅,Asuka是个长得比男生还要帅气的女生……总之都是一群很棒很棒的人。

很棒很棒的人。

是啊,听见唐惟有危险就会不顾一切冲过来帮忙的人,唐惟觉得,能够认识七宗罪的大家,真是太幸运了。

榊原黑泽看了唐惟一眼,轻声道,你都是怎么认识这些人的?唐惟一愣,机……机缘巧合吧?他也就没想过自己怎么就能遇见七宗罪的人,如果这一切都是有人刻意安排的话,那么从头想来就显得有点可怕了……如今安谧死了,安如是植物人,唐惟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人在背后对他们下黑手。

韩深听着唐惟的话,眼神有些深沉,这些你都认识吗?嗯,关系都很好。

唐惟点点头,韩深叔叔也想认识吗?他们都很好接触的。

我?韩深摆摆手,下次吧,我过几天还要找你的父亲一趟。

诶?唐惟和唐诗都愣住了,韩深找薄夜?虽然都是富家公子,可是他们两个人……明显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去啊。

韩深笑了笑,有些事情需要找他合作一下,所以这次来,其实是顺路也想找薄夜谈谈生意。

哦。

唐诗没多怀疑,薄夜和韩深的事情她也管不着,在一边默默吃饭,后来等差不多的时候,借口去上厕所,走到前台先把账单结了。

她得请客一次,感谢韩深能顺路把她带来伦敦。

韩深后来起身买单的时候,得知已经有人付过钱,不可思议地看着唐诗,你把单买了?薄夜气炸我吃醋了对呀。

唐诗这个才承认,她冲韩深笑了笑,就当做是我请你,下次你请我好了。

说完这话的时候,背后又感觉到了一股灼热的视线,那个视线带着不怀好意的打量,让唐诗一下子拉响了脑子里的警笛。

后来韩深送他们回酒店,一路上又给唐诗买了点甜品让她带回去吃,整个过程唐诗都觉得自己背后有人偷窥。

那种不管做什么事都在别人注视之下的感觉真的很可怕,唐诗深呼吸一口气猛地转身,又找不到任何人影。

韩深挑眉,怎么了?唐诗看着眼前高大英俊的男子,摇摇头,没事,只是我的错觉。

或许是因为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导致她一下子有些精神过敏了。

榊原黑泽和唐惟回了自己的房间等待着薄夜下一步的行动,或许必要的时候还要接受别的电视台的的采访来和节目组做正面的对抗,不过目前薄夜还没有别的行为,或许是因为出现了新的事态。

所以两个小家伙暂时按兵不动,反正酒店是薄夜开的,他们住到什么时候都没事。

唐诗送了唐惟回房,自己跟着坐电梯回到下一层,刚拉开房门,那种危机感一下子又靠近了她。

唐诗警觉地往里看了一眼,随后发现薄夜不在了。

估计开完会就出去办事去了。

唐诗心里嘀咕了一句,放了东西在一边桌子上,刚想关门,背后冲出来一只大手将她的动作直接挡住,随后唐诗回眸,对上一双带着怒意的眼睛。

怎么是你?!唐诗话音刚落,就有人跻身跟着进入房间,长腿一勾直接关上门,随后整个人压了上来。

唐诗吓了一跳,你怎么了……薄夜将唐诗整个人直接压在了墙上,分秒之间拉近他们所有的距离,男人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耳畔,用低沉的嗓音一字一句问着,韩深为什么给你买甜品?唐诗愣住了。

被薄夜压在墙上动弹不得,过了好久才失笑,是我说想吃,韩深半路停下帮我买的。

她似乎还没意识到薄夜的心情。

男人脑门上青筋明显跳得更厉害了,拔高声调逼近她,他帮你买?!唐诗直愣愣看着薄夜,后知后觉回过神来问他,你在想什么?他在想什么?他都快要气炸了好吗!韩深吃饭的时候就开始眼神往唐诗身上瞟,还对她笑一下笑一下,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韩深对唐诗有好感!薄夜抓住唐诗的手腕,一字一句,我,吃,醋,了!唐诗先是表情僵了僵,回过神来她笑得有些尴尬,你……你说些什么呢……说着就去推薄夜,她想回床上休息一会,刚把薄夜推开,男人又从背后直接把唐诗抱了起来。

没错,是拦腰抱了起来!唐诗吃惊,脸都发烫了,你干什么……突然之间……薄夜像个流氓一样,邪邪眯着眼睛,不爽的笑容看起来十分危险,他说,我说了,我吃醋了。

我想吻你靠你更近说完他把唐诗整个人丢入床上,唐诗翻身还没来得及坐起来,薄夜压上来,直接抓住了她的手腕。

唐诗的手腕那么细,薄夜顺着她的手腕往上,视线在她脖颈处流连,有一种想在她身上做满属于他的标记的冲动。

唐诗想反抗,抬腿就本能踹薄夜,你……你别得寸进尺啊……薄夜哑着嗓子笑,不好意思,不要脸惯了,就喜欢蹬鼻子上脸。

流氓!那个从前高冷的薄夜去哪了啊!现在的薄夜简直……简直是个地痞流氓啊!唐诗目光闪躲不定,薄夜压低声线,看着我。

唐诗闭眼。

薄夜怒了,我长这么帅你不看我,难道看韩深?!怎么像个小孩一样啊。

唐诗忍不住笑出来了,薄夜,你到底在在意一些什么呀?薄夜呼吸猝然加重,看着唐诗的脸,他凑近盯着她的眼睛,从唐诗的眼里看见了自己。

现在,唐诗的眼里,满满的只剩下自己。

这种感觉让薄夜很安心。

男人抱住唐诗,轻声道,我不想看见你和别的男人站在一起的画面。

唐诗继续轻笑几声,你在小孩脾气闹什么呀?就是……不高兴。

薄夜在唐诗身边躺下,用那天夜里同样的姿势抱住了唐诗的腰,随后轻声道,我会很生气的,真的。

唐诗有些意外地看了薄夜一样,伸手摸了摸薄夜的额头,又忽然间像是触电一样把手挪开。

她……她这是在做什么?她居然和薄夜如此相安无事地在一张床上抱着!甚至她刚才还尝试着伸手,伸手触碰薄夜的额头!唐诗觉得自己一定是鬼迷心窍了,隔了好久她回神,喃喃着,薄夜,你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呢?薄夜眼神深沉下去,下巴抵在唐诗的肩膀上,这样暧昧的姿势衬得他们就像是一对亲密无间的情侣。

可是只有两个当事人知道,他们在各自背道而驰。

薄夜面对唐诗的疑问,深呼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重新慢慢睁开,因为你。

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你的存在。

哪怕一丁点的改变,也只是因为想靠你更近。

唐诗愣愣地看着薄夜的那双眼睛,无数次觉得薄夜的瞳仁深处有个黑洞,她感觉自己正在一点点地在他的深渊里坠亡。

从此,被困于他画爱为牢的牢笼之中。

唐诗猛然回神,觉得自己呼吸急促,直到男人滚烫的呼吸喷洒在她耳畔,带着一股子掠夺的危机感,唐诗心惊,你……薄夜不顾一切地收紧了唐诗,几乎能将她揉碎在他怀里,我想吻你。

想到快要疯掉了。

唐诗哆嗦着去推薄夜,她害怕接下去发生的一切,若是没有酒精和下药作为借口,薄夜就能将她的理智逼到崩溃的话,那种情况太可怕了。

可是薄夜看见了唐诗眼里的恐慌,他忍住了所有自己的想法,稍稍放松了原本锁住唐诗的手。

唐诗有些惊愕。

下一秒,男人的声音传来,喑哑又带着浓重的**,你是不是在怕我?唐诗没想到薄夜会问这个问题,过了好久,她还是坦白承认了,嗯。

说实话,她真的不知道面对现在的薄夜。

和以前完全不一样,却比以前更加有冲击性。

唐诗害怕这样的薄夜,薄夜恨她的时候,她也可以用同样的态度来反击,可若是……若是薄夜爱她呢?她又该当如何呢?薄夜察觉到唐诗的沉默,轻轻握住了唐诗的手。

男人闭上眼睛,嘶哑着嗓子说,唐诗,你不用怕我,我不会强迫你……唐诗身体一颤。

你也……也不用着急给我答复,或者回应。

薄夜靠在唐诗身侧,低沉缱绻的声音在唐诗耳边响起,现在能跟你这样我已经很心满意足了唐诗,真的。

我不想成为你的负担,哪怕你……这样对待我一辈子,我都不会逼迫你跟我在一起。

爱从来都是尊重的,他曾经从唐诗身上抢走太多尊严了。

唐诗没说话,睫毛却不停地颤着,薄夜察觉到唐诗轻微的动作,将她身子转过来的时候,才发现唐诗在哭。

薄夜吓了一跳,坐起身子来手忙脚乱给唐诗擦眼泪,我怎么又把你弄哭了……唐诗擦着眼泪说,那你反省反省。

行行行,我反省行不行。

薄夜举起一只手来,我回头给你写检讨。

唐诗没说话,自顾自擦眼泪。

薄夜说,是不是我刚才说韩深坏话,让你生气了?唐诗立刻抬起头来,凶巴巴地故意回答他,对的!!!!那还了得?!薄夜直接从唐诗手里抢过原本递给她的餐巾纸,这一反应弄得唐诗都懵逼了,薄夜在那里咬牙切齿,哭!哭死你!不准为别的男人掉眼泪!自己擦!没有餐巾纸!唐诗被薄夜这个举动弄得有点想笑,你能不能别像个小孩子啊。

薄夜嚷嚷着,mmp,我一想到你和韩深吃饭,我还想打人呢。

你不准哭,眼泪给我收回去。

唐诗和薄夜唱反调,那我要是不呢。

薄夜立刻变身霸王龙,眼神凶得能吃人一样,你再说一遍?唐诗你现在长胆子了啊!你居然当着我的面为了别的男人违逆我?!唐诗笑着自己给自己擦了眼泪,她不能说这眼泪是为了薄夜流的,几年前她就发誓不能为薄夜掉一滴眼泪了。

可是怎么办,如今的薄夜,让她一次次都有想哭的冲动。

薄夜重新将唐诗扑倒按在床上,男人好闻的木脂清香包裹住唐诗的全身,薄夜盯着唐诗的脸,唐诗,我真的想把你关起来,一天天只让我一个人看。

唐诗一颗心哆嗦着,你……你这样太无耻了。

面对你,我可能只剩下无耻了。

薄夜深呼吸一口气,闻着唐诗身上的体香,他甚至觉得不用下什么药,唐诗就是他最浓烈的致幻剂。

薄夜根本抵挡不住唐诗身上的气息,他手指穿插入唐诗的头发,试探性开口问了一句,那个……我那次,你疼吗?有女朋友不要多想唐诗的脸在下一秒当场红到发光,薄夜你问的都是什么下流问题啊啊啊啊啊!下一秒薄夜被唐诗连人带着枕头直接丢在了柔软的毛毯上,男人一脸呆愣,没想过自己居然有朝一日会被别人从床上掀翻了丢下来……唐诗抓着自己的衣领,眼里带着暧昧的水汽,脸上飘着两抹红晕,我看我就是太纵容你了,回你自己房间去!别的事情想都不要想!她……她怎么猜到自己是想和她做一点亲密羞羞的事情的?!被看穿心思的薄夜一下子有些怔忪,就看见唐诗恼羞成怒地从衣架上扯下一件崭新的浴衣,我去洗澡,你自己回房休息吧,今晚休想在我房间里睡!薄夜哀嚎一声,女王大人行行好,小的知错了……回答他的是唐诗一阵响亮的浴室关门声。

完了完了完了,唐诗被自己几句话说的生气了,啊啊啊谁让她看着这么诱人可口,他忍不住嘛!!!薄夜偷偷去了唐诗浴室门外,听见一声哗哗哗的水声。

薄夜觉得自己此时此刻像个变态,靠在人家门上听人家洗澡的声音,想他堂堂薄家贵公子,薄氏集团和跨国公司的总裁,可是更可恨的是……他光是听见唐诗洗澡的声音,小腹就有一股热量升腾而起……好,想,和,唐,诗,亲,热,啊!某只狼狗蔫吧地走到床边坐下,深呼吸让自己的思维恢复正常,可是床上都是唐诗的味道,薄夜一躺下就觉得自己的呼吸一下子又开始加速了。

要死了,他根本控制不住。

过了好一会薄夜猛地从床上坐起,正好白越发来一条全是代码的短信,薄夜瞄了一眼,随后关上手机。

他将手机随意往床上一丢,直接从外面拉开了唐诗浴室的门。

唐诗正在洗澡,察觉到身后一股不善的眼神,吓了一跳,尖叫一声将水往外泼,随后道,薄夜你……你没走?!薄夜眯眼笑得像只妖孽,没有人和你说过,把单身男人留在房间里自己一个人去洗澡,是一件很危险的行为的吗?唐诗伸手护住自己,男人皱眉啧了一声,挡什么挡?哪儿我没看过?走开!唐诗喊了一声,眼里带着湿漉漉的水蒸气,微张着一双晶莹剔透的唇,周遭一圈氤氲的热气将她朦胧笼罩住。

她不知道自己躲在热水中央的模样在薄夜眼里有多迷人,分分钟能将男人化作野兽。

薄夜上前,伸手捏碎了一颗自己衬衫上的纽扣。

捏碎。

唐诗泡在热水里抱着自己,薄夜直接踩着热水进来,一路进来一路直接脱掉了自己身上的衣服,劲瘦的身材暴露在唐诗眼底,一把点燃了所有的火。

薄夜你——你混蛋别过来!对的,我今天就是混蛋了。

薄夜在水里一把抓住唐诗,哗哗的水声传来,他直接吻了上去,荷尔蒙在这一刻强烈碰撞,摩擦出惊人的火花,唐诗觉得自己快要喘不过气了,薄夜松开她,将她整个人逼在浴缸的边缘。

而后男人喘气在她耳边沙哑着说道,恨我这种事情,不如等我们做完再说。

唐诗心尖一颤。

喂饱我,不管做什么我都可以纵容你。

男人笑着吻她,毕竟我那么喜欢你啊……薄夜你——浴室传来水声混合着令人面红耳赤的哽咽——混蛋,别碰我,你没被下药为什么……啊——然而与此同时,白越震惊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他咽了咽口水,手指还维持着掐着那人脖子的姿势,江凌吹了声口哨,别吧,这么大礼?无福消受。

白越直愣愣地看着江凌,许久才收回手,他还以为是暗杀的,差点下一秒就要打起来了,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伦敦有个医学讲座。

江凌扭头看了白越一眼,就临时过来了。

白越一身红衣三千白发,比古代里的美人都还要艳上三分,他撩起长外套,那你为什么会在我房间里?江凌摊摊手,薄夜给我的房卡呀。

白越被噎着了,回过神来恶狠狠喃喃着,薄夜一定是在打击报复我。

江凌挑了个舒服的姿势坐在白越房间里的沙发上,随后眯眼笑着看他,你好像被晒黑了。

白越脑门上青筋一跳,冲去江凌面前,你有本事再说一遍?!江凌当然是故意这么说的,白越超级在意自己的美貌,他就很想看白越炸毛的样子,顺手捏了一把白越的白发,继续接着逗他,在伦敦被晒了?涂防晒霜了吗?爸爸天天都涂!白越将脸凑近江凌,皱着眉毛,你再仔细看看?江凌习惯性笑着伸手推开他的脸,手却一顿。

男人愣了愣,手感挺好的。

被江凌摸脸的白越也愣在那里,回过神来立刻弹开老远捂着自己的脸,江凌隐约可能还看见了白越脸上可疑的红晕,白越嚎叫一声,你他妈占我便宜!江凌笑着反问,我有女朋友,大哥。

我用得着占你便宜?白越僵在原地。

随后他哑着嗓子问了一句,你说什么?他现在心都抖得厉害。

不知道为什么,白越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了。

我有女朋友了。

江凌毫无察觉,老老实实重复了一遍,一个礼拜前在一起的。

哦,那就是白越离开白城到伦敦那段时间,没人捣乱了,江凌就成功找到了女朋友。

白越站在那里不知道说什么,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

哦,江凌又有女朋友了。

和他有什么关系?他在放不开什么?隔了好久江凌问道,喂,想什么呢?干站着?晚上要不要约大家一起出去吃饭?我听说大家都来了——话音还没落下,红衣男人扭头就摔门而出,一头白发华丽地像是演话剧的人物,可惜了他漂亮的小脸上写满了凶狠的寒意,嘭的一声摔门声响起,白越走了。

江凌坐在房间里一脸懵逼,这明明是白越的房间啊,怎么现在变成他走了?江凌来了你只看他白越走在外面的路上就撞上了回房的Asuka,Asuka舔着棒冰,眼尾一颗泪痣,一张脸比男人还要精致,青春无敌的小身板往白越面前一拦——哟,发生什么事啦?这脸色,遇上杀父仇人了?白越没说话,怔怔看着Asuka。

Asuka把棒冰递过去,吃点冷饮缓缓?白越推开Asuka的手,心情不好。

Asuka笑了,祁墨和洛凡在房间里研究调查荣南的背景,丛杉忙着调查韩深接近唐诗的理由,就我俩空着没事做,不如我们找一家餐厅喝点小酒?白越皱眉看着Asuka,你这是在换个法子安慰我么?Asuka眯眼笑的时候特别轻佻,露出两颗小虎牙,不知道的还真以为她是个阳光正太,谁能想到她是个女儿身,她道,也不算,就是看你一脸失恋的样子,还是给你指点一下迷津吧。

白越的脸倏地拉下来了,谁他妈说我失恋了?咦?Asuka意味深长地拖长了音调了,哦——原来真的是失恋了。

白越那张白嫩的小脸上立刻出现了一副令人觉得十分可疑的表情,事实上他们这个组合相当怪异,一个是女孩子,却比男人还要帅;一个是男人,然而五官比女人还要漂亮。

Asuka常说,白越,我跟你干脆换个性别吧。

现在白越也在想,他要是个女孩子就好了。

他不知道自己这种想法到底是怎么来的,可是每次面对江凌的时候,白越就在想——他要是个女人就好了。

Asuka把棒冰吃完往边上一丢,随后抓起白越的手说,走,去找家有情调的咖啡厅聊会天吧。

白越被Asuka拽着往前,往后看了一眼。

江凌没追出来。

哦……大概江凌也不屑追他。

白越垂下眼睛,走吧,别和R7CKY他们说。

嗯。

Asuka看了白越一眼,颇为稀奇地说道,很少看见你露出这种表情,嫉妒。

白越没说话,随后两个人上车找了一家餐厅,半小时后在地下餐厅坐下。

现在外面是中午,地下餐厅倒是见不到阳光,昏暗暧昧而又富有情调,Asuka笑说,你可以把现在当昨晚上,然后喝点小酒?白越没说话,服务员端着鸡尾酒上来,Asuka要了一杯椰林飘香,酒精浓度不高,她叼着吸管,来说说今天发生什么事了?白越喝了一口深水炸弹,才叹了口气,江凌来了。

哦。

Asuka说,我知道他,和你相爱相杀那个。

相爱相杀。

白越整个人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猫,就差炸毛跳起来了,什么形容词这是?Asuka咧嘴笑了笑,难道不是吗?我看你很在意他的,毕竟你认同一个人的次数太少了,但是你很认同江凌。

不管是医术,还是别的方面。

白越皱眉头,你怎么看出我认同他的?这还用看么?Asuka挑眉看了眼白越,江凌在的时候,你反正只看他一个人。

你是不是喜欢江凌白越愣住了,过了好久喃喃着,这么明显么?Asuka继续嘬着椰林飘香,是啊,而且你几次三番打断江凌的相亲,这不是已经很明显了么?白越脸上所有的表情都僵住了。

是吗?他已经在江凌身上做了那么多叛经离道的事情了吗?Asuka用一种贼兮兮的眼神看着白越,随后故意道,哟——这副表情,像是恋爱中的少女啊,啧啧嫉妒,你是不是,喜欢江凌啊?你是不是,喜欢江凌啊?白越感觉在那一瞬间,心脏像是被一束利剑直接刺穿了,他有些说不出话来,所有的情绪都变作一片空白。

他,喜欢江凌?白越像是一个小孩,这种茫然的表情曾经从来不会出现在那个不可一世的七宗罪嫉妒脸上,可是如今,白越的眼里一片慌乱,他不停地自己问自己,为什么?而后男人直愣愣抬头看Asuka,为什么……说我喜欢他?这种反应,连着Asuka都愣住了。

她其实一开始也是用带着玩笑兴致的语气来和白越说这种话的,但是没想到……白越听到这话以后的反应,居然如此……令人觉得震惊。

他当真了,并且真的以此为中心在不停地思考和挣扎。

Asuka有些握不住手里的杯子,嫉妒……我就是,我就是随口一说的,你……你别当真……白越红了眼睛,你就是跟我开玩笑对不对?两个人像是陷入一场自欺欺人的戏,都不约而同地说好了不再提起刚才的话题,Asuka慌忙地说着,对的,我就说说,你别压力太大,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你怎么可能喜欢男人嘛,哈哈……虽然你长得像女人……越说越下去,Asuka越没底气。

她在心里获得了一个令人不敢相信的认知。

她的好兄弟,七宗罪的嫉妒,当年一起生死走过的搭档,如今喜欢上了一个和他性别一模一样的男人。

Asuka的手指倏地握紧。

白越坐在Asuka对面,拿起酒杯狠狠灌了自己几口酒,明明是在大中午,可是白越却觉得自己身边的太阳一下子变作了黑夜,他觉得冷,觉得未来一片黑暗,根本看不清楚任何东西。

白越的双亲是科学家,所以白越继承了父母的高智商脑袋,他在面对任何事情甚至生死在内的时候都可以做到从容淡定——可是这一次。

这一次。

白越觉得自己所有的精神世界在逐渐缓慢地崩塌。

Asuka的话已经很努力地在弥补她刚才冲动的玩笑,可是晚了,那个警钟,已经在白越脑子里被敲响了……白越的手都开始发抖了,他近乎无意识地自我洗脑着,我没有……我没有,我很正常,我没有不正常。

现代社会哪怕发展到了科技高速运转的地步,人们对这同性恋仍然保持着一定的偏见,因为自古以来这种事情便是破天荒。

薄夜早就看出来了这甚至和人品本性无关,是人们对于未知的性取向的恐惧,所以才本能地防备和警惕。

Asuka在很早就知道,有些人其实心不坏,但是在对于同性恋一事上,他们仍旧无法接受。

所以在这方面的认知若是不同,就根本不能强融。

谁都没错,错的只是……这个世界。

这条路太难走了,Asuka早就一个人遍体鳞伤地尝试过了。

她放手在白越的手上,察觉到白越手在不停地哆嗦,才惊觉,原来白越内心早已惊涛骇浪一片。

她不知道该如何安慰白越,你别往这方面想,或许只是因为……江凌是为数不多的可以和你并肩的男人,你才会格外重视他。

其实我对于我身边的朋友也有占有欲的,我不喜欢我的朋友忽然间有了新朋友,这种情绪我可以理解的……白越哆哆嗦嗦地抬头,妖艳的男人脸上一双眼睛通红,他用一种近乎颤抖的声音问Asuka,**,那如果……如果我,不想看见的是,他,他找女朋友呢?两个人脸上不约而同露出了一种天都塌下来了的表情。

Asuka笑得牵强,你千万别多想,越想压力越大,不会的,白越,你千万别……千万别变得像我一样……爱上和自己性别相同的人这条路……实在是太难走了。

白越没说话,后来又喊了好几杯深水炸弹,Asuka在一边看着都是倒抽冷气,但是她不知道如何阻止。

她根本不知道除此之外还有哪种方法……可以用来给白越发泄心理上那么强度的压力。

人们不该指责他,可是同样的,白越也没资格指责别人。

这只是……喜欢上了同性而已,他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也从未对不起江凌,他可能只是打了个盹儿,醒来发现自己变成了同性恋。

Asuka转过脸去,她很早就发现自己性取向不对了,所以懂得掩藏,也懂得通过别的方式来获取人们对她的尊重。

所以她一个小姑娘,走上国际舞台,没人再敢说她是污染社会,因为她做出了贡献,她的成就超过了人们对她性取向的偏见。

更或者说,她也因此开始心存宽容,哪怕偶尔看见偏激地说着同性恋死全家的人,也只是淡淡一笑就离去,不会因为对方的诅咒而拗上劲。

她学会了看开,知道自己并不被社会所接受,但是却仍旧热爱着这个世界。

毕竟这世界陌生人那么多,有善意的同时肯定也会有带着恶意。

但是如果……如果像是白越这种自视甚高的人,这种骄傲到了可以蔑视天下的人,某一天忽然间发现自己的所作所为是这世间大不讳的时候,那种打击,该来的多大呢?Asuka说不出一句劝解白越的话,看着他肩膀颤抖着,像是要哭出来一样。

白越问自己,如果……如果他是真的喜欢江凌的话,那么以后要如何面对江凌呢?当初薄夜和他们开玩笑,也经常把白越和江凌捆绑在一起,可是那会白越傻乎乎的什么都没联想到,事实上薄夜早就看出来了。

你俩难道不是一对原来最早看出来的就是薄夜。

看出来白越对江凌的感情和其他人的完全不一样。

Asuka再没拦着白越,后来白越喝得晕乎乎地被她扶着出了咖啡馆,那个服务员还奇怪他们两个大白天的都能喝多。

走到外面傍晚夕阳照射下来的时候,白越伸手挡住眼前的阳光,看着夕阳从指缝透进来。

男人喃喃着,太阳落了。

Asuka说,嗯。

该回家了。

白越低头笑了一声,可我不想回去。

Asuka有些疑惑,为什么?白越把脸扭向别处,不想让别人看出他的害怕,因为江凌……还在我的房间里。

现在连江凌这个名字,都足够让他草木皆兵。

Asuka叹了口气,害怕面对他?白越没说话了。

Asuka说,那你来我房间睡,我去找丛杉好了。

反正丛杉一直都是睡觉大魔王,Asuka和他不会互相影响。

白越点点头,哦好。

于是这天傍晚回去的时候,白越直接睡进了Asuka的房间,Asuka将自己好伙伴放在床上之后叹了口气。

她看着白越,摇了摇头,最后自己走开了。

江凌在白越的房间里等到很晚,都没等到白越回来。

他给薄夜打电话,薄夜说正带着唐诗和唐惟在和荣南的人谈判,现在没空。

于是江凌只好去楼下前台挨个问,推门进祁墨房间的时候,看见祁墨和洛凡两个人赤着上身坐在一起打游戏,互相靠着,结实的臂膀传递出相当浓烈的男性荷尔蒙来。

江凌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俩凑一起打游戏,居然挪不开眼睛。

过了好久,祁墨回头,咦?江凌,你找我们有事?江凌站在那里有点不好意思,打扰到你们了吗?冷漠冰山的洛凡摇摇头,低沉道,没有。

要一起来一盘吃鸡吗?祁墨挥了挥手机,刺激战场?我不是来找你们打游戏的啦。

江凌无奈地摆手笑笑,我找不到白越了,所以想来问问你们有没有看见他。

祁墨和洛凡抬头互相对视了一眼,随后祁墨道,嫉妒遇到危险了?没有,是之前他摔门而出,到现在都没消息……江凌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发,我在他房间里等,但他一直没回来。

哦——祁墨干脆利落问道,你俩吵架了?江凌笑了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到底算不算吵架,总之他好像就是生气了,往外走把门一摔,到现在都没回来。

那很简单啊。

洛凡冷不丁说了一句,随后祁墨顺着他的话把接下去的内容说完了,嫉妒这种人就是小心眼,要是生气了,你哄哄他就好了嘛。

怎么哄……江凌笑得更加尴尬了,不是——等一下,我根本不知道怎么哄男人啊!祁墨和洛凡各自有些吃惊地一僵,随后两个人幅度频率一模一样地转过头来,直愣愣看着江凌,你俩不是一对么?我不开心我很难过听到祁墨说这句话,江凌感觉像是被雷皮了一样,紧跟着表情剧烈变幻,脸上的颜色简直五彩斑斓的,过了好久才深呼吸一口气摇摇头,你们别被薄夜误导了好么,我和白越根本没有别的关系啊。

何况我是直男,我上周刚找的女朋友……祁墨撇撇嘴,可怜的嫉妒。

洛凡道,真惨。

……江凌有点想打人了。

询问这对好搭档无果,江凌干脆让祁墨和洛凡调监控,这种事情对于祁墨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他轻轻松松就调出了监控,然后就看见中午的时候白越跟着Asuka两个人神色严肃地出门去了,傍晚时分又回来了。

最后祁墨对江凌说,白越在Asuka房间。

江凌眉心一跳,他去她房间干嘛?Asuka再帅,好歹性别也是女吧?祁墨说的很暧昧,不知道咯江凌还想蹭过来看几眼,祁墨咔擦一下关掉了电脑。

江凌无奈了,把Asuka的房间号告诉我。

祁墨报了一串数字,随后江凌道了谢转身就走,后来洛凡等到江凌走远了,才问一句,你为什么不告诉他Asuka其实跑去丛杉房间了,她和白越根本没共处一室。

祁墨勾着唇,这样才好玩嘛。

你很幼稚。

是吗?祁墨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看着洛凡,得得得,全天下你最成熟好么!洛凡不说话了。

而这一边,江凌刚刚走到房间门前打算敲门,结果发现房门根本就没关上。

轻轻一推,吱呀一声就开了。

江凌一愣,走进去就看见白越睡在里面,这个点一般都是打算出门吃晚饭了,这人居然如此一反常态睡在床上。

江凌关门的时候还嘟囔了一句这么不警惕,随后关门又上了防盗锁,这才走近了床,闻到了白越身上的酒味。

大白天的跑出去喝酒了?什么心态?江凌有点看不懂白越。

他推了白越一把,喂,白越。

白越还在睡觉。

江凌又道,喂……你不用睡在这里,大不了我自己去开个房间,你回自己房间好了。

白越熟睡中被人喊醒,一脸朦胧地睁开眼睛,一头白发在夜晚像是会发光一样,他起身撑着自己的额头,狠狠深呼吸一口气才让自己的思维回到身体里,随后一扭头,就看见了江凌那张帅气的脸。

白越吓得狠狠一颤,怎么是你?!江凌觉得他的态度有点好笑,忍不住笑了出来,我靠,你这个什么表情啊?见到鬼的表情?谁知白越还真的喃喃了一句见了鬼了,又立刻闭上眼睛摔回床上。

江凌目瞪口呆。

过了好一会一,白越再次睁眼,直勾勾看着江凌,不是做梦……你是不是酒喝多了还没醒啊?江凌对于白越这种像小孩子一样的行为感到很好笑,我就是来喊你的,你可以回自己房间了,我等下下楼再去开一间。

哦……白越应了一声,过了一会又猛地拉住了江凌的手。

江凌回头,没察觉手被人握住有什么不对,怎么?你……你刚刚一直在我房间里等我吗?白越看着江凌的脸,为什么?你担心我吗?哪怕应付一下他,顺着他说也好。

可是江凌乐了,丝毫想不到江凌的内心,我担心你干什么,你这么大一个人了,我就是来跟你说一声,回房睡吧,有什么好生气的?我找女朋友,你不开心吗?你不开心吗?白越心都在哆嗦了。

我不开心……我难过的快要死掉了。

喜你为疾药石无医可是江凌压根不知道白越此时此刻的内心到底有多少猛烈的惊涛骇浪,他只是以一种非常要好的朋友的眼神打量着白越,随后笑了笑,你这是什么表情啊?白越扯了扯嘴角,自嘲地笑了两声,原本妖艳又意气风发的眉目不知道为什么显得有点落寞,江凌以为白越是在耍小孩子脾气,伸手去扯了扯白越的嘴角,扯了个他笑的表情出来,诶,想什么呢,我现在看不懂你了。

岂料这话像是一脚踩在了白越的尾巴上面,男人一把推开了江凌,带着酒意,眼眶微红喊了一句,你什么时候看得懂我了?江凌,你这辈子都不会懂!不过白越没把这话喊出去。

江凌愣愣看着白越,随后喉结上下动了动,意识到白越是真的在和他发火之后,男人道,我不知道为什么最近……你的脾气好像很暴躁。

经常容易发火,是因为我相亲了吗?那些女人……不好?白越气得哆嗦,对,是我的问题,是我容易发火,是我脾气差,和你无关。

江凌听着又有点想笑,这话像是小情侣吵架互相赌气一样,在白越床边坐下,喂,你怎么像个姑娘一样斤斤计较啊,不愧是七宗罪嫉妒。

他以为的玩笑话,事实上如同重锤打在白越心口。

男人抓着被子,看着靠近的江凌,他闻到了江凌身上的香水味。

不是那种劣质的香水,是很沉稳的木檀味。

这味道对于喝了酒的白越来说……如同一剂致幻剂,男人觉得自己整颗心都在不停地发抖,因为江凌的靠近。

让他想要获得更多。

更多……白越猛地清醒,脸色惨白。

他控制不住想打自己,举起手来被江凌狠狠握住了。

抬头,看见江凌用一种很担忧的眼神看着他,你……你到底是怎么了?抑郁症了吗?哪里想不开?江凌是医生,第一反应是先想到白越是不是最近精神上受了什么刺激。

白越眼眶越来越红,看着江凌,用近乎颤抖的声音,如果,如果我得了一辈子都好不了的病……那么,那么我,我还有得救吗?江凌愣住了。

随后一把按住了白越的肩膀,白越没回过神的时候,男人一脸着急地看着他,你到底怎么了?你的身体出了什么事?哪里出了问题?他以为白越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

白越伸手抱住了江凌的脖子,这一次江凌没把白越推开,白发的男子像是在他怀里肩膀上哭一样,可是很快白越又自己撤离了江凌的肩膀。

他……根本不敢触碰。

那层纸被捅破以后,悲哀的绝望的却又根本无法克制的爱意便像是疯了一样,寻找到一个发泄出口,就拼命地往外涌出。

白越花了好大的力气,把话说出口,伴随着心脏的剧痛,我吓吓你的,没病。

江凌气得直接把白越摔回床上,靠,跟我演苦情戏呢?白越顺着江凌的思维把戏演下去,对,我就是故意的。

你幼稚不幼稚!吓死我了!江凌喊了一声,下回再敢阴阳怪气装死,我直接把你送进棺材!打扰你们思想龌龊白越怔怔地看着江凌脸上那些着急又生气的表情没说话。

隔了好久,男人低头,三千白发垂下去,落在脸颊两侧,他垂着长长的睫毛,一袭红衣,姿态比女人都要艳丽。

白越轻声道,你……是在担心我吗?换谁都会紧张吧。

江凌这才松开白越,喘了口气在白越床边坐下,伸手狠狠揉了揉白越头顶的白发,柔软的触感让江凌皱起眉毛,你摸着像一只小仓鼠。

正好,毛也是白的。

白越说,你少给我弄那些恶心的比喻。

江凌乐了,喝多了呢?酒劲还没过去?原本我还想今晚找你跟薄夜喝点小酒,你居然提前喝多了。

白越一听直接从床上卧起来,然后看着江凌,有些吃惊,是吗?薄夜今晚有时间?薄夜貌似要带着唐诗一起。

江凌打了个指响,又把白越摁回床上,他现在好像跟唐诗的关系缓和了。

哦。

白越头朝下被江凌按枕头上,你放开我。

江凌咧嘴笑了笑,不,我要防止你又发酒疯扑腾起来。

白越的脸上不知道到底是喝酒喝红的还是被江凌这话激红的,他咬着牙齿,不跟你闹了行不行!乖。

江凌松开白越,随后还替他理好了衣服,搞的那么阴阳怪气干什么,我也没有招你惹你的地方吧?白越闷闷地说,没有。

那就好了,你晚上继续休息吗?我等下去找薄夜他们。

我——白越的话卡在喉咙里,隔了好久他强撑着自己下床,我跟你一起。

还喝?江凌颇为意外地转身看白越,你吃得消么你,想宿醉断片?白越盯着江凌的脸,你管我?江凌看了白越一眼,见他脚步有点虚浮,皱了一会眉头,半晌他才道,那我晚上喊你,你继续睡吧。

白越怔怔看着江凌走,直到男人把门关上以后,整个房间一下子又静了下来。

薄夜现在和唐诗关系缓和了。

七宗罪其余人也都聚集在一起,像回到从前了。

小唐惟也找到了新朋友。

真好,什么都挺好的。

只有他……只有他病了。

白越伸手遮住自己的脸,一时之间内心思绪太多,他不知道如何表述出来,这种情绪让他变得有些患得患失。

如果告诉江凌,是不是就意味着,他会失去江凌这个好朋友?白越刚还在琢磨要如何处理和江凌之间的关系,门又被人从外面推开来了,过了一会江凌走进来,手伸下来直接把白越从床上捞起来。

白越又是吓一跳,干……干什么!我忘了。

江凌说,这儿是Asuka的房间,你会自己房间去,睡人家小姑娘的酒店房间,传出去影响不好。

白越捂着脸,我就躺一会儿……Asuka又不喜欢男人!那她也是个女人。

江凌加重了力道,起来,我抗你回去。

你这人是不是精神强迫症……白越还想说什么,然而酒意没有完全褪去,整个人晕晕乎乎地就被江凌扛到了肩上,男人差点干呕,我靠,你这样我很丢脸的!你也知道丢脸啊。

江凌眯起眼睛,直接扛着白越出了房间,路过的服务员小姐姐看见他们的时候先是震惊了一下,随后面红耳赤地小跑着走了,还跟身边的同事喃喃,那边有两个好帅的男人!天啊好有爱啊……白越觉得自己的心跳都快破百了,他深喘着气,江凌你是不是疯了,你不怕被围观吗?江凌说,无所谓,反正伦敦没人认识我。

五分钟后白越被江凌扛进他原来自己的房间,然后一下子被摔在床上。

混蛋——白越骂了一声,靠,老子的腰啊……要断了。

哪儿?我看看。

江凌过来掀白越腰上的衣服,白越脸上发烫,你这样太……江凌的呼吸喷洒在他身上,白越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你……你不觉得尴尬吗?江凌好笑地看了白越一眼,都是男人,有什么好尴尬啊?白越被江凌这句话说的一愣,后知后觉回过神来才发现的确是这样,只是他一直在提心吊胆而已。

对于江凌来说,白越肯定是一个毫无危机感的人,江凌如此信任他,而他……而他……却对江凌动了最不该动的心思。

江凌给白越放了热水,随后看了眼躺在床上发呆的白越,其实现在这个点对于正常人来说应该是上床睡觉了,不过他们一帮人都是夜猫子,到了晚上反而精神活跃。

这边薄夜打了一个电话过去,江凌刚接通,就听见薄夜道,一小时后楼下大厅见?行啊。

江凌看了看表,一小时后大概晚上十点差不多,对于夜里出去玩来说倒是个很好的时间段。

江凌是什么时候来的?江凌在背景音里面听见了唐诗的声音,心说原来现在唐诗和薄夜已经可以坦然无恙的相处了,还替他们松了口气。

不然就怕唐诗和薄夜见面就跟仇人一样拔刀相向。

我也是刚到,所以晚上找你们出来喝点小酒。

江凌笑了笑,伦敦这儿临时有个医学讲座。

你怎么不来找我们?薄夜干脆把手机给了唐诗,唐诗对江凌一直都很有好感,毕竟这个医生从头到尾都是在帮着她的,女人柔声问道,你现在在哪里?旁边薄夜硬邦邦地说,这人肯定第一个先去找白越了。

我们哪有白越重要呀。

薄老狗你少误导唐诗!江凌抓着手机笑骂了一句,白越之前背着我们出去和Asuka喝酒喝多了,估计等下不行了。

我先来找你们,晚点再喊他起来。

谁说我不行了!白越喊了一声,男人不能说不行!薄夜和唐诗在对面笑,那过一小时一起大厅见吧,我们暂时先不打扰你俩了。

江凌开了扬声器,那边白越也听见了,薄夜你思想太龌龊了。

感情滋生却不自知谁龌龊说不准呢。

薄夜坐在沙发上用电脑和唐诗打游戏,顺路对着手机道,狗男男!被骂的江凌和白越对视一眼,大眼瞪小眼,各自懵逼。

挂了电话,唐诗眼睛盯着电脑屏幕,随后问薄夜,你什么时候看出来白越和江凌之间不一般的?薄夜道,很早就看出来了,白越那么高傲的人,也就肯为了江凌一直低头。

谁都知道白越的嫉妒心是最强的,他在七宗罪的代号叫做嫉妒,就是因为不允许别人超过他,但是他能够容忍江凌在医学方面的成就高于他,这其实已经是一种超出正常范畴的感情了。

薄夜说,太多时候感情滋生,而本人却不自知了。

当年的他也是。

所以他现在学会了去懂得把握感情,梦里梦见的人,梦醒后一定要去见她。

一定不要让自己再内疚和后悔。

其实薄夜也想帮忙白越和江凌一把,奈何两个当事人似乎都没发觉有什么不对,他干着急也什么用。

对于薄夜来说,白越喜欢男人还是女人其实都无所谓,他只要喜欢就好了,性别不是什么大问题。

但是对于白越来说,这可能是个很难跨过去的关卡。

唐诗抽空看了眼薄夜,不用替白越担心啊,他和江凌都那么聪明,早晚有一天会知道的。

薄夜正在和唐诗打连连看,没错,就是QQ游戏大厅的连连看游戏。

这个游戏其实已经很老了,但是唐诗经常用这个来增加自己脑细胞活跃度,所以薄夜也就陪着唐诗玩。

这不,已经输了五局了,再扣下去分都要变成负的了。

智商不等于情商。

他们两个之间没准自己都还没搞清楚呢,我就怕白越和江凌到时候……又变成一出互相伤害的悲剧。

薄夜看了眼唐诗,刚想继续说,结果发现了唐诗左手打游戏的频率,立刻怪叫一声,你左手打连连看怎么这么快?唐诗结束游戏,退出全屏以后才伸出右手漫不经心地说,右手小手指被你弄断以后,我就惯用左手了。

薄夜的表情僵在脸上,随后男人上前一把抓住了唐诗的手。

唐诗没反应过来。

就听见一道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缓缓响起。

对不起……薄夜心疼地看着唐诗那截孤零零的小手指,随后用手在上面抚摸,他喃喃着,对不起……他的一个错害,被唐诗这样风轻云淡说出来的时候,才显得尤为万箭穿心。

他当年都让她经历了些什么啊……薄夜说,那,那我也去学用左手来做事情。

唐诗有些错愕地低头看着握住自己手的薄夜,薄夜的力道很轻,像是用力就怕把唐诗揉碎了一样。

男人抬头,很认真看着唐诗说,要不我以后也学会用左手吧,我想和你用一样的方式生活。

唐诗撇开了脸,没有去看薄夜的眼神,没,你不用刻意……那段过去她已经学会了深埋在心。

做我女人这很难吗薄夜知道唐诗现在的风轻云淡,是因为之前经历了太多,她能够说出口不在意了,肯定是因为曾经太过在乎导致受到折磨,进而变得在乎不在乎都无所谓了。

薄夜怔怔看着唐诗,有几秒钟他居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好像,也没有资格替自己解释什么。

男人只是收拢了手指,缓慢地握住了唐诗的手,随后对唐诗道,你……当初断掉的时候,疼吗?唐诗将手抽出来,转过脸去,隔了好久才说,忘记了。

这真的是个很好的理由了。

在忘记了这三个字的掩盖下,什么都可以慢慢变得理所当然了。

唐诗回避这个问题,说明其实内心还是有芥蒂。

薄夜说,我很抱歉,每次……在你身上看见伤口。

他知道那是曾经的自己在唐诗身上留下的不可磨灭的痕迹。

可是隔了许久,女人忽然间抬手,缓缓地,带着轻微颤抖地抚上了薄夜浴衣微微咧开所露出来的胸膛。

她用同样的话语,问薄夜,问那几个触目惊心的枪疤,疼吗?那一刻,胸膛枪口子弹穿过留下的疤被唐诗触碰的时候,薄夜只觉得灵魂在那一刻剧烈颤抖,近乎要四分五裂。

内心一片惊涛骇浪冲他袭来,男人觉得喉咙口像是堵住了一团棉花,忽然间整个人冲上去扑进唐诗的怀里。

唐诗吓了一跳,就看见薄夜像个小孩子一样伸手死死揽住了,然后道,疼死了疼死了,你安慰安慰我。

唐诗不知道该是生气好还是该笑好,你这太浮夸了吧?薄夜搂紧了唐诗,反正很痛的。

我都要痛死了。

唐诗声音柔下来,这么怕痛?对的。

薄夜开始耍无赖,反正还有一个消失……他想和唐诗两个人好好呆着。

干脆直接冲起来将唐诗扛住,拦腰抱起,那动作让唐诗整颗心都提起来了,你干什么,薄夜!薄夜说,和江凌约了时间在一个小时后呢。

意思是这一个小时里他又想动手动脚吗?唐诗满脸通红,你别忘了你的肾是移植的!你小心你的肾脏吃不消!这就跟一巴掌打在薄夜脸上似的,薄夜将唐诗按在床上,一言不合就想啪啪啪,你这是在歧视我的男性尊严吗?唐诗伸手拦住薄夜,我认真的,薄夜——薄夜不管,俯下身子要吻唐诗,唐诗捂住脸带着颤音喊了一声,我腰……腰还酸……薄夜像个小孩一样露出了一种高深莫测的眼神,盯着唐诗的脸,意味深长地说道,哦?刚才不是还很喜欢挑衅我吗?无耻……唐诗都不敢睁眼去看薄夜,走开!我什么时候允许你这么动手动脚了!薄夜啧了一声,仰起脖子,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他抓着自己的头发往后撩,随后眯眼看着唐诗。

男人的皮囊显然是无比精致的,不管是什么时候,他都是一派天塌下来都面不改色的样子,做我女人很难吗,唐诗?做我女人很难吗?我喜欢你跟你告白唐诗的呼吸在薄夜说出那句话的同一秒直接停住了。

那一刻,心脏读秒,所有的一切如同被人按下了暂停键,唐诗怔怔看着眼前的薄夜,觉得有些回不过神来。

薄夜自己在说完这句话的时候都被自己吓到了。

我靠!!!老子说出来了,说出来了!!薄夜猛地回深呼吸一口气,趁着现在一鼓作气,立刻按住唐诗的肩膀,刚想开口趁热打铁问唐诗愿不愿意做他的女朋友,结果唐诗一把把他推远了。

唐诗说——你想都不要想!想都不要想!哗啦一个雷从头顶劈下来,薄夜还僵在那里发愣,唐诗就直接被子一盖,不喝酒了,不出去了,我睡了,你回去吧,晚安。

晚安。

她现在这个姿势是要赶他走咯?!薄夜指着唐诗气得哆嗦,你这女人……拔**无情!唐诗气急了,小白兔都能被薄夜逼急了,何况是她,谁……谁拔**无情?薄夜耍无赖已经是一把好手,老练得简直不用别人教,我不管,你不答应我,我就赖在你房间里不走。

唐诗拿被子盖着自己,你年纪越大越无耻了。

薄夜指了指自己,麻痹老子再过两年三十岁了,我可不想三十岁还打着光棍。

唐诗故意道,那你去找别人吧,我不拦着你。

薄夜咬牙切齿,你就不心疼我一个人吗?唐诗当做没听见,不心疼,我一个人也好好的。

薄夜一下子拿唐诗没辙了。

老天爷,泡唐诗难于上青天!薄夜后来气得不知道说什么,就干脆浴袍一撩直接坐在了唐诗房间的沙发上,大喇喇露着胸膛,劲瘦的腹肌两边衣袍随随便便地用绳子打了个结,荡着两条笔直的腿直接哐当一下在沙发上做了个巢。

薄夜说,得了,我今晚就睡这儿,谁说话都不好使。

唐诗深呼吸一口气,你这算性骚扰。

更过分的我都干过,还性骚扰?薄夜一听,当时就笑了!男人眼里都带着流氓头子一样邪气的笑意,不好意思,我还真就……不要脸了。

唐诗怒了,但是碍于薄夜和自己的体力相差实在太悬殊,她打不过,只能跟他用语言谈判,你失忆以后到现在为止,怎么越来越不知收敛了?我从来不懂‘收敛’两个字怎么写。

薄夜啪啪地按了两下指关节,像个大爷似的舒舒服服找了个姿势靠在沙发上,还很惬意地玩起了手机,完全把唐诗的房间当做了自己的。

反正酒店都是我开的,你住在这酒店里,那你他妈也是我的。

不顾唐诗想反驳,薄夜直接干脆利落地说道,唐诗,我耐心真没那么好,跟你告白那么多次因为我真的很喜欢你,所以哪怕你拒绝我或者不给我回复,我也一样很满足。

不过我现在不乐意了,你要是再敢拒绝我,老子一定直接让你说不出一句赶我走的话,不信你尽管试试!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唐诗直愣愣看着薄夜,自从薄夜现在换了个性子以后,她经常被他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话给一次次刺激到从头到脚气血上涌。

薄夜你……唐诗觉得自己是时候真的给薄夜摆点脸色了,看看这个男人都无法无天到了什么样子!岂料薄夜还特别嚣张地眯着眼睛,看谁都是抬着下巴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像是笃定了唐诗拿他没辙以后,就勾唇笑了笑,儿子都给我生了,你不回来,我家里的财产怎么办,都捐出去吗?唐诗有些意外,呼吸都跟着急促了,她没想过薄夜会说出这种话,或者说……这种,仿佛后路都已经给他们留好了一样的话。

让她有种眼前的薄夜随时随地会消失的感觉。

女人隔了好久喃喃地问道,你是真的要把所有的财产都给唐惟吗?薄夜靠在沙发上,眼皮都没抬,撑开一条缝来慵懒地看着唐诗,随后以继续盯着手机,不知道在处理什么消息。

唐诗印象里,薄夜这种人处于不管在什么时候都可以再分出一颗心来处理工作,他好像一台永远在不停运转的严密机器,容不得出一丝差错。

薄夜懒洋洋地回答说,唐惟本来就是我的儿子,也是我的法定继承人,把财产给他,不过分吧。

唐诗顿了顿,看向躺在沙发上的薄夜,她觉得自己在这一刻似乎有些人不清楚眼前的男人。

薄夜变了太多了,而这种变化,很多时候让唐诗都有些崩溃。

那种原本坚固的心理防御一点点在崩溃。

她害怕重蹈覆辙,所以永远……都不会给薄夜一个正面回答,她又觉得自己无耻,于是陷入一种循环开始自我内疚的情绪里面。

薄夜不知道唐诗内心有多负责,他从来不会想这些,因为这个男人向来都是想到什么做什么,雷厉风行,从某种方面来说,因为他承担得起任何冲动的责任,才有这个资本无法无天。

所以其实唐诗是羡慕薄夜的,羡慕他有重头再来的勇气,而她却不行。

薄夜看了眼唐诗,皱起眉头来,你脸上这是什么表情啊,怎么感觉像是对不起我一样——难道外面有男人在追你?!唐诗立刻道,没有……没有。

薄夜逼问,韩深不是吗?唐诗说,不是……不是吧?薄夜眼睛倏地一眯,过了好久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呵呵……反正你是我的,唐惟也是我的,韩深没有那个胆子,我已经喊丛杉监控他了。

什么?唐诗不可置信看着薄夜,我记得丛杉和你的关系也不好吧?薄夜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在面对韩深的时候,我们是同一阵线。

……他这是要造反啊!过了好久唐诗忽然间想到一件事,那,那以后如果,如果唐惟真的要继承你的财产,名字怎么办?嗯?薄夜对于这个问题很有兴趣,总算认认真真看了眼唐诗,你是怕唐惟的姓和我的姓冲突吗?唐诗点点头。

薄夜咧嘴笑了,无所谓啊,唐惟跟着你姓好了。

我没有那种古板的传宗接代的念头,反正家里也没有皇位要继承,唐惟的名字跟着你的姓好听啊,不用改。

你的软肋就是唐诗唐诗被薄夜的这句话说的一愣,根本就没想想到过能从他嘴巴里听见这种话。

对于一个习惯了掌握一切的男人来说,这种小孩子姓的事情实在是太重要了,但是薄夜居然能说出让唐惟从此跟着唐诗的姓,这要是放在从前,薄夜绝对做不出来。

毕竟从前的薄夜可是连着唐惟都要整个人从唐诗身边抢走的男人,丝毫没想过唐惟的以后,他只是要掠夺。

唐诗眨了眨眼睛,感觉薄夜的面容一下子模糊了。

隔了好久,她才颤抖着说,薄夜你是认真的吗?这个城市自古以来的传统就是小孩跟着爸爸的姓啊。

薄夜懒洋洋地看了唐诗一眼,干什么,一个姓而已,有必要这样吗?男人说完之后仔细观察了一下唐诗的表情,立马挑眉,你是真的被我感动了?我靠,早知道这样那我以后让唐惟跟我姓然后再改回来跟你,你是不是会更感动一点?唐诗直接冲着薄夜砸过去一个枕头,你把我的感动还回来!薄夜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一把抓住了唐诗丢过来的枕头,然后道,这样,既然你觉得我现在是个好人,晚上不如让我睡在这里……唐诗看着薄夜,刚刚有点感动现在就立刻烟消云散了,你简直就是蹬鼻子上脸的标杆!薄夜一脸嚣张地看着唐诗,大概是笃定了唐诗拿他没办法,随后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托着下巴看唐诗,隔了好久男人忽然间说了一句,这样其实挺好的。

唐诗躺在床上玩手机,也跟着愣了愣。

薄夜咧嘴笑了笑,其实……不是非要在一起,唐诗,你现在这样我就觉得蛮好的。

唐诗没说话,她觉得这阵子以来,薄夜带来的改变太大了,连着她自己都有些应接不暇。

他似乎学会了尊重,学会了设身处地替别人着想,也学会了温柔和体贴,但是唯一不变的是薄夜从骨子里的嚣张和强势,不管失忆多少次,这个男人都是会在第一眼看见唐诗的时候,叛经离道又无法无天说出一句——把你老公换了,让我上。

这种话的人。

房间的气氛恰到好处的沉默又暧昧下来,可是没多久就有一串急促的铃声打破了这一切。

薄夜接通,脸色剧变!薄夜?我是荣南。

那一端,荣南笑得危险,榊原黑泽和唐惟都在我这里,我还有点事情想和你仔细谈谈,介于你刚才直白的态度,所以我不得不用一些特殊的手段来和你沟通,不知您意下如何?荣南?!薄夜当场瞳仁紧缩几分,抓着手机的手指隐隐用力,你把唐惟和榊原黑泽带去了哪里?放心,他们没有什么危险的,就是在我的房间里而已,我请他们上来玩耍,不算什么过分的事情吧?荣南在对面低低的笑,薄夜,你还以为你是当年那个什么软肋都没有的薄夜吗?早就不是了!唐诗和唐惟就是薄夜的软肋!他最讨厌被人威胁薄夜在听见这句话之后,浑身气血上涌,一字一句,你到底想怎么样?是你想跟我撕破脸,才导致让我不得不剑走偏锋,用这种方式来跟你沟通。

荣南咧嘴笑了笑,看了看房间里被枪指着克制在沙发上的唐惟和榊原黑泽,两个小男孩眼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惊恐。

荣南说,你儿子挺乖的,知道挣扎会伤了自己。

薄夜的口气倏然转冷,你敢伤唐惟一根头发,我保证让你活着走不出伦敦!荣南被薄夜话语里的杀意所震到,男人晃了好一会神,才用力克制着自己的冷静。

他甚至薄夜这人言出必行说到做到,他敢下这种威胁,说明他有的是手段做到!真是不好意思,薄先生,我能做出这种事情,说明我也做好了承受你反击的准备,这种场面大可不必说了。

荣南强忍住自己的所有的冲动,他知道这是直接跟薄夜叫板了,在伦敦薄夜的势力能够比他强吗?来试试吧,薄夜,不如来看看这次到底谁输谁赢!荣南道,原来的那家酒店地址你应该还记得吧?我还在老房间里等你,我只要你一个人过来,薄先生,听清楚了吗?听清楚了吗?这种类似于谈判官和歹徒谈判的口气,让薄夜极度不爽!荣南绑了他的儿子,现在居然还跟他大放厥词!薄夜咬着牙,一边的唐诗已经察觉到事情的不对了,立刻下床过去问他。

怎么了?荣南冷笑一声,你真是把全身心都放在了唐诗身上,导致连自己的儿子都不管了吗?薄夜没说话,隔了好久他蓦地笑了一声。

荣南在电话那端立刻声音冷了下来,他以为薄夜又是放狠话了,岂料薄夜轻描淡写地说,哦?你之前说你邀请我儿子去玩了?荣南有些摸不透薄夜的所作所为。

薄夜眼里都是笑意,像是根本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一般,干脆给荣南来个措手不及,这样啊,那你好好招待我的儿子就行了。

你的为人,我很放心。

我很放心四个字,还加重了音调。

不知道是在嘲讽谁。

像是故意说给荣南听一样。

言下之意,你绑架了我儿子?哦,那你绑架吧。

荣南完全没想过薄夜会说出这种话,这种出乎他们所有人意料的话,当场愣在那里,抓着手机的手都已经有青筋暴起在手背上,荣南拔高声调,你什么意思?!薄夜慵懒地笑了一声,咦?听不懂人话还是怎么的,我就字面上的意思呀。

荣南瞪大了眼睛,薄夜这是不管唐惟的死活了?他怎么可能,他怎么撇的下——我这人呢,就不喜欢别人威胁我。

薄夜的声音低沉又带着些许危险,仔细听似乎还带着一些无所畏惧的笑意,哪怕现在唐惟在他们手里,没关系,你和我儿子好好相处,什么时候想把他送回来了跟我说一声,我就来接他。

荣南身边那些拿着枪指着唐惟和榊原黑泽的手下都纷纷张大了嘴巴。

爱咋咋地懒得搭理薄夜是不懂荣南的意思吗?荣南这可是直接绑了他的儿子啊!他说不来就不来了?我懒得跟你谈什么,所以你也别拿着我儿子来威胁我,你还不如直接绑架唐诗对我来说诱惑力更大一点。

薄夜轻飘飘丢下一句话,对面的荣南脸色当场变得无比狰狞,他像是不敢相信,追问了一句,薄夜,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薄夜眯着眼睛,对着唐诗比了一个不要担心的口型,随后继续对着手机道,你还有事吗?没事我挂了。

这人简直胆大包天!人家电话都打到家门口来了,说你儿子在我手里,你快点过来跟我谈判,结果他风轻云淡一句还有事吗?没事我挂了。

大哥!那是你儿子啊!荣南根本没想到会有这个发展,他原本以为拿捏着唐惟,薄夜就肯定会对他们言听计从,然而事实上他们都弄错了……薄夜因为什么都豁的出去,所以毫无畏惧!荣南还想再垂死挣扎一下,薄夜你可要想清楚了,我没有在跟你开玩笑,你的儿子——薄夜面无表情听荣南话说到一半以后,听不下去了,这人怎么这么罗里吧嗦?都说了不去了。

爱咋咋。

男人干脆配了一声冷笑,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啊,这么喜欢我儿子,我让我儿子勉为其难陪你们玩玩?然后荣南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对面薄夜咔擦一声挂了电话。

荣南怒不可遏看着显示通话已经切断了的手机屏幕,只觉得一股气直冲脑门,他怎么也想不到薄夜能做出这种叛经离道的事情,一帮人站在那里干傻着发愣。

那枪还顶在唐惟的脑袋上呢,原本打算威胁给薄夜,震慑一下他的,现在好了,人家不来,根本连威胁都威胁不到他身上。

荣南盯着唐惟的脸,企图挑拨离间,你爸爸不要你们了。

错。

唐惟被枪顶着,被放弃的不是我,是你们。

言下之意,别说威胁了,他爹地薄夜都懒得正眼看他们,所以不管他们这帮跳梁小丑怎么唱戏,他都不会多搭理一下。

荣南等人看着唐惟脸上的表情,压低声音问了一句,你们不怕么?唐惟下意识看了眼挂在墙上的钟,随后朝着榊原黑泽使了一个眼神。

榊原黑泽很快接收到了唐惟的暗示,也跟着开始转移荣南他们的注意力,像个小孩子明明是被绑架的,可是似乎,他们脸上没有一丝恐慌。

唐惟深知,薄夜带给他的,不只是勇气和安心,还有更深层次大闹一场的无所畏惧。

小男孩咧嘴笑了笑,我爹地要是不来,你们打算把我们两个怎么样,嗯?荣南握紧了手指,那你们就一辈子回不去。

做梦吧?榊原黑泽眯眼笑得嘲讽,先不提唐惟的身份,我父亲是财政大臣,你觉得薄先生不会把这事儿告诉我父亲吗?荣南先生,您是想挑起国家与国家之间所有的矛盾吗?荣南神色一凛,这帮小孩早就知道了他不敢真的对他们下手!失去一切你舍得吗多智近妖,物极必反……荣南一字一句,面对眼前两个智商超乎常人的小孩,他眼里掠过一丝杀意,你别以为我真的不敢动手。

我为了我的最终目的,什么坏事都干了,也不差弄死你们两个小孩儿,真以为我怕国家和国家的战争吗?唐惟呼吸一滞。

哪怕整个国家都灭了,我都一样掘地三尺要把那人带回来!荣南上前狠狠抓住了唐惟的衣领,别尝试来挑衅我,不管用什么方法,纵使倾覆整个国家——唐惟嘴唇哆嗦着,眼前的荣南明显已经失去理智了,他向来都是优雅的形象,和薄夜他们身处高位掌握大权的人一样,都是一个等级的人,很少会失去理智。

可是这一次,他明显被薄夜的各种行为逼到了失去理智!那些计划眼看着就要成功了,可是就在这个时候因为一个薄夜的环节出了纰漏,就要功亏一篑,这叫荣南如何能忍?荣南抓着唐惟的衣领,杀意已经逼到了唐惟的脸上,让你的爸爸再挑衅我试试,反正我都走到这步了,再穷凶极恶一点也无所谓!被逼急了的人最可怕的地方在于,他到后来便会不择手段打成目的,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唐惟直勾勾盯着荣南的脸,忽然间出声问道,你为了那个人做的一切,那个人知道吗?荣南的表情直接僵在脸上。

不……不可能的,眼前这个小孩子怎么会……怎么会……荣南还想说什么,唐惟却盯住他的眼睛,那眼神让一个成年人都觉得有些心慌。

随后小男孩动了动口型,无声地吐出两个字——那两个字,让荣南顿时大惊失色!下一秒,唐惟觉得自己的喉咙被人扼住,紧跟着荣南不顾所有人在场彻底撕裂了假面,将唐惟整个人重重顶在墙上,男人声音夹杂着寒意,以及风雨欲来的危机,小小年纪……长大必成祸患!被我猜中了吗?唐惟忍着自己所有的恐怖,感觉肺部的氧气在被人一点点抽离。

荣南在那一瞬间是真的动了要杀死他的心思!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找七个小孩的用意吗?唐惟说话断断续续,随后很快速地看了一眼在一边被这一幕吓到呆愣的榊原黑泽,紧跟着小男孩继续开口说话,哪怕被人摁住了喉咙,他还在尽自己所有的力气说着,七宗罪……荣南先生,你拼命到底是想要毁灭七宗罪,还是想要拯救七宗罪?荣南动作顿,唐惟便知道自己正好说到了荣南的痛处。

随后小男孩眯起眼睛,将剩下的话一股脑儿都说了出来,你所谓的事后补偿不过就是胆小鬼的自我满足!不管你现在付出了多大的代价去填补,都不过是你认为的代价而已!要是真的觉得内疚亏欠,你现在做的就不是这些事情!字字珠玑,心头淌过滚烫热血。

你有那本事,像我的父亲薄夜一样为了弥补亏欠对象将自己置之死地不顾一切不留退路吗?你没有!你的补偿不过是自我感动!你什么都不舍得失去,这个位置坐着对你来说的诱惑力太大了吧,荣南先生!你什么都不舍得失去!真正若想要补偿,就拿命去赌!薄夜如今能换来唐诗的另眼相待,靠得是什么?靠的是他什么都可以为了唐诗豁出去,家财万贯,滔天权势,赫赫名声——只要能够弥补唐诗,失去一切都无所谓!哪怕是命,薄夜眼睛都不眨一下地能为她跳下悬崖!他把自己所有的念头,所有的内疚和弥补都用真实的行为做了出来,所以唐诗能够感受到,能够用眼睛亲眼看着,见证着薄夜付出的一切。

这才是真正的弥补,而不是事后无意义的自我付出和自我感动!唐惟红着眼睛,没有用的,那个人已经死了……你根本就是在自欺欺人而已……荣南的手都开始发起抖来。

什么都割舍不掉的人,是什么都得不到的。

唐惟死死盯着荣南的眼睛,在他眼里看见了一片浩浩荡荡的暴风雪,心知这个男人内心已经掀起惊涛骇浪。

用语言来作为伤人的利器,再简单不过了。

唐惟轻而易举找到了荣南内心最脆弱的地方,然后将他最不敢正面面对的事情直接血淋淋地挖了出来。

荣南把唐惟按在墙上,两脚悬空,唐惟扑腾了一下,发现挣扎不开。

他显然是把荣南激怒了。

不,是把荣南激怒到失控了!榊原黑泽在背后大喊了一声,你放开他!这种时候还要为你的好搭档说话吗?荣南恶狠狠地笑了笑,随后猛地转身,将唐惟摔在地上,小男孩咳嗽了几下,榊原黑泽想去扶他,奈何身子被另外一只大手死死拽住。

放开我们!榊原黑泽大吼着,你们凭什么抓我们!哪怕是上一辈七宗罪的事情……跟我们也没有任何关系!要怪就怪他的父亲薄夜几次三番来打断我的计划!荣南暴怒上前,狠狠掐住了榊原黑泽的脖子,用力到几乎能把他掐死,榊原黑泽两眼一翻差点昏过去,荣南这才松开。

小男孩缩在那里不停地发抖,对着荣南说,你简直……是个魔鬼!现在房间里一共八个人,加上荣南艾斯和陆依婷在内。

荣南派了陆依婷再去打探薄夜的情况,五分钟后陆依婷便准备好了匕首重新出发,唐惟看着她的背影,心脏狂跳。

带了刀……这是打算有任何情况就直接把薄夜杀了啊!唐惟看着陆依婷的身影消失在高楼窗口,女人翻窗而出,似乎毫不畏惧这高楼大厦,纵身一跃,身影在一栋栋大厦之间迅速穿梭,唐惟看清楚了,她身上有着顶级的特工装备……这些东西,若非国家赞助,别说普通老百姓了,连有钱有势的人都摸不到一个角!他们这是对薄夜动了真刀真枪的杀意!拖延时间等待救援唐惟对着站在窗口的荣南说道,你真的做好失去一切的准备了吗?荣南狠狠一颤,转过身来,言多必失……看来你的父亲没有教过你处于下风的时候该如何面对敌人……唐惟看着荣南从沙发间隙里抽出第二把匕首冲他走来的时候,小男孩从地上跌跌撞撞爬起来,死死握着拳头,你想对我动手吗?周围都是荣南的人,酒店房门早被锁住,他们……无处可逃!太聪明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荣南冷冷笑了一声,如同从地狱里爬上来的修罗,你说薄夜要是来了,看见房间里一具你的尸体……会露出什么表情呢?唐惟的心脏狂跳着,看见不远处的榊原黑泽也跟着踉踉跄跄扶着喉咙爬起来,他眯了眯眼睛。

现在房间里的其余人都摆出了一幅等待荣南下指令的姿势,就等着荣南说弄死这两个小孩,他们手里的手枪就会毫不犹豫地发射子弹击穿他们的脑袋。

唐惟知道荣南这是在警告自己,可他还是站在原地没动,随后荣南用一种尤为凶狠的眼神盯住他的时候,小男孩一字一句,如果我死了……那么你就永远都凑不齐新的七宗罪了。

荣南脸上的表情一僵。

这个……也是那个人愿意看见的场景吗?唐惟忽然间咧嘴笑了笑,小小年纪多智近妖,他道,这可是那个人临死前的愿望啊……荣南,你就这么摧毁了他最后一个遗愿吗?他到底是怎么知道的?!荣南脸色巨变,内心犹如海啸过境,眼前的唐惟实在是太可怕了,心思深到了一种连他都开始不得不防备的地步!可是哪怕心思再深,那也不过是个小孩!荣南觉得自己不可能输在一个小孩手里,刚想开口说什么,就听见唐惟低着头,轻声道。

三,二,一——最后一个一字出声落地的瞬间,荣南察觉事情不对的时候已经有一道锋利的声音逼近,紧跟着有人从原来陆依婷落下去的那个窗口倏地一下翻身而上,所有人都跟着抬起了枪,刚想射击,原本来做出一副受伤样子的榊原黑泽猛地移动。

他直接冲到了枪口下,浑身冷汗,却仍是喊了一声,开枪啊!有本事朝我们身上打子弹啊!荣南眼眶猩红,留活的!咦,这么善良?那我们开枪了哟!只听得一声调笑的声音传来,就跟着一阵猛烈的枪声响起,在这寂静的伦敦的夜幕里如同炸弹崩裂!一群室内的人还来不及做出别的反应,就有几道身影从他们眼前掠过,姿态迅猛如同受过长期严格的训练,惨叫声不停响起,伴随着狂风呼啸卷入这层高楼的房间!玻璃窗碎了一地,唐惟感觉自己被人直接提了起来,他喊了一下,师傅!你轻点,夹疼我了!哟,我都戴了口罩蒙了面了,你怎么知道是我?祁墨笑了一声,手里的枪猛地往上一抬,直指荣南眉心而去,红色激光点射在荣南脸上一动不动,随后他看了一眼自己的小徒弟,你倒是挺会拖时间,算准了我们会来救你?对的。

唐惟眯眼笑了笑,毕竟我爹地在电话里说了,喊我陪他们玩玩。

这就是在暗示唐惟拖延时间了。

哟!祁墨又将视线转向荣南,现在局势已经有了些许逆转,听说你一直在找我们?荣南死死盯着眼前的男人,你是——七宗罪之首,傲慢。

祁墨单手给枪上膛,废话少说,你们一起上,我赶时间。

杀了我吧正面对抗祁墨这话已经是傲慢无比,荣南丝毫没有想过居然有人敢向他说出这种无法无天的话。

祁墨咧嘴笑了笑,动我们七宗罪的主意,有问过我吗?唐惟被祁墨夹在怀里,察觉到一股子杀气惊天而起,小男孩猛地抬头,就看见荣南手微微动了动,他大喊了一声,他袖口里有袖珍手枪!祁墨眼神一变,随后刚想开口说什么,就看见荣南亲自动身,身影迅速如同受过严格训练,直直冲他们而来!祁墨拖着唐惟倒退,随后将小男孩丢出去,去找你洛凡师傅!祁墨为了让唐惟脱险,自己耽误了时间,后退两步迅速转身,周边有人跟着一跃而起,男人踩着墙壁缓冲一阵迅速凌空跃下,荣南的枪口已经逼近他的脑门——紧跟着嘭的一声枪响引起所有人的注意力,唐惟刚落地,就看见有一道黑色的人影将他直接掳走,洛凡从窗口一跃而上,在荣南用枪顶住祁墨脑袋的同时,他手里的枪激光准心也直接对准了荣南的脑袋,形成了一个互相威胁的姿势。

荣南要是敢开枪,洛凡在下一秒也会直接扣动极板。

唐惟被人夹住,抬头的时候就看见白越那张妖艳的脸,还闻到了他身上的酒味。

你喝酒了?白越满脸不爽,原本以为江凌找了女朋友他已经十分不开心了,现在遇上一个荣南处处要找七宗罪的麻烦,他被人从床上拖起来做任务,情绪已经处于爆发边缘,男人抱着唐惟退后道安全地带,唐惟看了眼那个陆依婷跳下去的窗口,随后问白越,你们……陆依婷已经被解决了。

白越做了个手势,下面Asuka在等她,一下去就被我们当场按住了。

原来薄夜就是为了激怒荣南派出人马,然后等着他们自投罗网!他什么都计划好了,在荣南绑架唐惟再打电话给他的那一瞬间,所有的计谋都已经在他脑子里直接过了一遍!所以他而后才能摆出那副无所谓的态度,哪怕儿子被绑架,哪怕天塌下来都面不改色,因为他早就想好对策了!这是一种怎样可怕的心思……唐惟扭头的时候,看见自己的小舅舅丛杉也拦在了榊原黑泽面前,现在房间里的局势已经变掉了,一下子闯入的他们四个人等于打破了原本的上下威胁关系,何况现在荣南的脑袋还被人拿枪指着,他的手下根本不敢轻举妄动。

全盘皆输。

祁墨丝毫不慌张,尽管这个黑洞洞的枪口就在他眉间,冰冷的金属触感通过皮肤传递到他身上,祁墨握紧了手指,荣南,你不该和七宗罪作对。

当年七宗罪七个人还齐的时候,有贪婪给他们出谋划策运筹帷幄,祁墨和洛凡是主力输出,白越负责后勤,若是有人伤亡他便是第一个冲出去的,Asuka一直都是处于打头阵迷惑对方的状态,丛杉一般都是用来最后一击,他为人懒散沉默,若非真的到了最后地步,不会轻易动手。

至于另外一个神秘的,还未路面的暴食,一直都是照顾他们日常,负责他们和外界联络的。

这样一个各司其职的七宗罪,一个完美组合搭配的七宗罪,只有在上级传达紧急SSS级的危险任务的时候,才会出动,否则请他们出面的代价太高,一般人根本不敢打这个主意。

然而此时此刻,七宗罪的他们倾巢出动,只为了把唐惟和榊原黑泽带回来!唐惟被白越抱着走向窗外,荣南猛地转身,休想带走唐惟!白越一头白发,如同古代穿越而来的妖孽王爷,男人站在那里,盯着荣南的脸,忽然间说了一句意味深长地话。

荣南……我们曾经是不是见过?荣南瞳仁紧缩了几分,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楼下就已经响起一阵警笛报警声!这天夜里,警笛声再次响彻整个伦敦贝克街的夜幕,薄夜他们带着警官赶到楼下的时候,正好看见白越带着唐惟站在高楼被打碎的落地窗口,一头白发在夜间耀眼夺目,风中摇曳如同一抹幽灵。

男人看着在楼下被按住的陆依婷,上前狠狠掐住了她的脖子,一边的Asuka帮着薄夜压制她,男人道,你到底……想怎么样?唐惟还在他们手里,薄夜说不担心,肯定是骗人的,但是他当时故意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来转移荣南的注意力,挂下电话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过去计划接下去的所有环节,一环一环必须紧扣着,出一点差错,唐惟都有可能受到伤害。

主子在上面已经把所有的从场面都掌控了……陆依婷狠狠一笑,紧跟着趁着他们不注意将Asuka整个人掀翻过来,Asuka落地后又一次勾指成爪,警方的包围圈逼近,薄夜在楼下拉起了一大个弹簧床。

掌控场面?Asuka袖口发射暗器,狠狠挡住了陆依婷拔刀而上的匕首,两个身影一下子交错在一起打得难舍难分,不要妄想,想跟我们七宗罪正面对抗吗?陆依婷发出一声闷哼,踩着墙壁踢下来,那姿态分明是受过严格训练的!白越站在高楼往下看了一眼,狂风卷起他凌乱的头发,白越道,你父亲在下面已经做好准备了。

可是这边荣南和祁墨还僵持着,根本没有一丝动弹。

这么喜欢用枪指着别人的话……祁墨往前埋了一步,将自己的胸膛对上了荣南的枪口。

祁墨干脆丢掉了自己手里的枪,哐当一声,男人将手举起来,无所谓地笑了笑,来啊,打破这一切平衡,荣南,朝我开枪吧。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所有人都喜欢在最后关头逼他!荣南眼前掠过脑海里最深处的噩梦。

曾经枪林弹雨中,有人将自己的胸膛送上枪口。

杀了我吧。

那个人用一种虚无缥缈的声音,荣南,杀了我吧,如果这是你亲自下达的命令,如果我的存在……影响到了你和这个世界的平衡……杀了我吧。

永远是你坚强后盾这个回忆,和眼前的祁墨的行为逐渐重叠。

荣南握着枪的手止不住地颤抖,眼里逐渐溢出崩溃的思绪。

杀了我吧。

眼前的祁墨说。

杀了我吧。

回忆里的旧人说。

手指放在极板上,却没有往下扣的勇气。

不要……不要……不要死……我没有想逼死你……我没有……荣南的枪直直往下摔在地上,男人抬头那一刻,连着对面的祁墨都惊了。

荣南的脸上挂满了眼泪。

猩红的眼里似乎能溢出血来一样。

艾斯和一帮手下都愣了,几个人大喊了一声,阁下!荣南的枪脱手那一刻,身后的洛凡冲上来,在顷刻间扭转了局面,将他整个人克制住。

可是原本以为算是束手就擒的荣南忽然间将洛凡狠狠甩开,他退后几步,用手肘击上了洛凡的肚子。

亡命之徒!抓住他!祁墨大喊一声,不能让他跑了,看看他背后老大是谁!洛凡捂着肚子去追,可是根本没想到荣南的人从兜里掏出几颗烟雾弹一下子砸在地上,几股烟雾直接朦胧了他们的视野。

该死!没想到荣南他们为了逃命居然会耍这种阴招!薄夜!丛杉将头伸出窗口喊了一声,下面派人加大力度!荣南他们下来了!等一下!Asuka刚想说话,原本已经被制服了的陆依婷突然间像是回光返照一样,发了狠狠狠将她冲开,抓住她!陆依婷喊了一声阁下,她的动作越发凶狠,大概是知道荣南脱身了,也想跟着冲出去,Asuka一时之间不敌她,最后是薄夜当场抓着陆依婷的脸,面朝地将她整个脑袋砸在了地上!一声巨响,陆依婷喷出一口血雾,随后两眼一翻彻底晕死过去。

你……太狠了吧。

Asuka在一边看得都触目惊心,这是直接把人家脑袋往死里砸啊。

薄夜起身,松了松指关节,某种程度上,制服一个人和杀死一个人的概率是一样的。

趁着警察还没围过来,薄夜自己带了人,喊林辞直接把陆依婷扛上了自己的车,随后等着警方来的时候,薄夜两手一摊,没守住。

警方:……大哥你当初说的信誓旦旦不会让这个帮凶逃跑的!应付了警方那一关,Asuka看着薄夜,你就这么蒙混糊弄伦敦警察?小事情。

薄夜抬头,荣南带着属下跑了,不过能抓住他的部下,也不算亏。

Asuka看了一眼车子里昏迷过去的陆依婷,小姑娘真惨,估计要严刑拷打了。

选择荣南,就是她最错的选择。

薄夜扣了扣指关节,随后对着上方挥挥手。

下一秒,有无数道人影从那个窗口一跃而出!哦哟!好久没蹦这么高的迪了!祁墨吹了一声口哨率先往下一跳,紧跟着洛凡也跟上了他的脚步跳出整个窗,激起了一片的碎玻璃渣,下面的弹簧床已经被人充起,祁墨像是游乐园玩耍一般大喊着,刺激!白越和丛杉各自扛起唐惟和榊原黑泽也往下一跳,做好准备了吗!哇!呼呼的风声掠过耳边,唐惟看见了在下面对着他微笑的薄夜。

这个男人,似乎永远准备好了一切后续,永远是他最坚强可靠的后盾。

如果消失请你找我这是唐惟第二次从高楼坠落,第一次是被林晓晨绑上了阁楼,而这一次的情况截然不同。

白越的头发掠过唐惟的视线,下坠的过程实在是太过迅速,就那短短几秒之间,天堂和地狱的距离被无限拉短,随后一声闷响,唐惟和白越一起砸在了气垫上。

草!白越骂了一句,刺激……唐惟两腿还在微微发抖,扭头去看榊原黑泽,他也因为之前已经经历过一次,现在没有第一次那么脆弱。

倒是七宗罪一群人蹦极下来以后兴致勃勃跳起来,祁墨眼看着气垫床要被警察收起来了,大喊了一声,等一下!一群警官立刻做出了戒备的姿态,以为上面还有人要跳下来,结果看见那个戴帽子的男人咧嘴一笑,再放一下,真好玩,让我上楼再跳一次。

……大哥你幼稚不幼稚啊!多大人了!跳楼弹簧床很好玩吗?!这可是救人用的啊!祁墨还想张口说话被洛凡直接扛起就走,一边走一边捂住了祁墨的嘴巴,洛凡说,你别给我丢人行不行。

原本救唐惟时候威风凛凛的祁墨这回在洛凡怀里不停地跳,别拦着我,真的很好玩啊……唉!薄夜,你去买个气垫床行不行,放你酒店大门口……薄夜捂住脸,对不起警官,我们不认识他……唐惟来到薄夜身边,小男孩第一次主动握住了薄夜的手。

薄夜低头,看着自己的儿子,轻声问道,之前我在电话里说,随便你被他们绑架的时候,你有没有恨我?唐惟目光灼灼看着薄夜的脸,你希望听见什么样的回答呢。

薄夜张嘴想说话,可是男人把所有的想法都往回咽下去,最后摇摇头,还是不问了,你恨我我也不替自己辩解。

毕竟他当时的确说了挺无情的话语。

唐惟笑了,看着薄夜要往前走,一把拽住了他,随后对着薄夜的背影回答道,我当时没有恨你。

薄夜脚步一顿。

唐惟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可是他眼里的光那么亮那么坚定,明明是在黑夜里,可是小男孩的眼睛却仿佛在闪闪发光似的。

因为我知道,你肯定会来救我。

薄夜感觉心里忽然间像是轰的一下崩塌了一块,随后他怔住了,唐惟抓着他的手,正视自己父亲这张脸。

他曾经一度记恨自己的父亲,恨他对自己母亲做出的伤害,恨他被蒙蔽了双眼,如果可以,唐惟甚至希望薄夜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可是现在……他希望薄夜能够好好活着。

他需要他。

你还记得,来伦敦之前跟我约定过什么吗?小男孩笑眯眯地问了一句。

薄夜脚步一顿,随后他蹲下来,英俊妖孽的脸上出现了一种尤为认真的表情,他伸出手指,两个人如同在出国之前约定的那样。

拉钩。

如果我消失了,或是遇到危险了。

你一定要找到我。

一而再,再而三,救我于这世间水火。

爱情让人无知无畏这天晚上薄夜领着唐惟平安无事站在唐诗面前的时候,唐诗满眼焦急,蹲下来直接抱住了唐惟,你真是要吓死妈妈了,搬过来跟我一起住吧!薄夜一听,这怎么行?!薄夜把脸一拉,他一个人也可以的。

唐诗立刻把唐惟往自己怀里一塞,柳眉倒竖,孩子还那么小,要是出一点别的意外呢?跟我住不算过分吧?薄夜指了指自己,我他娘的也才二十多岁,我也怕自己出意外,我能跟你一起睡吗?唐惟和唐诗目瞪口呆看着耍无赖的薄夜。

你能出什么意外啊!全世界谁敢让你出意外啊!何况你四舍五入应该是三十岁了吧,怎么还臭不要脸说自己才二十多岁?!唐诗脸上挂不下去了,薄夜,你跟我孩子是不一样的。

哪儿不一样?薄夜把唐惟拉出来,往唐诗面前一戳——都是男的,都是爱你的,还有什么不同?……地痞流氓!唐惟笑眯眯地说,爹地你负责保护妈咪就好啦,我有榊原黑泽一起……不行!唐诗斩钉截铁地说,你刚才就是和他一起才出事了。

那个是意外。

唐惟后退几步,他看样子是想让唐诗和薄夜待在一起,我就不打扰你们啦。

小男孩颠儿颠儿往后跑了几步,榊原黑泽正好和丛杉一起回来,他和自己伙伴打招呼,嘿!是我拜托这位先生带我来找你们的。

榊原黑泽走过来,冲着唐诗和薄夜鞠了一躬,感谢你们救我……不用这么客气。

薄夜笑着弯下腰来摸了摸榊原黑泽的头发,多亏你能和唐惟配合,转移那帮人的注意力,你很厉害了。

榊原黑泽还有些不好意思,随后又问道,薄夜先生,你们抓住了那个男人了吗?薄夜微微眯起眼睛,让他跑了,不过,我们抓住了他的手下,一个女人。

榊原黑泽有些咋舌,居然会有女人来做这么危险的事情吗?说不准呢。

薄夜支起身子来,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爱情让人无知无畏啊。

半小时后,安排了唐惟和榊原黑泽,安抚好了唐诗,薄夜坐在唐诗房间里开启了一个视频对话,白越等人都在线,看见薄夜一到晚上换上睡衣的模样,就在那里啧啧感慨,一脸人夫的样子。

薄夜又是把脸一拉,冷冷道,人夫是什么意思?妻管严。

老婆奴。

你们少说点话,我麻痹现在还是光棍一条呢,吓到唐诗怎么办?唐诗正好在听音乐,隐约中听见有人提到她名字,摘下耳机来看了薄夜一眼,找我有事?擦!我怎么说来着!老狗,来了伦敦一趟就是刷唐诗的好感度咯?真好,我也想和唐诗一起睡。

Asuka做出一个特别浪的表情,隔着屏幕和唐诗打招呼,唐诗介意我下来找你一起睡吗?单独相处打破平衡唐诗坐着椅子,转动下面的滚轮滑到薄夜的屏幕面前,笑着说,咦?你们大家都在?这么近干嘛开视频会议,干脆都下来一起聊天呀!这个主意好!祁墨打了个指响,夹住了一边洛凡的脖子,下来点点东西吃吧,唐诗吃烧烤吗?诶不对,伦敦有烧烤吗?老铁说的在理,我们为什么要开视频会议?Asuka道,薄夜,我来找唐诗了,你可把她看好了!薄夜喊了一声,想都不要想!他原本开视频会议的目的就是为了不让这些人下来当面聊天,不然就打扰到他和唐诗两个人单独相处了呀!现在好了!这群禽兽全都要下来窜门了!那他和唐诗的亲热时间都没了!薄夜肚子里一堆小九九,白越在一边嘟囔了一句,薄夜肯定是故意的,支开我们,嫌我们吵。

丛杉冷冷地来了一句,你是怎么猜透的?洛凡又很精辟地说,一定是白越也谈恋爱了,所以才能懂薄夜的心思。

毕竟薄夜这种只有在谈恋爱的时候才会有类似的念头冒出来,白越一定是有喜欢的人了。

哇!这回不明真相的是唐诗,她兴奋地问了一句,白越你有喜欢的人了?你喜欢谁?天啊,我们认识吗?七宗罪剩下的四个人各自摸着下巴。

祁墨:嗯……认识吧。

洛凡:关系还不错。

Asuka:说出来吓你一跳哟!丛杉:我忽然间知道是谁了。

薄夜:爸爸老早看透了一切剧本!唐诗一脸懵逼,这帮人给了这么多提示,她愣是没有猜到,看着白越那张妖艳的脸上居然有着从前不会出现的呆愣表情,还觉得有些诧异,原来白越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会有这样的表情啊……时间久了你就能看出来了。

薄夜不顾所有人都还没切断视频,直接把唐诗从另外一把椅子上抱过来摁在了自己大腿上。

他搂住唐诗,弓着背,拉出一节漂亮的背脊,就像我喜欢你一样。

唐诗的耳根子登时涨得通红!气得对面丛杉狠狠砸了一下键盘,祁墨和洛凡各自骂了一句,靠,秀恩爱之前打声招呼好吗?Asuka喊着,女神别怕!我现在就下来救你脱离魔掌!白越喃喃着,薄夜你别刺激我,你要是刺激我,我要想不开怎么办?薄夜说,想不开就上吧。

……薄夜这人解决事情的方式倒是一贯地又不要脸又干脆利落啊。

半小时后,薄夜脑门上跳着青筋看着这帮闯进来的家伙。

为了防止这群人真的下来他们房间碰头,薄夜直接把门锁了,可是他居然忘了,这帮人可是七宗罪啊,这种事情对他们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毕竟他们从来都不走正门——一个个直接从高楼爬窗跳了进来。

薄夜忍无可忍,这帮家伙一来,他和唐诗就无法单独相处了,早知道我就该把窗户一块锁了。

翻窗而入不是常人听见薄夜的话,几个人当做没听见一样,祁墨翘着二郎腿,洛凡扮演冰山。

薄夜又扭头看七宗罪里唯一一个有正常人气息的丛杉,他也是唯一一个从正门进来的,薄夜问他,你又是怎么进门?我记得我把门锁了。

丛杉说,我会撬锁。

……收回刚才说他是正常人的话。

大家各自在房间里找地方坐下,Asuka还跳上床跟唐诗窝在了一起,薄夜几次想把Asuka拽下来,可是想想又在心里安慰自己,没关系,这人长得帅但是性别女,小问题小问题,不会吃唐诗的豆腐。

下一秒就看见Asuka搂着唐诗自拍。

薄夜拍桌而起,性别女也不能忍!!再半个小时后,薄夜喊厨师特意做的夜宵都被送了上来,一群人才开始一边吃东西一边聊正事。

祁墨说,老早可以喊我们下来碰头了,薄夜非得视频会议,一看就是想赶我们走,制造和唐诗独处的机会。

就是,真不要脸。

以往会跟着他们一起附和吐槽薄夜的白越,这次居然破天荒地很沉默。

唐诗过去,以一种知心姐姐的态度戳了戳白越的手臂。

反正她们聊的东西唐诗插不了嘴,干脆和白越谈谈心也好,毕竟白越一直都没有加入薄夜他们的会议。

她压低了声音,你怎么啦?白越抬头看了唐诗一眼,又把头低了下去。

唐诗刚想说话,耳边就响起薄夜他们激烈讨论荣南事情的声音,干脆拉着白越道,你们统统都出去,我和白越也想聊会天。

薄夜傻眼了,你和他有什么好聊?你们聊你们的,我们聊我们的。

唐诗指了指外面,外面有个客厅,你们重要的事情出去说吧,正好我安静会。

几个人也没多坚持,走出去后就剩下唐诗和白越坐在一起,唐诗泡了两杯红茶,递给了白越一杯。

白越轻声道,谢谢。

唐诗很少见他这样一幅深受打击的样子。

毕竟在唐诗的印象里,白越是一个相当自负的人,少年意气绝世无匹说的大概就是白越这种人,可是如今在白越脸上见到这样的神色,唐诗觉得有些意外。

白越曾经几次三番帮过唐诗,现在唐诗也想开导开导她,在感情的事情上,她觉得自己是个过来人,经历也足够了,起码能帮白越指点一下他想不通的地方。

于是琢磨了一下措辞,唐诗问道,能和我说说你发生什么事情了吗?白越沉默好久,看了眼一脸耐心和温柔的唐诗,才低声道,不知道,感觉自己病了。

病了?这种词,从白越一个医术卓越的人嘴里说出来?唐诗有些意外,哪方面的病了?你——唐诗。

白越像是这几天压抑地是在太厉害了,他拼命想找一个人发泄,握住了唐诗的手,如果,我是说如果,你对一个同性别的人有了感觉,你心里会有负罪感吗?把握机会不要后悔唐诗一开始没有听明白白越这句话背后的意思,直到反应过来了,才猛地倒抽一口凉气。

白越你……你是指你……唐诗觉得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你喜欢上了男人?难怪当初她问的时候,一群人的反应都那么怪异。

白越看着唐诗脸上的表情,把头低下去,啊,是啊,是不是很恶心?他以前都没想过这种事情会发生在他身上,可是现在当他真的发现这种事情的时候,只觉得心寒。

他觉得自己病了。

唐诗过去轻轻拍了拍白越的肩膀,这不算什么毛病的,白越,其实Asuka和你是一类人,但是她比你想得开多了。

这个倒是,白越有点羡慕Asuka能够这么轻松面对性取向的事情。

你喜欢的人就是你喜欢的人,性别不能限制什么。

唐诗为了安抚白越,故意放缓了声调,其实,虽然世人无法理解和接受,但是如果你做出一定的努力给大家看见的话,大家都会感受到的。

你的认真,一定能够传递出去的。

就像薄夜现在的努力一样,大家,都一一见证着。

这时代风起云涌,或许当初嗤之以鼻的事情,在未来也许会成为一种司空见惯的小场面。

谁都说不准未来会如何发展,所以当你遇到一个变故的时候,只要接受就好了。

承受,接受,去面对。

唐诗低声道,我曾经对于感情也一度逃避,因为我觉得我谈了一场很失败的恋爱,你觉得呢?白越有些意外地抬起头来看着唐诗。

毕竟你也知道当年我和薄夜的关系僵到了一种什么地步。

唐诗摊摊手,我们当初都恨不得对方去死,就那种有你没我有我没你的地步。

白越微微错愕,我有听说一点,但是不知道这么严重。

真的。

唐诗坚定地看着白越,但是你看看现在呢?所有知道我遭遇的人,都信誓旦旦对我说,‘唐诗,你就是死都别放过薄夜,这种渣男就该碎尸万段,一辈子都别原谅他,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白越深呼吸,这么狠?是的。

唐诗没有否认,因为他们心疼我,所以更加无法放过薄夜。

所有人都是这样觉得的,包括曾经的我。

可是你看现在。

唐诗抬头看了眼窗外,声音一下子轻了下去,虚无缥缈地,似乎风一吹就会散了,她说,现在我接受了薄夜在我身边这个事实,并且……我承认了他的改变。

所以不要觉得自己这辈子就这样了,或者过早地给自己定下‘病了’这种概念,或许一切都还没完,这只是个开端。

唐诗喝了一口已经温下来的红茶,趁着自己还没有彻底失望的时候,不如先去试试?她在劝白越把握机会。

白越直愣愣看着唐诗,后来跟着声音开始颤抖,你的意思是,是让我去和自己喜欢的人坦白心意吗?喜欢就上不要心虚对的。

唐诗把杯子放好道,没准会有新的收获呢?要是对方不喜欢你,那也就算了,要是万一人家……对你也有感觉,那不是正好么?哇!!!白越一想到这个可能就全身激动,直接往前一扑就搂住了唐诗的脖子,将唐诗整个人压在床上,你简直就是恋爱高手!!薄夜听见动静,推门进来,看见的就是白越一激动将唐诗整个人扑倒的画面。

!!!!卧槽!!!!祁墨吓得大喊一声,看了眼旁边脸色直接刷拉一下黑下去的薄夜,吓得声音都变了,薄夜你干什么,你掏枪干什么,你冷静!薄夜咬牙切齿,被洛凡一把抓住,薄夜说,白越你这死基佬老子今天和你没完!!!白越扭头,看了眼薄夜。

他还没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反正他现在喜欢男人,碰唐诗一点都不觉得尴尬啊。

白越蹭了蹭唐诗,还有点蹬鼻子上脸,反问一句,咋啦?薄夜脸色阴得像是像要杀人,祁墨指着白越,你找死啊!压着人家小宝贝了!白越猛地起身,你听我解释……懒得听。

薄夜咔擦一声把枪上膛,亚洲醋王变身霸王龙,死了把遗言托梦给我吧。

救命啊杀人啊!白越直接躲到了唐诗身后,把唐诗往外一推,唐诗你说!薄夜看着唐诗,气得牙痒痒又舍不得对唐诗发脾气,一看白越那小白脸,就知道是他勾引唐诗,没错,肯定是这样!唐诗无奈地笑,我在开导白越。

为什么会开导到了床上去?他太激动了。

为什么激动?我让他快点去和暗恋对象表白,或许这样还能开启一段新恋情。

唐诗折话音刚落,门外有人推门进来,江凌这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的人笑着打招呼进来,我听丛杉说你们这里有夜宵就下来看看,你们大家都在啊?怎么——了字还没落下,他发现大家齐刷刷地把眼神直接挪到了他身上。

江凌吓得背后汗毛都立起来了,这是什么情况?这眼神为什么都这么可怕?!祁墨:卧槽,说曹操曹操就到。

洛凡:……妈呀。

Asuka:完了,主角到齐了。

薄夜:妈的又来一个聒噪的。

白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白越把眼神再次投到了丛杉身上,你告诉他的?!丛杉举起双手:……我真不是故意的。

唐诗一眼就看明白了,白越这是喜欢的江凌啊!是江凌啊!白越感觉自己心脏在狂跳,抓着唐诗靠着她,白越说,唐老师,我现在有点怕怎么办?唐诗也有点心虚,江凌可是有女朋友的啊,这样不大好吧?她说,我……我也不知道,那,那你要不试试?那他要是拒绝我怎么办?……唐诗望天,不用想了,一定会被拒绝吧,结局已经注定了,江凌有女朋友啊。

薄夜一看唐诗和白越在那里说悄悄话就直接怒了,白越你他妈靠唐诗那么近干什么!白越愁眉苦脸,唐诗是我的感情辅导大师。

男人嘛,不服就上。

薄夜怒气更重了,叽叽歪歪像个娘们干嘛啊,喜欢就上啊!状态奇怪有事瞒着江凌完全没明白薄夜和白越到底在说什么内容,听着好像是白越喜欢上了谁,但是薄夜的口气怎么这么不善?一帮人原本的计划是今晚陪着江凌出去喝点小酒的,所以丛杉才会告诉江凌他们在楼下唐诗房间里吃夜宵,但是完全没想到这么一来尴尬的场景就出现了——白越和江凌不得不见面了。

白越站在唐诗身上,唐诗看了眼江凌又扭头去看白越,感觉事情有点棘手。

她就没见过白越这么惶恐的样子。

唐诗喘了口气,薄夜上前来直接挡住了江凌的视线。

他们俩都在无形中隔开江凌和白越。

唐诗知道薄夜这么做的用意,抓了身后的白越一把,却发现白越在隐隐地发抖。

男人在唐诗耳边说,我……不是不想看见江凌,是我害怕看见江凌。

唐诗怔了怔,江凌还是一脸自然,看见白越站在唐诗身后,还有点想笑,你脸上表情怎么回事?像个小孩子一样。

听见江凌和自己说话,白越感觉心跳猛地加快了,自从他发现自己喜欢江凌后就变成了这样,明明很难过,却没有办法停下来。

唐诗只能出来打圆场,他……喝多了,刚刚又被薄夜强行拉去做任务,你懂得。

白越垂着眼睛没说话,默认了这个借口。

江凌没觉得尴尬,在一边坐下,啊,那你们之前在聊什么,带我一个?这气氛直转而下,原本还闹哄哄的房间里一下子没了开口说话的声音。

江凌总算察觉有什么不对了,皱起眉头问了一声,你们……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一帮人跟约好了似的拼命摇头,跟拨浪鼓似的,没有没有……你想多了。

那为什么我一来,气氛就这么沉默?因为我们正好说完了!祁墨找了个借口,直接站起来往外走,今晚不玩了,哎呀,累死我了,从荣南那里把我的小徒儿带回来太累了,我先回去睡觉了。

说完祁墨拽了一把洛凡,ventus,我们走!那我也回去了。

丛杉抓了一把头发,懒洋洋地看着大家,困死了,我睡眠时间严重不足,先睡觉了。

这个睡觉大魔王倒是一贯慵懒。

这其实就是在暗示大家要不干脆一块散了,也省得他俩现在见面尴尬的样子,带着一帮人都不敢说话。

薄夜最乐意看见这回事了,他巴不得这群聒噪的烦人精赶紧离开酒店房间,剩下时间给他和唐诗独处。

江凌看着自己刚走进来这帮人就打算要散伙了,这明显就是在有事情瞒着他,可是他问也问不出什么来,唐诗和薄夜更是一条线上,直到房间里人走光了,白越和江凌是最后离开的。

白越在那里等着江凌先走,江凌又觉得白越有心事,想等他一起,干脆道,白越,你不先走?我……白越声音顿了顿,我等下一个人回去。

你状态很奇怪。

江凌直白说道,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是我不能知道的?舆论直播一场硬仗薄夜和唐诗刚打算喘口气,以为这事情能蒙混过关了,岂料江凌一下子又问起了这个。

唐诗立刻笑着,你想多了哈哈,没有的,没有什么是你不能知道的。

江凌一脸怀疑,白越想走,他却上前几步,一把抓住了白越的手腕。

白越吓得声音都变调了,你干什么——江凌看了一眼薄夜,别呆在他们房间里了,腾点空间给薄夜。

白越才意识到他原来这样是在打扰唐诗和薄夜,自己顾着自己躲避江凌,却没想到打扰了别人。

男人沉默着被江凌拽走,出门的时候唐诗还一脸担忧,靠着门沿看他们两个背影踉踉跄跄走远,有点担忧,不会打起来吧?这个应该不至于。

薄夜在一边拽了拽衣领,白越和江凌有分寸。

男人过去干脆利落关上门,随后逼近唐诗,暂且先把他俩放一边,死基佬的事情就让死基佬自己去解决,我今儿要跟你算账……唐诗上下看了薄夜一眼,跟我算账?我欠你什么了?薄夜怒了,你刚刚和白越在房间里偷偷摸摸做什么呢!唐诗笑了笑,我替他开导他的感情呀,你又不是不知道。

薄夜满心眼不爽,那我也不乐意,你下次不许和别的男人那么亲密。

唐诗顿了顿,过了一阵子才道,你为什么会这么在乎。

你问这个问题有意义吗?薄夜欺身而上,直接将唐诗撑在他的臂弯下,就仿佛壁咚的姿势一般,男人低头,看着被自己圈住的女人,他道,我心眼很小,很自私,很不要脸。

我就不能看见一丁点你和别的男人亲密的画面,哪怕那个人是个gay。

唐诗被薄夜突如其来压低了声线的话弄得吓了一跳,回过神来,怔怔看着薄夜,从他眼里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女人偏过脸去,深呼吸一口气,薄夜,你是想跟我……维持这样的关系嘛?男人带着笑气的声音传来,他喘着气都是性感无比的样子,哑着嗓子道,已经很满足了,对了,今晚你得好好休息一下……这话里带着无限深意,唐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随后薄夜笑着说,唐小姐,临时通知你一件事,明天有一个新闻发布会需要你跟我一起出席一下。

唐诗被薄夜这样的态度搞的一愣一愣的,这人的戏简直是一出接着一出,什么新闻发布会?有关于什么?节目组和我们之间的。

薄夜松开唐诗,转身走到落地窗边,男人偏过半个身子来,劲瘦的身影在玻璃窗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影子,他侧着脸,就像是从偶像剧里走出来的王子一般,冲着唐诗道,你和唐惟一起出面,剩下的台词和演讲稿我都已经准备好了,到时候还要打官司,总之就是一系列曝光,所以我想你晚上好好休息。

唐诗看着薄夜,一时之间有些回不过神来,她总觉得现在的薄夜比起以前来更会顾全大局,可是就是这样一个他,把所有的事情和后路都一个人安排好了的他,让唐诗觉得恐慌。

似乎他的生命……就剩下寥寥数日,才逼迫着自己去解决一切眼前该解决的问题。

薄夜没有想到唐诗能够联想到某些事情,就看她沉默下来,答应了之后两人便没有在交流,连呼吸都是多余的,这天夜里唐诗在床上躺下以后,薄夜也跟着掀开被子的一角。

他们如同一对夫妻一样同床共枕,却是同床异梦。

原以为这辈子是同舟共度,却不料想是达岸各自归。

第二天一个热搜新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登上了国际热搜榜,只因上榜的都是响当当身份的人——财政大臣以及他的儿子,世界富豪和他的妻儿,一起联名将一个国际性的直播节目告上了法庭,并且开了记者发布会,在全球媒体镜头前要解开节目组丑陋的面目!唐诗穿着一身大红色长裙牵着唐惟入场的时候,全场哗然!这一次的记者发布会也是全球直播,无数看直播的人发出了惊叹的弹幕。

【天啊!是唐诗!】【太美了吧,话说居然是唐诗,感觉她隐退圈子好久了,居然又露面了!】【她真的是百看不厌的那种美人,越看越有气质……】【那个小孩是薄夜之前在微博上发过照片的吧?是薄夜的儿子吧?】【他们俩是复合了吗?天……这样好神奇啊,我以为薄夜和唐诗这辈子都是不可能再同框出镜了。

】【爱情没有什么不可能。

】唐诗侧着半边脸,慢慢走到镜头前,在薄夜身边坐下,再旁边坐着已经亮相过的榊原川和榊原黑泽父子,小黑泽大大方方给他们打招呼,夫人,您又漂亮了。

唐诗微微笑笑,随后抬头看向镜头,目光不闪不躲,眼神清亮看着各路媒体,用一口相当流利的英文做了个开场白,随后用薄夜提前准备好的稿子,把一切事情都叙述了一遍。

【看看这仪态,真是厉害……】【全球性记者招待会她能这么淡定,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

】【我总觉得现在的唐诗和薄夜坐在一起……很有夫妻相……】【他们俩也算是挺不容易的,当年听说过一点风声的人都应该知道……】【节目组怎么可以这么恶心?到现在还没给个说法,还好是薄夜他们的小孩,这要是普通老百姓,估计得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咽哦,真是没有王法了!】这句话一出立刻掀起了惊涛骇浪,很多普通人都深有同感,纷纷留言表示赞同这条评论,一时之间民情激动,他们直播的评论一下子堆了上万条!直播结束以后唐诗在发布会后台问薄夜,现在网络舆论怎么样了?薄夜将电脑扭过来给唐诗看,差不多,大家都很激动,要给个说法,荣南那边我们查到了他在政府出入的痕迹,所以可以肯定是中央机构的人……这是一场硬仗了。

亚洲男子出场神秘荣南要是想保住自己,靠他的本事和手段,有的是方法瞒天过海。

唐诗眼里满是焦虑,我不能让惟惟白受委屈。

放心。

薄夜眼中闪过去一丝冰冷的光,我也不会让自己的儿子在别人那里吃一丝苦头。

这天下午薄夜他们就接收到了匿名邮件,不用猜也知道这个邮件是从哪里发出来的,里面是荣南的一份接受法院通知书的协议,以及几条触目惊心的条款。

贼心不死。

薄夜浏览完整个邮件之后,敲着桌面做出了一个剪短的点评,然后给林辞打了个电话,把国内公司的股票统统抛了!什么?林辞吓了一跳,薄少……您这是不要薄氏了吗?荣南在中央有人,对国内的实体经济下达了制裁命令,看来就是为了影响到我们的地位。

薄夜一字一句,暂时将薄氏的门统统关起来,我国外的公司不受国内政策影响,所以不用担心。

唐诗立刻问道,薄氏要出事了吗?不止薄氏。

薄夜抬头,叶惊棠,苏祁,傅暮终,韩家,荣南为了对付我们这帮做生意的人,对整个股市盘和市场实体经济下手了。

商场风云,杀人不见血!韩家……为什么韩家也在这之内?韩家也受到牵连了吗?唐诗追问了一句,韩家和荣南,八竿子达不到一起去吧?薄夜原本没想到这个,被唐诗一说,一下子眸光锐利起来。

对啊,韩深和荣南没有正面冲突,也和唐诗薄夜没有任何瓜葛,为什么韩家的股票动荡也这么巨大?深夜里,一所寂静的小酒吧内,有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沉默地推开了酒馆的门,挂在门上的铃铛一阵晃动,惹得在里面喝酒的外国人纷纷朝着门口看去,发现是个亚洲人的时候也没多在意,各自又收回视线。

酒馆只是沉默了一分钟便又恢复了一派热闹的景象,到处都充斥着醉醺醺的酒意。

男人微微皱眉,绕过几桌小散台,来到了吧台前面,细长的手指敲打着桌面,以一种固定的节奏。

正在调酒的调酒师原本没在意,过了一会便发现了男人敲打桌面的节奏,神色猛地变了,随后他上前,压低声音,明明在伦敦却用汉语问道,要喝点什么?金汤力。

男人迅速地接上了那个暗号。

十分钟后,他被调酒师带到了酒吧后台,前厅还是一副热闹的场景,一群外国壮汉喝多了靠在一起讲着粗俗的段子笑话,后面却是一片寂静,并且场景和酒馆外面截然不同。

后台墙壁上挂满了枪,和无数张画着叉叉的人脸照片。

先生……调酒师低下头去,一开始没能认出您,抱歉……不必抱歉。

男人的半边脸落在阴影里,让人看不清楚表情,事情怎么说了?荣南他们知道了七宗罪其余五个人的真实身份,他们甚至正面交战过一场,不过荣南跑了。

目前这些事情发展都是薄夜一手把持的……超级英雄拯救世界听手下这么说,男人低笑一声,贪婪死后,薄夜是第二个能把所有计谋千锤百炼到这种程度的人。

可以的话,还挺想让薄夜代替贪婪的,可是七宗罪都快覆灭了,薄夜代替贪婪的位置,又有何意义?我们需要动身吗?不……暂时按兵不动。

男人看着墙上那些照片,最中间有一个人没有被打上叉,其余人脸上都有着狰狞的一个叉叉,像是解决,又像是取消。

最中间的人正缓缓笑着,脸颊上两个梨涡青春又肆意,充满着生命的活力。

很可惜,这个笑容的主人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必要时刻出手,除此之外不要放出任何风声……男人上前一步,终于有光洒在他的脸上,照亮他整张脸。

他是……韩深。

第二天,整个节目组就因为薄夜和榊原川的曝光就被有关部门强行阻止勒令整改,说是整改,其实就是等于关进小黑屋里,方海因为这件事情甚至直接被警方带走,薄夜寄给他们的法院通知书满天飞,律师还是财政届大名鼎鼎的江歇,素有王牌律师之称。

傅暮终在国内对薄夜说,现在国内的实体经济一片混乱,无数公司破产,能撑住的也就他们几家大的,好多小公司已经成为了牺牲品,社会人口多了很大一批失业群体。

薄夜因为提前将薄氏暂时关闭,倒是减少了很多不必要的损耗,加上他本身事业中心其实是在国外跨国公司身上,所以对他的影响并不大,但是薄夜知道,那些破产倒闭的小公司合起来,也是一笔很庞大的数字。

每只蝴蝶同时扇一扇翅膀,就能引起一场风暴。

积少成多,积少成多,所有的事情都是这个道理。

薄夜问道,你们那边情况怎么样?我家还行,关掉了两个口子,部分股东撤资,不过我自己一个人能补上,叶惊棠那里动荡比较大,他依靠中央的多,还有苏祁,不过他们目前都还是安稳的,只是相较我而言。

你叫他们自己小心,需要什么资金帮助的时候跟我说。

兄弟,商人遇到这种事情很正常,破产都是平常心了。

韩家那里我没去问,貌似白城的韩家也有受到影响。

傅暮终笑了笑,在国外好好保护唐诗,国内有我和苏祁叶惊棠,你别担心。

过几天就回来。

薄夜抓着手机道,我得回来看看荣南把国内搞的怎么乱了,他已经开始用强制性手段和我们对抗了,看来是手里没有底牌了。

你可要小心,没有底牌的人是很可怕的。

傅暮终出声提醒,荣南要是真的不择手段了,我们和他鱼死网破,不一定能有什么好下场。

薄夜挂了电话之后转过身来,对唐诗说,后天回国?终于要回去了?对的。

薄夜道,国内出了大乱子,我很怕外来大部分经济趁虚而入占据主导市场。

你现在看着有点像拯救世界的超级英雄。

猜对了,我是漫威里面的钢铁侠。

……走到这步他猜对了唐诗对于薄夜的开玩笑觉得又好气又好笑,没想到薄夜还像个小孩一样幼稚。

只是薄夜表面上在和她开玩笑,内心却在不停的问自己,荣南到底是有着什么样的身份和手段,能够……能够这样直接下达命令,颁下各种条例来压迫他们这种资本家呢?毕竟想从资本家身上占便宜,无异于出入虎穴啊。

他的表情很严肃,导致唐诗察觉到了他可能是在思考一些重要问题,女人联想到这几天薄夜忙着处理荣南的事情,所以没去打扰,后来出去找了唐惟一趟,把事情和唐惟说了以后,小男孩眼里忽然间闪过一丝光芒。

那张和薄夜极为相似的脸上出现了一种尤为复杂的表情,唐惟喃喃着,终于走到这步了……我猜对了。

唐诗有些诧异,你想到了什么?妈咪……我想到了荣南的手段。

唐惟握紧了拳头,被我猜对了,我知道我们接下去该怎么办了!榊原川最终还是带着榊原黑泽回了日苯,回去路上榊原黑泽依依不舍,因为分别在即,他还不想那么快就结束。

这一趟伦敦旅程惊心动魄,他觉得自己真的就像是名侦探柯南里面一样彻底大闹了一场,什么事情都遇上了,这对于小男孩之前机械严肃的生活来说简直就是一道与众不同的强烈光芒。

他渴望下一次在什么时候再次和唐惟相遇。

和他比肩,在他最需要帮助的时候。

唐惟说,回见,我们也要走了。

白越他们已经在前一天搭乘了飞机先暗中飞回国内,薄夜和唐诗故意把架势做得很大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是在第二天回去的,好给荣南一个他们所有人都是第二天回去的错觉。

如果你需要帮助的话。

榊原黑泽在安检的时候,忽然间回头,冲着唐惟大喊了一声,就拨打我们家国家的税务局电话号码,可以找到我!福尔摩斯!唐惟笑着冲榊原黑泽摆摆手,好呀,我也等着你来找我!两架飞机先后起飞,榊原黑泽和唐惟等人擦肩错身,不知道这一分别,下次再见又是在什么时候。

又或者说……很快又将再见到。

唐诗在落地的时候,苏祁他们在机场接机,看见唐诗下来就打了个招呼。

尤其是苏祁在看见唐诗的时候,脸上登时笑开一朵花来,蓝绿色的眼睛温柔地就像一片深沉的大海,漂亮得不可思议。

唐诗道,咦,你们来接我吗?对呀。

姜戚挽着韩让,唐惟给我们发了消息,就第一时间过来了。

几个人扭头,看见唐诗身后还跟着薄夜,微微吃了一惊,你们是真的……和好了?我以为只是为了开记者发布会做戏呢……薄夜看着苏祁的眼神全程黏在唐诗身上,恨不得把苏祁的眼睛挖出来,站在那里气场冷得像个冰箱,嗖嗖嗖的往外冒着寒气。

姜戚笑得嘴角都僵了,薄夜,听说你前阵子把薄氏关了?打草惊蛇去探虚实姜戚他们还不知道国内市场经济遭到政策打击的事情,韩让也只是简简单单一句最近家里稍微出了点问题就盖了过去,没有和姜戚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所以姜戚听说薄夜把薄氏关掉了以后,还有些吃惊,难道薄氏已经开不下去了?薄夜没有多解释,人多口杂,传出去可能又会引起风浪,跟着他们上了车子,薄夜问苏祁,最近国内情况怎么样?你是第一个预知到了情况,然后干脆利落先把自家企业暂时叫停的人。

苏祁压低了声音,陆陆续续遭受到了一些打压,不过我们还是可以撑住的,据我所知一夜之间破产的小公司已经有十二个了。

唐诗在一边听了这个消息,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到底为什么会波及这么多人?如果荣南只是为了对薄夜下手,为何,为何要一次性地大范围无差别攻击?薄夜没说话,眉头死死皱着,晚上我去找一趟中央一个老官员。

下半场再去找一趟蓝鸣。

看来他今天晚上行程很忙,唐诗听到以后,睫毛颤了颤。

你一个人搞的定么?苏祁拽了拽衣领,我在那里认识一点人,要不我帮你带路。

别。

薄夜立刻眼神锐利起来,最近你和叶惊棠是受动荡最大的人,你们两个还是不要轻易路面比较好。

苏祁看了薄夜一眼,为什么……你们在中央有人。

薄夜道,打草惊蛇,我自己主动去,那是个老官员了,也不知道脾气怎么样。

你说的,不会是马强吧?苏祁一下子就变了表情,妈的这家伙快要下台了,临死前还要搞一波政策,我老早想弄他了。

就等他下台。

嗯,我今晚去……话音还没落,唐诗将手伸了过来,轻轻拽了拽薄夜的袖口。

薄夜扭头,看见女人用一种尤为坚定的眼神盯着他,声音不响,却很认真,我跟你一起去。

薄夜一开始还没回过神来。

后来猛地倒抽一口凉气,你想干什么,别跟我一起……我总不能真的看着这事态蔓延不管,何况……薄氏还有我的股份。

薄夜记起来了,当初薄氏和丛林一直都是深度合作的关系,后来唐诗恢复身份回到丛林以后,丛铮就干脆把他在薄氏的股份统统让给了唐诗,所以现在唐诗可以称得上是薄氏的一个股东,她以这个理由来加入薄夜的行动,不算过分。

然而正是因为这样,薄夜有点焦虑,我出去谈事情怎么能带着你……你忘了我是谁吗?唐诗露出一个微笑,那一眼,薄夜感觉自己似乎看到了当年那个替他坐在薄氏总裁位置上的女人。

男人喉结上下动了动,没说话,唐诗便道,我先去找马强,我有马强的联系方式。

我和他之前打过交道,所以好下手,我建议你也不要出现,毕竟你的身份也容易打草惊蛇。

薄夜在车子里直接喊了出来,你怎么有马强的联系方式?唐诗出面去找马强唐诗理了理头发,当年我哥唐奕的一项艺术设计是被他买下的,花了高价,据说是因为算命道士说我哥这幅画可以给他升官发财辟邪消灾。

这老东西还他妈挺阴。

苏祁忍不住骂了一句,亏心事干多了,难怪要找东西辟邪,妈的,心里一定很虚,才能靠这种东西来镇宅。

所以我觉得,马强一定是荣南的帮手,哪怕薄夜你去了,他也不会告诉你半个字,你和苏祁还有叶惊棠现在在他们的眼里身份是一样的。

唐诗一字一句,像个男人一样加入了他们这场分析里面,把所有的细节都讲了一遍,我出门比较合理,而且马强算是我们之前的客户,对我来说比较放松警惕,这样也正好,你可以空出时间找蓝鸣,然后我们碰头。

蓝鸣是风神组的头头,直接听命于中央,所以薄夜肯定得去找他一趟。

薄夜皱着眉,他还没有直接见过马强是个什么样的人,只知道他这个人平时干的缺德事很多,当官的时候下面的人都是骂声一片,自然对他没有什么好印象,因此听到唐诗要去找马强的时候,还有点担心,我不放心你一个人。

我和尤金以及克里斯说了。

唐诗表示让薄夜放轻松,没关系,我到时候让克里斯在外面偷偷跟着我,就不会出事了。

薄夜心说让克里斯跟着他还是担心,但是看了眼唐诗的眼神,她大概是决定好了要做一件事情,不想打击她的积极性,只能让这个小女人自己去大闹一场,好,那就这样,不过出了什么事,第一时间都要给我打电话。

好。

唐诗看着前面开车的韩让打转方向盘,喃喃着,这一次,我不要做被你们保护在背后的人了。

她要和他们并肩一起面对风雨。

薄夜闭上眼睛,感觉有些疲惫,这阵子的连轴转加上飞来飞去让他感觉自己身体有些透支。

他下意识按了后腰一把,察觉到了按进去有些痛意。

糟糕,肾该复查了,过了今晚去找白越检查一下——不行,白越最近自己的感情问题都还没解决,他还是找江凌吧。

薄夜脖子往后仰,露出一截干脆利落的颈线,唐诗看了一眼,男人似乎闭着眼睛在忍受什么感觉似的。

她没说话,沉默盯着薄夜那张侧脸许久,而后挪开视线。

苏祁坐在唐惟身边,唐惟知道这会儿气氛并不好,小男孩自告奋勇找了个话题来打消大人之间的暗潮涌动,对了,今天那个小拖油瓶怎么没跟着来?小拖油瓶。

苏祁听见这个形容词,扑哧一声笑了,你说的是薄颜嘛?对呀。

唐惟双手抱在胸前,可不是小拖油瓶么!苏祁笑了两声,她这两天生病了,回头身体舒服了再带她来找你。

唐惟原本想说别来了落个清净,没想到薄颜生病了,一下子又眼神闪躲起来,什么病?来了薄家你还想跑小感冒,很快就没事的。

苏祁摸了摸唐惟的脑袋,然后对唐惟道,你如果有空,去看看她也行。

唐惟一扭脸,哼,谁要去看那个虚伪的人。

薄颜虚伪吗?薄颜并不虚伪,她错就错在,是安谧的女儿,所以从出生起,就注定了要背负罪孽。

车厢内又是一阵沉默,到了家的时候,唐诗和薄夜先一起回了薄家,她得把小夜夜领回去。

苏祁和韩让等在外面,这让薄夜很不爽,你说苏祁等唐诗干什么?还不是想送她回家!薄夜说,你可以走了,我有司机,会送唐诗回家。

苏祁双手抱在胸前,我顺路回白城,把她带回去,你的司机,我不放心。

薄夜脑门突突直跳,我还不放心你呢!切。

苏祁就和韩让站在那里,姜戚也在,她道,我跟唐诗一起,你总归放心了吧?薄夜没说话,还是不乐意。

唐诗进门的时候,薄夜替她拉开了门,一到家,一束白色影子就冲出来,对着唐诗和薄夜直接开始狼嚎,随后里面的人走出来,应着外面的路灯,看见薄夜和唐诗站在一起的时候,都震惊了。

尤其是岑慧秋。

当妈的一下子喜上眉梢,脸上的笑容遮都遮不住,哎呀!怎么……怎么招呼没打一声就回来了呢?诗诗,快,老梁啊,快开等,诗诗和小夜回来了!唐诗刚想说薄夜的妈妈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可是岑慧秋脸上那个发自内心的笑容让唐诗一阵心神恍惚。

曾几何时,她也幻想过被薄夜的家人这样真挚地对待……薄梁也匆匆出来,开了客厅的灯,一下子房间大亮,小夜夜特别兴奋,对着薄夜和唐诗摇着尾巴打转,在它眼里,唐诗和薄夜就是它的女主人和男主人,所以自己的主人一回来,它就忍不住想扑到他们身上去。

乖,乖啊……唐诗摸着小夜夜的脑袋,蹲下来和它一起玩,薄夜看着这一幕,嘴角带着笑。

薄梁和岑慧秋对视一眼,总觉得这俩孩子现在看起来比以前融洽多了。

岑慧秋心里特别欢喜,尤其是看见唐诗又回到薄夜身边的时候,在她眼里,兜兜转转,他们早就分不开了。

诗诗,今晚这么晚了,还要回去吗?岑慧秋热情地挽留唐诗,这让唐诗还有点不好意思,下意识看了眼薄夜,示意是要薄夜帮她解释一下。

但是薄夜就喜欢唐诗这副模样,眯眼笑了笑,家里有你的房间,要不别回去了?唐诗脸都红了,摇着头,牵着小夜夜后退,还是回去吧,我在你家住不好。

哎呀!哪里不好!岑慧秋立刻接上,诗诗,你的房间我一直都有收拾,你看,你也大老远过来了,不如休息一晚再走?唐诗抬头看了眼薄夜那个眼神,一听到唐诗要住在他家里,薄夜眼里都是幽幽地冒着绿光,能把唐诗整个人都吃下去,像是一头狼。

她汗毛倒立,一下子看懂了薄夜的念头,立刻道,不了不了阿姨,我回去——话没说完,被薄夜一下子抓住手。

来了我家还想跑?他把别墅挪她名下唐诗错愕地回头,看见薄夜那个眼神,顿时内心一紧,岂料薄夜的力道特别大,她根本甩不开。

薄夜用力拽住唐诗,别回去了。

唐诗心跳都快破百了,你……诗诗啊,要不晚上还是别走了,住一晚休息一下?岑慧秋很细心地帮儿子助攻,然后薄夜手伸到背后给自己老妈竖了一个大拇指。

唐诗根本拗不过薄夜他这股难缠的劲儿,小夜夜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顾着围着唐诗转悠,还时不时嚎几声,薄夜在一边听了就笑,你看,小夜夜也不想回去。

你乱说。

唐诗用力扳开薄夜的手指,察觉到薄夜的眼神有一瞬间的落寞,女人心跟着紧了紧,将自己的手一下子抽出来。

唐诗迅速拽着小夜夜要出门,薄夜对着她的背影喊了一声,唐诗,真的要这么晚回去吗?其实他很希望唐诗能够留下来,或许这样的举动也代表着一种接纳和原谅。

可是唐诗拉开门,急匆匆地说了一句抱歉,我先回去了,就拽着小夜夜出了薄家大门,留下薄夜站在客厅中央,眼神寂寞地看着那道门被她拉开又关上。

房间里一下子陷入沉默。

岑慧秋和薄梁没说话,看着自己儿子这样低着头像是打了败仗的模样,许久才叹一口气。

我们操之过急了。

薄梁上去拍了拍薄夜的肩膀,儿子,没事儿,唐诗现在比以前要相信你多了……岑慧秋也变着法子安慰薄夜,对的,小夜你看,唐诗都会把狗寄养在咱家里,说明她其实心底对我们也是有点接纳了对不对?薄夜抬头,看了自己的父母一眼,知道他们是在替自己担心,害怕自己因为唐诗的拒绝而一蹶不振,只能笑了笑,我没事,我都习惯了。

习惯了,唐诗在最后选择的离开。

但是他怪不了她什么,曾经一切是他咎由自取,现在能够相处到这个境界,其实已经很不容易了。

薄夜说,我在她家边上买了一套房子。

岑慧秋有些意外,啊?是唐诗白城那边吗?对的。

薄夜看着自己的老妈,解释道,唐诗现在住的房子其实是韩让的,韩让把别墅让给唐诗和姜戚住了,不过我想她住在别人家里总归不好,就在隔壁也买了一套。

所以那个时候,薄夜说说是为了追唐诗方便,才在隔壁买了别墅,其实是为了以后唐诗能够拥有独立的住所。

他的装修,也是为了让唐诗自己发挥,装修成唐诗喜欢的风格。

不过这一切薄夜都没有和唐诗说,要是贸然说了,只会让唐诗望而却步,毕竟唐诗的性格薄夜再了解不过了。

她肯定不会接受薄夜送她的那么大一套房子。

薄夜道,爸,有空帮我去房产局看看唐诗的个人户口,公安局也行,我想把房子挪到她名下,但是……别被她知道,对吧?薄梁道,行,我去帮你查查。

去见马强被他试探唐诗这天晚上还是先回到了白城,后来找手机通讯录里面的名字,重新找到了好久没联系的马强,给薄夜发了个消息。

【孩子他妈:我找到马强联系方式了,看他最近好像正好在白城。

】【薄夜:辛苦你了,你一个人真的没问题吗?】【孩子他妈:等一下克里斯就要过来了,没事,我出发找马强了和你说。

】【薄夜:嗯。

】发完这个消息,薄夜躺回床上又发了会呆。

他同时也喊了蓝鸣,但是蓝鸣没有给他回复,所以肯定还在忙,或许今天还不一定能和蓝鸣见上面。

因为刚颁布的条例,所以蓝鸣一定程度上肯定有受到影响。

薄夜看着唐诗发来的几排字,还是有些不放心,那个马强一直都是阴险狡诈的人,唐诗一个人过去,他害怕她会吃亏。

唐诗在半小时后打通了马强的电话,那边接起来就是一阵醉生梦死的声音,还带着些许酒意和调笑,哟,唐小姐!唐诗也跟着笑了几声,马总,您居然还记得我,真是我的荣幸。

唐小姐的手机号,我马某人可是都存在通讯录里了,今儿个没想到你会主动来找我,倒是让我很意外了。

马总哪儿的话,您日理万机,能够接起我的电话,也是让我有点惊喜……唐诗顿了顿,干脆直接开门见山,马总,大家也都是一个圈子的人,我也不跟您多说了,您在哪儿,方便出来谈谈吗?唐小姐主动约我,我肯定有时间。

马强在对面阴测测地笑了两声,唐小姐,据我所知,你现在在白城吧?正好,我这几天在白城出差,不知道你有没有空……我有。

唐诗抓着手机立刻道,马总,您短信发我地址,我现在过去找你呢。

马强在对面用一种油腻的声音道,唐小姐这么热情,倒是让我有些受宠若惊……唐诗被马强这个声音激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却又只能强忍着笑容,对着马强道,好,马总是个爽快人,晚上见。

晚上见。

挂了电话,唐诗搓了搓自己的手臂,让自己内心那种反感的感觉快点消下去。

她已经太久没有回到这个虚与委蛇的圈子里来了,她也没想过,自己重新回来和他们迂回,居然是为了薄夜。

女人深呼吸一口气,坐在化妆台前面,开始给自己重新上妆,唐惟推门进来的时候,看见唐诗在涂口红,一愣,妈咪,你要出门?对。

唐诗道,我要去见马强。

唐惟皱起眉头,听名字就不是什么好人,对了克里斯到了,我刚刚给他开门——啊啊啊!宝贝!克里斯直接冲进来,我想死你啦!为什么这么久不联系我?听说和薄夜去伦敦度假了对不对?有了薄夜就把我丢在一边,想起来了才喊我一声,你这个无情的女人!唐诗看着克里斯哭笑不得,好了啦,克里斯,感谢你今晚出来陪我,马强给我发了地址,我们一起去?克里斯优雅地摸了摸下巴,勾唇一笑,可以啊,今晚我勉为其难当一下你的骑士。

半小时后,唐诗到达了马强给的地址,是一个夜总会,进进出出都是浓妆妖艳的女人,看见唐诗一身黑衣干脆利落站在那里,还有些意外。

门口站着一个女人。

她旁边的男人好帅啊,是混血吧?这种人来我们这里做什么?还有什么,来夜总会,当然是寻欢作乐呀几个女人穿着暴露的衣服互相娇笑着走了过去,唐诗站在那里,深呼吸抽了口烟。

倒是很少看见你抽烟的样子。

克里斯站在门口,看着一身西装裙的唐诗,女人细长的手指间夹杂着一根烟,红唇中吐出令男人意乱情迷的烟雾,朦胧了她惊为天人的眉目。

她垂眸的时候,整个世界似乎就此寂寞下来,唐诗将没有烧完的烟直接掐灭了,随后高跟鞋踩出尖锐的声音来,她道,走,要出发了。

我暂时不能抛头露面,所以我在隔壁开了个包间,有什么紧急情况就联络我。

克里斯拍了拍唐诗的肩膀,别抢撑,不只是为了我……也是为了,薄夜。

那家伙听说唐诗一个人去见马强,肯定担心得要命吧?唐诗眼神闪了闪,没说话,后来迈开步子往前,克里斯盯着她细长的背影,握紧了手指。

【唐诗进去了。

】手机屏幕上一排字被敲打下去随后按下发送键,男人这才收起自己的眉目。

唐诗进去了这边最大的一个包间,抬头就看见了马强坐在最中间,冲她意味深长地笑,唐小姐。

马强和那种普通的油腻中年男子不同,那些顶多端的上暴发户,马强这种人,好色,却又老奸巨猾,一双眼睛无比犀利,盯住唐诗的时候,让她感觉仿佛赤身**都被人围观了一遍。

那眼神有些太过冲击力,是从官场里风雨厮杀出来才会有的眼神,比起丛林当家丛铮的那种刚硬凶猛,马强给人更多一丝如同狐狸一样阴险狡诈的感觉。

唐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眼前这个男人和那种上来就油腻腻的男人不一样,他的阴谋诡计深不可测,她必须要步步留意。

你刚才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还以为是我眼花了。

马强摆出一副豪爽的样子,让服务员给唐诗领路,随后周边人让开了一个位置,正好是在马强的身边。

唐诗硬着头皮坐下,对着马强笑,马总这话说的,我也不是什么多厉害的人物,想起来了,联系马总一声,怎么就让马总有错觉了呢?那还不是因为……给我打电话的人是唐小姐?马强伸手,居然没碰唐诗,只是卷了一束唐诗的头发,他这种不温不火的进攻让唐诗知道他其实城府很深,不急于出手,现在只是在试探。

马强动手唐诗被压女人笑了笑,举起一杯酒来,不如主动出击,于是对着马强道,算是我的疏忽,前阵子一直不联系您,所以我先给您配个不是,下回一定多多找您玩。

哎哟!唐小姐好酒量!真是爽气,看来是个性情中人。

厉害厉害,马爷,您看我们唐小姐,今儿个多大方。

周围一堆阿谀奉承的声音,马强还没下台,跟着他屁股后头的人简直不要太多,为了讨好马强,也跟着把唐诗夸得天花乱坠,唐诗喝了酒安静坐在那里,侧着半边脸,明明是在最糜烂的场合,却不带一丝人间烟火的气息。

对,人间烟火。

她没有丝毫烟火气,这大概是她令男人最着迷的地方。

和那种美则美矣却缺乏灵魂的女人不同,唐诗永远都在坚持自己的性格和底线,哪怕被逼到末路,也在拼了命重新站起来。

马强就喜欢看唐诗这种性格清高的女人,尊严被人彻底打败的那一刻,脸上的表情有多绝望。

他就喜欢欣赏猎物的绝望。

唐诗察觉到马强打在自己身上的眼神尤为可怕,攥紧了手指,马强随便找了个话题,说的却是唐诗最痛心的回忆。

当年还买过你哥哥一幅设计作品呢,如今……马强摇摇头,唐小姐,节哀啊。

节哀?节哀?这种场所,这种情节,故意说起她哥哥的事情,还冠冕堂皇说节哀两个字,这不是在羞辱她,还能是什么?!唐诗气得浑身哆嗦,却又不得不笑着,马总,我哥哥现在一定很安好,您也别担心,我们活着的,总归要照顾好自己。

言下之意,请你管好自己的生活就好了,少来管我和我哥哥。

没想到唐诗能拐着弯回击,马强眯了眯眼睛,又道,唐小姐倒是让我有些意外,你看起来很坚强。

唐诗低头,马总谬赞。

看马强的样子,一定是知道唐诗今日为了什么而来的,他就是不主动说,就是慢慢吊着,等着唐诗自己忍不住了,开口问。

唐诗咬着牙,旁敲侧击,马总,我知道您权势滔天,所以这才想来找你问问,最近股市是不是……诶!马强伸手抵在了唐诗的唇上,这个动作让唐诗受到了惊吓,胸口又浮起反感的感觉,男人趁这个时候一下子搂住了唐诗的腰身,她颤抖了一下,抬头的时候对上马强的眼神,心里猛的一紧。

唐小姐现在跟我讲生意上的事情,可就不好了吧?马强咧嘴,如同一头野兽一般笑了笑,随后唐诗余光就看见他那帮下手开始往门口靠,像是要把门锁住一样。

再说了,这可是我们官场机密,虽然我知道你是为了这个而来的,总不能这么轻易告诉你。

不如这样,我们互换,我给你机密,你呢,你给我什么?粗糙的手指勾起唐诗的下巴,女人手指死死攥成拳头,想试探着去抓自己的手机,却被马强看穿了动作,下一秒,一只大手直接将她藏在腿下面的手机抢了过来。

危急关头薄夜救命你——唐诗呼吸一滞,那个手机被马强砸在地上摔了个粉碎,女人还想说什么,中年男子却彻底撕碎了面具,将她直接按在墙上,唐诗瞳仁紧缩几分,立刻抬腿就用格斗术抵抗——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手脚无力?根本使不出一点力气!刚刚的酒里有药?该死的,难道马强早就知道了她早晚会来找他,所以做好了这种准备?唐诗想开口呼救,被马强死死按住,男人掐着她的脖子,笑得阴险,房间隔音,你叫破喉咙也没有用的。

至于你那个待在隔壁包间的好朋友,估计已经被彻底解决了吧。

克里斯?!唐诗脑内警笛大作,嘴巴被另外几个人捂住,女人挣扎着,却抵不过马强惊人的力道。

他俯下身子来,声音如同蛇一般缠住了唐诗的心脏,你以为,老子当年买你哥的作品,是真的看得起你哥?老子当年就想睡你了,我知道早晚有一天你会遇到这个事情,会来求我,不急,放长线钓大鱼,唐诗……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唐诗一颗心剧烈跳动,呼吸都跟着加速了,难道那个时候……马强就能预料到有这一天?不,不是马强,是马强幕后的主使,在当年她哥哥还没出事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了或许以后整个社会出现这种变动?那么,一个人的野心到底有多大,才可以以年为单位……来计划一桩可怕的预谋呢?唐诗说不出别的话来,整个人被马强以一种格斗的姿势压在身下,她才知,这个男人,居然会擒拿!不——衣服被人狠狠往下拽,唐诗利用高跟鞋去攻击马强,却被他轻松化解,女人红了眼睛,尽管力气微弱,却还仍做着最后的挣扎,她所有的关节都被人用力按住,想要抬手根本就没有角度可以反抗,唐诗喘着气说,马总,一定要这样吗……到这种时候还要装作冷静来跟我谈判吗?马强一把拎着唐诗的头发,将她整个脸抓起来,发丝被牵扯,头皮传来痛意,唐诗强忍着没有说一个字,然而正是这番模样,让马强恨不得把唐诗整个人弄得生不如死。

他想看这个矜贵的女人求饶。

后来马强直接将唐诗身上的衣服往两边肩膀撕扯,那力道狠得能把唐诗整个人撕碎,她尖叫了一声,但是其实声音并不响,女人用最后的力气撑起来想往外跑,奈何刚沾到地面一瞬间膝盖一软,整个人直直摔下去。

随后她被马强直直往后拖,唐诗挣扎着,却什么都挣脱不开,一群人在那里笑看着她这副模样,唐诗眼眶猩红,手指死死攥在一起,不……不能低头,这个时候低头,一切都毁了……肮脏的手指顺着她的脖子往下,唐诗哆嗦着没有求饶,闭上眼睛的时候,脑子闪过一张人脸。

一张天崩地裂都可以肆无忌惮笑出来的人脸。

薄夜……救我。

被逼威胁要她清白看着唐诗那张被胁迫而感觉到绝望的脸,马强用力捏住了她的下巴,薄夜?你刚刚是喊了一声薄夜么?人在最脆弱的时候,总是会毫无防备地想到自己最需要求救的对象,马强听见唐诗嘴巴里薄夜两个字,像是被取悦了似的,死死抓着女人的头发,疼痛令她意识混乱,不停地倒抽冷气。

真是条犯贱的野狗啊,薄夜当初把你伤成这样,现在这种时候居然还奢求着他来救你。

唐诗,你真的是可怜,到现在都没有摆脱薄夜,你说你不是犯贱是什么?难道你是传说中那种受虐狂?不如从了我,我有皮鞭,有蜡烛……唐诗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只见马强手一挥,立刻喊上来几个女人,贴着唐诗娇艳地笑,眉眼里一片被纸醉金迷遮住眼的烂醉,伸手来触碰唐诗的肌肤。

马强是个调教人的高手,他先不主动对唐诗下手,反而先让和唐诗同性别的女人对唐诗下手!别……碰我!唐诗喊了一声,刚张开嘴巴,就被一个小姑娘狠狠灌了一口火辣辣的酒,大概还是放了那种药,一喝下去,唐诗觉得全身整个人像是烧起来一样,无力又软弱,使不出别的力气。

连说话,都是靠着最后的意识。

唐诗眼眶猩红,这样子让马强大笑,男人把玩着她的秀发,将她的头按在自己大腿上,随后让那群女仆把唐诗整个人按住不能动弹,看着唐诗咬牙抵抗,马强笑了笑,很想知道荣南的计划,以及他背后的后台对不对?荣南。

唐诗瞪大眼睛,瞳仁缩了缩,马强伸出手指狠狠从她嘴唇上擦过,不如跟薄夜断了,跟了我怎么样?唐诗身体颤抖起来,从胸口涌起一股反感的厌恶,她汗毛倒立,马强狰狞的笑脸在她心底留下了无比严重的阴影,她想说话,发现嗓子嘶哑,马强手指力道尤为用力,恨不得在唐诗脸上掐出各种印子来,他阴笑着对唐诗说,你说说你这个女人是不是贱的?唐诗心口狠狠一哆嗦。

连那种,伤过你,害你家破人亡的男人都能够原谅,你他妈真是活该倒霉一辈子,这种毫无用处的圣母心,看了就想让人狠狠调教。

当年见你一面,觉得你清高,我就喜欢清高的你现在这副受凌辱的样子,你说薄夜看见这幅画面,会不会恨不得想杀了我?唐诗眼里带着鲜明的恨意,用尽力气一字一句,不用想。

马强一顿。

女人接下去歇斯底里说道,他一定会杀了你!马强感觉自己收到了挑衅,一个巴掌重重打在唐诗脸上,唐诗咳出一口血,顺着嘴角缓缓爬下来,女人睁着眼睛,眼神锋利得就跟刀子一样,这让马强极度不爽。

明明在这样的状况下唐诗自身难保,凭什么,凭什么她还能露出这种无所畏惧的眼神?他恨不得亲手撕碎唐诗这份高傲,于是用力掐着唐诗的脖子,服从我,我就告诉你荣南到底是谁,以及他背后的计划!尊严被辱唐诗危险唐诗觉得自己胸腔内的空气正在被人一点一点地抽光,视线昏迷到以及快要辨认不出眼前马强的面孔。

不……要窒息了……要喘不过气了……话说你知道现在的薄夜是什么情况吗?马强放肆地笑了两声,薄氏都要倒闭了,你以为薄夜还是当年那个薄夜吗?唐诗,你们这种女人就是好骗,不管下多大的狠手,到头来还是会被原谅,你不觉得你一点都不无辜吗?就是你的愚蠢的宽容才会让你活该受那么多苦,薄夜现在估计自己都保护不了自己,没有薄氏,他就是一条狗——跟了我,我会对你轻的,毕竟你这种身体,这种玩具可是少见,唐诗……你从了我,我不会像薄夜那样,我会成为你的主人……从头到脚,从里到外……他是个喜欢**的变态!你这是什么眼神?马强察觉到了唐诗不肯服软的表情,暴怒,薄夜算什么?唐诗,你就是因为薄夜才变成这样!我就是你的救世主!我是你的上帝!少在那里说什么漂亮话了!唐诗觉得自己的大脑都在燃烧起来,可是那一刻,她还是不管不顾地把所有的话都说了出去。

哪怕每说一句话,身体就开始颤抖,就开始一点一点失去力气,唐诗仍是红着眼睛,不顾一切地激怒马强,你这种什么都没经历过的人……就站在最高的上帝视角来自以为是地判定一切,这种想法才是最可笑的!自我意识过剩的人在我眼里和做事不用脑子的人一样愚蠢,你还是省省吧!他凭什么……凭什么来这样判定别人的一切!还高高在上觉得自己尊贵无比!他明明什么都不知道,薄夜为了赎罪失去和付出的一切……唐诗嘴巴里都咬出血来了,强忍着没让疼痛把眼泪逼出来,可是她现在的姿态,让马强恨不得把她捏碎。

别他妈不知好歹!又是一个耳光,打得唐诗大脑嗡嗡作响,可是她攥紧了拳头,这副模样让马强下了狠心,把她给我剥了!别过来!唐诗尖叫一声,那群女仆纷纷冲上来,一边掏出几块布遮住了别人的视线,把她们包围在幕布内,一边无数只柔弱无骨的手开始在唐诗身上肆意地摸索,那种动作让唐诗浑身开始发颤,别……不要……小姐姐,不用挣扎的,我们的主人很温柔的……她们都是已经被马强驯养成了家畜的模样,甚至试图给唐诗洗脑,女人的尊严被打碎,不,你们才是被洗脑了……小姐姐,你这样是没有用的……没人会来救你,马爷看上的猎物……无处可逃……那笑声外人听来愉悦,可是唐诗却觉得眼前女人们的声音令人胆颤心惊,那几块薄薄的布随时会被人掀开,有人伸手拉开她西装裙的拉链,一群女人将唐诗包围住,仅凭着几块布遮挡视线,她已经没有别的力气去反抗这一切。

唐诗隐约中听见了地板传来什么震动,而她失去支撑的力气,整个人,渐渐坠入黑暗。

我来晚了受委屈了唐诗——!!!在她大脑彻底混沌的前一秒,唐诗听见一道声音,如同一柄斧头劈开了她所有混沌的视野,恍如在黑暗中有剧烈的光照进来,随后大门传来一声巨响!唐诗无力地将眼睛撑开一条缝,隐隐约约透过幕布看见那扇门被人从外面踹得摇摇欲坠,随后有人从那里冲进来,一群女仆尖叫了一声,紧跟着那围起来的幕布被一只大手狠狠扯下,劈头盖脸一件西装外套直接盖在了唐诗身上。

熟悉的味道传来,唐诗觉得自己紧绷的神经在这一刻彻底断裂。

唐诗……薄夜抱起唐诗的手都在抖,用西装把她盖住以后按在怀里,扭头注视马强那一刻,眼神如同杀人刀……他小心翼翼用尽一切保护的女人,马强这个畜生不如的渣滓居然敢这样伤害她!薄少……林辞都惊了,没想到会看见唐诗这一幕,脆弱地像一个残破的洋娃娃,受尽了侮辱和调教,眼里空得如同黑洞。

太……令人心疼了。

唐诗多高傲的人啊……对不起……薄夜红着眼睛不停地安抚着怀里瑟瑟发抖的女人,对不起……是我来晚了,对不起……姜戚是跟着韩让被薄夜喊过来的,薄夜发现联系不上唐诗的时候,就直接找了姜戚,所以现在姜戚也跟着来了,进来一看这副凌乱不堪的场面,看着唐诗身上被人换上去的情趣制服,看着马强坐在那里手拿皮鞭,姜戚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女人受不了自己的好闺蜜经历了这些,尖叫了一下就抄起墙角摆放着的酒瓶子直接往上冲。

韩让吼了一声,眼疾手快把姜戚拦腰抱住。

姜戚一颗心都要碎掉了,歇斯底里地吼着,畜生,我杀了你——我杀了你——!!唐诗什么时候遭受过这样的耻辱?!哪怕曾经被薄夜看不起,被他打击,也没有强行受过这样的委屈!她最最要好的朋友,此时此刻脆弱地躺在薄夜怀里,衣衫凌乱,身上肌肤红肿,还被人换上这种下作的衣服套装,用一块幕布遮着——这种幕布遮得住什么!他们就是想尽了办法要折磨唐诗的尊严!姜戚觉得自己的动作在不停地抖,因为唐诗遭受的一切让她根本无法冷静下去,这是她最要好的朋友,她曾经保护着她躲过叶惊棠的威胁,而现在居然有人将她伤害到这个地步!畜生——姜戚声音都撕裂了,手里的酒瓶被韩让一下子抢走,男人用力抱住自己的女朋友,不要冲动,交给薄夜,这里交给薄夜,你要是冲动了,唐诗一定会担心的。

姜戚指着马强,丛杉和洛凡两个话不多的人早就冲上去直接把马强按住了,连一点面子都没给,马强还在冷笑,你们又是什么人?算什么东西?马强并不清楚七宗罪的人长什么样,在他眼里这群人自然也是小喽啰,口气越发不屑起来。

无法无天他当然敢你看看现在的局势,还能大言不惭说出这种话,是想求速死吗?祁墨干脆利落给枪上膛,他们都是第一次看见唐诗这副惨烈的样子,心疼之余惊天怒气从心底窜起,恨不得一枪直接崩了这个该死的人渣!身为朋友的他们都已经愤怒到这个地步了,那么……那么身为……身为唐诗恋人的薄夜,到现在……应该崩溃成怎么呢?他们忽然间去抬头看薄夜,只见薄夜抱着怀里的唐诗,一双眼睛红到了血丝爆满,他一步一步走近被丛杉和洛凡按住的马强,身后祁墨一动不动拿枪指着马强,然而纵是这种情况下,马强还是游刃有余,大概觉得眼前的薄夜根本对他造不成任何威胁。

若是普通人,这种魄力,薄夜倒是要鼓掌三声再夸上一句,好胆量。

但是眼前这个人是马强。

是那个和荣南一条线,要逼死他们的马强!薄夜没说话,只是盯着马强,许久才道,你对唐诗做了些什么?出声落地的瞬间,一股子杀意惊天而起!马强阴恻恻笑了两声,看了不就知道了么?他故意说得闪烁其词,就是让薄夜误解,想看薄夜失控。

如果我碰了唐诗……你会怎么样?马强还不怕薄夜眼里的杀意,眼前这个男人的确令人觉得阴森可怕,但他觉得,自己有荣南这个靠山,薄夜不敢把他怎么样,何况……薄夜现在连薄氏都经营不下去了,估计大势已去,区区薄夜,何足为惧?!马强刚想冷笑的下一秒,忽然间眼前的薄夜猛地动身,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一脚狠狠踹在马强那张祸从口出的嘴巴上,甚至没有丝毫偏差,将他的下巴直接踹到了脱臼,眼睁睁看着马强喷出一口血,随后两粒门牙从他嘴巴里崩出来。

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弧线,随后伴着血溅在地上。

姜戚后退几步,倒抽一口冷气。

薄夜一脚直接把马强的门牙踹飞了,连同他的下巴一起踹脱臼了!这种力道——正常人力道能达到这种程度,已经是无比可怕的存在了……马强只觉得嘴巴里一阵剧痛传来,他敢!他怎么敢?!可是马强没想过,他把唐诗侮辱到这种地步,等于将薄夜逼到了怒气爆发的边缘,他敢,他当然敢!他还有什么做不出来?!中年男子惨叫一声,然而这还没结束,薄夜转身把唐诗抱到了祁墨怀里,低沉道,帮我照顾一下。

祁墨收了枪立刻接过唐诗,后来看见薄夜迅速转身,姿态迅猛如同一头野兽,猛地逼近了马强。

马强刚刚被薄夜那一脚踹懵逼了,到现在眼里终于浮现出一丝惊恐的情绪,随后他剧烈挣扎,奈何丛杉和洛凡摁住他的力道实在是太强大,毕竟两个人一个是地下组织继承人,一个是近身格斗专家,力量比起一般男人来肯定要更狠,他忽然间体验到了刚才唐诗想反抗却没办法挣脱的窒息感。

碰了哪里废了哪里薄夜上前一把抓住了马强的衣领,节骨分明的手指根根攥紧,手背青筋暴起,那声音沾染着惊天的怒意,马强的血顺着下巴滴下来,落在薄夜的手背上,浸入男人的指缝间,粘稠的血液更加让薄夜呼吸加速,他以一种危险的姿势钳住了马强,一字一句,你还碰了她哪里?马强嘴巴里都是血,说一句话就有血泡跟着冒出来,薄夜按着他的头,直接将他脸朝下砸在地上,这招数祁墨看一次吓一次,简直杀伤力太强了!马强惨叫一声,甚至听见了自己鼻梁骨断裂的声音。

是不是觉得,我把薄氏关掉了,就不是之前那个薄夜了?薄夜咧嘴笑了笑,那一刻,笑容宛若地狱修罗,没有人知道他现在内心承受着多大的煎熬和自责,更没有人能够猜透他这一刻的怒气……到底有多吓人。

把无知和愚蠢当做挡箭牌,你的本事还真是令我大跌眼镜啊……薄夜眯眼笑了一声,随后打了个指响,废了他的四肢!马强含着血嘶吼一声,你敢!荣南不会放过你——死到临头了居然还敢跟我提荣南。

薄夜蹲下去,眼神无情冷漠,所有人都被他那个冰冷的视线所震到,若是眼神能化作利刃,那么马强这一刻一定血肉模糊千疮百孔。

此时此刻,薄夜低低笑了两声,动手。

他说话的时候,如同看着一条野狗,怒意将他的脸庞逼得更加桀骜不驯,男人抓起马强的头发,如同马强之前抓唐诗头发一样,提着头发将他的脸往上拎。

记清楚我这张脸。

薄夜越是笑,就越是危险,像他这样翻云覆雨的人,从来都是怒极反笑,我等着你来报复我,就怕你……没那个胆子。

随后丛杉和洛凡没有多犹豫,在薄夜说完那声动手之后,干脆利落地将他双手双脚直接以一个诡异的姿势翻着扭转过来,马强啐了口血,额头上满是冷汗,手脚开始不住地发抖。

丛杉和洛凡放开他,马强便跌落滚在地上,可是他现在根本没有站起来或是动手的力量,他的手脚已经……已经被人扭到骨折了!这些代价还远远不够……薄夜眯起眼睛,那一霎那男人俊美的面容覆上一层冰霜,漆黑的瞳仁深处掠过渗人的刀光剑影,他道,有胆子招惹唐诗,就做好接受生不如死的下场——薄夜你……你活该……马强还在做强弩之末,你当初……跟我……有什么区别……被这句话在薄夜的大脑神经末梢弹奏出一声尖锐的警笛,刺激得他当场眼赤欲裂,瞳仁分分钟紧缩压成指针的形状,姜戚尖叫了一声,韩让大喊着,丛杉洛凡,抓住薄夜!可是——来不及了!薄夜直接转身从地上拎起马强,将他整个人直接砸在墙壁上,用力一拳打在他肋骨下面,清脆的断裂声和闷闷皮肉的撕裂声传来,马强两眼一翻,两腿之间猛地渗出一股液体。

薄夜失控不要坐牢他被打尿了……薄夜没有停住,身后丛杉来拽他,薄夜不管不顾,冲上去一脚踩在马强的胸腔,紧跟着中年男子抽搐了一下,直直喷出一口滚烫的血雾!鲜血还有几滴落在薄夜眼下,男人像是疯了一样,被马强这句话激得彻底失去理智,祁墨说,薄夜,你不要冲动——拦住薄夜!闹出人命就棘手了!马强还是中央的人!滚!薄夜眼里带着毁天灭地的寒意,伸手死死掐住马强的脖子,几乎能把他的脖子咔擦一声扭断,这样的杀气令所有人都害怕起来,现在这样的薄夜根本什么都做得出来!薄夜,你冷静一点!连着一向懒散的丛杉都跟着喊了一句,声音里带着紧张。

可是他们的叫喊和阻止根本挡不住薄夜——找死!薄夜怒吼一声,声音都在发抖了,想要甩脱丛杉的压制,祁墨他们第一次看见薄夜这样失控崩溃的样子,这是被逼到什么地步了啊……别——最后的最后,是洛凡用力掐住薄夜的脖子,可是薄夜居然直接把洛凡掀翻下来,这个变故让大家都惊了,战斗力最强的洛凡居然……居然都压制不住薄夜,唯有一声气若游丝的呼喊声,让薄夜猛地停住了砸向马强的拳头。

是唐诗……她用最后的力气呼唤着薄夜的名字,祁墨还没来得及扶住,她跌跌撞撞从背后抱住了暴怒的薄夜。

全世界,只有她。

只有她能够令暴走的薄夜停息下来,才能让事态得以安抚……薄夜喘息着,唐诗感觉自己甚至在朦胧中,听见了薄夜似乎隐隐带着哭腔。

后来男人的动作悉数停下,唐诗觉得自己在一点一点失去力气。

脱力之前,她握住了薄夜的手,握住他不停砸向马强的拳头,握住那滚烫的贴近心脏的脉搏——她说,不要……闹出人命。

不要坐牢,坐牢……很可怕的。

坐牢,很可怕的。

她因为坐过牢,所以知道监狱里的可怕,才不想让薄夜因为闹出人命而坐牢。

可是讽刺的是,当初让她坐牢的,是他。

是他薄夜。

如今,千方百计不要让薄夜的坐牢的,居然……是唐诗。

薄夜的心理防御在这一刻彻底粉碎,一颗心哆嗦得厉害,像是被千刀万剐一样。

下一秒唐诗直接晕了过去。

送医院……送医院!薄夜抱起唐诗,手都在抖了,打电话给江凌白越——祁墨多问了一句,那这个男人怎么办?薄夜猛地一顿,回头杀气四溅,寒意迸裂,把他现在这样照片拍下来,放去黑牢和陆依婷一起软禁,砍下他一根小手指寄给荣南!祁墨后退两步,喃喃着,疯子……比他们七宗罪还要可怕的心理!薄夜已经失控了,为了唐诗,这个哪怕天崩地裂都面不改色能笑出声来的男人,在这一刻化作了魔鬼!唐诗觉得自己似乎落入了一个宽厚的怀抱,后来的一切,伴随着知觉渐渐离她远去……唐诗怀疑薄夜在哪唐诗觉得自己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梦,不见天日,不知年岁,她一遍遍重复着窒息的痛苦错觉。

这场梦什么时候能够醒来?她隐约记得,大脑里似乎还有一个人,一件事,在等待自己醒来了去完成,去见证,可是……可是她无法挣脱这种梦魇,有人在压迫她,在拼了命伤害她。

唐诗在梦里抱住自己,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了,她无法承受这种压力……直到后来,听见有人在她耳边一声一声颇切地问着,唐诗,你怎么了,唐诗——唐诗猛地睁开眼睛尖叫一声,从床上直接坐起。

小心你的手,手背上还有针!江凌将唐诗一下子扶住,唐诗茫然看着眼前的江凌,他身后还跟着同样一脸担忧的白越。

唐诗倒抽一口气,随后道,我……说出来的声音还是嘶哑的。

你好好休息。

江凌拍了拍唐诗的肩膀,随后道,马强的事情已经解决了,从他嘴里估计也撬不出别的消息来,唐诗,你很勇敢了。

唐诗想起在马强那里遭遇的一切,惊恐地伸手抱住自己,一边的丛杉看着这样的唐诗,眼里满满的都是心疼。

男人上前将唐诗的头按进自己怀里,低声道,都过去了,没事了……唐诗的眼泪再一次决堤,攥着丛杉胸前的衣服,她哭出声来,啜泣着,哥……能在这种时候,有个亲人的依靠,真是太好了……丛杉抬头,男人像是一只被困绝地的怪兽,眼中逐渐露出一种难以名状的寂寞,而后缓缓闭上他的眼睛。

如果……能陪在你身边,一辈子跟你是兄妹,也没有关系。

丛杉的手在唐诗头顶轻轻按了按,柔软的发丝在他指腹留下异常美好的触感。

可是眼前的女人,从头到脚,从内到外,都是属于薄夜的。

她的心里,是否曾经……有过他的一席之地?这个答案,对于丛杉来说,已经不再重要了。

唐诗在医院里休养了一天,这期间薄夜没来过。

一开始唐诗以为薄夜是忙,所以没有多问,可是等到了晚上九点,夜幕高挂的时候,薄夜还是没有出现,女人皱着眉头,低声问白越,薄夜呢?白越正在填表格的手一僵,随后他干笑着抬起头来,这个……这个嘛……啊哈哈哈……唐诗察觉事情有些不对,薄夜在哪儿?没人给她回答,白越干脆选择了沉默。

后来祁墨他们进来跟唐诗道别,唐诗挨个喊住了他们,等一下,薄夜现在在哪里?祁墨和洛凡对视一眼,洛凡依旧冰山,祁墨倒是有些尴尬,唐诗去看自己的哥哥丛杉,丛杉和洛凡一样,懒洋洋的,就是闭口不提薄夜。

一种不祥的预感在唐诗心里敲响了警钟……女人声音跟着拔高了,重复了一遍,薄夜在哪?他是不是还在处理事情?如果是跟我有关的事情,那么我就有权利知道——他在看守所。

进看守所争锋对决终于,是姜戚忍不住了,站在韩让身侧,双手握成拳状,众人皆惊,出声阻止——姜戚,别……薄夜说了不让唐诗知道——唐诗有权利知道!姜戚坚持自己的意见,何况……我觉得,也应该让唐诗知道,薄夜在看守所。

她身子晃了晃,不可置信地喃喃着,你们说什么?薄夜……薄夜在看守所?为什么……为什么没人告诉她,为什么薄夜还特意让大家瞒着她!唐诗感觉有些坐不稳了,她现在就想……就想出院看薄夜。

女人抬头看着江凌,我现在方便出院吗?江凌斩钉截铁地说道,不方便。

唐诗一下子气馁下来,握紧了拳头,不知道说什么,可是听到薄夜在看守所这个消息,她根本没办法冷静下来。

为什么会去看守所?为什么?薄夜这样的人怎么会进看守所,到底出了什么事情……难道是,难道是那天后来事情并没有被阻拦住,所以越发不可收拾了?唐诗很想了解一下新的情况,但是不管她现在问什么,房间里的人都三缄其口,连最开始告诉她薄夜在看守所的姜戚也都闭了嘴巴,大概是接下去的消息不能让唐诗知道。

唐诗担忧起来,如果……如果薄夜真的坐牢了,这一切谁来扛?病房里一片沉默,隔了好久白越才伸手,重重地拍了拍唐诗的肩膀。

一切都交给老夜吧,你还信不过他吗?唐诗抬头,白越对着她叹了口气,你的心情我们都能理解,但是唐诗你也要冷静,薄夜他什么人我们都清楚,他一定可以解决事情……这些话也不过都是漂亮话罢了,唐诗清楚这里面的水分,马强是中央的人,薄夜这是直接得罪了他,全身而退肯定是做不到的。

可是她没想过薄夜会进看守所,这下场有点太严重了,女人咬着牙,我想要尽快见薄夜一面。

唐诗……你不好好养伤,薄夜会担心。

江凌试着用这个来说服唐诗。

但是薄夜如果真的被关进监狱里,我就没办法让自己好好养伤。

唐诗的声音同样干脆利落,对了,最近薄氏的状况怎么样了?林辞呢?她竟然已经习惯性喊林辞过来,本能让她直接接手了薄夜的一切,后来林辞上门,夹着电脑,唐小姐,薄少外面跨国公司的事情,可能需要麻烦你一段时间。

无所谓。

唐诗表情严肃,后天帮我安排人见薄夜。

这个有点困难。

林辞摇摇头,薄少目前还没办法出来。

没办法出来?!薄夜一定是有办法可以出来的,但是一旦出来,就会落把柄在别人手里,所以只能暂时按兵不动,导致了现在的局面。

唐诗隐隐有着怒气,需要关多久?一个月。

林辞低下头去,并且……是记进档案里那种。

这意思是……会留下案底了?薄夜这样光鲜亮丽的人,如果要是有蹲过派出所的前科,那说出去整个名声就毁了!唐诗的手隐隐发颤,她知道薄夜一定是准备好了所有后路,她不能贸然打乱薄夜的计划,只能遵从林辞的请求先替他稳住国外公司的状况,女人坐在病床上用薄夜的电脑办公的时候,林辞觉得仿佛回到了半年多以前,命运就像一个圈,兜兜转转还是回到原点。

打字到一半,唐诗不干了。

随后女人声音冰冷地说,我不管这个马强是什么人,打官司也好私底下解决也罢,我要把薄夜从看守所里弄出来!对外联系找到律师众人在听见唐诗这句话以后,纷纷惊住了,没想到唐诗居然要直接去找马强,随后女人呢抬头,目光坚定,马强的联系方式再给我一次。

现在马强对外已经不接受任何人的联系了。

林辞低沉道,目前能够联系到的,只有马强的律师。

律师?!马强这是打算起诉薄夜吗?无耻……唐诗握紧了拳头,马强居然还有脸和薄夜打官司!现在薄夜在看守所联系不到外面,当务之急就是先找人把他带出来!律师……律师……唐诗的脑海里闪过去一个名字,随后一把抓住了江凌的白大褂,江凌,你哥哥江歇还在海城吗?!江歇?!众人听见这个名字的时候,忽然间眼睛纷纷一亮,是啊,江歇!如果江歇能帮忙——可是这种和中央牵扯的事情,江歇愿意沾一身腥吗?江凌皱着眉头,有阵子没找他了,你是想找我哥帮忙?对的。

唐诗没有否认,点点头,江歇在的话,胜算就大了。

其余人也都想到了这个办法,白越还问了一句,你哥哥是江歇?那个……那个传说中的律师?白越嘶得倒抽一口凉气,我一直都没想到你和江歇的关系,是亲兄弟……洛凡在一边语不惊人死不休,那么喜欢江凌,居然不知道江凌哥哥是江歇……白越脸色刷的一下变的滚烫,你说什么呢!江凌不以为意,笑眯眯地说,放心,我哥讲义气,我现在就帮你联系他,有了他,薄夜的事情有我哥在,可以成功一大半。

唐诗立刻有了信心,好,我明天——我明天能直接出院吗?白越和江凌对视一眼,摇摇头,可能不行,我怕你吃不消。

必须出院。

唐诗斩钉截铁,这事情没人能抗,就我来扛!那一瞬间,在场的所有都被唐诗这句话里的气魄给震到了。

他们都知道薄夜心思缜密城府深沉,所以很多时候,大家都觉得薄夜这种男人强大无比,是不可能出事的。

但若有朝一日薄夜被撼动了出事了,那么接下去的一切,谁来接手呢?没人敢接手。

普天之下,唯她胆敢。

只有她,敢义无反顾接手薄夜的一切。

祁墨咽了咽口水,可能压力很大,唐诗你一个人……抗得过来吗,有需要的话,说一声吧,我们会帮你。

对啊唐诗,我们可以帮忙。

看见唐诗这样出面,其他人都被唐诗感染了,丛杉站在那里,眉眼淡漠,男人望着唐诗的时候,眼里只有她一个人,只听得他懒散但是沉稳地说着,丛林,永远是你最坚强的后盾。

如果需要黑客师的话,随便一句话。

祁墨冲着唐诗竖起大拇指,指了指自己,本大爷就帮你黑客全世界的防火墙!唐诗眯眼笑得狡黠,这好,我现在就拜托你做一件事。

祁墨义冲云天道,你说!帮我调一下中央的资料。

……大妹子你这他妈是想他被通缉吧!当年贵族白城温家说归那么说,祁墨还是动手很迅速地去帮唐诗调查那些幕后的资料,最后把所有和马强有关的消息统统都搜了出来,连带他在外面的私生子和一堆情人小三,所有的消息统统压缩成了小格式然后传到了唐诗的电脑里。

第二天唐诗检查完了身体就开始在这些资料里搜寻马强的弱点,他们派人去看守所找了薄夜一趟,得来的消息是薄夜暂时还是安全的,他们没有找到别的罪名,先用别的罪名关押住了薄夜,等到24小时时效一过,如果还没有别的证据,就得把薄夜放出来。

很好。

唐诗坐在病床上,高高扎着马尾,将一些有用的消息圈出来,忽然间她视线落在一排名字上。

那是曾经和马强有来往的女人。

唐诗盯着其中一个名字,觉得心脏有些狂跳。

温明珠……这个名字……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当年唐家还鼎盛的时候,白城同样还有一个古老又强大的家族,那便是温家。

温家小女灼灼其华才赋惊人,温明珠这个名字取得也如同掌上明珠一般,唐诗估计温明珠现在最多22岁,22岁的温家千金……为什么,为什么会出现在和马强有联系的女人名单里?不……唐诗回想起当初见温明珠惊鸿一瞥,那是个特别单纯的姑娘,眼里带着不知世事的少女纯真,足够令无数男人心驰神往,这样一个被家族保护地完美的女孩,怎么可能和马强有联系?唐诗在白城认识的人不多,就干脆给韩让打了个电话,这阵子韩让和韩深都忙着家里的事情,和姜戚的订婚宴都跟着推迟了,不过接到唐诗的电话,韩让还是很耐心地替唐诗解答疑惑。

啊?你说温家?那算是我妈妈的远方亲戚,之前温家很高调,不过后来出了点事情,温家就慢慢低调了,不过他们家还是很厉害,只是他们做事风格比以前收敛了很多,底子依旧很强大,你找温家有事吗?我可以喊我妈妈帮你联系。

唐诗没想到自己身边人的关系网都如此深远,连连跟着韩让道了谢,韩让笑说不用,没事儿啊,我明天帮你和我妈说一声,她可以帮你联系温家家主。

温家家主……唐诗喃喃着,现任温家的家住,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韩让缓缓报出一个名字,温礼止。

温礼止?唐诗呼吸加速了一下,温明珠是他的妹妹对不对?对。

韩让那边有人喊他,我先不和你说了,回头喊姜戚去照顾你,温礼止的联系方式我晚上发给你。

好,你先去忙吧。

挂了电话,唐诗猛地深呼吸一口气。

温礼止温礼止,这个男人当初在白城可是风生水起的存在啊,后来不知道怎么了,温家一改往日抛头露面的行事作风,开始转化成了低调但是强硬的手段,也从海城薄夜那里合作了好几次,次次都共赢,赚个满盆响。

或许找到温礼止……就可以有新的进展了!唐诗为你如此拼命这一边唐诗选择寻找温家出面,而另外一边,韩深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伦敦回来——深夜派出所,薄夜和韩深之间隔了一面玻璃墙,韩深坐在外面,压低了声音,你倒是挺会以退为进。

你的出现也让我觉得很震惊。

我没想到那个人是你。

薄夜坐在那里,眼神锐利,丝毫不像是进看守所的人该有的模样,韩深早就知道薄夜是故意的,就是为了能够抓住马强的把柄,然后放低了自己的手段,让马强误以为自己占了上风。

事实上,成大事者,从来都是藏得最深。

韩深不动声色握紧了拳头,没有回答薄夜后半句话,只是开始了自己的开场白,据我所知,唐诗在为了你拼命奔波。

这句话总算让薄夜波澜不惊的脸上有了些许动容,随后男人眼神闪烁,竟低低笑了两声,啊……我知道啊,她就是那种女人啊。

那种,一个人,都能将路走成千军万马的女人啊。

韩深眯起眼睛来看着薄夜,明显对于薄夜有些许不爽,你这样,让唐诗为了你联系无数人,真的很好过吗?薄夜惬意地撑着下巴,似乎对于这一切,他早就烂熟于心,所有的细节不过在他计划之内而已,男人勾唇笑了笑,放心,我不可能让我的宝贝受委屈。

瞒着她这一切,就已经让她受委屈了。

韩深站起来,薄夜,如果你保护不了唐诗,就让更好的人去照顾她。

薄夜眼里划过一丝杀意,你是来挑衅的,还是来跟我合作的?如果是合作,我劝你稍微收敛一点。

因为我不是非你不可,但是你只能选择讨好我。

明明坐在看守所里,说话居然还如此不知天高地厚,这世界上大概唯有薄夜可以做到这种腔调。

韩深咬了咬牙,我需要温家的资料。

你可以去找祁墨。

薄夜故意拖长了尾音,你应该和他关系不错吧?韩深握紧了拳头,你知道,我不能在祁墨他们面前暴露。

哦……薄夜咧嘴笑,老早猜到了,你的身份真是无趣。

想知道的话就去找林辞吧,和我的特助说一声,就说是我的意见,他会帮你的。

可以。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韩深还是对薄夜说了一句谢谢,最后,薄夜。

我忠告你一句,不是所有的保护都是好意。

如果你真的……想和唐诗坦诚,最好把自己的全部都告诉她。

唐诗在为了你有多拼命,你知道吗?薄夜一顿,韩深忍不住多说了一句,可是你,却游刃有余坐在这里,一脸把所有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的姿态!你知道唐诗在努力吗,她想尽办法要把你保出来——你,你最好不要太得意忘形,把唐诗当猴耍!薄夜瞳仁缩了缩,许久男人低下头去喃喃,不用你管。

呵。

韩深冷笑一声转身离开,一下子房间里只剩下薄夜一个人。

男人低着头,眼里一片深沉的情绪。

唐诗来了他们复合唐诗联系到了温礼止是在第二天,她直接扒了自己手背上的针孔,要给自己办理出院手续。

不行。

白越在一边阻止,你谈完事情还是得回来,唐诗,你现在的身体状况,根本不适合长期运转劳作。

唐诗一头黑发倾泻下来,瘦削的脸庞上带着些许病态的苍白,但是她的瞳仁清亮,明显,这是一个有着坚定意志和底线的女人。

那么,我晚上回来。

门口姜戚在等唐诗,她给她带了化妆品,我喊林辞送你去温家。

嗯。

唐诗换上了一身职业装,高跟鞋尖锐,等她换了一身行头出来,姿态就如同一个从容不迫的女王。

有那么点儿薄家女主人的气势。

江凌笑着道,看来薄夜得让位了。

有道理,等他出来了,我就把薄氏占为己有,抢皇位。

唐诗笑着打了个指响,随后祁墨道,唐诗篡位吧!我第一个支持你!感谢感谢。

唐诗装作男子拱了拱手,好了我出门去了,有事情我随时喊你们。

祁墨调着电脑里的数据,嗯……温礼止目前还在温氏集团,如果他行踪有变化,我会联系你。

感谢。

唐诗踩着高跟鞋出门,姜戚目送唐诗和林辞走,看着她细长的背影,走进来叹了口气。

丛杉和姜戚平时相处时间比较多,因为他经常去公寓里找他们俩,于是问了一句,怎么叹气?替我家唐诗觉得委屈。

姜戚喃喃着,随后扭头望向窗外,唐诗吃的苦头不比薄夜少,可我觉得这段感情里,在迁就对方的,总是唐诗。

祁墨也沉默,他们都知道唐诗一路有多不容易。

如果真的这样一直下去,我是不会赞同唐诗和薄夜在一起的。

姜戚咬了咬牙,干脆地说道,哪怕有人说我多管闲事也好,从中作梗也好,我根本没办法认同这段全是唐诗付出的感情!病房里陷入一阵沉默,隔了许久丛杉拍拍姜戚的肩膀,慢慢来,或许会变的。

给薄夜一点时间,或许他……还可以变得更温柔,更加,懂得保护和付出。

薄氏?唐诗?坐在办公室的男人冷冷笑了笑,细长的眉目沾染着些许令人觉得压迫的寒意。

这是一个气场不输给薄夜的男人,他看着邮件里面的消息,点击关上以后咧嘴笑了笑,真是有趣,明明是薄氏,为什么……会让一个女人过来找我?这个女人,指的是唐诗。

温少,要不要我们探一探她的虚实?不用。

温礼止挑眉,唐诗我知道,几年前家破人亡,还能靠自己走出一条路,她应该不简单。

不过她居然会代表薄夜出面来找我,这令我有点吃惊。

他们是复合了么?不清楚……外面没有传言……有意思。

温礼止冷笑一声,安排一下,她如果现在出发的话,一个小时后一定会到我们公司。

今晚晚宴带上唐诗好。

助手低头,随后又道,对了……今天小姐的身体,好像又不舒服。

温礼止脑门突突直跳,她到底是装的还是什么?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她能有三百天都是不舒服的。

那个温少,医生说了,的确是不舒服……所以,今晚的晚宴,还是别喊小姐了吧?助理意有所指,指的就是今天晚上连同马强一起出席的一个晚宴。

马强现在这种黑料压身,居然还有脸出来,大概是想趁着这次晚宴打个漂亮的翻身仗,毕竟还没彻底下台……温礼止修长的手指交错在一起,男人眉目冷酷,漆黑的瞳仁像是冰冷的宇宙,吞没一切感知。

不如今晚把唐诗带过去。

温礼止倏地一笑,我倒是挺想看看,马强在晚宴上看见唐诗的时候,是什么表情。

半小时后,助理将唐诗请到了公司的总裁办公室门口,唐诗深呼吸一口气,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声沉稳的声音——请进。

这道声音都带着穿透力,唐诗默默握紧了拳头,看来温家虽然低调不少,但是骨子里的傲气还是存在的。

唐诗进去以后,就看见一身深蓝色手工西装的男人坐在办公椅上,转过脸来朝她打了个招呼,唐小姐,久仰大名。

温先生才是,能见到你是我的荣幸。

唐诗上前和温礼止握了个手,随后温礼止请唐诗在对面沙发上坐下,又主动站起来,走过来给唐诗泡了杯茶。

茶水是温的。

唐诗很敏感捕捉到了这一变化,旁边温礼止低声笑了笑,看来你还是挺敏锐的。

唐诗不动声色端起茶杯来抿了一口,温礼止说,不怕我下药?唐诗勾唇,你要是想下,何必说出来?温礼止鼓了鼓掌,其实我早在半小时之前就知道你要过来了,所以提前准备好了茶水。

这就是茶水温度为什么会刚好的原因,也是唐诗敏感察觉的不对劲的地方——这说明对方察觉到了她可能会上门,所以也代表着——你们调查我,我也在调查你们。

温礼止将接下去的话说了出来,随后他在唐诗对面坐下,不过你能察觉,稍微出了点我的意料。

唐诗优雅地将双腿交叠在一起,随后她对着温礼止道,你这是在试探我吗?也不是,你的实力我大概能猜到一点。

温礼止笑着说,只不过试探别人是我的一个习惯罢了。

有这种习惯的人,心思到底得有多可怕?唐诗一动不动看着眼前的男人,随后深呼吸一口气,那么……温先生应该清楚我过来的理由了吧?知道一点。

温礼止说话也是说个五分似懂非懂的程度,薄夜现在怎么样了?唐诗先是一愣,随后眼神清冷地坦白道,还在看守所。

温礼止意味不明地端起另外一杯茶水抿了一口,嗯,像他的作风。

什么?唐诗有些疑惑,以为自己听错了,你是不是猜到了薄夜要做什么?我很爱他闭口不提薄夜的计划,他大概已经猜到了,不过温礼止从来都不说自己的真实心思,就跟着唐诗打太极,还好吧,薄夜这种人,做这种事情,不算意外。

倒是你居然会为了他出面,一定很爱他吧?一定很爱他吧?唐诗表情有些许怔忪,隔了许久,她才轻声道,嗯。

什么?!温礼止以为自己听错了,然后唐诗抬头,又重复了一遍,嗯,我很爱他。

我很爱他。

尘世间有多少人可以像她这样经历过生死一线狂风骤雨之后,还能坦然面对自己赤诚却又斑驳的内心,坚定不移说一句——嗯,我很爱他。

多少人可以做到?温礼止向来不动声色,这次倒是被唐诗的言论锁惊到了,男人沉默半晌才道,你很出乎我的意料。

我向来不在任何人的意料之内。

唐诗笑了笑,不如我们谈点正事?不,这已经算是正事了。

温礼止用手撑住脸,低低笑了一声,唐诗,你真的太好玩了。

薄夜要是听到你这句话,估计能开心得疯掉,当场让他去死可能都心甘情愿。

哦。

然而唐诗轻飘飘来了一句,不过我不会当着他的面说的。

这辈子都不会让他知道。

……温礼止有点搞不懂眼前的女人,心说薄夜你真的没问题吧,唐诗比你精明多了啊。

温先生,怎么感觉好像很了解薄夜的样子。

唐诗眯眼笑了笑,脸庞娇艳如花,要说颜值,他们身边人都是颜值顶峰的存在,唐诗也不例外。

温礼止稍微往后靠了靠,面不改色道,不,不熟。

只是略有耳闻。

那么就由我来提问吧。

温先生,我想请你帮忙……带着我出席今晚的晚宴,因为我听说,马强也会来。

哦?温礼止撑着下巴,意味深长地说道,我正有此意。

诶?唐诗微微一顿,随后低头,那……我能问问理由吗?没有理由。

温礼止嚣张地笑说,我行事作风,从来不需要问理由。

……这腔调跟薄夜还有点像。

看来温礼止这人不算特别坏,只是城府深而已。

因为他愿意带着唐诗出席,其实算是侧面默认了愿意帮助唐诗他们,这让唐诗松了口气,不过温先生……我似乎查到了一点消息,你曾经,让自己的妹妹,去出面找马强?提到妹妹这两个字,温礼止的眉目一下子就凶狠起来,连带着眼神里都有了些许压迫。

唐诗心里猛地一惊,难道是自己踩到雷了?可是原本以为温礼止那个表情是发火的前兆,但是在一阵子之后,温礼止居然出奇的没有发火,只是表情有些阴郁,说起她干什么?温明珠应该是您的亲妹妹吧?唐诗又问了一句,那个时候你们找马强,有没有找到什么消息……没有。

温礼止冷漠地说,温明珠是个废物,我把她送到马强的床上……她都搞定不了男人。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唐诗呼吸一滞,猛地站起来,你把自己亲妹妹送去马强的床上?!温礼止看着唐诗这种行为,冷笑着,有什么奇怪吗?我没有强迫她,我和她说了,你愿意你就出面。

她既然答应了,却做不到,这算什么,当了贱人还要立贞节牌坊吗?唐诗说话声音都在发抖了,我有点……无法认同你的观点,毕竟血浓于水,您……您怎么能把自己的妹妹,送去那种男人……马强的手段你不知道吗?温礼止反问一句,什么手段?男人对待女人床上也就那几种——他有**癖好!唐诗忍无可忍,强行压制着自己内心的恐惧和阴影,把话说了出来,你应该能查到,我……我之前的经历,难道,没人告诉过你,马强有这种无耻肮脏的爱好吗?你把自己妹妹送上去,你没想过她会被马强虐待得多惨吗!唐诗是半路被薄夜救了,所以收到的身体上的伤害并不多,但是那种精神上的侮辱足够让唐诗挥之不去,这已经是阴影了。

那么当时的温明珠,被自己亲哥哥送上马强的床,被虐待,又无人来救,那种情况下,她该有多绝望呢?唐诗根本无法想象温明珠承受过什么,一定比她还要惨烈。

她的话,让温礼止的瞳仁紧缩了几分。

你说什么……?温礼止感觉自己的声音干涩得不像是自己的,马强……他,他有这种癖好……接下去的话他说不出来了,忽然间想起来那天半夜,有人抱着衣衫凌乱浑身红肿的温明珠回来,一脚踹开了温家大门,心疼无比得把她放在沙发上的样子。

那个时候的温礼止说了什么呢?他说,要去勾引马强也是你自己的决定,半路又找人把你救回来,你装什么清高啊温明珠,不要脸不是你的拿手好戏吗?温礼止猛地攥紧了手指,想到自己之前的行为,忽然间有点喘不过气。

正巧这个时候,助理从外面进来,伏在温礼止耳边说了什么,男人忽然间眯起眼睛,嗯,我知道了。

唐诗深呼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又重新睁开,这才面对着温礼止,继续说道,所以……温先生,马强真的不是什么好人,如果明珠真的是你的妹妹,那么她一定……受到过伤害。

温礼止的声音有些低沉,我明白了,今晚我带你出席一下晚宴,我们正好探探马强的口风,合作可以,不过——男人的眸光里闪现杀意,你救薄夜就好,我要马强这个人,这样分配,没有什么意见吧?唐诗咧嘴,露出一个酷似薄夜的冷笑,巧了,我也想让马强落自己手里。

你这模样倒挺像薄夜的。

温礼止做了个简短的点评,令我吃惊,一个女人有这样的气魄。

谬赞了,倒是温先生的手段也令我觉得吃惊,能把自己亲妹妹送上别的男人的床……唐诗笑得完美,倒是把男人里里外外贬了一通,这让我有点想见见你的妹妹了。

温家明珠大好年华当着他温礼止的面都敢嘲讽,除了唐诗还有谁?男人笑得咬牙切齿,总觉得唐诗这副笑面虎的样子像极了一个人——可不是薄夜么!不过他并没有对此有什么别的意见,唐诗这个朋友他愿意交,干脆道,正好,你可以去温家找找明珠,我和他们打声招呼,晚上我过来接你。

客气了温少,我喊林辞送吧。

林辞?那不是薄夜身边的专属特助么,这女人居然连薄夜这么贴身的人都可以使唤了,简直本事不小!唐诗从温礼止那里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就喊林辞开车去了温家,到的时候,温明珠站在外面。

唐诗远远看去,就看到了温明珠站在那里,她的模样十分小巧可爱,走进了观察会发现五官更加细致,如同一个洋娃娃。

我接到哥哥的电话了,听说你要来玩,给你准备了手工甜品。

温明珠微微一笑,穿着一身长裙,少女般娇羞纯真,初次见面唐小姐,你本人比电视上好看多了。

唐诗不由得咋舌,温礼止那种冷清残忍的人,到底是怎么能够有这种卡哇伊的妹妹的?估计是一个像爹一个像妈。

走进去看见挂在温家的全家福的时候,也印证了唐诗这个观点,温礼止的五官遗传自父亲,他眉目细长,就如同一个性冷淡的禁欲系,随心所欲又自私冷酷,办事儿又不讲道理,估计是霸道惯了。

至于温明珠,就如同名字一样,温软的掌上明珠,时常笑着,天真无暇。

唐诗道,谢谢,今天打扰你们了。

没事儿。

温明珠道,我没有什么好朋友,我哥哥一直都很严格苛刻我的交友圈子,所以……你能过来找我,我很开心。

啧。

唐诗在心里觉得事情有什么不对劲。

温明珠虽然看着可爱乖巧,可是细细一看,总觉得很病态。

到底病态在哪里,唐诗又说不上来。

那你挺不容易的。

唐诗干脆放下甜点,来的时候我看见外面有花园,不如我们一起散散步聊聊天?毕竟她需要接近温家,要和温家的人打好关系。

温明珠很快就同意了,跟着她喊了仆人把外面打扫了一遍,走吧唐小姐,你给我一种很亲切的感觉。

温明珠才22岁,唐诗对于她来说就像是一个大姐姐了,她笑说,你也很可爱。

温明珠红了脸,啊……你这样说我会不好意思的。

对了唐小姐,喜欢玫瑰花吗?我有自己做的玫瑰纯露,是采摘的花园里的玫瑰,纯天然的……喊我唐诗就好了。

唐诗道,不如你教教我怎么做,授人鱼不如授人以渔,下次我自己也学一下。

好啊。

温明珠爱好单纯,就喜欢做一些化妆品和香水,都是纯天然的,听到唐诗愿意学,她眼睛一下子放光了。

事实上,这不过是唐诗调查后专门对准温明珠的胃口说的话而已。

温明珠带着唐诗走了一圈,就回到客厅里,唐诗装作不经意问道,对了,今晚的晚宴,你会一起去吗?获得信任寻找共鸣她以为他们兄妹俩都是一起的。

岂料温明珠身子一顿,然后转过来,笑得有些许牵强,不……我哥哥不会允许我去的,我怕我给他丢人。

唐诗终于能够察觉到不对的地方在哪了。

那就是提起温礼止,温明珠的表情很眼神相当不对经,很病态,很害怕,很苍白。

你怕你哥哥?毕竟是把自己送到别的男人床上去的哥哥,温明珠会害怕也是必然。

唐诗还有点同情她,居然遇上了这样的一个哥哥。

嗯……温明珠理了理头发,从楼上拿了几管玫瑰纯露下来,与其说是害怕……不如说是逃避吧。

唐诗愣住了。

那是什么表情,令人觉得有些绝望。

她大概是被温礼止那种行为伤得透了,才会在每次提到温礼止的时候,就有这样脆弱的神色吧。

唐诗上前拍了拍温明珠的肩膀,而后道,没关系,我知道点你的过去,不要害怕……都会走出来的。

温明珠手一顿,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唐诗。

事实上,几天前,我和你经历了过去一样的事情。

唐诗深呼吸一口气,看着温明珠的眼睛,努力想要把自己的冷静和勇气传达给这个脆弱的姑娘,没关系的明珠,我们要站出来为自己斗争,不是吗?温明珠直愣愣看着唐诗,而后姑娘一把扑进她怀里哭了出来,唐诗……唐诗……怎么可以这样,温柔的过分了呢?这个家里,已经多久没人对她用这样温暖的眼神了呢……温明珠红着眼睛,像一只小兔子,唐诗觉得自己虽然是个女人,但是在面对这样柔弱纤细的女性的时候,就像是一下子被激发了母性,简直想把温明珠带回家自己藏起来好好保护。

怎么这么可爱哟!哎哟!流眼泪都好可爱哦!唐诗觉得自己要变成痴女了。

这天晚上唐诗在温家和温明珠一起动手提炼了玫瑰纯露,她时常看着身边的温明珠,能够察觉到她对她逐渐有了信任和依赖。

获得信任的最快捷方式,就是寻找共鸣。

寻找共鸣的最直白方式,就是把你的伤口露出来。

同样的伤口,再能够引起共鸣不过了。

这天晚上温礼止来接唐诗,还顺路给唐诗带了一套礼服,唐诗道,谢谢,账单送去薄氏。

薄氏都关门了。

温礼止也跟着唐诗开始你一言我一语,我送过去,还能要到钱吗?那就送来Dawn工作室。

唐诗咧嘴笑,条条大路通罗马。

说不过你。

温礼止摆摆手,忽然间看见唐诗身后还站着一个小女人。

男人皱眉,你怎么跑出来了?温明珠低头,眼眶微红,我听说你回来了。

不是身体不舒服么?温礼止表情愈发阴郁了,不舒服就去床上躺着,自己要下来,就活该不舒服。

这话刺激得温明珠哆嗦了一下,唐诗拦住他的视野,是我喊温小姐下来的,你别那么凶。

好歹是自己妹妹。

我是原罪那又如何温礼止还有点出乎意料,没想到唐诗会为了温明珠说话,男人眯起细长的眼睛,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话,我没想到你会帮我妹妹说话。

言下之意是说唐诗多管闲事吗?这个男人还真是闷骚难搞啊……唐诗也跟着笑,学温礼止那种阴阳怪气的腔调,因为你不疼你妹妹,只能让我这个外人来了。

温礼止不说话了,眼珠子转过去淡淡撇了温明珠一眼,女人被他看的浑身一哆嗦,小心翼翼道,哥,你回来了……晚上,晚上吃什么呢?温礼止先是冷冷盯着温明珠一阵,随后不咸不淡地说,不了,我等下参加晚宴。

哥……看着温礼止要和唐诗走,温明珠一把抓住了男人的手,可是下一秒对上温礼止冰冷的眼神,她又像是触电般猛的放开,随后结结巴巴道,我……我能不能,和你一起去?温礼止咧了咧嘴角,附身凑近了自己的妹妹,抬手轻轻拍了拍温明珠的脸,明珠,你是不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都敢跟我提要求了?温明珠呼吸一滞,怔怔看着眼前的男人,她没想过能从自己哥哥嘴里听到这种话,有点回不过神来。

我……温明珠后退几步,低下头去,抱歉。

看见温明珠忍让的样子,温礼止勾唇,像是无视了她的煎熬和痛苦,随后扭头对唐诗道,去一楼浴室把衣服换了,等下补个妆,然后就出发。

唐诗想说什么,看了温明珠一眼,在心里叹了口气。

女人过去换装,把空间留给了温家两兄妹,温礼止站在那里,看着温明珠这幅瑟缩的模样,他道,你很怕我?温明珠连忙摇头,没有,哥哥,我很敬爱您。

呵。

温礼止嗤笑一声,你还可以再虚伪一点吗?温明珠?温明珠没说话,咬着嘴唇,她眼里带着天真和惶恐,若在别的男人眼里,这便是一只傻白甜的小兔子,可是在温礼止眼里——这就像是温明珠故意摆出来的假象。

我真是受够你这张脸。

温礼止抓了一把温明珠的头发,把自己放在被害者的地位上,毫无内疚地接受别人的同情和怜悯,是你的拿手好戏吗?温明珠隐隐颤抖着……温礼止还想说什么,却听见温明珠带着颤音道,你到底……说够了吗?从未见过这个脆弱善良的女人有这样的神情,可是此时此刻,温明珠红着眼眶,声音不响亮,却让温礼止脑子嗡的一声响,你说什么?如果……通过用语言刺伤我,可以让你觉得很舒服的话。

温明珠深呼吸一口气,眼里带着一种令无数男人心疼的情绪,偏偏温礼止厌恶她这样。

如果这样你觉得开心的话,请你继续吧。

温明珠狠狠抹了一把眼睛,毕竟在你眼里,我可不是原罪么。

这话让温礼止瞳孔收缩,隔了一会男人居然不知道说什么来反驳,他在温明珠身上察觉到了一种叛逆的情绪,这是以前从来没有的……难道是因为唐诗,她想要开始有自己的圈子了吗?我喜欢你人间炼狱刚想说什么,唐诗换好了礼服走出来,察觉到这对兄妹的气氛有点奇怪,你们吵架了?没有。

温礼止冷漠转身,走了。

唐诗怪异看了温明珠一样,她低着头,肩膀隐隐发着颤。

在心里叹了口气,唐诗上前和温礼止并肩而立,随后离开温家大门。

客厅里的温明珠看着温礼止远去,只觉得心口在抽搐地疼着。

为什么……温礼止,你给我最多的,永远都是背影?她内心有太多蠢蠢欲动,从年少的时候开始,对于温礼止的所有可念不可说的念头,就已经在她内心生根发芽。

如今枝繁叶茂戳破心脏,成为她最痛苦的心魔。

温明珠攥紧了手指,自己回去了房间内,原本好不容易来了一个唐诗陪着她,现在唐诗走了,温礼止也走了,她身边寂寞地发疯一样。

她轻轻咳嗽了一声,有管家走上来,小姐,没事吧?不如您回房休息。

这群管家从来都是听从温礼止的指令,所有的命令都是通过温礼止传达的,所谓的回房休息——温明珠觉得,就像是一种软禁。

言下之意就如同你到了该回房的时间了。

温明珠没有反抗,低下头跟着管家回了房间,无人知晓这一刻那个看起来光鲜亮丽的温家千金到底想着什么。

温礼止,喜欢你,是我一辈子的人间炼狱。

飞驰的跑车上,唐诗按下了车窗,路边的风吹起她的长发,女人笑了一声,侧着脸看着身边的温礼止。

温礼止目视前方开着车子,但是可以察觉到唐诗的视线,随后咧嘴道,看我什么?唐诗撑着下巴,任凭头发被吹得一团凌乱,这样看过去还显得她形象愈发迷离暧昧,女人道,在想你们男人为什么都喜欢口是心非。

温礼止眯了眯眼睛,此话怎讲?我觉得不需要我说多明白吧?唐诗虽然笑着,声音却冷了下来,随后她改为光明正大地看着温礼止的侧脸,一字一句道,温明珠喜欢你吧?这一句话,让温礼止猛地踩下一脚刹车,唐诗还来不及反应,整个人接着惯性往前冲,又因为安全带的牵扯,被狠狠拽回了座位上。

随后温礼止在原地停了几秒,突然刹车导致后面的车子一片按喇叭叫骂声,隔了好久他才重新动车子,唐诗不疼不痒地说了一句,戳中你痛处了?这种慢条斯理漫不经心的腔调,还真是和无法无天的薄夜特别像。

温礼止咬着牙说,你是怎么看出来的?很简单。

唐诗没有多余的迂回,我很早就看出来了。

她喜欢你,眼里都是喜欢和恐惧,根本藏不住。

喜欢和恐惧。

喜欢他知道,那么恐惧呢?恐惧又是从哪儿来的?唐诗发现了温礼止表情很凝重,眯眼笑了一声,我猜,当初温明珠能答应你去勾引马强,也是因为她喜欢你,所以想为了你……做一点事情吧?温礼止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不知道说什么来替自己辩解,又或者说,他根本不想去解释。

到底是什么理由,跟我无关。

温礼止打转方向盘,我也没有求着她为我这么做。

真是个冷酷无情的男人。

唐诗道,你这样对待她,不会难过吗?温礼止恶狠狠地笑了,仿佛对温明珠恨之入骨,嘴巴里却偏偏说的是——我哪儿舍得?表里不一。

这样虚伪,自私,却又偏偏强大的男人,真是太危险了。

唐诗攥紧了手指,我还有点心疼明珠呢。

你去心疼吧,我不拦着任何人心疼她。

温礼止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我拦不找别人,也懒得管别人。

我只管我自己。

唐诗不说话了,两个人往晚宴的方向进发,倒是温礼止察觉唐诗沉默后,便主动找了个话题——不如来说说你和薄夜?唐诗随口道,不足为外人道也。

哟。

温礼止乐了,我不算是外人吧?嗯?唐小姐。

算。

唐诗丝毫不给温礼止面子,所以你问了,我也会随便编点故事给你听,确定还要听吗?我可不保证真实性。

你怎么这么虚伪。

彼此彼此。

温礼止被唐诗的话噎得一顿,随后继续道,话说薄夜……知道你这样吗?嗯?唐诗看了温礼止一眼,你是问我薄夜知道我在为了他这么努力吗?对。

温礼止虽然知道,但是还是装作不知道的样子,因为他想听听唐诗眼里的薄夜。

岂料唐诗恨坦然地说道,我不清楚有没有人把消息带给他,不过哪怕他知道了,也无所谓。

她不怕被人误解。

她只是做着自己想做,并且不会后悔的事情罢了。

薄夜大概明天就可以放出来了。

温礼止笑了一声,看在你来找我帮忙的份上,我就给你传达这么一个消息——不过马强,暂且需要防备,今天晚上我们可以探探他的虚实。

薄夜要出来了?唐诗眼睛微微睁了睁,那……意思是他可以平安无事了吗?不。

温礼止否认道,马强有的是别的方法,用各种文件,重新把薄夜抓回去做笔录,所以这只是暂时的安稳而已,真正要把薄夜弄出来,还是要动摇马强。

唐诗握紧了手指,随后道,我知道了,不过……这一切,薄夜真的无动于衷吗?她觉得,她印象里的薄夜,怎么会让自己陷入这样进退两难的境地呢?这根本……不是薄夜的行事作风啊。

他平时只要收到一点点挑衅,就会当场用实力把人家打脸的心服口服,如今怎么被马强这么轻而易举地抓进去了?哪怕马强实力不弱,可是薄夜同样也不是谁都可以抓的人啊。

唐诗越想越觉得事情有什么不对,过了一会女人像是猛地想到了什么一样,瞳仁缓缓紧缩了几分。

第一名媛她是唐诗不……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唐诗脑子里猛地掠过一个念头。

温礼止用余光瞄到了唐诗的表情,而后勾起嘴角。

薄夜,不愧是你看上的女人……居然寥寥数语,就能够猜到那么多水深的消息啊。

半小时后,两个人到达会场,而后温礼止先下车,随后拉开车门,将唐诗从车子上签下来。

那一瞬间,无数镁光灯在他们脸上打过,伴随着按快门的咔擦声,唐诗优雅得体地微笑着,姿态娴熟如同一位高高在上的女王。

是唐诗啊……许久没出面的温少,居然和唐诗认识吗?这可真是了不起啊。

俊男美女的,还怪养眼的,话说他俩是怎么认识的?这你就不懂了,有钱的长得好看的,都是一个圈子的,能认识自然不奇怪,话说走过来了,快点拍几张现场照——回头做通告可以用。

唐诗!看这里看这里!时过境迁,曾经的唐诗每一次牵着男伴出场的时候,都会有无数人在私底下猜测她和身边男人的关系。

因为这个圈子那么乱,如果只是普通的名媛,带着一名新面孔亦或者同样绯闻缠身的面孔出现,自然会引来无数猜疑和打探。

八卦的味道是最容易点燃的,这就像是一把火,人云亦云之后,所有的事情都会传出无数个不同的版本。

所以那个时候的镜头下,铺天盖地的绯闻和不实的消息在整座城市竞走,唐诗抵挡不住人们脑补的思维,自然掌控不了那些漫天的瞎传。

——然而那都是当年。

现如今唐诗挽着温礼止出现,没有一个人猜忌他们之间是否有暧昧关系。

因为这个唐诗,和五六年前的唐诗截然不同。

她浴火重生,带着一身骄傲,扛过七零八落的薄氏,承认过一身刻骨伤痕,没有人能把绝望渡成希望,唯有她可以。

所以人群不再把她当做那种普通靠绯闻来搏出位或者说吸引流量的名媛,而是真正将她当做一个有本事有胸襟的女强人来看待。

这样一个女人,身边的男人只要足够优秀,大家都不会多说一个字。

后来唐诗和媒体打完招呼,笑着到了场地内,签了字领了伴手礼,又被媒体拉着去展台拍照留纪念,连着温礼止都被忘在了一边。

唐诗大抵是唯一一个,人们看见她,甚至会忘了身边名门贵少的男人。

等到所有的流程都结束以后,唐诗才重新回到了温礼止的身边,她环着男伴的手,低声道,马强进来了吗?我刚刚看了眼签字的名单。

温礼止也压低声线,看见他签名了。

看来已经到了。

唐诗微微扬起下巴,这一次我必须好好和他正面聊聊。

打算来一场硬仗?温礼止笑了一声,话说马强的字可真丑,还不如你的好看。

唐诗勾唇一笑,眉梢一挑便是风情万种,第一名媛之称从来不是空穴来风,她有的是资本让全场男人为她臣服。

病态的爱病态的恨走吧。

唐诗喃喃了一声,我必须找到马强的弱点。

为了薄夜,哪怕一身风雨,她亦重回战场。

唐诗和温礼止在场地里游走,还没碰见马强,唐诗一直在等待。

不要主动打招呼。

温礼止道,跌了身价,我们要等马强主动来找我们。

所以,先是让他看见我们是吗?唐诗眯起眼睛来笑了笑,而后道,那我明白了。

你很惹人注目。

温礼止不得不承认,所以不用做什么,也可以吸引马强的注意。

不用担心,马强看见你,再看见我,肯定会过来打招呼。

他大概会惊讶我居然能够找上你吧。

唐诗扬着下巴,踩着高跟鞋,一身旗袍礼服将她身材勾勒得淋漓尽致,可是这样一个尤物,没有人觉得她过分低俗。

因为她眼神太过清冷,那种从骨子带来的骄傲,让任何人都不敢小看她。

我听说你妹妹很喜欢自己提炼化妆品。

是的。

温礼止知道这是唐诗在随便找话题,便接了上去,这算是她为数不多的爱好。

哦对了,她调香水很有一手。

调香师吗?唐诗低低地念了一句,或许我有一些适合她的工作,可以给她介绍一下。

顿时,温礼止的表情变得有些咬牙切齿,连着说出来的话都带着又干又硬的感觉,不必了,感谢唐小姐关心。

咦?唐诗从一边的糕点旁边夹了一块小方型蛋糕放在自己的盘子里,为什么要阻拦?你妹妹如果在调香届有大成就,那不也是温家的光荣吗?温家不需要她这种无用的光荣。

温礼止猛地攥紧了手指,眼里不自觉出现一些阴翳,她这辈子都休想抛头露面。

啊……唐诗稍微退开几步,站在一边,用一种意味深长地眼神看着温礼止,而后女人低沉地说道,温礼止,你这家伙,是想把你的妹妹,变成你的禁脔吗?这话如同一根针直直刺向温礼止的心脏,男人甚至在下一秒差点拿不稳手里的酒杯,他看着眼前的唐诗,手背青筋暴起,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字面上的意思。

唐诗向来不畏惧温礼止,或者说,他们这种人,因为水平到达了一个高度,所有的情绪向来都是直接表达的,她干脆直白道,我觉得,你对你妹妹的感情,相当病态。

一点都不病态。

温礼止故作轻松地耸了耸肩膀,这有什么病态?你自己还没发觉吗?唐诗反问一句,你囚禁了温明珠的生活,严格掌控着她和外界的交流,甚至不让她出现在所有的视野里——你这不是想把温明珠关起来,是想做什么?可是唐诗有一句忍着没说,那就是温礼止还要把温明珠送去别的男人床上的事情。

所以她有点搞不懂温礼止在想什么,若是一种病态的爱,那么怎么会把温明珠送给别人?所以——剩下的只有可能是,这是一种,变态的恨。

仇人见面措手不及恨之入骨,所以要断掉她一切手脚,要她被禁锢在地狱里,要她被各种方式折磨得生不如死。

唐诗倒抽一口冷气,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么温礼止……实在是太可怕了。

随后女人缓缓垂下睫毛,算了,你们之间的事情我也不好多插手,如果你未来不会为此感到后悔,那么我就不会多劝你。

对我而言,本身就不存在后悔这回事……温礼止用深沉的眼神看着唐诗,那漆黑的瞳仁如同一个黑洞,唐诗觉得温礼止和薄夜一样都是深不可测的人物,可是温礼止和薄夜最大的差距就在于——薄夜向来都是把爱和恨表达得相当明显的人。

就像当初薄夜恨唐诗的时候,也是直白地喊着让唐诗去死,或者说让唐诗这辈子要受到报应。

但是温礼止不同,他眼里看不出任何情绪,心里却能够诅咒你无数遍,爱也好恨也好,他向来不留一丝痕迹。

这就是他们之间最大的差距。

唐诗端着蛋糕盘子站在温礼止不远处,她不知道为什么想要帮温明珠一把,或许是在温明珠那个虔诚却又小心翼翼带着害怕的眼神里,看见了曾经的自己。

她有些不忍心,看见温明珠露出这样的情绪。

想了想一个合适的表达方式,唐诗道,如果你觉得,温明珠曾经亏欠过你,或者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你一次性将所有的伤害都叠加了要回来就好。

如果经年累月的折磨,坏掉的不只是身体,还有人心。

还有人心。

温礼止如同在那一瞬间踩空了一级楼梯,失重感猛地袭来,他又恍然清醒,冷笑着看着唐诗,你这是在用你过来人的经验,装出一副前辈的态度来教育我?唐诗将盘子放回去,服务员很快收掉了盘子,唐诗道,或许呢,我只是说一些我力所能及范围内的劝告,你也可以不听。

无趣。

温礼止也直白地拒绝了唐诗的劝告,我这辈子最讨厌有人劝我了,所以这方面你大可以不必操心,哦对了——唐诗抬头,察觉温礼止的视线掠过她的身体,看向了她身后。

女人猛地察觉到了什么,而后温礼止也变了表情,上前道,马总,真是巧了。

巧了。

唐诗深呼吸一口气,因为是背对着马强,所以一开始还没被马强认出来——马强只是因为看见温礼止了,想到了温家的权势,所以过来打声招呼而已。

但是没想到,那个背对着自己的女人转过身来,一下子让他措不及防。

居然是唐诗!唐诗?!马强站在那里,下意识不知道该摆什么表情,倒是唐诗老练得像是经历过无数遍一样,笑着上前,如同陌生人第一次打招呼,马总,好久不见啊。

好久不见。

马强额头上有些冷汗,怎么回事……唐诗是怎么勾搭上的温礼止?她身边的男人难道不是那个被他关进派出所的薄夜吗?为什么一下子变成了温礼止?我就查你你有意见唐诗自然是看到了马强脸上震惊的模样,可是马强也是那么久混出来的人,哪怕心里觉得不敢相信,脸上还是一副笑的样子,仿佛和唐诗从未发生过摩擦,表面性的打了声招呼,唐小姐晚上好,倒是意外了,能在这里看见你。

言下之意,你一转身就勾搭上了别的男人,别以为我不知道。

唐诗笑得完美得体,当做没听见一样,站在温礼止身边,不清楚的人还以为他俩是一对。

然后有人偷偷问起。

再然后就看见唐诗和温礼止一脸互相嫌弃对方的样子。

这男人太虚伪了,还是算了吧。

薄夜也虚伪。

温礼止皮笑肉不笑,你怎么就这么喜欢。

唐诗道,温明珠还长得漂亮呢,就你口是心非。

温礼止猛地咬了口牙,唐诗这脾气也就薄夜收得住了估计!马强看见唐诗和温礼止的关系像是朋友一样,又觉得惊异,难道他们……老早就认识?我去那边和蓝鸣打个招呼。

唐诗又故意在马强面前提了蓝鸣一句,马强脸色一变,她连蓝鸣都知道?不,对付蓝鸣,马强应该是还是有点把握的,看着唐诗故意这么说,中年男人的脸色都跟着扭曲了一下。

温礼止看着唐诗转身去找蓝鸣,自己笑了笑,随后投票立刻一张照片,在唐诗看不见的背后,点击发送。

很快,对方收到照片以后,发过来三个问号。

温礼止对着手机打字,一边打字一边笑。

【她穿旗袍蛮好看的。

】——【狗屎,你敢碰她试试?】【咦,我先给我自己声明一下,纯属欣赏一下罢了,我对御姐女王这类的毫无兴趣。

】——【呵呵,垃圾变态萝莉控……】【你奈我何?话说蓝鸣也来了,我帮你打听打听消息。

】——【我有眼睛自己看得见!】温礼止又是一声低笑,紧跟着把手机收起来看了眼周围,吹了一声口哨,才将眼神放回了之前的马强身上。

马强这次也明显是有备而来,他之前对唐诗动手动脚的事情虽然没闹到人尽皆知,但是圈子里面已经传开来了,所以动摇到了他的地位,这也是马强恨不得先下手把薄夜弄死的原因。

温少,是怎么和唐诗认识的?温礼止立刻拉下一张冷脸,啊,普通朋友而已。

普通朋友?马强十分怀疑他们之间的关系。

可是他也奈何不了人家什么,要是想拉薄夜下水,还得靠着温家的势力,只能腆着脸笑,温少最近在忙什么?听说你这几天往里头跑得挺勤快的……温礼止呵了一声,你查我也蛮勤快的。

马强脸色一变,他虽然需要温礼止帮忙,但毕竟温礼止对他而言就是个小辈,要是小辈耍大牌,那他也不是什么好惹的人,跟着口气也开始不善几分,这话说的,温少可是不乐意了?言下之意,老子也算是你爸爸辈的人物,我就调查你,怎么,你有意见?爱神之吻为它而来温礼止不说话了,倒是把头扭向台上,灯光打在一个玻璃柜上面,他开始随便挑了个话题,马总今儿是为了……爱神之吻而来的?这是一块世间罕见的纯天然宝石,没有经历过任何加工切割,造型是一个心形,纯度极高,璀璨夺目,很多人今晚都是为了这块宝石而来,也因为慕名而来的富商大佬多,导致紧跟着闻到味道想要勾搭富商大佬的人也打破了脑袋想要挤进来,马强今儿就是为了给自己增加羽翼而来的。

不远处唐诗和蓝鸣打了个照面,这位国民哥哥的形象还是很英姿勃发,一身西装愣是传出军装的味道来,腰杆笔直,军人气场全开,也就唐诗一个人敢上去打招呼。

蓝大哥今天一个人?那倒没有。

蓝鸣勾唇笑了笑,我妹妹死活想来看看爱神之吻长什么样子,我就陪她过来了。

哦对哦,蓝鸣倒是个十足的妹控,宠妹无极限那种,和温礼止根本就是两个极端。

话音刚落,远处蹦蹦跳跳冲过来一个身影,一把将唐诗搂入怀中,哇!唐诗!我想死你啦!小月亮?唐诗被人捂住眼睛,开始听声音猜。

不对。

你猜错了。

瞎说,就是你的声音。

紧跟着有人松开了唐诗的眼睛,回头一看,看见芳芳他们都在那里,绿恐龙连参加这种隆重的晚宴都是一身恐龙睡衣,屁股后面拖着一根尾巴在会场里扫来扫去,老王站在那里推了推眼镜,哇!居然能看见你。

真意外。

唐诗眼前一亮,看见老朋友总是能够令人高兴,你们怎么会来?受邀来给爱神之吻做个拟人角色。

老王解释道,游戏嘛,你懂得,越美型,玩的人越多我老早就想见见这块神奇的宝石啦,听说里面还有什么奇特的分子结构,在晚上会发光哦天啊,就像动漫里面的魔力石一样。

这么玄幻?唐诗倒是没有听说过这个,她是为了打探马强的虚实而来的,没想到今天的主角——爱神之吻居然有这么大的噱头。

绿恐龙特别暴发户地说,多钱啊……我干脆买下来得了……暴发户就是没文化。

芳芳嗤之以鼻地双手抱在胸前,你又不懂这个宝石,花大价钱买回去干嘛?咦,你们城里人都把挖石油的喊作暴发户吗?绿恐龙不乐意了,我买回去,放卧室里,晚上当台灯!暴殄天物!!小月亮大喊一声,你休想,我是不会把爱神之吻让给你的,哥,今晚和这土老板暴发户抢拍!对于妹妹的意见,蓝鸣向来是言听计从,好,我帮你拍卖。

哎哟真羡慕,有这种哥哥。

芳芳窝在唐诗的肩膀上,我们小娱乐公司真是瑟瑟发抖……唐诗笑得很轻松,旁边人频频看过去,都纷纷一愣。

咦,那不是最近一直在风口浪尖的唐诗么?怎么现在笑得这么开心,她身边都是她的友人吗?上流社会纸醉金迷疑惑之余不由得感慨道,女神不愧是女神,笑起来还怪好看的……躲在阴影里的男人一直死死盯着这一幕,刚想偷拍,背后猛地伸出来一只手,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手上的微型摄像机被人狠狠扭下,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发出一丝声音,整只手被人翻过来摁在背上,随后听见一声情随的声音——微型摄像机被人踩碎了。

胆儿挺大。

带着鸭舌帽的男人冷笑着,面对那个瑟瑟发抖的偷拍者,他压低了声音,马强派来的人就这点本事?我还真是高看他了……我不是马强的人……那人怕暴露真相,赶紧摇头解释,然而帽子男没有给他多余的时间,打了个指响就有人上前来将那个人狠狠拖下去,胶带封住嘴巴,麻绳捆住手脚,像个粽子似的被塞进了等身的大蛇皮袋中。

这一切发生在看不见的黑暗角落里,甚至因为发生得太过迅速,都没有人察觉到这边的动静。

马强耳朵里的对讲机传来一声惨叫,紧跟着声音就消失了。

马强原本还笑着和温礼止迂回,被这声惨叫吓得浑身一顿,回过神来的时候,马强脸色都变了,赶紧和温礼止停止交流,随便找了个借口就转身去看自己手下的情况。

温礼止发了一条语音过去,你得手了?废话。

温礼止呵呵一笑,将手机收起来,随后看向台上的爱神之吻。

他今天……也是为了这个而来。

好了!亲爱的朋友们!又到了我们最喜欢的假面舞会环节,接下去我们的侍者会给前来参加晚宴的朋友们都发一个面具,没错……让我们回到中世纪,让我们倒流回欧洲贵族最鼎盛的时期,让我们这块拥有神秘又暧昧气息的爱神之吻钻石回到她见证过的年代,愿你们今晚找到属于你们的陛下和公主——上流社会,纸醉金迷。

唐诗勾了勾唇,她太久没有踏入这种奢靡的社交场所了。

爱神之吻的这场派对主题本身便是古典高贵风格,唐诗走的民国旗袍风,也有人走欧洲皇室风,不少人还有宫廷风,穿着汉服和古装。

在这个不差钱的圈子里,各种各样的理由都可以拿来社交和开派对,小月亮笑着误了嘴,唐诗,你有男伴跳舞吗?唐诗想了想温礼止,还是不了吧,她得跟他适当保持距离,哪怕现在身正不怕影子斜,但是毕竟马强在场,总得提防有心人捕风捉影。

灯光暗下来,音乐响起来,面具被服务员交到他们手心里,唐诗看着自己手里蝴蝶形状的眼罩,还有点惊喜。

靠,长得好看的分到的也是好看的啊。

绿恐龙嘟囔着,颠了颠手里的眼罩,我就一纯黑的,我感觉我遭受到了歧视。

哈哈哈。

一群人大笑起来,正好灯光打过来,掠过在场每个人的脸,唐诗刚戴上面具,旁边就伸过来一只手。

枪声响起黑暗来袭是蓝鸣,男人眯眼笑着,单手放在背后,姿态是个无敌的绅士贵族,明显也是经过优良的培养,可以请你跳舞吗?小月亮和芳芳同时捂住脸,指着身边的老王和绿恐龙说,看见没!这样才是撩妹的正确方式!好帅啊!荷尔蒙炸裂!温礼止一个人在会场里游走,并不觉得寂寞,事实上,这种时候他想起来更多的是温明珠。

当初温明珠一个柔弱无比的人为了他去学爵士的时候,他一脸嘲笑地盯着她,你这人也别学了,再学也学不来半点优雅。

可是现在,当他看着满场子莺莺燕燕的时候,脑子里却是温明珠一个人在练身房的身影。

那边唐诗和蓝鸣正在优雅跳舞,角落里有人一把捏碎了手里的杯子。

没……没事吧?没事。

男人眼里划过一丝阴沉的光,蓝鸣怎么会来?据我所知,原本福臻也是要来的。

手下微微弯腰,低声道,不过后来貌似因为蓝鸣要过来,所以福臻没来。

所以福臻其实是和蓝鸣有仇……?男人刚想说话,服务员走过来发给他们一幅面具。

额……您要上场吗?走吧。

男人脱掉帽子,干脆利落戴上面具混入人群,今天这个晚宴鱼龙混杂,指不定……会闹出人命呢。

半小时后,无耻灯光越来越暗,随后集中打在了爱神之吻的柜台上,停顿几秒让众人的视线都望过去,随后那最后一束灯光也被收了起来。

会场陷入一片黑暗。

唐诗觉得自己身边的人晃了晃,刚想说蓝鸣在做什么,旁边伸过来一只大手。

唐诗一惊,周围人也开始惊叹起来,大家扭头望去台上,那颗爱神之吻正在渐渐散发出一种很迷幻的光泽,暧昧又迷离,让人根本挪不开眼睛……爱神之吻……你想要吗?一道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和蓝鸣截然不同,唐诗浑身汗毛倒立,紧跟着听见一声剧烈的枪声响起,爱神之吻的柜台玻璃被人从外面狠狠射碎!是有人打定了主意,今天混进来偷这颗价值连城钻石!一群根本没有料到会有这种发展的圈内人士们立刻发出一声剧烈的尖叫,随后唐诗听见主持人在大喊着,把灯打开!把灯打开!电源被人损坏了!!保安跟着大喊,主持人甚至不管不顾爆了一句脏话,赶紧启动备用电源啊!蠢货!场内的来宾人身安全怎么办!所有人都纷纷掉头往外冲,可是在漆黑一片的场所里根本看不清楚前方到底是人还是门,这样黑暗的环境下很容易造成人群踩踏事故,连着唐诗都被人推了好多下,在她即将要往前摔的时候,还是那只手从背后狠狠拉住了她。

谢谢——唐诗话音未落,有人一把将她拽回来,随后黑暗中男人滚烫的热吻袭来,这个动作令唐诗措不及防,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高扬起手要一个巴掌落下去。

暗中搏斗渔翁得利可是男人似乎在黑暗中视觉极好,一下子就捏住了她纤细的手腕。

唐诗心跳得像是打鼓一样,刚开口无耻两个字,就被人直接拦腰抱起,然后有人贴近她道,要跑起来了,搂住我。

唐诗还没来得及反应,整个人就被人揣在了怀里,她不得已两腿夹住了那人的腰,又害怕自己往下掉,而后狠狠环住了男人的脖子。

她听见周围的脚步声无比杂乱,可是这杂乱里带着一阵令人惊慌的情绪,唐诗发现,这个男人带着她……正在和人群涌向的大门背道而驰。

你要带我去哪儿?还没高喊出声就被人狠狠捂住嘴巴,唐诗使劲挣扎,可是男人的手像是镣铐一样死死按住她,直到后来场内灯光终于被备用电源重新启动,一群扒着门想要疯狂冲出去寻求安全的人们才逐渐平息他们惊恐的情绪。

到底是怎么回事!必须得给个交代!场内没有警察值守吗!唐诗发现自己被人直接抱到了一个二楼的角落,从上面看着下面一片大乱的情况,眼罩都掉了一地,现在哪儿还顾得上谁跟谁跳舞,保护小命都来不及。

她扭头去看身边的男人,可是带着一张遮住大半张脸的面具,唐诗无法准确认定眼前的男人是谁。

等下,别出声,还有人要上来——男人做了个嘘的动作,唐诗眉头狠狠一跳。

在会场里除了枪声的时候,正常人的第一反应应该是都是往出口出逃跑保命,毕竟若是真的有枪杀犯,没人可以做到稳如泰山,可是什么样的人……会反而往二楼跑呢?答案只有两个——一,有料到会发生这个案件的人,二,这个案件的……始作俑者。

也就是,枪的主人!唐诗瞳仁紧缩几分,眼前的男人对于她短短几分钟之内能想到这些细节表示由衷的赞赏,这样冷静又聪明的女人早晚得抢来自己手里……果然下一秒,有一个身影出现了,紧跟着另外一个穿着和自己一模一样衣服的身影也出现了!唐诗被震惊地说不出任何话来,现在大家都忙着逃命,谁还能想到会场二楼有这样惊天的一幕?!为什么……为什么有人要假装自己……两个身影交错几乎是在一瞬间,兜里揣着宝石盒子的人看来已经得手了,他一看见那个假唐诗便出手极为凶狠,几乎是招招致命,唐诗被人捂着嘴巴躲在黑暗处看着这场搏斗,一开始还心惊肉跳的,可是看到后来逐渐觉得有些不对。

不对……那个假扮自己的人……身影看着令她觉得眼熟……被这一发现惊到的唐诗不自觉往后几步,发出了一点摩擦,这导致打斗的两人很快朝着角落看过来,假唐诗被这一变故转移了注意力,偷宝石的人便趁此机会狠狠抓向那个人的面部——!!下一秒,假的头套被人扯下,一头白发如同瀑布般倾泻在唐诗的眼里……你欺骗我你没出事白……白发?!唐诗脑子里像是有线索猛地串通了,瞪大了眼睛扭头看着身边人,随后身边面具男发出一声大喊,白越,别让他跑了!这话一出,唐诗什么都想明白了!深呼吸一口气,就看着刚才假扮自己的白越冲上前,勾指成爪,一把抓住那人的脖子,然而对方也不是吃醋的,抬腿一劈,让白越倒退好几步。

该死的……白越狠狠擦了一下嘴角的血丝,想追上去,那人放下一颗烟雾弹,随后直接从二楼一跃而下!唐诗眼睁睁看着那人揣着宝石逃跑,可是来不及追。

让他跑了。

白越皱着眉头,随后扭头看唐诗,看什么看?唐诗张大了嘴巴。

白越脸上挂不住了,看什么看!没见过男人穿旗袍吗!唐诗扑哧一声乐了,谁让你穿成这样啊,还假扮我?这什么破主意啊。

引蛇出洞你不懂吗?白越穿着高跟鞋旗袍叉腰,姿态倒是比一般的女人都还要艳丽上几分,为了怕你收到伤害,爸爸辛辛苦苦穿旗袍假扮你保护你,你居然敢取笑我?!唐诗捂着嘴巴,没有,你挺美的,这身去勾引江凌吧,保准上钩。

嗤!白越冷笑一声,不稀罕!唐诗察觉身边热想走,果然转身那个原本抱着自己的男人退出去好远,岂料唐诗狠狠一拽——男人发觉自己的手上居然被唐诗什么时候弹住了一根橡皮筋。

骗了我,还想跑?唐诗站在那里笑,把面具摘了。

不。

摘了。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唐诗脸上无数个问号,根本没搞清楚这句话的意思,然而就是这个时候,原本退开好远的男人忽然间上前,在唐诗没注意的时候,抬起她的下巴,又狠狠吻了上去。

唐诗睁大了眼睛,白越一下子捂住自己的脸,哎哟!老狗——他们都穿着民国时期的军装和旗袍,如同一堆战火纷飞时代走出来的佳人,那个年代的爱情是最令人不敢直视的,带着炮火和硝烟,携着鲜血和骨灰,大地火烧,天空轰隆——男人如同从风雨动荡中走来,穿梭无数子弹和刀枪,只为走向她。

唐诗浑身血液开始逆流……而后,男人缓缓摘下面具,咧嘴一笑,依旧是不可一世的笑脸,说好了,可别打我。

薄夜?!唐诗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怎么都没猜到……你不是在牢里吗!唐诗声音都在发抖了,你现在怎么像个没事人一样……?我……傻瓜,我是故意让马强以为我在看守所,所以才金蝉脱壳……唐诗被薄夜这样刺激得又抬起手来,随后被薄夜稳稳当当捏住,诶!说好了别打人!唐诗眼眶都红了,你知不知道我以为你真的出事了,自身难保,想尽了办法在帮你……唐诗一委屈,薄夜心都跟着颤了,唉,你别哭行不行……我……我怕把我计划告诉你,你就演不像了,我必须得让马强以为你是真的走投无路了才替我上位帮忙掌权的啊……那你就这样欺骗我吗?唐诗失望只是外人被唐诗这样当场一问,薄夜所有的表情都僵住了。

他的确是瞒着唐诗了,他目的就是想让所有人都以为他已经坐牢了,被关在牢里,然后趁着这次晚宴来看看到底是谁想要拼命把爱神之吻抢走。

但是他算了那么多环节,唯一算漏的是唐诗的感觉。

唐诗看着眼前的男人,忽然间说不出一句话来,觉得所有的努力原来都是白费的,薄夜从来都是好好的,她的努力像一个笑话。

那些计划,她统统被排除在外面。

看着唐诗这样难过的样子,薄夜愣住了。

白越也在一边,啧了一声,早就提醒过你……单枪匹马的时候,好歹,考虑一下身边人的心情啊。

薄夜没说话,只是觉得心脏跳得厉害,他不知道如何为自己辩解,看着唐诗眼里的失望,忽然间喘不过气来。

他之前和这个失联的时候,就是一个人在澳洲,身边只有一个白越,所有想干的事情都是只要计划他一个人就好,完全没想过多出来的别人。

但是现在,此时此刻,那个不知道真情而走出来替他抗下所有的责任的女人站在他面前,薄夜觉得自己失去了说话的勇气。

你怎么……可以这样呢?唐诗狠狠擦了一把眼睛,我以为你是真的出事了……我想尽办法在帮你扳回一局,你现在跟我说你其实好好的?薄夜语无伦次,不是,唐诗……你听我说——啊,真好啊,你没事的确挺好的,其实也不用我帮忙吧?我一个人在局外忙得团团转也根本改变不了什么吧?唐诗狠狠笑了一声,随后转身就走,薄夜看着她决绝转身,一下子心慌了。

就如同踩空一级楼梯,看着唐诗走,整个人……都在惊慌害怕。

唐诗——薄夜想喊住她,可是唐诗回头冷冷一瞥,她握紧了拳头,从来没有受过这么大的欺骗,那眼神凛冽得像把刀子,薄夜,或许你从某种角度来说的确是对的,你可以把握全局——唐诗顿了顿,扭头回去,一个人往楼梯下面走,但是你根本……没有考虑过我一丝一毫。

这话像是针一样扎进薄夜的心口,他怔怔看着唐诗走了,隔了好久才回过神来,深呼吸一口气,觉得喉咙口都在哆嗦,她生气了?嗯……而且似乎,气得不轻。

白越摊摊手,我提醒过你的,温礼止应该也提醒过你吧?说的没错,其实连同韩深,早在最开始来派出所看他的时候,也说到过这个。

可是当时的薄夜为了计划能够不出差错,一意孤行还是这么做了,唐诗依旧是被蒙在鼓里那个。

你既然想瞒她,就干脆别让她上场出面。

我能理解唐诗的感受,辛辛苦苦以为无路可退就去拼命的时候,结果那人好好的,你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他的计划一部分,这种感觉……很侮辱人的。

白越停顿了一下,还是把话说了出来,薄夜,我反问你,如果唐诗瞒着你做了一件很惊天动地的事情,可是你不知道,你还在一直付出自己的努力,以为可以挽回局面,事实上根本是徒劳无功杯水车薪,等到事情结束了,唐诗轻飘飘来一句——‘这是我早就计划好的。

’,你那些努力根本不值得一提,那个时候你会怎么想呢?以薄夜这种高傲自负的性格,可能会气得想彻彻底底跟别人撕破脸皮吧?可是,唐诗……唐诗也是高傲的啊。

她从来没有答应过和薄夜在一起,但是薄夜出事的时候她就会站出来,这其实很打她的脸。

一个女人都为了薄夜做到这个地步了,面子里子都不要了,结果薄夜其实好好的,换谁都要气死。

白越耸耸肩膀,晚上回去……你记得哄哄人家。

薄夜低下头去,手指死死攥在一起,所以……你是觉得,我做错了?不是说你的计划有问题……是从你一开始设立条件的时候,就犯了个错误。

白越盯住薄夜的脸,唐诗,不是外人。

而你,却把她划在外人的范围内,所以她才会伤心。

薄夜表情有些许怔忪,隔了许久他才喃喃着,那要怎么办啊?哄啊!白越立刻拍了一下薄夜的肩膀,追上去呗,毕竟是唐诗啊,你能拿她怎么样,除了哄她。

薄夜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啊!我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我只是想粉碎马强的爪牙顺路看看是谁偷了爱神之吻,话说你刚刚放走了重要的嫌疑犯!小场面,不要慌——白越从兜里掏出一个塑料袋子,我抓了他的头发,回去看看DNA不就好了么。

……妈的果然不能惹搞医学研究的人啊,这种东西简直是决定性证据。

走吧,去找唐诗。

白越拍了拍薄夜的肩膀,我觉得你有必要反省一下,唐诗现在估计跟她好朋友一起回去了。

还不能走。

薄夜皱着眉头,双手插在兜里,主办方那里我还得去找一趟——就是因为你什么事情都这么冷静理智,所以才会让唐诗觉得难过吧。

她撼动不了你的计划。

白越叹了口气,这种时候还要忙着找主办方要监控吗?到底是唐诗重要还是……说到一半白越不问下去了,感觉现在这样的话和薄夜说了也是白说。

隔了好久,白越幽幽来一句,你小心……唐诗被别人抢走。

薄夜的眉心立刻就跳了跳,你说什么呢!哎哟,刚刚在楼下看见唐诗和蓝鸣跳华尔兹。

白越凉凉地说了一句,你可好好看着点哟……出点事儿我不管。

薄夜一听,当场扭脸往下面走,白越笑得直拍墙,果然用这种方式刺激薄夜更管用一点,他喊道,诶!等等,不去找主办方了吗?老婆都他妈要跟人跑了还找个屁的主办方!薄夜扭头怒吼一声,笑什么笑!你很委屈她更委屈当天晚上唐诗也没回去,因为被薄夜这种事情刺激得直接跟着小月亮他们上了篮家的车子,薄夜追出来的时候,就看见蓝鸣扶着唐诗上车,然后车子驶离原地,就留给他一屁股的汽车尾气。

薄夜直愣愣看着唐诗走了,白越笑得要喘不过气来了,苍天有眼,你也有今天。

薄夜干脆在原地蹲下,白越见他这副可怜巴巴的样子,过去嚷了一声,怎么,你很委屈?薄夜不说话了。

白越道,唐诗更委屈呢,你怎么不说说?薄夜还是不说话。

哦,那你就是吃醋了。

不可能。

薄夜想都没想直接反驳,我不可能因为唐诗吃醋的!反正唐诗就是我的,我怕什么?我一丁点都不吃醋……唐诗跟蓝鸣走了。

白越直接补刀。

薄夜忍不住直接骂了出来,草啊白越你哪壶不开提哪壶!她要是跟温礼止走,我还放心点,跟蓝鸣走——我要气炸了。

你是觉得温礼止比较安全么?薄夜把脸扭到一边,毕竟那个人渣哥哥只是对自己妹妹变态而已。

别的女人都是逢场作戏。

……白越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眼光看着薄夜,如果你真的认为唐诗这辈子非你不可,哪怕你什么都瞒着她也不会走的话……迟早有一天,你会后悔哟。

薄夜烦躁地站起来,往后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倒是惹得周围一圈路人纷纷侧目,就见男人凛冽的侧脸在夜里路灯下显得凉薄又淡漠,眉眼里带着整个世界都冰凉的错觉。

他仿佛是个冷情到了极点的人,唯有在和唐诗有关的时候,眼里情绪才会有些许波动。

薄夜偏着半边脸,不耐烦地眨眨眼睛,走,等下去找一趟叶惊棠。

诶?白越有些错愕,叶惊棠?他从某种关系上来说,和蓝家是亲家。

薄夜双手插兜,身子笔挺地回头,蓝家和叶家有小辈结婚的,不然你以为为什么叶惊棠和蓝鸣都和中央有关系?难怪。

白越理了理一头白发,你是想去从叶惊棠那里打探蓝鸣么?倒是不至于打探。

薄夜道,先给唐诗发个消息,然后去找叶惊棠,你回去检验头发里面的DNA,我和他商量一下对付马强的计划。

毕竟要动上面的人,还是得由上面的人亲自下手。

这层关系上,叶惊棠比薄夜有利多了。

你顺路好好安慰他吧。

白越和薄夜各自分手,叶惊棠最近情绪不怎么样,听说了姜戚要订婚的消息。

薄夜眸子垂下来,低低应了一声,嗯。

薄夜是在半小时后找的叶惊棠,推门进去的时候,叶惊棠戴着一副眼镜,从电脑桌前抬起头来,哟?稀客?来我公寓做什么?薄夜乐了,你在家门也不关?贼不偷你都不好意思。

谁敢进来啊。

叶惊棠也推了一把眼镜,这地方保安比较严格,苍蝇都飞不进来。

时光悖论回溯过去听到他这么说,薄夜两手一摊,我这不是进来了么。

你觉得你自己算苍蝇吗?叶惊棠笑了笑,什么事来找我?我听说了今天爱神之吻晚宴出事的消息。

薄夜过去在一边沙发上坐下,消息倒还是蛮灵通的。

嗯……你觉得这次来偷的会是谁?叶惊棠警觉地眯起眼睛,这可不是什么小事情,何况爱神之吻本身就是自身带着神秘色彩的宝石……薄夜自顾自给自己泡了一杯红茶,在叶惊棠家里的时候,姿态悠闲地像是在自己家里,我觉得……和当初的飞机失事,是一个人做的。

叶惊棠一顿。

我找到了那批人……薄夜压低了声音,统统被关在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但是我通过黑客了航天卫星所以透过那上面的拍摄放大无数倍后在国外一座根本没有名字的山里找到了那批被软禁的人。

叶惊棠惊得直接站起来,你的意思是,那批乘客,其实根本没有出事?对。

叶惊棠长长舒了口气,这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当时失事者家属撕心裂肺的样子我还记得呢……可是,可是要怎么把他们救出来?贸然救出来会打草惊蛇,很可能惹怒对方,直接——薄夜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但是我觉得这次的爱神之吻,也是因为同一个理由被对方偷走的。

叶惊棠看着薄夜的脸,薄夜缓缓道,爱神之吻背后的传说我有去调查过,据说是几百年就形成的纯天然宝石,黑夜里还会发光,资料上介绍它的人说像是从遥远的皇室年代穿越过来的,带着一种很古老神秘的气息,所以才会令无数人……对的,传言很多皇室后代戴过它,然后一代一代传承下来,现在被收藏家花高价买回来。

叶惊棠暂停了手头的工作,坐到了薄夜对面,然后呢,你想拜托我做什么?我怀疑是荣南干的。

薄夜眼神里闪过一丝杀意,所以我想让你暗中去打探荣南和马强现在在中央的关系,我甚至觉得今天出来偷这块爱神之吻的人……就是荣南。

叶惊棠的瞳仁紧缩几寸,你这个意思是……荣南在用尽一切办法……回到过去。

时光倒流,旧时重来。

他拼了命想要求老天爷一次回溯的机会,回到过去,他到底要干什么呢?科学上来讲这是行不通的。

叶惊棠皱着眉头,对于薄夜这个理论有点无法接受,荣南难道不知道吗?当然是行不通的,但凡有点科学常识的人都知道,目前科技根本无法做到这一步,甚至在未来,也很难说可以有时光回溯这个可能。

因为一旦时光倒流了,就会出现很多悖论。

若是人回到过去,那么代表着,他在过去做的任何事情,都会对未来产生影响,一旦有改动,那么未来就不再是当初的未来了。

徒劳无功执念一场薄夜知道叶惊棠内心的疑惑,也跟着说道,我们知道这是不可能的,荣南或许心里也清楚。

明知道不可能,却偏偏要去做,那是一种怎样的执念呢?荣南到底经历过什么,才会这样毫无退路地求一场重来,甚至不顾这后果是一无所有。

薄夜有些想不通这其中的动机。

行了,我们这样光靠猜是猜不透的。

叶惊棠笑着提了个建议来缓解严肃的气氛,我觉得,你可以去问问你的儿子。

毕竟唐惟这小家伙总是不经意间有电光火石的推理。

有道理。

薄夜抿了一口红茶,不过我觉得最近唐诗不会让我碰到唐惟。

叶惊棠手一顿,扭头来看自己好兄弟,怎么回事?刚刚……被她骂了。

薄夜难以启齿,但还是尝试着说了,就是,大概说我一意孤行那种……嗯……不在乎身边人感受,瞒着她还不让她知道,她傻乎乎冲到最前面去了,却不料想我压根什么事都没有……叶惊棠拖长音调,哦——那要换我,我肯定也生气。

薄夜烦躁地说,我不知道怎么去找唐诗解释,也不知道……怎么做她才能不生气。

简单啊,哄呗。

叶惊棠随口一说,无比轻松,什么也不用做,就乖乖认错,然后哄,这才是最有用的。

别的都是次要,女人只有真的接收到‘你承认错误并且懂得改正’了这个信息的时候,才会消火。

薄夜挑眉一笑,老司机啊你,没有女朋友,说话还这么**?这话可是直接扎在了叶惊棠胸口最痛的地方,男人气得真的想跳起来打薄夜,你有没有一句好话!诶对了,姜戚听说要订婚了。

叶惊棠差点把手里的杯子捏碎了。

哈哈哈,你这幅表情!薄夜一拍大腿,老早出事前我就提醒过你,你不听吧?你看看我,悬崖勒马就是我这样的,你怎么不学学?你要是学学我,现在姜戚估计也会给你好脸色了。

你还觉得自己很骄傲是不是?叶惊棠咬牙切齿,唐诗能对你改变态度还不是因为人家爱你太深!你还沾沾自喜,事实上都是唐诗吃的苦头,你得意什么你!薄夜被叶惊棠这话说的一愣。

回过神来的时候,忽然间觉得脑子一片空白。

是了,他说的没错,他把唐诗对他的好当做是自己付出才换来的,事实上,如果唐诗不爱他了,什么付出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只有唐诗还爱他,那些弥补才有用。

你……薄夜清了清嗓子,反正我现在比你好,你别说我,你自己反省反省。

我建议你早点把姜戚抢回来,韩让和她在一起的日子不少了,这样下去姜戚肯定以后会变心喜欢别人,你不着急吗?叶惊棠拿着杯子的手一颤,男人的眼里闪过一丝阴郁。

说不着急,肯定是假的。

可是……他根本徒劳无功啊。

当然分手留着过年现在姜戚看见叶惊棠,本能反应就是逃,就是竖起全身的刺来反抗他,最终结果就是扎得两个人都遍体鳞伤,谁都别想好过。

叶惊棠隐隐攥紧了茶杯,我……他不想放姜戚走。

可是到底要怎么做,才能把姜戚从韩让身边抢回来?薄夜没话说了,看着叶惊棠脸上阴沉的表情,知道这件事最近一直是叶惊棠心里的一个结,他不可能不在意姜戚的,曾经对姜戚的伤害,现在成了他作茧自缚的折磨。

叶惊棠道,他们订婚什么时候?改到下个月了。

薄夜双手交叉在一起,因为荣南的政策导致韩让家里出了点变故,不过这并不影响他们家大势,这个月稳定下来,下个月照常订婚。

邀请你了吗?薄夜立刻咧嘴一笑,当然邀请了!现在我可是新世纪好男人,结婚丈夫的标杆好么!……这人怎么能这么不要脸?叶惊棠道,把地址和时间发给我。

用的是命令的口吻。

薄夜吹了声口哨,哟,要去抢亲?叶惊棠站起来,走到落地窗边,看着下面一片来来往往的车流,男人的眼底冰冷地像是血液冻住了一样,全身都带着寒气,我不可能,把姜戚让给别的男人。

一字一句斩钉截铁。

薄夜盯着他的背影,终是没说出别的劝解的话来。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这天夜里唐诗根本没有睡一个好觉。

因为她每次一闭上眼睛,薄夜就会滴滴滴发来微信。

【薄夜:啊还在生气吗】【孩子他妈:……】【薄夜:别生气了好不好?我知道错误了,我反省……】【孩子他妈:你没错,你哪儿有错?是我自作多情。

】【薄夜:……】【薄夜:唐诗!我知道我错了!我不该什么都不告诉你,然后让你付出了那么多以后发现自己是白搭,我下次不这样了好不好?】【唐诗:……其实刚刚我好不容易气消了一点,你这么一说,我火气就又上来了。

】【薄夜:……】啊!啊!啊!薄夜回到自己公寓后躺在床上挠头,这可怎么办啊!男人默默地打开百度,开始搜索有关于怎么哄女生开心的答案。

【劝分不劝和,分手,下一个。

】【当然是分手了,留着过年吗?】【送分题,分手。

】……薄夜一看网上那些问答,感觉自己也要冒火气了,就不能想点好的!天天劝人分手,这届网友是不是反社会啊!知道他花了多大力气才把唐诗追回来吗?薄夜一个人摸着下巴想了半天,最后想到的是还是当面去找唐诗。

反正他现在住的房子,离唐诗也就隔了……十分钟的路程。

没错,就是唐诗帮他全责装修的那套别墅。

过了一会,唐诗刚打算睡着,外面有人敲门。

觉得疑惑去把门拉开的时候,就看见了薄夜那双带笑的眼睛,唐诗想都不想直接把门摔上了。

这对父子串通一气薄夜脸上挂着笑笑到一半,哐当一声,人家把门关了。

……薄夜内心一万个mmp。

于是他继续锲而不舍敲门,唐诗啊……我们好好聊聊好吗?没什么好聊的。

站在外面我冷,那你收留我一下。

你隔壁不是有房子吗?房子钥匙忘带了,我进不去。

你们家别墅是指纹锁吧?不用钥匙也能进去啊。

指纹锁坏了,没电了。

……唐诗深呼吸一口气,拉开门,然后对薄夜道,我告诉你——话还没说完,一个吻铺天盖地袭来,唐诗后退两步,满脸震惊一把推开薄夜,干什么!耍流氓啊,这么简单都看不出来?薄夜张开双臂,又环住唐诗,诶!给我抱抱,真是……急死我了,一直不知道怎么哄你,干脆当面来见你了。

唐诗整颗心都在缠了,你少来……我不会再上当了。

傻呵呵被你骗过以后,我再相信你,我就是犯贱。

你说话怎么能这么扎我心窝子呢?薄夜委屈地嘟囔着,我也是为了你好,只是考虑不够周到而已……唐诗不说话了,但是人缓缓发着颤,薄夜像是撸小动物的毛一样撸着唐诗的头发,啊……我给你道歉好不好?我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了,我说真的,我意识到了唐诗,我们不闹了行不行?继续维持现状好不好?你要是又要离开我,我可能会受不了疯掉的。

你现在就是口蜜腹剑。

唐诗想推开薄夜,被他更用力地狠狠抱住,诶!再给我抱一会……反正我蹲派出所那几天,一直都在想你,真的,不停地想。

我要是能出去,第一件事就是找你……所以我到了会场,戴上面具就来到你身边了啊。

我觉得。

唐诗顿了顿说道,你真的应该好好被关进去蹲几天。

哦……薄夜可怜巴巴地说,那我回头去租个监狱,就关我自己,你每天过来看我好不好?一张漂亮的白脸搭上这种话真是让人全无抵抗力。

唐诗脸上发热后退几步,不好!一点都不好——然而正在这个时候,背后传来一道带着朦胧睡意的声音——妈咪,你大晚上在门口和谁说话呀?啊……好困啊,是有客人来吗?唐惟半夜爬起来上厕所,听见声音往门口看了一眼,就看见唐诗和薄夜抱在一起的画面,猛地睡意都清醒了,瞪大了眼睛,你们大半夜在干什么!薄夜笑得像个小混混,你说我们能干什么?薄夜你够了——唐诗喊了一声,不要带坏惟惟啊!惟惟你别想多,是你爹地半夜跑过来找我……唐惟眯着眼睛贼兮兮地笑了两声,像是故意说这话一样,我知道了,肯定是你想我妈咪了对不对?薄夜臭不要脸地点点头,对的,就是这样。

……这对父子什么时候串通一气的?挑逗唐诗又是妹控唐诗从薄夜怀里撤出来,好了你回去吧,有什么事白天再说,晚上这样,对小孩影响不好。

薄夜厚颜无耻地说,哪儿不好?你是他妈,我是他爹,我们两个搂搂抱抱,有什么问题吗?唐惟乐得都要打嗝了,直摇头,没有问题!……这孩子是来坑亲妈的吧!薄夜道,你看,我儿子都说没问题了,你就别担心了,诶……我晚上睡不着,你想赶我回去,除非你给我个晚安吻……你去死吧!!唐诗恼羞成怒直接当着薄夜的面,哐当一声又把门摔上了。

薄夜无语凝噎,郁闷望着楼道天花板,想他堂堂薄家大少,第一次在哄女人身上跌这么大跟头……第二天睡醒,唐诗刚打开手机,就看见薄夜也准时发来一条消息——【薄夜:早啊!】唐诗有些无奈,发了句语音过去,你是守在手机前面吗?我也是刚睡醒,就想来找你了。

这么巧,你也刚醒?薄夜在对面眯着眼睛笑,然后顺手捞起一边的笔记本电脑,打开来登录邮箱,看见了昨天叶惊棠发来的一些资料。

荣南曾经有过一个妹妹,并非亲生,算是领养的妹妹,叫做荣北。

一南一北,名字倒是挺配的。

但是荣北在20岁的时候就没了,后来荣南因此沉郁了好久,不过平时荣南都没有表现出在意这个妹妹的样子,所以荣北没的时候,荣南在葬礼上急得昏过去,是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

大概是相处了那么久,也终归还是有感情。

一下子没了,估计受打击比较大。

荣南从小没有父母,所以荣北可能是他唯一最亲近的人了,现在好了,荣北也因病离开了,荣南从此在这个世界上就是孤身一人。

薄夜看了眼资料,没说话,总觉得荣南的种种所作所为,和荣北出事,脱离不了干系。

啊……不会又是一个和温礼止一样的变态妹控吧……薄夜点击鼠标继续浏览接下去的字,可惜了没有荣北的照片,估计是被荣南封锁住了,不然还想看看荣南妹妹长什么样。

脑子里问题一个个掠过,既然是一对兄妹,哪怕不是亲生的,也肯定有父母。

那么荣南荣北的父母到底又是谁?为什么唐诗也会被牵扯进来?薄夜想不出这些因果关系,里面可能还藏着更深的谜题,他合上电脑捏了捏眉心,继续拿出手机来调戏唐诗。

压力大的时候偶尔挑逗一下唐诗,也蛮令人心情愉悦的。

薄夜笑着打过去几个字,要不要来我家玩?【孩子他妈:不需要!谢谢!】【薄夜:这么客气干什么啊,反正也是你的房子,你来呀,你快来呀】【孩子他妈:请你不要这么浪!薄少请自重!】【薄夜:我浪不是一直的事情吗?我不要脸惯了,你说我,我也不改。

】【孩子他妈:……】遇上不要脸的还真是没地儿说理。

唐诗父母又出事了可是薄夜并没有能够缠着唐诗很久,因为后来叶惊棠的一通电话就把薄夜的注意力全都吸引走了,你还记得唐诗的那对父母吗?他们出事了!薄夜直接从家里站起来,最近因为薄氏暂停运转所以他一直没什么事情待在家里,为了能够靠唐诗近一点,他甚至一直都住在白城的那套别墅里,现在拿了大衣直接出门,打算去找叶惊棠。

现在还在医院里吗?对的,精神失常到了相当严重的地步,我也是刚接到的通知。

唐诗的父母,薄夜一直都拜托了叶惊棠帮忙留意,因为叶惊棠家里在这方面手伸得比较长,这也是上次丛铮出事,叶惊棠可以带着他们出入严密的军事医院的原因。

但是薄夜不知道,这个变故来得那么快。

他出门的时候,路过唐诗他们公寓的那栋楼,皱着眉深深地沉默了一会,在唐诗和隐瞒里面还是选择了隐瞒。

抱歉唐诗……不管来几次,哪怕你会再次受伤……我还是会对你选择隐瞒。

哪怕薄夜知道,唐诗已经因为自己被隐瞒而生气了,他还是会继续保持这个态度,因为一旦知情,就很有可能致命。

薄夜自己开了车子,往叶惊棠给的地址过去,二十分钟后到那里的时候,还未靠近病房,走廊里来来回回就跑动着无数医护人员,各自都忙着手里的任务,叶惊棠站在那里,看见薄夜来了,才上前,感觉已经彻底神志不清了。

什么意思?薄夜深呼吸一口气,面对这种打击没有回过神来。

他好歹……好歹想把二老的身体养好了,再接出来,让唐诗安心一下的……现在怎么,怎么出了这种问题?难道之前……他们说的给他们喂药的人,还在和他们有联系?薄夜一直以为这个人是丛曦,所以丛曦死后,他就彻底打消了怀疑,甚至觉得唐诗的父母已经安全了,但是没有想到背后另有其人。

是谁?福臻?荣南?薄夜脑子里掠过一个个名字,可是现在得不到任何答案,他眉头紧锁,喊白越和江凌过来看看,会不会有效果?或许。

叶惊棠叹了口气,他们已经严重到了出现幻觉……甚至说什么都听不清,活在自己世界里的地步,有的时候严重还会口吐白沫。

薄夜不可置信看着眼前的唐诗父母,根本想象不出来这对曾经光鲜亮丽的夫妻,到底是得罪了谁……会变成这样。

或许,自己也是罪魁祸首之一吧,毕竟当初让唐家家破人亡,可是他薄夜一手造成的啊,之后那些伤害叠加,也不过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这个时候正好有医生走进来,两位先生请让让,我们要给病人注射镇定剂。

啊。

薄夜立刻让开一条道,看着他们在那里忙碌,心里有些着急,随后道,那个我问问,现在病人情况怎么样,意识如何?苏祁比他更加温柔不行。

医生摇摇头,现在还是好的……以后脑瘫都有可能。

你们把他们俩送来我们医院太晚了,体内好多毒素积累到了一定程度,都已经扩散到了身体的各个器官。

薄夜眼里闪过一丝阴沉,难道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解决丛曦以后,薄夜见过他们一次,过了贞子很干脆把这对夫妻挪出了原来那个医院,也不知道这期间是否还有人来对他们下手……该死的,是他掉以轻心了。

叶惊棠知道薄夜内心肯定很多念头,但是现在他也不知道说什么来安慰薄夜,只能道,看情况吧,原来医院的监控查了吗?没有。

薄夜的声音很低,像是隐隐透着一股怒意,我会拜托祁墨去查。

嗯。

叶惊棠看向病房内,等下你陪着他们说说话吧……虽然他们已经可能……不能再和外界有正常的沟通交流了。

薄夜垂下眼睛,漆黑的瞳仁里划过一丝痛楚。

唐诗……属于你的东西,我连一丝一毫……都保护不了。

薄夜回来是在当天夜里,他满身疲惫,不过还是路过hof的时候给唐诗带了巧克力回去,先去了一趟唐诗他们的公寓,推门进去看见唐惟坐在客厅玩狗的时候,薄夜笑了笑。

啊爹地,你怎么来了?门开着,怎么不关?薄夜嘟囔了一句,你们是不是都习惯在家不关门?这习惯不好啊。

唐惟笑了笑,没有,苏祁叔叔送东西过来了,我妈妈下楼帮忙搬一下,所以暂时门不关,一会他们还要上来。

薄夜脚步一顿,苏祁?送什么?啊,就是送了一台超级电脑,说是给我买的,还能触控,类似SurfacePro,不过比它还要高级。

唐惟抱着小夜夜,坐在沙发上,小短腿一晃一晃的,脸上挂着欣喜激动,以后我可以用更高级的技术来和你们一起编程序了!超级电脑……看着唐惟眼里的渴望,薄夜的喉结上下动了两下。

隔了好久,薄夜才哑着嗓子问道,苏祁主动想到帮你买的吗?唐惟毫无发觉薄夜的异样,特别开心地说了一句,是呀是呀!我都没想到呢,苏祁叔叔说出国一堂,就给我带来了,是从国外专门的科学研究院空运回来的,估计也不便宜。

不过价钱这方面他倒是不担心,以唐诗的骨气,估计买电脑的钱都会一五一十打回苏祁的账户里。

毕竟她不会白拿人家这么贵重的东西。

薄夜忽然间觉得自己手里拎着的一小袋巧克力是那么的,可笑。

男人不说话了,隔了好久才道,嗯……我就是刚忙完事情,过来看看你。

啊!hof的巧克力蛋糕!唐惟眼尖,一下子就看到了薄夜手里的甜点,爹地我爱你!我一直都想吃,我妈说我吃太多对牙齿不好,真是的。

薄夜无奈地笑了笑,这正好是我买给你妈的。

唐惟听了之后,立刻撅起嘴来,我懂了,言下之意就是其实根本没有想到我……爹地,我太心寒了,你怎么能这样,苏祁叔叔出国一趟还能给我带礼物呢。

在你眼里我是什么薄夜被小孩子的无心之语伤到了,他知道唐惟不是故意的,就笑了笑,那我下次给你带,你想要什么?哼,目前暂时没有。

唐惟看着薄夜坐到他旁边来,伸出小手指戳了戳薄夜的胸口,爹地,想要什么,不是等人家说的,是要自己在日常生活里用心去观察,去了解的……薄夜被这话说的一阵恍惚,随后才低声应下,嗯……我知道了。

察觉到薄夜好像不是很高兴,唐惟以为是他最近忙着工作,所以累了才导致兴致不高,小男孩找出一副拼图来,反正还闲着……你陪我玩吧,等我妈咪他们搬上来然后装好电脑,我们一起试试!可以。

薄夜转身坐到了唐惟的对面,两分钟后苏祁帮着唐诗把电脑主机箱搬上来的时候,看见客厅里的薄夜,都愣住了。

男人搬着主机箱问了一句,你怎么来了?薄夜淡漠道,下班过来顺路看一趟。

额……怎么感觉口气很不善啊。

苏祁想了想也是,毕竟他俩喜欢的是同一个女人,没打起来算不错了。

苏祁进房子像进他自己家一样,先将唐惟把电脑放好了,随后唐诗进来,端着一块屏幕,看见薄夜的时候也愣了愣,诶?你来啦?薄夜忽然间觉得,他才像是一个客人,而唐诗和苏祁就是这个房子的男女主人。

想起曾经他不在的那段日子里,都是苏祁陪在唐诗身边的时候,薄夜感觉自己的情绪有些无法克制,很多冲动的话语差点脱口而出。

唐诗和苏祁一前一后进了唐惟的房间,估计是鼓捣怎么安装电脑去了,可是薄夜眼睁睁看着唐诗和别人相处,内心简直就是醋缸都要打翻了,男人握着拳头,脸上表情明显阴沉。

但是唐惟没发现这一环节,他觉得挺正常的,反正只是装个电脑而已,他向来都相信自己妈妈有分寸,就乖乖在那里玩拼图,然后薄夜没忍住,问了一句,惟惟……啊。

唐惟抬起头来看了自己的父亲一眼。

你对于苏祁是怎么看的呢?薄夜眼里带着很多唐惟看不懂的情绪,小男孩低声笑了笑,随后道,不是个好人,也不算个坏人。

这个回答,让薄夜出乎意料之外。

然后男人又缓缓说了一句,那么……你眼里的我呢?唐惟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爹地,我觉得你平时一定是动漫里面的反派。

薄夜有些惊愕地挑挑眉,怎么说?因为正派一般都是温暖又充满爱意的,才不是像你这样凶狠又心机深。

准确来说,你应该是个很坏的反派。

唐惟摸着小夜夜的耳朵,喃喃道,可是我发现了,并不是所有温柔的人是好人。

你的坏,你的穷凶极恶,每次到了最后,竟然成为了我的保护伞。

人性的好和坏到底该有什么来分辨呢?薄夜听到唐惟这么说,心口像是坍塌了一块,所有的防御都跟着软了下来。

情绪崩溃口不择言他伸手摸了摸唐惟的脑袋,只是饶是如此,哪怕唐惟心里的的确确有他的存在,薄夜却丝毫得不到安全感。

他终于明白了自己患得患失的来源,或许就是……因为唐诗身边同样优秀的男人太多了,这让他在一定程度上对自己的立场开始动摇。

薄夜站起来,正好看见唐诗和苏祁走出来,冲唐惟挥挥手,你要不要过来看看?小夜夜倒是跑得比唐惟快,先一步窜到了唐诗面前,也像是要凑热闹似的,伸出舌头来给唐诗打招呼,苏祁蹲下去摸它,它也不反抗。

薄夜就看着唐诗和苏祁站在一起,想到之前唐惟说的苏祁对他好,出国一趟还能给他买电脑回来的言论,内心所有的情绪都到达了一个顶点。

他站起来,阴沉着一张脸,我先回去了。

诶?其余人都没发现薄夜的异样,唐诗还邀请道,不来看看惟惟的新电脑吗?薄夜盯着唐诗看了好久,久到苏祁感觉到有些奇怪,问了一句,你是不是心情不好?薄夜冷笑一声,阴阳怪气道,啊,没有,我看见你们挺开心的。

唐诗皱眉,是我做什么惹到你了吗?薄夜站在那里,面对唐诗和苏祁这样的姿态,他不知道为什么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了。

或许和唐诗有关,在一触碰道唐诗有可能和他远离的时候,薄夜就会变成现在这样,患得患失。

他记得,上一次……也曾有过摧毁一切努力,变成过去那个自己用语言伤害别人的经历。

薄夜深呼吸一口气,刚想让自己忍住,可是背后苏祁又问道,没事吧?薄夜。

唐诗拉了一把苏祁,他一直都这样,情绪莫名其妙,你别去管他。

薄夜所有的怒意都被这句话给点燃了,男人猛地回头,凛冽眉目如同刀锋,分秒间让人仿佛置身冰天雪地,他一字一句道,可不是么?在你眼里我就这样呗。

你说话能不能好好说?唐诗被薄夜话里另有深意的意思给刺伤到了,她觉得自己的接纳已经做得很明显了,就像是在打以前那个自己的脸,都这样让步了,薄夜得寸进尺还想要什么?两个人观念不和,很快就有了情绪摩擦,薄夜站在那里眼神阴沉,死死盯着唐诗的脸。

而后薄夜低笑一声,当我什么都没说。

看看他这种态度!唐诗气得胸口都哆嗦了,好,你没说,你最好一辈子别说!最开始话也是他自己挑起来的,现在又故意来一句当我没说,这不是抬杠是什么?我捅你一刀也能收回去吗?唐诗红着眼睛反问一句,你能不能……改改出口伤人的习惯?可是薄夜这种人,都到了这个时候,是不可能让步的,面对唐诗这样的表情,男人一股气直接涌了上来,当场翻脸转身,得了吧,我知道你心里就差一刀捅死我了,在这里装什么善良呢?重复伤害不是好人听见薄夜这种带着强烈嘲讽意味的话语,唐诗先是愣了愣,回过神来就回击。

薄夜你——可是她气红了眼睛刚要追上去,就见薄夜大步走出客厅,随后哐当一声摔上了客厅的门。

唐诗站在那里,恍然无措,手脚发凉。

她做错了什么事吗?不……为什么又是这样,每一次……在她想要尝试着重新开始的时候,薄夜就要将她打入地狱呢?薄夜在摔门而出之后,所有的念头一股脑儿都冲到了脑子里,他蹲下来深呼吸了几口气,感觉手还在哆嗦。

很久……没想向唐诗发过那么大的火,他都不知道要如何收场……凭着一时冲动全都说出来了,可是之后要怎么办呢?薄夜闭上眼睛,狠狠咬着牙齿,他这辈子就没有那么低声下气过,可是到头来,他在唐诗身边也不过是个普通男伴,没有任何特殊的。

他是正常人,也会嫉妒,虽然他说过自己不求回报——可是人心都是肉做的,感觉到冰冷,也会跟着受到打击。

薄夜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回到自己别墅里的时候,都是一路漂移过去的,如同一个游荡的幽灵,后来他在沙发上坐下,仰着头紧闭双目,胸膛不停的起伏着。

许久之后男人才将这口气喘过来,而后薄夜一把抓起了边上的药瓶,几片药粒倒在掌心,他没有喝水,愣是干呕着吞了下去。

没人知道他们各自内心的煎熬,因为经历过太多,重新追究一遍责任,都是一次新的伤害。

薄夜觉得心情烦躁,就下去地下室酒窖挑了一瓶酒上来,可是当他想起这个酒窖也是他和唐诗共同设计的时候,就一下子没了喝酒的念头,拿了酒就放在那里,随便开了个口子,浓郁的红酒香气从破碎的橡木塞子的漏缝里钻出来,原本该是高贵奢华的味道,现在对于薄夜来说,却是一种折磨他的利器。

最后薄夜还是开了酒,他举起一杯随后一大口喝下,闭上眼睛就是唐诗和苏祁在一起有说有笑的画面。

薄夜觉得,他所有的理智,都被这幅画面给击到崩溃了,其实他就如同唐惟所说,一点都不阳光正面,薄夜心里太多阴暗的念头,如同一个疯狂滋长的心魔,不管他用什么样的态度去克制,那些自私的,想要毁灭的念头始终存在。

可能有的人,天生便是反派。

薄夜一直觉得自己就是这种人,无论内心辩驳,自我洗白再多次,他始终都清楚自己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既然当不了守护公主的正派,那么他一直以来坚持的到底是什么?薄夜的内心世界一片混乱,他陷入一种钻牛角尖式的自我否定里,到了后来男人将酒杯狠狠一摔。

玻璃摔了个粉碎,一地的玻璃残渣看起来令人觉得触目惊心。

薄夜没说话,眉目沉郁,眼神阴森,他用一种死气沉沉的目光扫视了周围一圈,身边手机在疯狂震动,可是男人置若罔闻。

她的身边又不缺他半小时后白越到达薄夜别墅的时候,一脚踹开门,冲进去就对准薄夜的人中一顿狂掐,你疯了是不是!你不要命是不是!薄夜猛地睁开眼睛,没死呢。

酒味这么重……白越狠狠啧了一声,前阵子一直跟你说的,找我做复查找我做复查,为什么拖着不做?薄夜眼睛眯起来,一张脸清冷妖孽,可能是因为眼里没了一切,所以才更显得冷漠又无畏,他撑开眼睛的一条缝来,冷笑了一声,怎么了?你这不是找死么?白越狠狠拽了一把薄夜的衣领,起来,发生什么事了?薄夜对着白越道,我可能跟你一样了。

跟我一样?白越吓了一跳,我靠,你喜欢男人啦?滚蛋!薄夜伸手一把推开白越,身上的酒意再次传到了白越的鼻子里,白越撩了一把头发,你这幅样子倒是很少见。

我说。

薄夜深呼吸,胸口郁结得不到解脱,我说,在唐诗方面,我可能立场和你跟江凌一样。

白越站在那里愣了数秒,随后说了一句,啊……单恋啊?薄夜感觉自己要一口血吐出来了。

白越低头看了薄夜一眼,随后叹了口气,何必强求呢,在唐诗身上放那么多希望,统统都收不回的时候,这些希望就会变成……压垮你的绝望。

可是薄夜,你能怪唐诗吗?唐诗从头到尾,没有强迫过你任何事情。

薄夜捂着脸,喘着气笑,怎么,你是想说我犯贱么?有些话不必我直白说。

白越拍了拍薄夜的肩膀,当你把想要活下去的念头寄托在一个人身上的时候……你就要做好准备,以后有一天,也会因为这个人而死去。

太过于急切渴望一件事的时候,就必须要承担同时而来的希望落空。

薄夜现在才明白这种道理,原来爱恨从来都是两难。

嫉妒和爱情是同时存在的。

白越抓了薄夜一把,起来,去复查。

我不。

薄夜捂着自己的后腰,死了算了。

说什么呢!白越拔高声调,不要活了吗!事情做了那么多,怎么能半途而废?老子辛辛苦苦把你救回来——可是唐诗根本不需要我!薄夜终于忍无可忍,歇斯底里地吼了一声。

这声音太过嘶哑,白越都被吼得哆嗦了一下。

而后他怔怔地看着薄夜抬头,那个原本呼风唤雨的男人,如同一条打了败仗的小兽,抬起脸来的时候,挂了满脸的眼泪水,他喃喃着,她要还是五年前那个手无缚鸡之力,被保护得柔弱善良的女人该多好……可是我这阵子越来越发现……现在的唐诗,身边根本不缺我。

岁月和他,共同将唐诗磨砺成了铁石心肠的模样。

白越太难得见一次薄夜哭,整个人都愣住了。

薄夜你……算了。

薄夜用力咬着牙齿,握紧的拳头都在发颤,不爱了,无所谓了,破罐子破摔了,她随便找什么男人都跟我没关系——本来就跟我没关系,还不是我倒贴强撑!作为薄夜忘了唐诗这是白越第一次从薄夜嘴里听见如此破罐子破摔的话,他吃惊地瞪大了眼睛,薄夜……你……薄夜不说话了,眼眶微红,男人声音带着颤抖,无所谓了,我真的累了。

唐诗现在的日子很好,我在不在都一样。

你现在是进入消极的想法了所以不管唐诗怎么样,你都觉得她不需要你。

所以事实上,是你自己在厌恶你自己。

白越皱着眉头,你需要好好静心修养一段时间,这样才能缓过来。

是他自己在厌恶自己。

厌恶……没有办法给唐诗撑起一片天的自己。

你说的没错……薄夜低低地喘了口气,就是我自己厌恶我自己。

连带着,都不敢面对唐诗。

其实你这种情绪太正常了,我早就预料到了。

白越的声音冷静下来,他开始像个机器一样运转着,让薄夜觉得甚至眼前的人只是一台会救命懂医学的机器人——因为白越一旦认真的时候,就没有丝毫的人气,连同面孔都会变作灵魂出窍的玩偶,他仿佛和这个世界隔离了。

白越道,因为人的情绪都是有个平衡点的,好的和坏的,会造成积极和消极的两种影响,像你这样一直为了唐诗付出的人,嘴巴上说着不求回报,但是当你发现对方真的没有给你一丝回应的时候,你的大脑就会潜意识记住这个人的冷漠。

哪怕你到最后再一味地为唐诗做多少事情,然而伴随着你为她的努力,紧随而来的……那便是怨气。

怨气。

那种能够一夕之间摧毁薄夜所有理智的情绪。

这个世界上没有圣母,更没有真的只要付出就不求回报的人,只要是人,就存在阴暗面,就像只要有太阳,就一定会有阴影的存在,光和影都是同时存在的,薄夜,你做不到那种傻乎乎的圣人,所以你的情绪在积累到了一定的程度的时候,就肯定会崩溃——白越深呼吸一口气,就是现在。

就是现在。

薄夜感觉自己浑身血液逆流,我以为我这辈都可以为了唐诗一句话去死。

你的确可以,但是同样的,你也需要回报。

白越死死盯着薄夜的眼睛,犀利地回答,这句话的深层含义应该是——‘唐诗,你的一句话,我就可以为你去死;但是,我要你记住我,记住我为你而死。

’这才是你所想要的。

你说的没错。

薄夜捂着脸笑了,明明脸上的眼泪都还没干,我真是个自私的人啊,一边说着要为了唐诗付出,一边却又拼了命要让她回应我。

很正常,因为你是个人啊。

大家都是有血有肉的人,就像唐诗一开始的恨和决绝,所有的情绪极端存在,这就是你生为一个人的证据。

白越道,如果你想斩断这一切,很简单。

薄夜抬头,呼吸都跟着静默了。

忘了唐诗。

白越一字一句,像是要用这话给薄夜催眠一般,忘掉她,作为薄夜,仅此而已。

死气沉沉被他刺伤这天夜里,唐诗因为薄夜突如其来的脾气导致自己的心情也很不好,给唐惟装修好了电脑以后,苏祁歉意地笑着,抱歉啊,让你难做人了。

没事。

唐诗淡淡地说道,我不是不明事理的人,这事儿是我和薄夜之间的纠纷,你没必要自责。

虽然唐诗是这么说的,但是苏祁觉得,薄夜突然变得暴躁应该也有他一份,或许就是因为他的存在刺激到了薄夜,才让薄夜彻底失控——可是,薄夜不像是会失控的人啊。

薄夜那种人,永远是对自己最残忍的,哪怕在崩溃的尽头,都会摒着一股冷静到可怕的理智,这样的人,怎么会轻而易举地失控了呢?苏祁想不通这个答案,就像他也无法预测唐诗对于薄夜到底有多重要,重要到了唐诗一个眼神……就可以让薄夜所有的防御溃不成军。

她是薄夜的铠甲,却也是薄夜……最痛的软肋。

苏祁回去的时候,唐惟扒在门口看了一会,随后道,苏祁叔叔是不是还在喜欢你啊?薄夜有些意外唐惟一个小孩子会问起这种问题,问这个干什么?我发现爹地的确有点奇怪,苏祁叔叔没来的时候好好的,一来就这样了。

薄夜其实一直都在压抑自己内心对于唐诗的疯狂念头,很早之前他也曾失控过一次,在病房里压着唐诗,用各种带着攻击性的语言侮辱她,情况和现在何其相似。

或许那个时候,薄夜的理智就已经到了摇摇欲坠的边缘,于是在今天彻底——爆发。

唐诗也不知道到底怎么会变成这样,可是她又觉得,啊……薄夜发火了。

真好。

为什么真好?她不知道,说不上来。

可是她总觉得,这样的薄夜,似乎才更真实一点,有阴暗的地方,有想要发泄的怒气,而不是这段时间一直迁就别人而强行压抑着自己想法的男人。

她知道自己一直觉得薄夜要和这个世界告别的错觉是从哪来的了,因为这阵子的薄夜让她觉得死气沉沉。

没有一丝一毫自己的感情,所有的,似乎都是在为了别人。

唐诗叹了口气,又觉得自己挺犯贱的,薄夜都这样阴阳怪气讽刺她了,她却还在为他着想。

多好笑啊。

唐惟看着唐诗脸上复杂的表情,小男孩低下头去,会不会是,今天我说苏祁叔叔的好话了,所以爹地……不高兴了。

不会。

唐诗摸了摸自己儿子的头,他应该不会为了小孩子的话发火,你别多想。

不是要试试新电脑吗?走,我和你一起开机去。

好啊!唐惟一听到新电脑,立刻又重新兴奋起来,走走!我去线上联络师傅,让他们见识见识我新超级电脑的运作速度!唐诗看着唐惟蹦蹦跳跳跑进去的背影,笑得嘴角一点一点收敛起来。

她收紧了垂在身侧的手指,眼里出现了一种平时没有的情绪。

如果说没被薄夜刺伤……那才是骗人的吧。

太过自私弄疼她了这天晚上温礼止回去的时候,看见温明珠在花园里一个人坐着,男人迎着月光夜色走上去,皱着眉头,你怎么又……跑出来了?我在等你和唐诗姐姐回来。

温明珠看了看他身边,啊?她没和你一起么?能不能收起你那点念头。

温礼止冷笑一声,那是薄夜的女人,我没那么多兴趣来跟你解释别的。

温明珠哆嗦了一下,低下头去,对不起,是我说错话了。

温礼止冷哼一声,随后又道,你怎么会在外面?温明珠死死抿着嘴唇。

说!温礼止看她表情就知道了事情不对劲,刚想再说话逼问的时候,背后传来一道声音,哥哥大人也少说点吧,是我带着明珠出来的,这个应该不过分吧?温礼止转身,看见路泽西站在花园边上,手里还捏着几支刚剪下来的玫瑰花,看样子大概是和温明珠约好了要一起做一点花瓣纯露,所以才会大半夜来花园里采集。

大晚上的来我们家就很可疑了,还要把明珠喊来花园。

温礼止双手插兜,路泽西,是不是觉得你是温明珠的青梅竹马,就可以随便出入我们家不避嫌?温明珠以后也是要嫁人的,你这样对她名声不好不知道吗?啧啧。

路泽西冷笑了一声,那我娶她不就得了,哥哥大人在着急什么呢?我们家明珠可爱柔弱,追她的人随随便便都能排个长队,到底是谁别有深意,可这真说不准。

温礼止眼里已经隐隐出现了寒意,勾唇笑得极狠,是么?那得看明珠愿不愿意,哪怕你们真的订婚了,大半夜过来找,这也不是规矩!拜托,现在可是21世纪诶,你是活在古代吗?男未婚女未嫁,两情相悦,我们怎么就不能晚上出来剪花了?路泽西过来温明珠身边,温明珠轻轻抓了一把他的袖子,你少说两句……不。

路泽西道,我觉得,温大哥你越来越过分了,明珠没成年的时候,你保护她,这很正常,可是现在明珠已经是个成年人了,你还管着她一举一动,这有点……令人无法忍受。

这是你单方面的想法而已。

温礼止上前将温明珠直接从路泽西身后扯过来,明珠是我们温家唯一的千金,当然一举一动要接受良好的调教,你以为谁都是你,大半夜找大家闺秀玩?嗤。

路泽西低低地嘟囔了一句,温大哥真古板。

温礼止脑门突突直跳,我让司机送你回家。

别啊。

路泽西一下子变了表情,我都说好了,今晚去明珠家里,我要和她一起调香水。

想都不要想!不知道哪来的怒气,温礼止抓着温明珠手腕的手指猛地用力,力道大的让温明珠低低叫了一声,啊……你弄疼她了!路泽西这人向来宝贝温明珠,你怎么能这样呢!大不了我走就是,撒火气在明珠身上干什么!笼中鸟雀毫无自由温礼止听见路泽西维护温明珠的那些言论,就很想笑。

路泽西的心思,路人皆知,何必还抱着好朋友的念头过来装一幅关系好的样子?喜欢就直说啊。

温礼止没忍住,嘲讽出声来,你求求我,没准我会把我妹妹嫁给你。

无耻。

路泽西咬着牙,对着温礼止说道,温大哥,明珠现在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我们父母双亡,明珠就像我的女儿一样,我把她养大,在我眼里永远是小孩子。

温礼止面不改色地说出一长串话,随后抓起温明珠的手,回房间,我喊人送路泽西回去。

道貌岸然。

路泽西愤愤地说了一句,温礼止欣然接下,随后眯眼狠狠笑了笑,像是面对路泽西这样找上门来的挑衅丝毫没有任何态度,路泽西所有的攻击,在他面前都不过是跳梁小丑。

对于温礼止来说,他是不可能将温明珠亲手送人的。

因为温明珠欠他的太多,所以没有他的允许,只能让温明珠一辈子困死在温家。

所有的一切,他都还没亲手问她要回来。

路泽西满脸不甘心地被温家的管家送走了,随后温礼止抓着温明珠的手猛地用力,将她直接拖进了客厅。

温明珠是那种柔弱无力的女人,如同一朵随时会被人折毁的花朵,和唐诗那种清冷骄傲的类型截然不同,她不知道如何自我保护,在面对温礼止的暴怒的时候,通红着一双眼睛,凭着本能反抗求饶。

她只能一遍遍道歉,对不起……哥哥我错了你别生气……对不起,我再也不和别人来往了……温礼止暴怒,原本在路泽西面前刻意装出来的冷静在这一刻被彻底撕毁,男人将她摔在沙发上,温明珠吃痛,脸上露出了恐惧的表情。

她一直以来都活在温礼止的阴影下,甚至被他圈养成为一只牢笼中的金丝雀,所有的自我意识都被温礼止所摧毁掌控,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一切,脑子里掠过唐诗那双清冷的眼睛,忽然间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到底……到底要多努力,可以成为那种能够自我保护的人?救……救救她……温礼止用力掐住了温明珠的脖子,一字一句,若是语言可以伤人,温明珠现在已经已经千疮百孔,我真是小看了你啊,温明珠。

居然有这个本事让路泽西为了你跟我对抗,你别逼我弄死路泽西,嗯?温明珠相信,她哥哥温礼止向来都是凛冽冷漠大逆不道的人,他一定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温明珠本能反应就是立刻阻拦自己哥哥的想法,别——哥,你不要伤害路泽西,我求求你……我求求你。

温礼止浑身汗毛都要竖起来了,他只见过温明珠求饶,一遍遍跟他说对不起只为了保全自己的模样,如今却为了另外一个男人,甚至想要反抗他!温礼止怒了,你在我面前提路泽西,你确定不是把他往火坑里推吗?都是我错不要伤他温明珠红了眼睛,哥,你不能这样……我的错,全部都是我的错。

千万不要伤害到路泽西啊。

温礼止怒极反笑,随后一把扯住温明珠的头发,你为了路泽西可以做到什么程度?温明珠愣了愣,就看见温礼止压下来,那张从来只会存在在她噩梦中的男人忽然间一下子逼近她,凛冽的气息喷洒在她周遭,温明珠整张脸刷的一下变作惨白,身体甚至都开始缓缓颤抖起来。

她……开始越来越害怕眼前的男人了。

为什么,明明只是喜欢温礼止而已,会让人这么痛苦呢?温明珠把脸偏过去,不敢面对温礼止的眼睛,然而男人眼里的情绪太过危险,如同一只嗜血的妖孽,眸中带着触目惊心的情绪。

他直接捏住了温明珠的下巴,知道她想逃避,所以强迫着她,用力把她的下巴扳过来,让她不得已面对他。

随后男人眯眼笑得极狠,一字一句地说道,是不是为了路泽西,做什么都可以?温明珠呼吸急促,整个人都开始剧烈颤抖起来,她的防线几乎快要崩溃了,这样的温礼止实在是太可怕了。

别……哥……温明珠的头发凌乱地散开来,你到底想要做什么……我只是觉得路泽西身为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青梅竹马啊……温礼止拖长了声调,故作暧昧地说着,多么亲密的一个词语啊,你把他当做好朋友,你知道他用什么样的眼神看着你吗?温明珠觉得自己快要喘不上气了。

你到底是真的天真……温礼止的表情一下子变得极为狠厉,随后将温明珠整个人狠狠按住,还是说,这一切都是你装出来的假象呢?温明珠,你这个冒牌货,真的以为自己算是货真价实的温家千金吗!温明珠被这番话刺得心口剧痛,她无力地闭上眼睛,随后察觉到温礼止在一颗一颗解开她身上的扣子。

不……不行……不要这样……温明珠想伸手,却被温礼止察觉动作,将她双手都捏住了摁在头顶,不是说让我不要伤害路泽西吗?不是为了路泽西可以做出很多吗?那么……给我见识见识你的诚意啊,温明珠。

他喊她温明珠的语调极尽嘲讽,像是一个个耳光打在温明珠的脸上。

温明珠的眼泪没忍住,她知道自己现在哭了一定很丢人,可是怎么办,这几年实在是太过痛苦了,所有的情绪到了一个顶点的时候,那就要彻底决堤,根本忍不住了。

于是她当着温礼止的面,眼泪一滴一滴地落了下来,直到自己的领口都被打湿了,温明珠哭得像个绝望的小孩,她抽泣着,眼里带着令人都觉得窒息的绝望。

温礼止的手就这么停在她胸口的纽扣上,接下去的动作都在瞬间被人摁下了暂停键。

他知道温明珠脆弱,知道她的忍让退缩,可是似乎……也没见过温明珠哭过。

失去一切拜你所赐她哪怕受了天大的委屈,也只是红着眼睛咬着下嘴唇,却没有一次哭得像现在这么绝望过。

温礼止呼吸跟着加速了,也不知道要如何和温明珠说话,只是见她哭,他在那一瞬间猛地恢复到了清醒。

理智让他清晰地意识到,他把她弄哭了。

把这个所谓的妹妹。

温礼止重重啧了一声,起身从客厅茶几上抽出几张餐巾纸,随后皱着眉头将餐巾纸丢在温明珠的脸上,如同羞辱她一般,用着嘲讽的语气说道,多大点事儿就哭啊,温明珠,你对路泽西的爱可真肤浅,原来连这点程度都忍受不了吗?温明珠没说话,一只手攥住了自己两边咧开的领口,随后另一只手遮住自己的眼睛,企图给自己留下一点尊严。

越是这样的动作,就越是让温礼止愉悦。

我以为你有多深爱他呢。

温礼止扯了扯自己的皮带,随后笑着凑近了温明珠的脸,既然做不到,就干脆别替路泽西把责任拦下来,做不出来的事情就少夸大其词,懂吗?温明珠没说话,瑟瑟发着抖。

温礼止冷笑一声,拔高了声调,重复了一遍,懂,了,吗!温明珠猛地一抖,被吓得条件反射就点头。

见她这副毫无尊严的样子,温礼止拍了拍她的脸,如同在拍一只宠物小狗,眼里毫无怜爱之意。

这样一个女人的眼泪,根本信不得。

觉得委屈吗?温礼止好整以暇,双手抱在胸前眯眼打量温明珠的模样,把手拿开。

温明珠放下了盖在脸上的手,一双眼睛哭的红肿,若是让旁人看见,该夸一句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可是这样的温明珠,在温礼止眼里,却是恶心到了极点的女人。

给谁看呢。

温礼止笑着说道,路泽西要是知道刚刚你做出来的事情,估计会找我拼命把?温明珠用一双无神的眼神盯着温礼止,像是被掏空了灵魂,眼里空的可怕。

再也没有一丝光亮。

温礼止被她这样麻木的眼神所刺痛,他拼尽一切在讽刺温明珠,可是当这些讽刺扎在温明珠身上却得不到任何回应的时候,这样的落差感会让他觉得自己对温明珠来说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他上前,温明珠缩在沙发上往角落靠。

看,她果然还是怕他。

温礼止道,下次再敢和路泽西在半夜的花园里碰面,我就打断你的腿。

温明珠用一种带着哭腔的声音道,可是……我没有做什么事情。

我不想听的你解释,对我来说,你这种女人嘴里说出来的话可信度实在是太低。

温礼止转身走上楼梯,用一种冷漠到了近乎无情的眼神最后看了温明珠一眼,好好收拾一下自己,太难看了。

难看?她难看成这样,是谁造成的?温明珠觉得自己的心都快痛到碎掉了,疼痛让她不顾一切朝着温礼止说道,哥,你是不是觉得我活该?是不是觉得我就该赎罪?是,我是让你失去了最重要的人——可是我没有的一切,也都拜你所赐啊!放过我吧只有去死听见这句话的瞬间,温礼止所有的表情悉数僵在脸上,他似乎是没有想到温明珠居然会这样说话,毕竟在他眼里,这个女人从小就是哭哭啼啼没了他不行的人。

为什么……如今会想要竖起全身的刺来反抗他?温礼止站在楼梯上往下看去,脸上带着冷笑,随后看着在沙发上的温明珠一个人慌乱地整理着自己的衣服,他注视她,如同注视着一条狗。

而后男人低沉地说道,温明珠,你别搞得自己多委屈。

这世界上委屈的人多了去了,但是偏偏没有一个像你这样无耻。

无耻。

他竟说她无耻。

温明珠只觉得内心像是有刀子剜过一样,随后看着温礼止一步一步踩着楼梯上去,每走一步,如同在拉远他们之间的世界距离。

这辈子,温明珠都跨不过一个女人的生死。

所以,她注定在自己这颗荒凉的星球上一个人孤独终老。

唐诗是在第二天早上接到了温明珠的电话了,她还有点吃惊,自己只是走的时候顺路把名片递给了温明珠而已,没想到温明珠这么快就给她打了电话,可是当唐诗接起来的时候,女人带着啜泣的声音在那边道,唐小姐,我……你怎么了?唐诗愣住了,这个事情的发展有些超乎她的意料,不过想到温明珠那个性格,又觉得有些令人心疼,你是在哭吗?明珠?唐小姐……温明珠拖长了音调,像是在忍受什么剧烈的痛苦一样,我好难过,我真的好难过……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唐诗没有办法站在她身边,只能隔着手机用无力的语言去安慰,你别哭,先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慢慢来,不急。

我……温明珠哽咽了一下,我想死。

唐诗心跳猛地加快,明珠,你在想什么呀?怎么突然间这么消极?我知道,我这样对你来说太过突然了,可是我真的没有别的朋友,我也找不到别人可以宣泄……唯一可以宣泄的对象就是路泽西,可是温礼止已经对着路泽西翻脸了,以后可能连见面都不会让他们见面。

唐诗有些担忧,问了一声,你这样让我有点不放心,不如我来找你?温明珠一个人缩在被子里,一边瑟瑟发抖,一边对着唐诗道,不,唐小姐,你别过来,你来了,哥哥一定会生气的……哥哥。

唐诗忽然间明白了,抓紧了手机拔高声调问了一声,是不是温礼止对你做什么了?她就知道温礼止那种长得相貌堂堂的外表下,有一颗道貌岸然的心!我不知道怎么说,我只是觉得很绝望……在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任何活下去的希望。

温明珠按着自己胸口,明明没有受到任何皮肉伤,却觉得胸口疼得令人要窒息,一想起温礼止那个刀子一般冰冷的眼神,她就觉得难过,我是不是去死了,哥哥就可以放过我了?死掉就好一切终结听到她这么说,唐诗着急了,你在温家吗?我现在就过来。

你……你可以来陪我吗?温明珠还有些害怕,我怕你来了,我哥哥凶你,你确定要来吗?没关系。

唐诗知道温明珠现在是心理防线最脆弱的时候,就像是从前的她,这让唐诗根本没办法丢着温明珠不管。

我现在就去温家找你,你千万别想不开,知道吗?唐诗对着手机连连嘱咐,温明珠在那边哭得说不上话来,后来挂了电话以后,女人将手机攥紧,随后喃喃着,唐诗你……真的和她好像啊。

因为太像了,所以忍不住接近,忍不住把所有的负罪感都倾注在她身上。

面对一个认识不超过一个礼拜的陌生人,她都能做到这样善良。

为什么……死掉的不是我呢。

温明珠躲在被子里哭泣,内心被阴暗的浪潮侵蚀,当年的那个人也是这样,和唐诗一模一样……高高在上却又无比亲切,这样的人真是太耀眼了,而她自己……只能活在别人的阴影里一辈子。

去死就好了,去死就好了。

去死就不喜欢温礼止了。

去死了……一切都可以结束了。

温明珠掀开被子走下床,随后走到床边,看着窗外的一切,女人缓缓咧嘴笑了笑。

温礼止,你不是一直想要我这条命吗?那我现在还给你可好?让那个女人回来你身边……温明珠走到一边开启了电灯,而后开始在私人浴室里叮铃哐啷找东西。

隔壁房间的温礼止明明已经听见了声音,但是他觉得这是温明珠新的吸引自己注意力的方式,所以并没有在意温明珠的反常行为。

他甚至没有觉得自己对于这个柔弱的女人到底有多过分,所有的一切都是他满足自己私欲的手段。

他想让温明珠受尽折磨,不管用什么方法。

——此时此刻,温明珠打碎了自己一个玻璃化妆品,捡起那里的碎片,深呼吸一口气,手拿着玻璃,不停的抖着。

只要能够割下去的话,就可以放手一切了吧?此时此刻,温明珠脑海里最后掠过的,是温礼止那张冷漠的脸,细长的眉眼里带着天地苍凉的凛冽。

他的瞳仁里从来都没有一个渺小的她。

手腕处剧痛袭来的时候,温明珠闭上了眼睛,最终陷入一片漆黑的黑洞里。

温礼止,如果可以……下辈子,不要再遇到你了。

唐诗在赶到温家的时候,是在半小时后,她大口喘着气闯进去,随后一把推客厅的门。

温礼止坐在客厅里看书,看见唐诗推开半掩着的门,大步走进来,温礼止有点吃惊。

你怎么来了?温明珠在哪里?唐诗上前,看见温礼止还在这么悠闲地看着书,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你妹妹在哪里?怎么回事?温礼止先是阻止了唐诗闯入的行为,你怎么突然间过来了?明珠发生了什么事情?她的选择离开世界温明珠最近心理状态不对,我担心她安危。

唐诗往楼上看了一眼,她在楼上吗?温礼止对于唐诗这样贸然闯入感觉到了些许压力,不由得皱起眉头,你在说什么?不要在这里装蒜了!唐诗狠狠推开了上前阻拦她的温礼止,不知道为什么,像是来自身体的本能,她伸手指着温礼止,声音都跟着在颤抖了,温礼止我问你,你是不是觉得温明珠一辈子都不敢反抗你,离了你会死?温礼止也跟着反问,我不懂你这样突然间闯入别人家里胡说八道到底有什么意思。

唐诗,你以为薄夜保着你我就不敢动你了吗?唐诗正好因为最近和薄夜吵架心情不好,温礼止一脚踩中了地雷,而后女人怒目而视,走开!我想找温明珠,不想找你。

温礼止冷笑一声,她就在楼上啊。

哦我知道了,是不是温明珠在私底下联系你了,故意在你面前演戏,所以才这样急匆匆冲过来?我告诉你,这个女人表演天赋很强,你不用真的以为她会做什么——唐诗直接冲上楼来到温明珠房间门口,用力拍打着房门。

该死的,门被从里面反锁了!唐诗转身看见温礼止也跟着追上来,怎么回事?门反锁了!唐诗声音里带着无法形容的愤怒,这样你还觉得她在故意假装吗?温礼止被唐诗这话吼得灵魂都有点发抖,他握紧了拳头,眼里无意识地出现了紧张,不可能,她就是特意这么做——一定出事了。

唐诗对着温礼止大喊道,打电话喊120!等一下,你要干什么!温礼止刚想说话,就看见冲到房间门口的唐诗退后几步,随后深呼吸了一口气,在下一秒长腿猛的抬起,带着一股强劲的风的力道直直劈向那扇被反锁的门!温礼止在楼下都惊了,薄夜你老婆他妈的怎么比男人还强悍啊!只听见那扇房门发出一声剧烈的惨叫,随后连着手把都松动了,温礼止走到门口的时候,唐诗干脆利落反身又是一个回旋踢,将摇摇欲坠的门彻底从外面直接踹开来!温礼止站在那里,看着唐诗扳了扳指关节,随后走进去——下一秒,里面传出一声尖叫。

温礼止心一紧,跟着进了房间,换做平时,温明珠的房间他从来都不会进去,最多站在门口——因为他嫌脏。

可是现在,此时此刻,温礼止走进来的时候,呼吸都跟着停止了。

唐诗将温明珠从地上抱起来,柔弱的女人在唐诗怀里死死闭着眼睛,脸色苍白如同一个死人,似乎连着胸膛起伏都没有。

鲜血,顺着她落下来的手臂往下滑,一滴一滴落在早已鲜红的地板上。

温礼止眼底浮现起猩红的情绪,男人在那一刻没有忍住自己内心深处的震惊和剧痛,看着那鲜血从温明珠的手臂上滑下来,看着她细腻肌肤上几道触目惊心的疤痕,他觉得自己失去了所有的语言能力。

耳边只剩下唐诗一句质问。

你是不是觉得温明珠一辈子都不敢反抗你,离了你会死?若我没来等着收尸温明珠被唐诗抱着送去医院,那一夜鲜血染红唐诗胸前的衬衫,带着铁锈的血腥味在整个房间里弥漫,铺天盖地的,都是生命的血红色。

温礼止觉得自己全过程都是懵逼的,大脑里面各种声音嗡嗡作响,什么念头都有。

他以为自己可以这样无止休地折磨温明珠,直到这辈子的结束,可是偏偏没想过,温明珠会用这样决绝的方式来给整场的罪孽画上一个句号。

温明珠自杀了。

这换做以前,温礼止是怎么也想象不到的。

因为温明珠就是个脆弱,容易受伤的女人,她这辈子都活得心惊胆颤,怎么可能会以伤害自己来发泄?这个女人,她不是怕疼怕得不得了嘛?为什么……为什么会下这样的手?温礼止想不到答案,也不知道自己会为什么这样,看见温明珠躺在血泊里的一瞬间,心脏猛地狂跳着,甚至牵扯出剧烈的疼痛感。

死了倒好……死了倒是可以解脱了。

那么为什么,他会难过呢?温明珠抬头看向漫长的医院走廊,只觉得此时此刻,这个医院走廊如同一张血盆大口,在将所有的生命气息都一点一点吞没。

唐诗站在手术室门外,背靠着墙壁,正低着头在休息。

温礼止觉得喉间干哑,说出来的话已经是无比地低沉,你怎么会想到温明珠要想不开?唐诗双手抱在胸前,女人的下巴瘦削但是坚毅,她抬起脸来的时候,眸中带着犀利的嘲讽,你和温明珠一起生活了那么久,难道没有感受到她身上那种越来越重的绝望气息吗?温礼止被唐诗这个反问问得身体一僵,而后回过神来才道,说实话,我完全没有想到。

你也令我出乎意料。

唐诗嘴角带着冷笑,居然能把漠视和无情说得这么坦然。

温礼止,那好歹是你的妹妹!温礼止,那好歹是你的妹妹!唐诗这句话跟朕似的扎进了温礼止的心脏里,紧跟着男人变了脸色,猛地攥紧了手指。

妹妹?她算哪门子妹妹?她顶多是个替代品而已……真正那个女人,早就在两年前死了……尸骨无存!温礼止没把这些话说出口,毕竟有些内容牵扯到了他们家不能说出口的秘密,可是越是这样,唐诗越觉得眼前的男人可怕。

都到了这种时候了,还能维持着这样的理智,那么他的内心到底是有多硬啊?唐诗说不上话来,径自走开,说实话,对于温明珠和你之间的感情,我顶多也就是个外人,其实都不关我的事。

顿了顿,她继续道,我今天冲过来,完全是因为察觉到了温明珠情绪不对劲,她给我打了一个电话,内容很消极,我怕她出事才过来温家看看的,如果我没来……如果唐诗没来。

温礼止的眼神一下子冰冷下去。

唐诗嘲笑着,声音跟刀子似的扎向温礼止的身体,温礼止,那么你就等着给温明珠收尸吧!戏演够了原形毕露温礼止没说一句话,唐诗也不说话了,她甩手走人,觉得自己已经是仁至义尽。

所有的事情,劝过一次可以劝第二次,但是倘若第三次再次出现同样的情况,那边没有必要再劝下去了。

唐诗眼里带着冷漠离开手术室门口,却不料刚拐角,就撞上了一身红衣的白越,以及他身边站着的男人。

三个人都纷纷愣住了。

白越身边站着薄夜,男人眉目低沉,眼里如同连接着一片虚无的宇宙,那种虚无缥缈的眼神和平时意气风发的薄夜截然不同。

男人站在五官精致的白越身边,居然也没有被比下去,他气质森然,身体笔直,站在那里就让人无法小觑。

唐诗咽了咽口水,不知道该作何表情,干脆说了一句,借过。

薄夜咧嘴笑了笑。

瞧瞧,几日不见,他的心上人对他说什么?寥寥二字,借过。

唐诗被薄夜这样讽刺的笑脸弄得浑身不舒服,理了理头发赶紧擦身而过,却被白越喊住,诶等等唐诗。

和白越无冤无仇,唐诗恩怨分明,还是回头停住了,嗯?你怎么在这里?白越有些好奇,你来看病还是,来看别人?可是这里是手术室啊。

难道是唐诗身边有亲朋好友在动手术?想到这个可能,白越才喊住唐诗想要关心关心。

唐诗摆摆手示意白越不要多想,没有,送了一个朋友过来这里而已,我身边人没事,别担心。

哦……白越多说了一句,那你,你朋友没事吧?没事。

唐诗说的云淡风轻,割了割腕而已。

薄夜心就猛地一刺,想到了唐诗手腕上那道经年累月无法褪去的疤痕。

他觉得唐诗是故意这么说的,就是在刺激他,让他觉得内疚,于是男人冷笑一声,多大点事就要割腕自杀,这种人活着也没有什么意思吧?唐诗像是被人踩中了痛处一样,突然之间转过头来,面对原本一直当做没看见的薄夜,犀利反驳,像你这种当初可以把人逼到割腕的罪魁祸首,说这种话还真是轻描淡写啊。

你——薄夜一听到唐诗这么说,全身怒意就上来了,白越抓都抓不住,男人上前一把按住了唐诗的肩膀,唐诗吃痛,干什么,这里是医院!你再说一遍试试。

薄夜压低了声音,眼眶猩红,你试试我会不会做什么事情在大庭广众之下!无耻。

唐诗面对薄夜的凶狠,啊,你还真是越来越退步回去了。

戏演够了是吧?终于原形毕露,要做回原来的薄夜了是吧?她笑得红了眼睛,声音都带着颤抖,真是可笑我曾经还对你重新抱有了期待,恭喜你薄夜,让我意识到我错得有多彻头彻尾!她狠狠甩开薄夜的手,而后在男人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大步离开,一个走向下面的花园,离去的时候背影无比狼狈,像是天都塌下来了一样。

一个女人不必可惜薄夜,她曾经还……还对他抱有幻想的。

可惜,他根本没有改变,恶劣得和原来一模一样!看着唐诗走,薄夜从打击里清醒,眼里逐渐涌出崩溃的情绪,他不想吵架的,可是现在每一次见到唐诗,每一次……都在吵架。

这个吵架的来源就是薄夜发现,唐诗根本不需要自己。

她完全可以靠着她本身活下去,哪怕有没有薄夜,唐诗都是一样的优秀,他站在她身边,也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配角。

他将她逼成了女王,不需要任何男人来保驾护航的女王。

一个……悲剧的女王。

薄夜低着头,隔了好久没说话,白越叹了口气,你们怎么现在又开始吵架了?不知道。

当差距到了一定程度的时候就会这样,薄夜的心里已经有落差了。

当初是他高高在上蔑视天地,可以把一切捏在手心里随意把玩,可是如今,他觉得自己和唐诗根本没有可能。

看着薄夜这样,白越拍了拍他的肩膀,刚想说什么,隔壁拐角又走过来一个人。

薄夜抬头,看见温礼止的时候,对方也一愣。

你怎么在这里?薄夜道,不会是和唐诗一起来的吧?猜对了。

温礼止脸上的表情很复杂,可是他偏偏笑着,我妹妹割腕自杀,是唐诗发现的。

薄夜皱眉,表示不解。

但是他没出来,毕竟看温礼止的表情就知道,事情估计很严重了,没必要再追问下去让人家更加有压力。

下去抽一根烟吗?温礼止拿着烟的手有点颤抖,进去三个小时了……还没出来。

他居然在害怕。

薄夜看了眼温礼止,随后同意了,三个人走下去到了花园里,随后温礼止问薄夜,你怎么在医院?复查。

薄夜没抽烟,他现在的身体已经不允许他抽烟了。

白越说,你要想死的早,你就抽烟吧。

温礼止一个人淡漠地抽着烟,许久他吐出一口烟雾才缓缓道,我刚刚听见你们吵架了。

那又怎么样。

薄夜的声音里带着一种隐忍的寒意,她都不待见我了,我干嘛还要倒贴。

她说你变回从前了。

温礼止抽着烟低笑两声,咳出不少烟雾来,薄夜,你后悔么?后悔什么。

薄夜被人刺伤,哑着嗓子道,反正我从一开始也没打算和她有结果。

走在花园里的唐诗猛的一顿,没想到都到了花园里,还能碰上薄夜,真是阴魂不散。

紧跟着,就听见那个男人低哑的声音一字一句地传来——反正我当初对她好,也不过是想将她骗到手哄哄而已。

现在不行就算了,我又不是非她唐诗不可。

一头白眼狼而已,是我不要她,不是她不要我。

薄夜不知道自己在固执地坚持什么,白越都拍拍他喊他别说下去了。

我没有难过。

薄夜的声音猛地低下去了,一个女人而已,丢了就丢了,追不到就追不到。

转身我就可以换一个人,我没有难过。

口是心非偏要伤人谁都知道现在的薄夜就是在强撑,可是大家都说不出一个字来安慰。

白越叹了口气,好了薄夜,你现在心态不行,越想越极端的。

薄夜眼里阴郁,在一边的温礼止倒是笑了笑,咦,为了唐诗能够变成这样,你倒是令我有点意外。

薄夜狠狠眯着眼睛,漂亮的脸上写满了寒意,没见过?没见过为了一个女人要死要活的,回头再另找一个不就好了么。

温礼止挑着眉毛,虽然唐诗看起来的确挺不错的,不过我听完你俩之间的事情,感觉你们没戏了啊。

没戏就算了呗。

你说的倒是轻巧……白越忍不住吐槽了一句,指着薄夜道,你现在喊他不要喜欢唐诗,还不如让他去死容易一点。

薄夜脑门突突直跳,你们两个真的合起来能把人烦死,比唐诗还烦。

站在拐角的唐诗猛地攥紧了拳头,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

尤其是薄夜那一句——反正我当初对她好,也不过是想将她骗到手哄哄而已。

现在不行就算了,我又不是非她唐诗不可。

是这样吗?心脏深处传来细微的疼痛感,唐诗以为自己可以忽略的,却不料还是低估了薄夜对她的影响力。

薄夜,原来你做出的一切都是这样吗?只有她傻傻地当真了,还不停地反省检讨自己,问自己是不是太过火太无情,却不料最无情的,还是薄夜。

这样失望的事情……到底还要重来几次呢?为什么她就是学不了乖呢?唐诗抬头,红了眼眶,她转身决绝离开了花园,再也没有回头看薄夜一眼。

而薄夜,丝毫不知道唐诗已经听到了他那段伤人的话,还在那里死鸭子嘴硬,完全没想过就是这样一段话,在以后扭转了多么大的局面。

温礼止熄灭了烟以后,转了转眼珠子看了薄夜一眼,你让唐诗知道我和你的关系了吗?薄夜说,没有。

呵呵。

温礼止意味不明笑了两声,唐诗真惨,到现在还被你蒙在鼓里,我要是她,干脆扭头就去爱别人了。

你少说点刺激薄夜的话会死是不是?白越骂了一句,你看看他现在一脸‘老婆跟人跑了’的样子,已经够可怜了好吗?温礼止这禽兽笑得抽烟都咳嗽了,唐诗原来真的不知道我从小和你认识啊?不知道。

难怪,她当初还想打探我和你的关系。

温礼止顿了顿,才继续道,不过我就是想到这层关系,故意说我和你不熟。

……薄夜压低声音,你就是想横插一脚让唐诗误会。

温礼止咧嘴笑了,咦,被你发现了,事情好玩一点才有趣啊,不过话说荣南的事情你办得怎么样了?薄夜看了眼四周,确认没有人以后,才将所有的话说出来,蓝鸣给了我消息,荣南的妹妹荣北当年死亡,很可能是因为别的事情。

甚至可能和唐诗有关。

成为疯子幻想度日温礼止夹着烟,诶,那么唐诗那对父母呢?说起这个,薄夜脸上露出些许焦虑,可能救不回来了,唐诗原本那对父母,一辈子都只能成为疯子了。

多么悲哀的事实。

薄夜觉得唐诗的父母也很不容易,经历过人生的大起大落,到后来居然彻底精神失常,他们就没有享福的时候,还来不及等到时光老去,已经成了疯子。

或许……白越想了想还是说了出来,或许这样对他们来说才是最好的,忘记曾经……家破人亡的时候有多痛苦,一辈子沉浸在幻想里,也不错。

也不错。

如果唐诗那对父母真的疯了一辈子。

薄夜就会在这对可怜的夫妻面前扮演一辈子的……女婿的角色。

哪怕他和唐诗,早就已经穷途末路。

薄夜你自己身体怎么样了啊。

温礼止话锋一转,忽然间看了一眼薄夜的脸色,我怎么感觉你快死了呢?你他妈赶紧闭嘴吧。

白越翻了个白眼,还行,这两天比之前好多了,之前他因为唐诗导致心情不好,心情不好身体跟着抵抗力下降,偷偷吐了几口血还愣是没告诉我,要不是本天才医术好一眼就能看出来,赶紧拉着他一顿复查和治疗。

否则现在我们还能站着和薄夜说话?估计就是轮流给薄夜上香了。

温礼止被白越一番话说得愣是气笑了,你这嘴比我还毒好么!薄夜其实一直都在问问自己,如果真的不得不死的话,留给这个世界,留给唐诗一点什么。

可实现如今想来,唐诗好像也不是很需要自己。

是个人都会出现这样的情绪,当发现自己喜欢的对象太过优秀的时候,就会陷入一种无比抑郁的状态里,随后慢慢的经年累月,情绪积累到了一个顶点的时候,就彻底爆发。

薄夜不是圣人,有阴暗面太常见不过了。

或者说,那么久下来,对唐诗的不求回报,将他自己的心理状态逼垮了。

薄夜没说话了,白越说,走吧,回去吧,对了,今晚蓝鸣有找你,据说是荣南的事情想和你聊聊……那么你呢?薄夜看了好朋友温礼止一眼。

我?我等我妹醒过来吧。

说话的语气是风轻云淡的,但是明显眼里掠过一丝别样的情绪,薄夜嗤笑了一声,说别人的时候个个都是人精,换到自己身上就装作看不懂。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温礼止耸耸肩膀,我就这么一个妹妹,我必须保证她乖乖听话。

哦,然后让她一辈子听你的话,最好不要看上别的男人。

薄夜,你他妈这语气跟唐诗阴阳怪气说我的时候很像的嘛?温礼止不爽了,怎么着,夫妻二人虽然离了婚,情谊倒是蛮相通啊。

薄夜差点被温礼止这句话气得当场又吐一口血,想反驳然后被白越拽着拉远了,温礼止眯眼看着薄夜走,转过身去,脸上的表情一下子沉下来。

以痛吻她报之以歌唐诗和薄夜的事情,从来都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那么……他和温明珠呢?没有人知道温礼止内心在想什么,薄夜可以为了唐诗不顾一切去铺后路,他自认为做不到薄夜这样为爱献身,但是起码,温明珠的未来,必须得是抓在他手里的。

所以路泽西那个臭小子,休想再靠近温明珠一步!温礼止回到手术室的时候,还没走近,就听见那边传来一阵声音,貌似是手术结束了。

后来他看见唐诗第一个冲上去帮了忙,一起推着车子把温明珠推出来。

温明珠手背上还扎着针,她紧紧闭着双眼,脆弱得一碰就会灰飞烟灭。

温礼止不由得觉得好笑,便笑了两声。

唐诗这个女人真是刀子嘴豆腐心,每次说狠话比谁都厉害,但是出了事还是第一个站出来帮忙的。

据他的暗网情报所知,隔壁苏家大少苏祁和风神组老大蓝鸣好像都蛮钟意她的,毕竟唐诗这样聪明能干还从不倒添乱的女人比起外面一帮胸大无脑的三流货色来,简直甩了一条街。

薄夜放走这种女人,是不是有点可惜?温礼止上前,看着他们回到病房,主治医生站在病床床尾在记录温明珠的各项身体数据,随后唐诗在一边给温明珠盖被子。

温礼止站在门口沉默无声地看了一会,直到温明珠缓缓醒来,看见了站在门口的他。

女人瑟缩了一下,睫毛颤了颤,张着嘴巴却没发出声音来。

温礼止双手插兜冷笑,没死?没死就好了,我告诉你,下次真的想死,就干脆下手狠一点,省的我还要浪费时间和精力找人救你,多麻烦?温明珠从未想过自己一醒来,面对的却是温礼止这样的冷嘲热讽。

一颗心都还没拼凑齐,就又在瞬间摔成碎片。

温明珠没说话,唐诗皱着眉,看着她手上斑驳的刀疤,觉得有些难过。

尘世间到底有多少女人……犯着一样的傻,连难过的时候,都舍不得伤害别人,只能把刀刺向自己。

温礼止说完那话就走了,留着温明珠和唐诗在病房里沉默,而后唐诗缓缓开口,问温明珠,疼吗?温明珠颤了颤,不疼……不用骗我。

唐诗温柔地笑了笑,伸出手摸着温明珠的头发,而后她将另外一只手伸到了温明珠面前。

那一眼,让温明珠惊讶地缓缓睁大了眼睛。

很疼的,我知道的。

唐诗努力使自己克制着平静,我知道的,明珠。

那纤细的手臂上,那曾经撑起过薄氏整片天的女主人的手臂上,有着好几道面目可憎却又无法褪去的疤痕。

温明珠忽然间眼眶一酸,有一种想要落泪的冲动。

她含泪转头看向唐诗,为什么你……年少轻狂,犯了傻,错爱了人。

唐诗笑起来,眉眼里带着隐忍的痛意,她将自己断掉的半截小手指露给温明珠看,和你一样。

所以,不要再伤害自己了,我知道的,那很痛的,拿那份伤害自己的勇气,来面对生活,活下去,不好吗?世界以痛吻她,要她报之以歌。

为何她会被人辜负温明珠怔怔看着眼前的女人,觉得胸口像是有块石头压着一样,喘不过气。

唐诗只是一个见过她寥寥几面的女人,却可以为了安慰她,拿出自己的伤口来让她感动。

可是她的哥哥,温礼止又在做什么呢?他大抵是恨不得自己去死吧?温明珠低头自嘲地笑了笑,果然就不该对温礼止抱有期待的。

如果不爱他的话,就可以把那些尊严都一起抢回来了吧?我希望你能看开。

唐诗轻轻拍了拍温明珠的手,事实上,我刚刚也经历了一遭背叛。

说这话的时候,唐诗眼里闪过去一丝痛意。

真是……太可笑了,曾经为了薄夜将自己冷酷到铁石心肠,到头来还是被他融化,然后狠狠捅了一刀。

唐诗这幅样子让温明珠看了有些心疼,你所说的背叛……是什么概念?就是我去重新相信了一个人。

唐诗笑了笑,努力装做自己没事的样子,然后重新对他失望了一遍。

若是这样,最开始不如不要再去给自己和薄夜机会,那么到现在的时候,就不会这么难过。

可是怕就怕,她对薄夜有了期待的时候,薄夜却又重新将她打入地狱。

甚至可以说出,对她好是为了把她哄回去,然后再丢掉,这样类似报复的行为。

实在是……太可怕了。

你这么好,也会有人欺骗你吗?温明珠不敢相信,她觉得眼前的唐诗甚至可以称得上是一个完美的女人,据她听到的那些传闻,统统都是唐诗一个人如何不容易走过来的,她可以像个男人一样顶天立地,具备独立思考和设计的能力,这种女人哪怕站在男人堆里都不逊色,怎么会有人……怎么会有人辜负这样一个她?太不可原谅了……温明珠喃喃着,你是我的偶像啊,唐诗。

别这么说。

唐诗苦笑着,伸手轻轻顺着温明珠的长发,我不是什么偶像,我只是被逼到了绝路,让自己学会了所有活下去的技能而已。

若是这样也可以算作偶像,那到底是有多可笑啊。

唐诗道,你快点振作起来,如果没人做你的朋友,那么我就来成为你的朋友,希望你别走我的老路。

温明珠有些感激地看着唐诗,你真的太好了。

那么温柔的唐诗,怎么会被薄夜辜负呢……温明珠低着头,攥紧了被子,随后她轻声道,我也的确没有别的朋友……因为我的生活圈子,都被我哥哥限制了。

有这样一个哥哥,到底是可悲呢,还是可幸呢?唐诗笑了笑,这个没问题,我可以把我的朋友介绍给你,啊,顺带,你知道我儿子吗?我可以让他陪你玩。

真的假的?温明珠一下子紧张起来,等……等一下,你的儿子,啊……那不就是,你和薄夜的……是之前上电视的那个小男孩吗?对呀。

看来大家都对她和薄夜的传闻不陌生。

喜欢她的大有人在只是唐诗也并不抵触,过去的存在就存在吧,大大方方的承认比逃避有用多了,她道,虽然是薄夜的孩子,不过我觉得我儿子像我多一点。

哈哈。

温明珠被唐诗逗笑了,那我下次有机会,给你儿子量身定做一款香水吧。

好主意!唐诗打了个指响,你看,这么一想是不是世界还是很美好的?我带惟惟和姜戚来找你玩吧,你别一个人闲着。

现在心里抑郁的时候,要是放着你一个人,你很容易多想。

唐诗也是过来人,知道得了抑郁症的人要是一个人关在房间里,只会越来越严重,所以想带着温明珠多散散心,只是她刚安慰好温明珠,一走出病房,就装上了温礼止。

唐诗冷笑一声,没说别的。

倒是温礼止道,有时间多关心关心别人,不如好好担心自己。

唐诗脚步一顿,猛地扭头,你几个意思?你和薄夜又吵架了?还是说……温礼止故意笑得阴险,老死不相往来?唐诗的脸色一下子变了,我和薄夜的事情,应该与你没有关系吧?温礼止吹了声口哨,装什么装呢,我都看见了。

唐诗身体僵住。

你听到了吧?温礼止咧嘴笑了笑,当时在花园里,薄夜说那番话的时候,我的角度正好可以看到拐角的你。

原来……温礼止他知道了。

你是来嘲笑我的么?唐诗压低了声音,如果是的话,那么也随便你去嘲笑吧,我唐诗也不是什么拿得起放不下的人,经历过那么多,再失望一次也权当是不痛不痒。

一个薄夜而已,他不在乎,我凭什么在乎他?啧啧。

温礼止双手插兜,站在外面身形修长,真是一番了不起的言论,我倒是没想过你一个女人能说出这种话。

唐诗强忍着内心的刺痛,是啊,我也没想到你一个男人也那么爱多管闲事。

温礼止被唐诗这话顶得噎住了,隔了好久才磨牙道,难怪薄夜受不了你,真是伶牙俐齿,怎么不去当律师?我要是当了律师。

唐诗又是一声冷笑,比刚才更冷,那么我和薄夜的故事从最开始我向他要回儿子的抚养权的时候就结束了。

女人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因为如果时光倒流重来,我哪怕是死,不会让薄夜碰到我身边人一根汗毛!温礼止没说话,只是眼睛猛地眯了起来。

直到唐诗走后,温礼止才掏出兜里的手机。

屏幕显示正在进行着一通电话。

都听到了吗?薄夜坐在车里,脸上一片麻木。

你故意给我听的?他攥着手机,手背上青筋隐隐暴起,故意激怒唐诗说这些话的?诶?温礼止恶魔一般笑了笑,唐诗那么理智的人,哪是我刺激一下就会说这种话的呀?人家明明就是对你恨之入骨,你为什么不肯承认?那正好。

薄夜不屑嗤笑,我也看不上她。

你最好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温礼止对着薄夜凉凉道,喜欢唐诗的大有人在。

人生在世难免遗憾随便她和谁在一起好了。

薄夜强忍着怒意,反正她那么会勾引男人,都不关我的事!哦……温礼止故意拖长了音调,你想得开,我就不担心了,好了,我先挂了。

随后他挂了电话,那边陷入一阵忙碌音里,薄夜放下手机,深呼吸却无法让自己放松。

他大口大口喘着气,然后一把抓住了自己胸前的衣领。

薄少……林辞为难地看着薄夜,您这又是怎么了,和唐小姐吵架了?吵架?薄夜笑得眼睛都红了,我他妈哪儿舍得?是她不要我,我倒贴犯贱罢了!林辞皱着眉头,您为什么这么说……唐小姐肯定不是……你是她的谁?薄夜口不择言,你替她说话?怎么,她给了你什么好处?林辞叹了口气,没有,薄少,您现在想多了,回头好好和唐小姐道个歉就没事了。

你是不是觉得我薄夜因为喜欢唐诗,就可以放下尊严不要脸?薄夜怒吼一声,她都说我不痛不痒,我还要腆着脸去抱她大腿?你当我天生贱的吗!林辞被薄夜一通咆哮,怼的不敢说话了。

随后林辞一脚踩下油门,问薄夜去哪。

还回白城那个别墅吗?回个屁!薄夜道,回海城!跟她待那么近我都觉得恶心!对了,那个别墅的转移……已经完成了。

林辞小心翼翼道,已经在唐小姐名下了。

就当我花钱买个教训,一套别墅而已,送她就送她。

薄夜咬着牙,我今天能送她一套别墅,明天就能送别的女人一栋楼。

你俩这样互相较劲不好吧。

林辞有些担心,总觉得这期间肯定有什么误会,你和唐小姐是不是彼此误解了?薄夜没说话。

林辞也跟着沉默了,可是过了一会他发现自己老板这个沉默的节奏不对劲。

因为……他听见了隐隐哽咽的声音。

吓得他在下一个红灯路口猛地踩了一脚刹车,回头过去看薄夜的时候,才发现那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男人,居然在车里哽咽得像个小孩。

薄夜单手撑着脸,猩红着眼睛喃喃着,我恨不得现在就弄死唐诗,弄死她这个不知好歹的白眼狼,可是他妈的——薄夜的话猛地止住了。

他想让唐诗跌跟头,随随便便动一动手指的事情。

他现在的权势比五六年前更滔天,甚至可以称得上手眼通天,要是再重复一遍曾经对唐诗的折磨,估计能直接把唐诗弄死。

薄夜,您要是真的不行……林辞叹了口气,就换一个试试吧?如果和唐小姐在一起太累的话。

薄夜顿了顿,红着眼睛看了自己特助一眼。

正好红灯转换成绿灯,林辞启动车子重新上路,虽然我很希望你和唐小姐重归于好,可是人生在世难免遗憾。

或许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你和唐小姐只能生离,那就……这样吧。

不如放弃出了大事听见林辞这么说,薄夜只觉得自己呼吸都跟着停了几秒,随后反应过来,林辞这是在劝他看开?你是想说,让我放弃唐诗么?薄夜不可置信地问了一句。

其实很早的时候,薄夜就有这么想过,可是他根本没有想把这一切变成真的,但是身边人看事情看的都比他清楚。

如果相爱太难,不如放弃吧。

薄夜问自己,这一路到底累不累。

他知道自己之前做错过事情,所以在面对唐诗的时候总是心怀内疚,更加努力想把曾经的伤口填平。

既然都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了,放弃的话,到底可不可惜呢?薄夜给不出自己回答。

他是真的累了。

薄夜干脆闭上眼睛,不再去想唐诗。

可是大脑本能还是会记得唐诗各种表情,以及她冰冷的那句嘲讽。

我唐诗也不是什么拿的起放不下的人,他不在乎我,我何必在乎他?薄夜觉得这种话就像是在打他的耳光,他明明也付出了那么多,唐诗这一句话把一切都打破了。

这样下去真的已经没有意思了。

薄夜靠着车窗,双手放在膝盖上,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时候,已经紧紧的搅在了一起。

林辞这次把车开的很慢,可能是考虑到了薄夜的心情并不好,他甚至很小心翼翼的在察言观色,他自己又说了什么关于唐诗的话,然后惹得薄夜又不高兴。

薄夜到了别墅里的时候,整个人很沉闷,这个时候叶惊棠打来了一个电话,说是唐诗父母的情况并不好,最好薄夜现在过去看一趟。

薄夜刚刚还在为了唐诗的事情而愤怒。

现在却又要马不停蹄的去帮她解决事情。

他狠狠深呼吸几口气,随后问叶惊棠,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唐诗父母昨天错把花园里园丁拿来喷花草的杀虫剂喝下去了,现在正在洗胃。

一出了事情,医院里的人首先把电话打给了叶惊棠,因为最开始是他把这对夫妻接过来的,所以现在叶惊棠又把消息转告给了薄夜。

正在抢救吗?薄夜一听到这个,心立刻被揪紧了,怎么会突然间喝到杀虫剂?你也知道,他们现在神经不正常。

叶惊棠顿了顿,医院里的人想放他们下去散散心,正好下面有一个大花园,就带他们下去逛了逛……可是没想到,这对已经没有正常思维的夫妻错把农药杀虫剂当做了可以喝的饮料,然后直接喝了。

怎么会这样?他们把农药喝下去了?不可置信地怒吼一声,薄夜一下子重新披上外套,刚刚安静下来没多久,却又要马不停蹄地出发去干别的事情,他觉得自己早晚有一天连轴转会到了极限。

可是……对于这对夫妻,薄夜不能撒手不管。

人是他一手救出来的,必须负责到最后。

何况那是养育了唐诗和唐奕二十多年的父母,不是亲生的,也一定有了感情,如果放任他们在他手里出事……做好准备准备后事薄夜猛的打了个冷颤,居然想象到了唐诗脸上带着憎恶和恨他入骨的眼神。

不……不行,不能出事!如果连他们也出事的话,那么唐诗在这个世界上的联系就真的快要消失殆尽了。

唐奕没了,养了她二十多年的养父母没了,唐诗怎么能受得了这种打击?薄夜一边往外走一边给白越打了个电话,现在立马到医院来!白越正在和江凌讨论一个病例课题,没想到薄夜会突然间打电话过来联系,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让白越皱起眉头。

又出了什么事?他的反应和刚接到叶惊棠电话时的薄夜一模一样。

唐诗的养父母误食了杀虫剂。

薄夜尽量长话短说,快速交代了一下事态,并且报了个医院名字过去,医院里面的人联系了叶惊棠,然后叶惊棠刚刚也联系了我,我正要赶过去,怕出什么意外状况,所以喊你过来一起帮忙。

可以,没问题。

白越看了一眼江凌,我正好和江凌在一起做研究,等下我们一起过来。

帮大忙了。

薄夜喘了口气发动车子,我听说……喝下去的是百草枯……糟糕!白越一听到百草枯的名字,整个人拍着桌子站起来,薄夜……你知道这个农药根本没有办法救回来吗?薄夜正好要踩下刹车,一听见这个,顿时心凉了半截,为什么?我之前没有了解过农药……百草枯,哪怕是放在现在科技高速发展的时代……也一样无药可救。

白越死死攥紧了手指,百草枯喝了必死无疑!哪怕只是含一口吐掉,牙齿牙龈都会被迅速腐蚀,何况是误食喝下去?天啊……薄夜,我说句难听的,该准备……后事了。

这话就跟刀子似的扎进薄夜的心脏,男人差点把车子开得撞上电线杆,幸亏反应及时把方向盘打了回来,而后薄夜在白线内停下,等着红灯跳过去,顺便让自己冷静下来。

为什么会这样?可是……连我当初那种情况你都能救回来,为什么百草枯解决不了?薄夜一听到后事两个字,受了极大的刺激,根本没办法接受这个现实。

白越是谁?是医术惊人的天才,当初薄夜都快死了,是白越拉着他从死亡线上硬生生拽回来!他一个能和阎王爷抢命的男人,若是说出可以准备后事这句话……那么大概代表着,真的已经没有希望了。

薄夜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已经紊乱了,看见绿灯的时候愣了几秒才发动车子。

不行,他现在太不冷静了。

唐诗的养父母若是出了什么事……薄夜不敢想象接下去的事情。

百草枯真的无法救回来。

薄夜,你现在先冷静。

白越和江凌出门,两个人脚步急促,正要出发赶往医院,这种情况太过紧急,薄夜现在肯定心急如焚,指不定出什么乱子,等下见面了说,薄夜,你必须要做好心理准备。

无力回天保护不了唐诗的父母可能留不住了。

薄夜在意识到这个事情的时候,浑身都开始发冷,他手脚都在发冷,差点踩不住油门。

怎么会这样?所有的事情为什么会接二连三地出现?薄夜觉得事情并不简单,或许背后还有人……还有人做着幕后黑手?他开始怀疑是有人故意引导唐诗的养父母去楼下散心,然后因为知道他们神志不清,分不清楚毒药和正常饮料,然后让他们喝下了……多狠毒的心,连一对精神失常的夫妻都不放过!薄夜脑子里略过去无数念头,可是现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快点赶到医院,若是晚到一步造成了无法挽回的局面,别说唐诗了,他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薄夜,我们二十分钟后到,你别乱想,先去医院看看情况。

他的好朋友白越对薄夜这么说着,大概是害怕薄夜受刺激,开车不注意导致出什么事情。

我知道,我现在努力让自己冷静,你们帮我想想办法好吗……薄夜握着方向盘得手都在发抖,我不是专业医生,我根本不知道如何处理这个情况……白越和江凌哑口无言,对视了一眼,各自摇了摇头。

事实上,误食百草枯这个事情,连身为专业医生的他们,都无力回天。

悲剧早已注定。

白越在副驾驶给薄夜打电话,说了一大堆复杂的专业术语,来分散薄夜的注意力,挂了电话的时候男人重重叹了口气。

来得太快了……白越喃喃着,唐诗要是知道了……可能会受不了刺激。

你觉得,她父母这个事情,是偶然吗?在开车的江凌皱着眉头问了一句,怎么会突然之间发生?为什么今天刚好去花园散步?听到江凌这么说,白越猛的敲响了警钟,你是说,有人故意这么做……?一个猜想。

江凌用力踩了一脚油门,不过目前的主要事情还是先让唐诗的养父母的命保住,我们才可以打探一下到底是不是有人故意想要害他们。

上帝保佑……老天保佑……白越闭上眼睛,做出了祷告的姿势,千万别再出现……生离死别的悲剧了。

二十分钟后,薄夜和江凌他们一前一后到了医院,叶惊棠正守在手术室门口,唐诗的养父母所有的病房单子都挂在他名下,因为薄夜不方便直接出面,所以一直都是叶惊棠代为管理。

看见薄夜他们从走廊另一段冲过来,叶惊棠摇了摇头,还没结束。

还在手术中。

可是喝了百草枯的人,肺部会慢慢被纤维化,然后无法呼吸,失去器官功能,这样一个过程是根本无法救回来的。

百草枯腐蚀性太强,没了肺,人就没有氧气,没有氧气,必死无疑。

白越不知道如何把这事情告诉薄夜,光是看见薄夜脸上如同天塌的表情的时候,他就已经觉得很心痛了。

他那么努力想要替唐诗守住一丁点的幸福。

到头来,却连谁……都保护不了。

身份变幻有人出手薄夜现在根本连让唐诗知道这件事情的勇气都没有。

他原本都想好了,将唐诗的养父母挽救回来,然后让他们生活在一起,哪怕神智无法恢复到正常人的地步,起码可以住在一起给唐诗一点安慰。

可是现在……连这一丁点的碎片,都已经握不住了。

叶惊棠站在那里,将事情的经过又说了一遍,薄夜听着眉头死死皱在一起,白越和江凌开始去换外套。

这方面江凌应该比我熟,内科这块。

白越道,我是外科比较擅长,所以让江凌帮你吧,我做他助手。

能救回来吗?薄夜着急地问了一句。

不知道。

这是江凌尽自己最大努力所能给薄夜的回复了,我会努力把他们的命保住,但是薄夜……喝了百草枯的人,到现在为止,都还没有一起存活下来的例子。

生还几率为零。

这比当年薄夜的情况还要危险。

薄夜站在那里,只觉得大脑里一片浆糊,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太突然了,到底是谁下黑手……我觉得时间太过巧合。

叶惊棠眼里闪过去一丝杀意,是在我们知道了荣北的事情以后……就变成了这样。

是不是有谁在阻止?你这么一说……薄夜脑子里猛地有一个念头想起来,莫非……荣北的身份,和唐诗的养父母有关系,所以当荣北被人查到的时候,才有人要想尽办法抹消掉关于荣北的一切,连带着唐诗的父母也被害了?你们可以在这里先推理一下事情的具体经过。

白越和江凌穿上无菌隔离服,我俩先进去了,薄夜,你冷静。

事情暂时先瞒着唐诗,别让她知道,我怕唐诗接受不了。

薄夜点点头,随后看着白越和江凌进去,留下走廊外面的叶惊棠和他对视。

我没想到麻烦的事情这么多。

叶惊棠感觉到了棘手,双手抱在胸前,薄夜你想过吗,如果他们真的保不住,要怎么和唐诗说?薄夜靠着墙壁,嗓子都已经哑了,唐诗一定会恨死我的。

叶惊棠拍了拍薄夜的肩膀,先把事情解决吧,我那里也有点事情。

怎么回事?股票又跌了。

叶惊棠的语气有点凝重,上面出现了一些动荡,可能到时候局势要变了。

我们国家总统那边?!薄夜大吃一惊,总统大人许久没有露面了,难道是因为荣南私自颁布了各种新出台的政策导致总统那边收到了影响吗?有可能,不过我不敢随意猜测。

叶惊棠道,薄夜,你知道吗,我觉得唐诗的身份不可能只是单单的丛林流落在外的小女儿身份……从最开始的唐家千金,变换到现在最大地下组织丛林的大小姐,唐诗的身份实在是风云骤变,如今她的养父母又被牵扯出很有可能和荣南荣北有关系,那么为什么……为什么这样的人,要收养唐诗和唐奕呢?千万别死他需要你叶惊棠看不透,薄夜自然也是一大堆疑问,原来所有的重头戏都在后面,从最开始的五年牢笼作为起点,所有的齿轮开始缓缓转动,命运带着他们逐渐奔向了一个不可逆转的,充满未知危险的未来。

然而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艾斯将一份文件缓缓递到了荣南的手里。

阁下……我们的人已经动手了。

荣南坐在那里,死死闭着眼睛,艾斯将文件递过去以后,荣南并没有翻动。

阁下……您,是在难过吗?艾斯试探性地小心翼翼问了一句,但是害怕这个话让荣南有别的情绪,他说完一下子声音又低了下去。

难过?荣南缓缓睁开眼睛,他拿着文件的手在隐隐颤抖着,可是男人却将所有的情绪都忍住了,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我并没有难过。

阁下……艾斯有些不忍,他的主人每次都是这样忍着所有情绪,上次也是……当陆依婷出事的时候,荣南没有任何的动容,可是艾斯知道,丢了陆依婷,他到现在都没有睡过一次好觉。

多说荣南无情,只是他将自己所有的情绪都封闭了,所以看起来无情。

因为这样才能够不受伤。

他们……可能是保不住了。

艾斯低下头去,阁下,节哀。

节哀?荣南笑了笑,与我何干?艾斯开始闭嘴,绝口不提任何关于唐诗养父母的情况。

他们是生是死,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荣南一根一根收紧了手指,我不会为这种身份根本无法和我们匹及的父母难过。

可是阁下……那是,荣北的……艾斯终是没有忍住,说出来的声音也带着点哽咽,阁下,薄夜他们找了白越和江凌来帮忙……帮不了的。

荣南的声音猛地低下来,那是百草枯啊,必死无疑!为什么要这样呢?为什么要对这对夫妻出手呢?为了保护荣北。

荣北已经……死了啊。

艾斯不知道该说什么来阻拦荣南,因为他现在太过荣易波动,已经引起了各方势力的注意,为了荣北,荣南已经把自己推上了风口浪尖。

如果没有成功,下场便和荣北一样。

艾斯,抬起头来。

属下听见荣南努力克制着平静的声音,狠狠一哆嗦,而后重重抬头,对上荣南那双冰冷的眼睛。

和荣南接触过的人,都知道荣南相貌俊美但内心冷若冰霜,这不是一朝一夕的冰冷,是从始至终,都将自己深深埋在冰山之下的冷漠和无动于衷。

荣南咧嘴笑了笑,眼里没有一丝笑意,你是在怕我死掉吗?艾斯不敢说任何回答。

阁下,我们不能没有您,所以您,不能出事……我不怕死。

但是荣南的回答尤为轻松,像是自己可以随便都离开世界一样,他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了,如果我死了,你们正好也是自由的了。

阁下,您千万别……大家都需要你啊。

来不及了所有一切可是我只需要荣北。

荣南的眼里出现了一种尤为复杂的情绪,像是虔诚,像是赎罪,为了能够让荣北回来……付出一切哪怕性命,我只要一场重来。

地下室里,有人双目紧闭被冰封,脸上甚至带着薄薄的冰霜,胸腔早已停止起伏——她的生命永远停止在了20岁这个年轻又充满生机的年龄。

穿过枪林弹雨,她用生命来拯救了另外的伙伴,而后被人用高科技冻住了自己的身体,等待着一场死亡的唤醒。

荣北,荣南的妹妹,来自神秘莫测的七宗罪,代号……贪婪。

世人不知,心智近妖高深莫测的贪婪,不管什么局面只要有这个人在就不可能出意外的天才——竟是这样一个,柔弱的女人。

这天夜里,手术室灯光熄灭,江凌和白越摘着口罩出来的时候,眼里带着一种无能为力的痛苦。

薄夜觉得自己的天都要塌了,为什么是这种时候唐诗的养父母会出事?他要如何和唐诗交代?节哀。

江凌的眼神很难过,薄夜……真的,这个救不回来,肺部已经彻底纤维化了,并且朝着其他器官在不停扩散,他们慢慢窒息了,根本没办法……薄夜红了眼眶,那唐诗怎么办?留下唐诗一个人在这茫茫大地,身边的亲人都一个一个离开,她会不会觉得寂寞?唐诗现在有丛杉陪着,应该不会太激动,我们应该考虑一下如何把这件事……委婉地转告唐诗。

叶惊棠说了一句很中肯的话,薄夜,唐诗如果知道是你私自转移了她养父母的医院,然后现在又出事了,肯定会想很多。

这个薄夜当然能考虑到。

他现在觉得所有的计划都被打乱了,像是有人知道如何令他溃不成军,一点点逼着他和唐诗反目决裂,又在这种时候来上用力一击,将薄夜手里和唐诗有关的联系击了个粉碎,这难道不是在针对他薄夜吗?薄夜一下子就想起来了荣南和马强,这两人是一伙的,肯定是故意对着唐诗这么做的。

他心里甚至隐隐有了不祥的预感,若是这样放任下去,接下去他们没准还会对唐诗出手……心里的警钟被人重重敲响,薄夜深呼吸一口气,转头看了眼叶惊棠,我觉得最近很不对劲。

先是和唐诗有了剧烈矛盾,随后又遇到了这个事情,所有的剧情是被连在一起的,薄夜开始怀疑他们背后的用意。

先去看看唐诗的养父母。

叶惊棠道,幕后黑手的事情,之后再考虑,现在的当务之急……是他们。

薄夜知道,只是他居然不敢走进去。

若是面对两具没有了呼吸的尸体,他到底要如何才能把彻底碎掉的一切重新缝补回来?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啊。

不为人知的海城角落里,有人将文件递给了坐在办公室里的男人,而后道,唐小姐他们出事了。

胆大包天……她的男人终于回来那人咧嘴,笑得务必危险,修长的手指摸索着那份A4纸,居然敢对我的小宝贝和身边人出手……真是不想活了。

少主,我们要动手吗?去给薄夜打声招呼。

男人站起来,双手插兜,眸中情绪妖孽又冷酷,告诉他,唐诗的男人回来了。

而这一边,福臻他们知道了这件事以后,直接冲到了荣南的办公室里,你疯了?对唐诗的养父母下手?!只能这样,不然荣北的身份就要被查出来了。

荣南道,他们太危险了,何况这对夫妻和唐诗生活了太久,我不能保证他们会不会把什么话说穿。

你已经把他们变成疯子了!福臻怒吼一声,你已经让他们失去理智,活得浑浑噩噩,这样还不够消除你对他们的警惕吗?他们都已经彻底疯掉了,你还不放过他们——甚至现在要了他们的命!福臻,你现在是在同情唐诗,反过来指责我?荣南坐在椅子上,用手抵着下巴,凉凉地笑着,这可和我们当初说好的不一样。

因为我发现你越来越疯狂了……福臻站在那里,一身西装相貌堂堂,男人的眉眼里带着复杂,荣南,你变了……你像是魔怔了一样,为了保住荣北,真的不择手段,连那对夫妻都下得去手……那对夫妻跟你又没有什么关系,你这么心疼做什么?还是说……你在心疼荣北?不。

福臻闭上眼睛,男人长长地舒了口气,荣南,我在心疼所有人。

大家都回不去了,被卷入这场纷争,所有的人生轨迹都改变了。

这可不像是一个反派能够说出来的话。

荣南的眼神冰冷下来,一般情况下,说这种话的人……都是要反叛,所以福臻,你是打算收手不干了,跟我翻脸么?翻脸?福臻跟听见笑话似的,我和你本来从一开始就是互相合作的身份,你这话说的像是我离了你会死一样,荣南,我但凡出去随便把你的身份暴露一下,你就是一个死字!荣南周遭的气压都跟着沉了下来,而后男人一字一句道,福臻,你是在尝试挑战我?别这么说,伙计。

福臻道,薄夜他们忌惮你,主要是因为还没调查出你的真实身份,有着这一层高深莫测的身份作为让他们捉摸不透你的迷雾弹,你才可以这么安稳,但是你的身份一旦说出去……下场你应该可以想象吧?福臻也学着荣南刚才的腔调,没准你能死得比我更快,因为你这个位置,根本受不起那么多大风大浪……也不过是因为现在薄夜他们还觉得荣南不好动摇,才这么束手束脚。

是么,我已经做好了和所有人同归于尽的最后准备。

荣南双手一摊,随便你去告诉谁吧,我已经都无所谓了,哪怕自己死无全尸。

疯子!你这样对荣北来说,真的好吗?福臻还企图让荣南停下,现在收手还来得及,等到真的出事了,你根本没有办法收拾残局!悲伤来袭无法接受听到这样的话,荣南的脸色一下子瞬息万变,收拾残局?你根本……没有把你身后的人当回事。

福臻气得直哆嗦,你想过别人吗?你为了荣北,真的什么都不要了,你想过以后会越来越可怕吗?荣南没说话,隔了好久福臻才深深的喘了口气,收手吧,荣南。

我不是来跟你决裂的,我是抱着你应该还没彻底失去理智,才想着和你好好谈谈。

荣北真的已经走了,虽然我一开始不肯接受这个事实,才想着和你合作,可是如今……我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

她已经走了,你不要再为了她沾满鲜血了。

荣南没说话,只是眼眶微红。

福臻也维持沉默,一边的艾斯更不敢插嘴,这两人的社会地位都不低,自然没有他们属下插嘴的份。

福臻走后,荣南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沉默了好久,夕阳晚霞透过他背后的落地窗透进一片暗红色的阴影来,有一种寂寞而又孤独的美感。

男人背对着夕阳,背影沉默如同一尊没有灵魂的雕像。

唐诗知道自己的养父母出事,是在一天以后。

薄夜不知道如何向唐诗转达这一切,只能通过苏祁转告,或许在唐诗眼里,苏祁比他还要可靠,他不知道自己在坚持一些什么,总之……他知道自己被唐诗讨厌了。

那么接下去的一切也没有什么意义了,干脆彻底破罐子破摔吧。

苏祁将这一严重的事情转告给了唐诗,唐诗当时还在做设计图稿,听到自己养父母去世的消息后,手里的画笔一不小心用了力,甚至戳破了她的图纸。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唐诗红着眼睛从桌子面前站起来,为什么会突然间有这种事情?我从始至终都没有查到我父母的消息……为什么现在传出他们去世的……唐诗觉得自己整个世界都要崩塌了,像是和原本待过的社会猛地脱离,所有的,有关于旧回忆里的那个唐诗,已经从自己身上褪去,一点都不剩下。

连那些,记得曾经的她的那些亲人,都一个一个离开了她。

唐奕,现在轮到了她的养父母。

老天爷到底要夺走她多少温情和回忆……才肯罢休?唐诗知道自己不能哭,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绝望了,可是此时此刻眼泪根本忍不住,她央求苏祁现在就带她去医院,一路上苏祁开车都飞快,又迅速交代了一通事情经过。

其实薄夜一早就查到了你的父母的行踪,但是那会你父母的身体状况并不好,薄夜就想等着他们好转了再告诉你……然而没想到。

没想到。

他们根本没有好转,甚至是直接——失去了生命。

唐诗没来得及看他们最后一眼,就这么彻底失去了和他们的联系。

那一刻,女人坐在苏祁的车子里嚎啕大哭如同一个孩童,试问谁能够不悲伤?失去了最亲的人,虽然是养父母,却也是养育了她那么久的父母,她整颗心都要碎掉了!最后一面都没见到她根本想不到原来自己的养父母一直都在她身边,而她丝毫没有察觉到,甚至就这么错过了在他们还活着的时候见面的机会!唐诗整颗心瑟瑟发着抖,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你别想多,薄夜他们都在,你别难过……苏祁开车都有点不稳,到了那里再说,你要撑住……好怕唐诗要是到了医院,要是受一点什么刺激,连着她自己都出事,那可怎么办?!你千万不能出事,我们陪着你,好好看看你养父母。

苏祁也不知道如何安慰人,只能这么说道。

用余光发现唐诗的眼睛都开始红肿起来了,特别心疼她。

二十分钟后,苏祁带着唐诗到了医院,狭长的医院走廊里,薄夜站在过道尽头另一端,一身黑一,面容冷峻,漆黑的同瞳仁如同黑夜般冰冷。

唐诗对上他的眼睛,就这么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仿佛看到了曾经那个冷酷绝情的薄夜。

她被苏祁扶着,跌跌撞撞来到薄夜面前,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领,他们在哪?声音在说出口的瞬间崩溃到带着哭腔,唐诗猩红着眼睛,用力让自己保持冷静,说啊!他们在哪!薄夜闭上眼,他们……已经走了,现在医护人员正在收拾,你过去看看吧。

唐诗猛的松开自己攥着薄夜领子得手,整个人措不及防后退两步。

不……她摇着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像是在给自己洗脑一样。

大脑接受到的信息已经超出了她的负荷,唐诗觉得耳边嗡嗡作响,快要听不清楚任何声音了。

为什么会这样……她以为一切已经过来了,以为所有的苦头都已经吃过了,该苦尽甘来了……为什么,老天爷要在这种时候给予她如此致命的打击?唐诗觉得自己太过痛苦,根本没有办法接受这种现实,她站在那里摇摇晃晃,用一种很绝望的眼神看着眼前的男人。

如果早知道会这样,你为什么要瞒着我不让我见他们?唐诗哆嗦着,心里防御一点一点粉碎,你想过我可能一辈子都见不到他们了吗……我很意外,我也很……抱歉。

薄夜的语气很低很低,总之,你不要太悲伤,我真的已经尽力了,江凌和白越也是……不要让我太悲伤?唐诗嘶吼了一声,你说的出这种话……你怎么轻描淡写说得出这种话!!薄夜闭上眼睛,承受着唐诗的绝望。

如果薄夜没有瞒着她,那么她也不至于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唐诗知道自己不该责怪薄夜,薄夜也是想要帮忙,他是想让自己的养父母身体好转起来才瞒着她,可是现在悲伤已经快到把她填满了,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对着薄夜一遍遍发泄。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走廊尽头的另一端,有人穿着大衣一步一步走来,那脚步声让唐诗他们都纷纷怔住了。

然后回头,几个人呼吸一窒息。

有男人站在那里,身姿修长,只是轻轻笑说,你怎么把我宝贝弄哭了?唐奕回归她的港湾所有人都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故而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尤其是薄夜身边的唐诗,她原本是抓着薄夜的,后来因为无法接受这种刺激,整个人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的时候,被身边的薄夜一下子扶住了。

可是,绕是如此,唐诗的身体还是隐隐颤抖着。

因为她眼睁睁看着那张面孔,那张曾经一度出现在她梦里的面孔就这么一步一步地逼近她,而后笑着在她面前站定。

不……不可能……一边的叶惊棠已经发出了惊呼,连带着薄夜都带上了震惊的表情。

他们都是站在权利的顶端呼风唤雨的男人,见过无数可能的,不可能的,却独独没有料到会发生这种事。

唐诗感觉自己的大脑已经无法再运转下去了,原本养父母的去世给她的打击实在太大,现在又看着眼前突然间出现的男人,所有的事情连轴转,几乎要将她逼垮。

唐诗心脏狂跳,呼吸加速,连带着脉搏的跳动都开始隐隐变得疯狂。

她……是在梦里吗?为什么……那个原本不可触摸的人,会这么活生生站在她面前?真实的,滚烫的,那个曾经让她一度压抑痛苦到想要去死的男人。

热泪落下来的时候,她感觉自己已经开始看不清楚眼前人的面孔了。

可是,不……还要更清晰,要仔仔细细地见证,请清楚出地确认……唐诗试探着张开嘴巴,发出了毫无意义地两个音节。

而这两个字,却令所有人,都苍白了脸。

真是的,我可不记得你以前这么爱哭。

男人咧嘴笑了笑,伸手轻轻擦掉了唐诗的眼泪,是我不在的日子里你一个人太辛苦了吗?那一刻,唐诗所有的防御彻底崩塌,她哭着扑进男人的怀里,终于用力将原本那两个字大声地,带着绝望哭腔地,叫喊出来——哥哥……这个能够给她避风港湾的男人……一边的薄夜,差一点连呼吸都忘记了……怎么会,不……不可能,为什么会这样……明明当年发生了那么大的案件……他回来了,那个男人回来了,唐奕回来了!!唐奕伸手按住唐诗的脑袋,眼里带着点心疼,那张清冷的面孔曾经也令无数女人迷恋,可是后来唐家出了事情,名门贵少一夜之间落魄无比,唐奕敛去锋芒带着自己的妹妹开始了颠沛流离。

他骨子里……还是那个昔日高傲的唐家大少爷啊!唐奕眯着眼睛,而后转脸看向薄夜,声音低沉,你把她弄哭了?薄夜道,不是我。

唐奕咄咄逼人,废话少说,从前就只有你能把我妹妹弄哭。

薄夜望天,好像是的,和唐奕是一个初中高中的,他们其实从初中时候就认识了。

那会唐诗暗恋薄夜,但是没明说,薄夜也不知道。

她常打着和薄夜探讨学术问题的理由找他,然后薄夜这个直男,反驳唐诗的疑问也很犀利,时常把唐诗逼问得眼眶都红了。

薄夜不过是个外人唐诗当年在学校里也算是高材生,但是和薄夜比起来就略逊一筹,不过唐诗本身热爱学习,经常找一些难题挑战自己,这也是她一直向薄夜请教的原因——强者只有向更强者学习才能得到进步。

唐诗本身还藏着一些小心思,那便是,她喜欢薄夜,能够用这种理由接近薄夜,也算是一种幸福。

然而薄夜当时丝毫没有察觉唐诗的心思,只是觉得,嚯,这个女人倒是挺用功的,同样身为大小姐,比那些啃老的千金小姐起来倒是努力多了,就是和自己比差了点。

于是他相当毒舌,面对前来请教的唐诗——这种问题都不会,你到底是不是学生会学习部部长?基本常识都没有吗唐大小姐。

我记得你拿过市里奥数第一吧?这个题目都不会?设一个未知数代入就解决了。

你的函数又算错了,我看你放弃跳级吧。

每次唐诗在薄夜那里受到了冷嘲热讽,回到家里便一脸委屈。

和唐奕说的时候,当哥哥的自然心疼无比,干脆回回都在学校考试的时候和薄夜抢第一,像是在替自己妹妹出气似的。

回想起来,其实他们认识得太早,兜兜转转,命运将他们三个人推向了不可逆转的未来。

唐奕挑着眉,你看来没有照顾好我妹妹。

薄夜也用同样的表情,眯起他那双漂亮的眼睛道,你怎么知道我没有?看我妹妹表情就知道了。

唐奕冷笑一声,亏我以为你会有点长进,看来还是不能把妹妹托付给你。

薄夜怒极反笑,妖孽的脸上笑意愈发危险,我倒是没想到你居然还活着,那你知道唐诗曾经为了你掉了多少眼泪吗!你知道她那段时间有多绝望吗?你活着,为什么不早说!为什么要让她一个人痛苦?!唐奕声音一噎,而后猛的将怀疑的唐诗抱紧,轮不到你这种人来教训我,我来带唐诗和我们父母走的。

能这么说,那他肯定是知道了养父母的事情了。

薄夜感觉不可思议,原来唐奕一直都以旁观者的姿态在目睹着一切,那么他经历了什么,猜到了什么?唐奕不管薄夜眼里的怀疑,他知道以薄夜的能力,很快就能查到他之前在干什么。

哪怕不想承认,却也不得不承认,薄夜就是有那个本事。

当务之急,是将自己妹妹从他手里抢回来。

唐奕将唐诗拦在身后,随后道,我们父母的后事交给我们这些家属就好了,薄夜你就不必要在这里插手了。

言下之意,薄夜对他们来说,也不过是个外人。

听到唐奕这种言论,薄夜皱起眉毛,这意思其实已经很明显了,是连带着叶惊棠都一起在驱赶。

唐奕回来了,唐诗的依靠已经重新回到了她的背后,她什么都不缺了。

唐奕看着薄夜眼底的冰冷,心知这个男人不可小觑,怎么,薄夜,你这么喜欢多管闲事,连我们的家事都要参与?你快滚吧求之不得薄夜有些不敢相信,将目光投到了唐诗身上,然而女人躲避着薄夜的视线,将自己藏在唐奕身后,不停地发着抖。

唐诗……薄夜的声音有些飘,像是昭示着他内心的极其不稳定一般,唐奕一回来,薄夜就觉得恐慌。

恐慌眼前这个男人会把唐诗带走,躲得远远的,一辈子都不出现在他的世界里。

因为唐奕是唯一一个可以和薄夜并肩的,能够为了唐诗把命豁出去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男人啊……唐诗,你要跟着唐奕走吗?薄夜用力将自己的话说完了,唐奕冷笑一声,我当然要带着她走了,你根本保护不了她,薄夜,你什么都保护不了,还是省省吧!省省吧!薄夜的心就跟被利剑刺穿了似的,他倒抽一口冷气,说话都开始口不择言,唐诗,有人给你撑腰可真是了不起。

那必须。

唐奕明明知道薄夜这是在讽刺,还偏偏悉数全收,我是我宝贝的骄傲,就像我家宝贝唐诗是我的骄傲一样,当然了不起。

薄夜脑门突突直跳,我和唐诗之间也还有很多事情没解决——不必解决了。

唐奕伸手搂住唐诗的腰,我的妹妹我来保护就好了,至于你,薄夜——太,令,我,失,望。

你别逼我动你。

薄夜的眼神猝然冷下来,连着唐奕都察觉到了一股子杀气直逼门面,薄夜这是真的动怒了!唐奕感觉自己的脉搏都在剧烈鼓动,因为薄夜的压迫感实在是太强,他都有些无法招架。

看来唐诗真的是薄夜的软肋,一旦受到任何有关于唐诗的威胁,薄夜就会这样危险!我不想对你出手。

薄夜的眼里掠过森然的杀气,但是唐奕,你别以为你是唐诗的哥哥我就不会动你。

唐诗猛地抬头看向薄夜,察觉到他脸上惊天的怒意,薄夜又问她,我再问你一遍,你要跟唐奕走吗?唐诗死死握紧了拳头,面对这样可怕的薄夜,她知道自己不能再回头了。

眼前这个男人说自己不过是个玩具,哄她过来也不过是为了报复,报复她当年那样绝情甩掉他!唐诗强忍着声音的颤抖,薄夜……你一定要这样咄咄逼人吗?你值得我用别的态度对待你吗?薄夜眯起眼睛笑得极狠,唐诗,我还真是小看了你,自己父母刚出事,就这样迫不及待跟我撇清关系,怕是在心里计划了很久了吧!你不要拿我父母说事!唐诗红了眼眶,我为什么……见不到他们最后一面,你难道没有一点自知之明吗!薄夜浑身一震,像是被人打了一拳一样,而后男人竟是低笑几声,像是愤怒到了尽头,既然这么恨我,那就滚,跟着你的哥哥滚,别出现在我面前!求之不得!唐奕来不及唐诗开口说话,就直接将自己妹妹拉到了一边,随后以家属的身份带走了他们养父母的遗体,全过程都没有再多看薄夜一眼。

薄夜站在那里,只觉得手脚发凉。

曾经,是唐诗看着他带着别的女人离开。

现在,是他看着唐诗跟别人走。

他无法遏制自己的愤怒,明明心里喊着唐诗不要走,说出来的话却是一遍遍让她滚。

不……他们之间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无法挽回的地步……明明最开始的时候还是好好的啊……林辞在一边忍不住了,薄少,你们别再争吵激发矛盾了,唐小姐这次要是走了……就不回来了啊……还好我没把你害死薄夜在听见林辞这句话以后,整个脸色都变了。

可是当他意识到什么的时候,唐诗已经被唐奕牵着,脚步虚浮往前走去。

最后拐角的时候,她转过头来看了薄夜一眼。

那一眼,如同时间就此定格,薄夜很想说,不要走,唐诗。

可是所有的念头辗转到了唇齿,在说出口的那个瞬间就变得无比不堪。

薄夜怒吼,唐诗,你走了,就别想回来!唐诗的眼眶倏地一红。

随后听见薄夜的声音跟刀子似的冲她砸来,刀刀几乎都能见血,我他妈薄夜对你的掏心掏肺,还不如去养条狗!这是,在说她连狗都不如吗?唐诗噙着眼泪笑了笑,薄夜,可能在你眼里,我的确不如一条狗吧。

薄夜脚步一顿,想伸手的瞬间,动作却僵硬了。

不应该的……不应该的……他们都是被名为冲动的魔鬼驱使了,到底是谁将事情一步一步逼成了这样?唐诗红着眼睛,回头大步离开了,直到走廊彻底恢复平静的下一秒,薄夜整个人回过神来,狠狠晃了晃。

不……不要走。

林辞无奈,薄少……薄夜没说话,站在那里,浑身却在隐隐哆嗦。

隔了好久,男人闭上眼睛,像是终于接受这一场分离一样,他声音嘶哑,也好,走了也好。

一边的白越和江凌觉得不忍心,各自上前拍了拍薄夜的肩膀。

他喃喃着,如同孩童,走了也好,省得我老是担心她要走……唐奕带走了唐诗,带走了他们养父母的遗体,带走了所有薄夜的精神支柱。

他这几天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和唐诗吵了架以后,整个人情绪状态就很容易冲动,导致现在这样无法挽回的局面造成,薄夜感觉自己灵魂都被掏空了。

唐诗走了,彻底走了。

唐奕没死,她还会回来吗?薄夜忽然间笑了笑。

他的笑意让几个好朋友猛地一惊,正常人会在这种时候发出这种笑吗?不可能!薄夜这是怎么了,不会……不会是疯了吧!薄夜你……千万别受太大刺激,唐诗肯定也只是一时的赌气,你俩都这么不容易了,肯定能缓过去……对啊对啊,不要想太多,过阵子再去好好和唐诗聊聊天,就过去了。

江凌和白越手忙脚乱安慰薄夜。

不是的。

他并没有疯掉。

——只有薄夜知道自己在笑什么,他倒退几步顶在墙上,而后男人缓缓道,我笑是因为唐奕没事,这说明……当年,我没有害死唐奕。

他没有成为杀人凶手。

他没有让唐奕出事,唐奕还活着,真好,他并没有欠唐诗哥哥一条命。

只是现在,他和唐诗之间横跨着的,已经不是这种问题了,而是两颗早已七零八落所以一碰撞就会互相刺伤的心。

查一下唐奕这阵子都去干了什么。

薄夜的眼神阴沉下去,如同狼群的首领,我要知道他为什么蜗居这么久!你是不是找人顶替唐诗觉得现在还像是在做梦。

可是扭头过去看见唐奕的时候,她才知道,自己并没有做梦,这是真实的,自己的哥哥没有死,而且……以一种更加耀眼的姿态回来了。

唐诗不停地深呼吸,像是受了极大的刺激,许久她缓缓伸出手,试探性戳了一下唐奕的脸。

唐奕在开车,扑哧一下乐了,干什么?我……我摸摸你。

唐诗一下子把自己的手收回来,我在试试你是不是真人。

怎么,我不是真的,还能是假的?唐奕倒是自己扯了扯嘴角给唐诗看,要不要再检查一下我是不是别人易容的?唐诗道,我是真的不敢相信……我都看见了你的……你的尸体……你怎么不说当初还看见薄夜的尸体被运回来了呢。

唐奕翻了个白眼,他怎么瞒天过海的,我就怎么瞒天过海的呗你们男人是不是都喜欢这一招!说起这个,唐诗就急了,把我蒙在鼓里,让我一直担心,我从最开始都以为你们出事了……薄夜也是……说着说着唐诗声音就开始发抖了,既然没事……为什么……为什么连个消息都不告诉我……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唐奕叹了口气,我当时……有点事情必须去瞒着你做,所以才这样的。

唐诗依旧红着眼睛。

唐奕拿自己妹妹没辙了,干脆伸手按着唐诗的脑袋,柔软的发丝让他心情稍微好转,好了,我现在不是没事么?你真的不是别人假扮的么?唐诗一下子推开了唐奕的手,是不是你和薄夜串通好的?是不是他喊你来假扮我哥哥骗我——唐诗,你疑心病有点重……我疑心病重还不是被你们逼出来的!越说越委屈,唐诗的嗓音都跟着尖细了,放我一个人去面对那么多压力的时候……你们想过我的感受吗?抱歉。

唐奕沉默好久,重新发动车子,送唐诗去了别墅,唐诗一路上又气又急,唐奕只能道,我真的是你哥。

我不信!你以前给薄夜写过情书。

唐奕站在唐诗家楼下,干脆开始替唐诗回忆过去,哦,你还会偷偷去看薄夜在操场上跑步。

说的都是他们初中高中的事情。

唐诗一整张脸顿时涨的通红,你在说什么——你不是怀疑我是别人假冒的吗?唐奕拿手托着下巴,笑眯眯地说,那我就来证明一下自己。

你——高二的时候还出去一起和薄夜参加了市里的奥数竞赛,然而成绩是第三,薄夜是第一,你和他之间差了另外一个第二名的女生,回来的时候你委屈地偷偷哭了。

唐奕一边说,一边直接乐了,哈哈哈我要笑死了,你当年干的傻事太多了,还说要给薄夜做便当结果做出来的东西没一个能吃的,全给我塞下去导致我胃痛了一个礼拜。

唐诗脸都绿了!好久不见我回来了被人这样说出高中时代的丑事,唐诗一时半会有点接受不了,她捂着脸,够了!唐奕笑眯眯站在那里,问她,还需要我再说一点吗?不用了!唐诗知道那会唐奕和薄夜是同一届的,他们俩在学校里都是风云人物,那个时候全校同学的目光都在这俩男生上面,谁能想到唐诗会暗恋薄夜那么久?久到连唐诗自己都没想到,居然傻傻地注视了薄夜那么久,贯穿了她几乎整个人生的长度,在她丝毫没有意识到任何不对劲的潜意识里,甚至把这些时间都忽略了,只留下了那种单恋的苦涩滋味。

唐诗喘了口气,够了,我可以确定你是我亲哥了。

唐奕一下子乐了,怎么,一开始还怀疑我?唐诗道,现在这种事情可说不准,万一你是假的呢!薄夜倒是把你变得有些警惕了。

唐奕不知道说什么,到最后只能无奈地笑笑,诗诗,但是其实我一点都不高兴,你变成这样。

因为那都是被孤独和绝路逼出来的。

他还是想让唐诗变回那个可以躲在自己背后哭的妹妹,只可惜,那一切都回不去了。

唐诗对着唐奕摇摇头,这不算什么的,上来吧,我给你介绍我的朋友。

韩让和姜戚吗?唐奕双手插兜,跟在唐诗身后,他居然能够猜到是谁,让唐诗颇为诧异,你怎么都知道?唐奕脚步一顿。

唐诗猛地回神,你原来一直都在暗中观察我对不对!唐奕后退几步,笑得有些勉强,那个……我要是承认的话,你别打我,啊——!你宁可偷偷注视着我让我难过,你都不肯出来见面!唐诗狠狠扭了一把唐奕胳膊上的肉,你怎么能这样!唐奕被自己亲妹妹一把扭得脸都僵了,疼死我了,你下手轻点……想得美你——一路打打闹闹进了房间,刚把门推开,唐惟和小夜夜一起窜出来,结果看见门口站着的男人的时候,唐惟愣住了。

而后,唐惟的眼底浮现起几缕猩红,小男孩喃喃着,用近乎颤抖的声音,舅舅……是你吗?唐奕觉得自己心理防线都坍塌了,蹲下来,朝着唐惟张开双臂说,对的,是我。

那一瞬间,坚强的唐惟泣不成声,当场泪崩。

好久不见啊。

唐奕笑了笑,将跌跌撞撞冲上来的小男孩拥入怀中,不好意思,舅舅前阵子去国外旅游了,现在终于回来了。

唐惟嚎啕大哭抓住了唐奕的袖子,他不停地哆嗦着,完全没想过还能再见唐奕。

已经太久没见到自己的舅舅了,刚才甚至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甚至以为……以为唐奕已经没了,当初自己妈咪说舅舅出国,不过是用来安慰他的。

——半年前唐诗和丛杉一起合起来骗唐惟的借口,说的就是唐奕只是暂时出去国外工作了。

现如今再看来,竟让人有一种想要落泪的冲动。

舅舅回来好好反省你回来了为什么不直接来找我!唐惟哭着抱住唐奕不肯撒手,我都要担心死了……我真的好想你啊……你不在我一个人受了好多委屈……唐奕摸着唐惟的脑袋,你长高了不少啊。

我还瘦了呢!唐惟委屈巴巴地说,都是因为你不在,我和妈咪两个人,过得日子好苦,就差上马路捡垃圾了……唐诗哭笑不得地看着自己儿子对唐奕演戏的样子,也知道因为是他太想念自己的舅舅了,导致故意把他们娘俩的日子说得这么惨。

唐奕悉数收下,笑着说,那我这两天带你去吃大餐好不好?小乞丐。

我才不是小乞丐!唐惟气鼓鼓地说,舅舅你反省反省!出国旅游这么久,也不提前跟我说!好好好,我下次怎么样都和你先打声招呼好不好?唐奕又看了眼一边吐着舌头等待他抚摸的哈士奇。

……这条狗……唐奕顿了顿,是怎么回事?薄夜送的。

唐诗坦然道,前阵子送的。

唐奕乐了,他怎么想的啊,居然送你一条狗?以他的作风不应该大手一挥直接来个百万千万的支票么?唐诗过去逗狗玩,不知道啊,谁知道薄夜想的什么,算了,别提了。

哟,这是打算以后跟我过日子,和薄夜说拜拜了?唐奕笑着也跟自己妹妹一起逗狗玩,我不在的时候,薄夜对你好吗?好,很好。

唐诗没有办法否认这一切,薄夜的确对她很好,甚至事无巨细地替她打算各种解决办法,她原本以为这样的状态持续下去就是很好的了,但是没想到最近的薄夜像是受了刺激一样,突然间开始和她互相争对起来。

唐奕身为男人,自然是明白薄夜为什么会变这样。

他能理解薄夜的心情,只是因为唐诗是自己妹妹,所以他无法原谅薄夜对唐诗发脾气。

唐奕道,正常男人的占有欲罢了,不过……这也说明了其实他潜在的性格很危险。

为了让你能够接纳他,他一直压抑着自己内心很多想法,现在忍不住了才会爆发出来那么多问题而已。

唐诗不说话了,小夜夜倒是开始激动地舔唐奕的手掌心,唐惟便拿了一罐磨牙棒出来,小夜夜看见零食,兴奋地直接嗷呜了一声,口水都跟着滴下来,张着嘴巴不停地喘气,尾巴都摇出幻影来了。

哈哈,它怎么这么贪吃?唐奕看着唐诗站起来,你去干嘛?给姜戚打个电话。

唐诗道,最近他们两口子在计划订婚呢,不过因为韩让家里出了点变故,导致没有立刻订婚。

原本这会儿都能领证了,唉……他们的订婚日期一直推迟。

唐诗隐隐觉得韩让家里遭遇的事情应该不小,但是她没敢问姜戚。

那就趁现在啊。

唐奕倒是直白说道,正好我回来,给你们参谋参谋。

唐诗笑说,嗯,我去和韩让他们打个招呼,晚上一起吃夜宵吧。

走出阴影好过一天半小时后,姜戚坐在餐厅大圆桌的对面,指着唐奕,不停喘着气,尖叫一声,啊——!!!!韩让好笑地按住自己的女朋友,你这是怎么了啊?唐奕!唐大哥!唐大哥!!!姜戚捂着自己的脸,声音跟着拔高了,你回来了!天啊,你没出事……太好了!我的妈呀,我都要激动到哭出来了,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唐奕坐在那里,也有点哭笑不得,吓到你了?有点。

姜戚像个活宝一样又是吸鼻涕又是擦眼泪的,哎呀我的老天爷,你居然没出事,回来了,真好真好……说完她拍拍韩让的肩膀说,给你介绍一下王牌好男人的标杆,宠妹狂魔唐奕——长得帅有钱还是个出名的设计师,天哪!这种男人存在的意义到底是什么,这明明是神仙好吗!唐诗和唐奕对视一眼而后哈哈大笑,姜戚不停地拍着桌子,唐奕要是多出场一百集,就没有韩让什么事了!我肯定死心塌地爱上哥哥大人!韩让的脸一下子拉下来,干什么干什么,当着我的面说什么呢!唐奕和唐诗放下筷子,差点笑得喘不过气来,姜戚,你这就是欠收拾了。

越来越嚣张了嘛姜戚。

唐奕笑得意有所指,不过看见你这样充满活力,也算是放心了。

姜戚顿了顿,而后轻声道,嗯……我会没事的。

努力走出叶惊棠带来的阴影吧,不开心是一天,开心也是一天。

为什么不高高兴兴地过呢。

这顿夜宵他们吃到后来,所有的主题都集中在了姜戚和韩让什么时候订婚的话题上,唐诗喝了点小酒,因为唐奕回来了兴致高涨,所以也特别活跃,我觉得不用再挑了啊,直接找个近点的日子订婚就好了,省得夜长梦多。

择日不如撞日。

唐奕接过自己妹妹的话去,我也是这个建议,反正韩让家里底子总归是在的,这样不是正好?姜戚也跟着喝了点小酒,她一方面对未知的未来感到有些恐惧,一方面又不停地让自己不要多想。

不能辜负了韩让这么好的人,她必须要和过去做个了断。

叶惊棠……姜戚攥紧了筷子,将眼里猩红的情绪狠狠压了下去。

所有隐藏在风平浪静表面下的蠢蠢欲动,被酒精放大了无数倍,叫嚣着想要冲破理智的禁锢,彻底被解放。

不……姜戚闭上眼睛,将脑海里那些疯狂作祟的念头用力甩开。

不舒服吗?韩让从背后伸过来一只手,笑着搂住了姜戚,要不,先到这里,我送你回家?不行,你也喝了酒。

姜戚想到了什么一般,立刻道,不能酒驾……戚戚。

韩让看着姜戚,最后落了个吻在她额头,好的,我明白了,我喊我大哥过来接我们怎么样?唐诗和唐奕也赞同这个建议。

后来韩深过来接他们,正好顺路把喝了酒的大家都接回家,结果在看见里面的唐奕的时候,男人的表情狠狠一变。

想要订婚你在做梦你是……?韩深的声音里有些惊愕,只是他们喝多了,都没听出来。

我是唐诗的大哥,初次见面。

唐奕笑着把手伸出去,你好,韩少。

啊……你好。

韩深立刻和唐奕握手,两个男人的目光不动声色地互相打量,而后又各自做出一幅相安无事的样子,大半夜还要麻烦你过来接,真是不好意思。

没关系。

韩深扶了一把唐诗,这个动作让唐奕微微眯起眼睛。

咦,这个男人是不是对自己的妹妹有点意思?妹控属性的哥哥大人一下子眼神不善起来,而后韩深像是没察觉一样,对着唐诗道,还能行吗?唐诗眯眼笑了笑,没事啊,感谢韩大哥来接我们。

你哥哥已经谢过一次了。

韩深声音低沉地说道,起来,我开了商务车,正好装下你们四个人。

唐诗站起来,一边的韩让趴在桌子上,哥……我才是你亲弟弟,能不能别只顾着唐诗?韩深面不改色,你是我垃圾桶里捡来的。

……韩让望天,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不靠谱的亲哥……出门的时候,韩让坐在了副驾驶,后面是姜戚唐诗唐奕三人,韩深发动车子,还是你那套房子吗?嗯。

韩让借着酒意说道,哥,我能不能,直接挑个日子和戚戚先把婚定了?坐在后排的姜戚直接红了脸,韩让你说什么呢……我忍不下去了。

韩让深呼吸一口气,想快点把你变成我的人。

姜戚呼吸一顿,不可置信地看着韩让那张英俊的侧脸,只觉得心跳在一瞬间加速。

唐诗和唐奕对视一眼,各自笑眯眯的,看来他们都觉得这个发展很好。

唐诗打开朋友圈打了一条动态。

【好希望姜戚能够快点和韩让订婚得到幸福啊。

】姜戚看见了,抓着手机叫喊,啊!唐诗你发了什么,好害羞啊!快删掉!我不。

唐诗故意说道,你什么时候订婚,我就什么时候删掉车子热闹了一路,而另外一边,看见这条朋友圈的薄夜有些错愕,下意识截图转发给了叶惊棠。

叶惊棠正在家里练拳击,看见薄夜的消息,点开来的时候,男人浅金色瞳仁紧缩了几分。

【薄夜:姜戚和韩让真的要订婚了?】不知怎么的,叶惊棠察觉自己原本练拳击的时候还强劲有力的手,这会儿居然开始发起抖来。

他死死盯着薄夜那排字,像是哑巴了一样,眼里浮现出一种清晰的痛苦的情绪。

订婚?不……不允许,他绝对不允许!【叶惊棠:我不知道。

】【薄夜:你完了,这样下去姜戚真的要和别人跑了。

】【叶惊棠:管好你自己和唐诗再说吧。

】【薄夜:靠,好心提醒你,你居然掀我伤疤。

】叶惊棠烦躁地关了手机丢在一边,而后男人重重坐在沙发上,摘下拳击手套,死死攥着手指。

订婚……她姜戚真的想订婚?想洗白,想飞上枝头变凤凰?男人狠狠冷笑几声,做梦!一技之长找来祸患叶惊棠挂了电话以后整个人就沉默着,后来他干脆拿起手机又播了一通电话,喂?是我。

哟。

祁墨在对面拿着手机,大大方方地笑,真是没想到啊,叶惊棠居然会主动找我,说吧,有什么事?叶惊棠的眼睛一点一点眯起来,查一查最近的韩家出了什么动荡。

祁墨微微吃惊,随后转着身体来到电脑面前,开始迅速地敲打键盘,找我调查这个的,你不是第一个人。

叶惊棠好笑地说,还有谁?祁墨看了身边的洛凡一眼,确认了他的眼神没出问题以后,才对着叶惊棠坦白,是韩深。

韩深?韩家自己人来找祁墨调查自己家的情况?这个就有点诡异了。

叶惊棠把消息记下后,又站起来,你目前掌握了多少消息?韩家底子挺硬的,所以哪怕上面荣南借用别人的手发布了新的政策,韩家也很快适应了。

祁墨啪啪啪地敲着键盘,对了,你要韩家的消息,拿来干嘛啊?叶惊棠冷笑,拿来搞韩让啊。

嚯,你终于要出手了?祁墨颇为意外,我和洛凡还在说呢,叶惊棠怎么这么能忍,姜戚都快要变成别人的老婆了,居然还无动于衷。

叶惊棠被祁墨这话说得脑门上青筋直跳,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以为你会一辈子忍下去。

祁墨砸吧着嘴巴,正好,我要是查出来了什么,一块资料发送你一份吧。

叶惊棠又是冷笑一声,声音让人不寒而栗,现在就要。

这么大爷?祁墨望天,只能道,给我一个小时,我把马强和荣南下政策到韩家的企业计划调整统统给你弄出来。

你这么个人真是危险。

叶惊棠意味深长地对祁墨说,知道太多秘密了,你这种人活着就是个威胁。

不。

祁墨反而微微一笑,正是因为我知道太多秘密,所以这些秘密成为了我防身的工具,有人敢动我,我就敢公布他的黑料。

你还没意识到吗……?叶惊棠拖长了音调,带着一股阴森而又压迫的语气缓缓说道,人被逼急了的时候……可是什么都不管的啊。

你那些拿来防身的机密,同时也是让你变成通缉犯,招来杀身之祸的罪魁祸首啊……祁墨狠狠一震,被叶惊棠这话说得脸色苍白,后来对面挂了电话,男人抓着手机,一时半会没有回过神来。

他说的没错,拿来傍身的技能,也是招来祸害的根源。

在这个世界上,因为祁墨无孔不入的黑客技术,所以很多地方和组织千方百计想要他死。

大名鼎鼎的黑客七若是死了,那些机密就会伴随着人体的死亡彻底埋入泥土里,一辈子不被人知道。

祁墨不知道在想什么,后来键盘敲到一半,他猛地抬起头来。

洛凡有些疑惑,拉着一张面瘫的脸扭头去看自己的好搭档。

祁墨怔怔看着洛凡,这个男人和他一起经历生死大概有十年了,从他们很小的时候开始,洛凡就已经在他身边。

曾经他们年少轻狂还记得当初加入七宗罪的第一天,组织上面的领导领着一个不善言辞的小男孩来到他身边,对他说,从今天起,这就是你的搭档,代号暴怒。

直到所有人都退下以后,祁墨和洛凡并肩走到了他们的宿舍面前,一个房间睡两个人,祁墨和洛凡就是被分到一起的。

后来的后来,他们在组织严密的训练下,被锻造成了如同机器人一般的存在,祁墨的智商被开发到了最大极限,他甚至可以同时操控三台电脑,并且用这三台电脑同时进行各种方向的反追踪,当时的祁墨,还未满十八岁。

而后来,他也明白了,为什么那个看起来永远面无表情的洛凡会被七宗罪冠上暴怒的代号。

因为他对小动物实验品下手的时候,从来都不眨眼睛。

哪怕血溅在了脸上,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结束的时候轻飘飘甩了一个剑花,那些原本沾着的血就统统被溅在了地上。

祁墨看着从训练场里走出来的洛凡,手里拿着高科技的电脑,你太厉害了吧,不会害怕吗?那可是超级凶猛的比特犬啊。

比特犬几乎察觉不到痛,所以哪怕它们自己身上被砍了一个大口子,也一样不会有别的感觉,死死咬住猎物知道对方断气,甚至不管它们本身也在鲜血直流——它们没有这方面的知觉,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

然而洛凡只是轻飘飘地将刀子收了回去,不怕。

为什么?怕了的话,我就得死。

洛凡看了祁墨一眼,当时年少,他们都不过是年轻的少年,却承担着常人都无法想象的责任,我不想死,所以必须战斗。

被称作人类最强战斗机器的洛凡,代号暴怒,世界屈指可数的近身格斗专家,谁都没有想过,居然是那么年轻的一个少年。

洛凡和祁墨还是被安排到了相当严格的贵族学院读书,家里人都以为他们为荣,但是他们并不这么觉得。

年纪轻轻就要承担太多东西,对于祁墨来说,这是一个很难熬的过程,他身边没有别的同龄人可以交流,而他们本身的情商智商也已经超出了同龄人的范畴,那是种很痛苦的状态——得不到理解,也无法发泄自己内心的情绪。

每天陪伴的,就只有一起上下学的洛凡。

不过相较于祁墨的爱玩,洛凡倒是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冷着一张脸,又面瘫又冰山。

祁墨在高中的时候疯狂谈恋爱,大概是为了发泄自己身上的压力,他不断的换女朋友,甚至成为了女生口中的渣男,不过饶是如此,还是有无数少女前仆后继。

但是洛凡就不一样了,他如同一尊不会说话的雕像,立在祁墨的彼岸,风雨不动安如山,看着祁墨一天天的换女友如同换衣服,也不会发表任何意见。

学校里和洛凡告白的女孩子不少,但是每次看见洛凡一张冷脸就吓得自己跑掉了。

活下去的重要意义祁墨曾经开玩笑对洛凡说,你丫是不是基佬啊?回答他的是洛凡能够杀人的眼神,祁墨拍着胸口心有余悸,妈呀,不愧是格斗第一人,吓死我了。

洛凡总算冷笑了,下次不要问这种没智商的问题。

好嘛,我看你整天都冷着一张脸这么无趣,才想着逗逗你。

祁墨戳着洛凡的脸,诶……皮肤还挺好。

一边路过的女生看着他俩的互动疯狂尖叫。

天啊!是祁墨学长和洛凡前辈啊!他们俩太有爱了吧!!洛凡前辈超级酷的,冷冷的都不说话,但是就和祁墨学长走得近!祁墨一脸无语地听完窗边走过去的那群小迷妹,而后翻了个白眼,把脸转过来,喂,ventus,你刚才听到他们怎么说了吗?洛凡点点头,嗯。

那你没有什么反应?!祁墨都要跳起来了,我靠,这群女生把我和你幻想成了一对cp!天啊,一阵恶寒……洛凡终于有了别的反应,懒懒地抬起眼皮来看了祁墨一眼,女生不是都喜欢腐女么。

尤其是看见两个长得好看的男生凑在一起的时候。

祁墨笑得邪气,哟?这么说来你也是腐的?洛凡顿时眼带杀气。

祁墨吓得往后退了一步,诶!我开玩笑的!不过洛凡,你这样面瘫,我真的无法想象你以后怎么和别的女生在一起谈恋爱啊……你还结婚吗?洛凡说,不结婚。

祁墨愣住了,你不为了家里传宗接代吗?洛凡犀利反问,你难道是为了传宗接代才来到这个世界上的吗?祁墨被洛凡超前的思维观念所怔住了。

每个人都是一个独立的个体,我感谢我父母给予我生命,但是这不是他们就可以随便掌控我生命的理由。

我活着的意义不是为了传宗接代,我活着是为了我自己。

洛凡很少讲那么长的一串话,他平时甚至很少发出声音,唯有这一次,他盯着眼前桀骜的少年,缓缓地把这一大段话说了出来。

希望你也可以找到自己生命的意义,不是为了别人……而是为了自己。

洛凡道,我相信,你的父母在生你的时候,也不是抱着只是想要传宗接代的念头,把你作为一个工具而生下来的吧?那样就是对你,还有对他们自己本身的不尊重啊。

祁墨的耳边嗡嗡作响。

如果生小孩纯粹只是为了传宗接代,而不是处于任何感情和责任的话……那么不就等于,把自己看做了那种,只懂得生育的猪豚吗?这话实在是太犀利了,祁墨一下子拔高了声调,我靠,你都哪儿来的这一套套?!生物学和心理学上偶尔看见的。

洛凡表示这没什么大不了的,我找到了我活下去的意义,所以我不会被家庭和道德绑架。

那么……他呢?穿越冗长的回忆而来,祁墨猝然清醒,看着眼前那个沉默无声的男人,似乎又看见了曾经那个稚嫩却又冷酷的洛凡的影子。

他忽然间喃喃着,洛凡,你活下去的意义是什么?对我而言你是麻烦活下去的意义是什么?这个问题又从祁墨的脑子里闪过去了一遍。

他用一种很复杂的眼神盯着自己的好搭档,导致洛凡察觉到了视线,也有点疑惑地看着他。

ventus,活下去的意义是什么?他重复问了一遍。

洛凡有些意外,随后就这么看着眼前的祁墨,从那段年少时期走出来的祁墨,已经褪去了当时一身桀骜轻狂,如今他眉眼凛冽,注视着洛凡的时候,那清清白白的眼神似乎能够看透人心。

洛凡顿了顿,没想到祁墨会问这种问题,说这个干嘛?我只是忽然间想到了以前。

祁墨伸手戳了戳洛凡,以前你曾经很认真地给我讲了一大段关于人生的道理。

啊。

洛凡看着祁墨,高中的时候吧。

对。

祁墨推开自己面前的电脑,你还记得我们高中的时候吗?坦白说,我已经快不记得了。

回答他的是洛凡依旧面瘫的脸。

你怎么可以不记得!祁墨怪叫一声,那是我们珍贵的高中回忆!你当初还给我逼逼叨了一堆活下去的意义什么的……你不会都忘了吧?然而听见这个,洛凡却微微变了表情。

而后他直视着祁墨的脸,没有。

关于活下去的意义这件事,他从那个时候起就没有改变。

正是这种坚定,让祁墨觉得恍惚,似乎又在洛凡的脸上看见了当时那个冷酷少年的模样。

好像从高中开始,他们都没有变。

可是与此同时,又瞬息万变,不复从前。

活下去的意义,我一直都没变过。

隔了许久,洛凡这样说着。

祁墨愣了愣,而后道,你不会是看上哪家姑娘了吧?情根深种什么的。

洛凡倏地眯起眼睛来,吓得祁墨一个哆嗦,诶!我就说说!干嘛呢!眼神这么可怕,跟要吃人似的……我只是想找你探讨一下人生。

你居然会考虑人生。

洛凡挑了挑眉,这或许是他面瘫脸上为数不多的动作了,我以为你这种性格,根本不会去考虑以后的事情。

那没有。

祁墨摊摊手,紧跟着深呼吸一口气,换上一副认真的表情,我还是想要知道我为了什么而活下去的。

为什么突然这么问?因为。

祁墨的口吻开始严肃起来,叶惊棠警告我,因为我可以无孔不入黑客所有的消息网,这能带来极大的便利和权力,只是与此同时,拥有这个技能……会给我带来杀身之祸。

你才意识到吗?洛凡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警觉,从你被列进通缉犯名单里的时候,你就应该明白这件事。

啊……祁墨叹了口气,烦躁地挠了挠头发,我从来都只考虑当下眼前的事情,没有去想过以后。

可是你说的没错,我现在是通缉犯,给我的家人都带去了很大的麻烦。

是很麻烦。

洛凡看着祁墨的电脑,上面排列着各种复杂的代码和方程,他道,对我来说,你也是个麻烦。

无声回答答案是你啊。

祁墨意外被洛凡这么说,只能道,你也觉得我很麻烦吗?对的。

和你一起生活,等于帮了一个定时炸弹在身边。

洛凡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祁墨才猛地惊醒。

没错,祁墨才是被通缉的,见不得光的那个……可是洛凡没有。

他甚至身负盛名,在国际格斗场上都是大名鼎鼎的存在,无数人拜访他求教,但是洛凡统统拒绝了。

他为什么还要和一个他这样的通缉犯生活在一起?过上了逃亡的日子,和他一起躲在社会的阴影里。

明明洛凡可以选择更广阔光明的道路的。

祁墨觉得自己有点看不懂眼前的男人,可是似乎洛凡已经用行动做出了选择。

这么多年来,他没有一声怨言,跟在了祁墨身边。

明知他是个危险人物,却依旧成为了他不可缺少的生死搭档。

可以闭上眼睛交付后背的那种。

祁墨咽了咽口水,不可置信地看着洛凡,你是不是看上了我家的钱?等我哪天被人家追杀死了,你就好继承我的遗产!洛凡恨不得把祁墨直接按在床上闷死,闷死他这个不长脑子乱想的东西!滚蛋!罕见地爆了一次粗口,洛凡的脸上总算有了别的表情,我看上你家钱?我家没钱还是怎么的?哟哟哟!少爷的腔调出来了!祁墨怪叫道,我就知道你这样是故意装出来的高冷!暴露了吧!洛凡一个眼刀飞过去,祁墨赶紧咽了咽口水,好了,我知道你有人生追求了。

顿了顿,祁墨的声音低了下去,可是我没有。

洛凡的表情有了些许收敛。

他们之间,从来都是祁墨外向轻佻,而洛凡负责冷着一张脸,不动声色地震慑别人。

但是这一次,祁墨居然露出了这样……落寞的表情。

令人有些意外。

他喃喃着,可是我找不到我活下去的意义。

我忽然间觉得挺没意思的,要不我们收手不干了吧?每天被追杀的日子,我已经活腻了……话音未落,洛凡伸手狠狠摁住了祁墨的脑袋。

祁墨愣了愣,抬头看着自己的好搭档。

看着这个,哪怕天塌下来,都一副冷脸,不会有任何动容的男人。

他们已经认识十年了,从最无知的年少时代开始,就有了彼此的陪伴,后来成为了彼此的灵魂伴侣,执行任务的时候,一个眼神就可以懂得对方的意思。

可是现在,祁墨觉得自己似乎看不清眼前洛凡的表情。

他只能听见他在他耳边低沉道,你不用着急寻找什么意义,或许那个能让你作为信仰活下去的人还没出现。

那么你呢,ventus,你的生存信仰已经出现了吗?祁墨的喉结上下动了动,他本能想问,可是又不知道为什么,狠狠克制住了自己询问这个答案的念头。

洛凡察觉出了他的想法,也跟着沉默。

是沉默,却也是无声的回答。

因为祁墨在他眼里看见了自己,那个清晰却又渺小的,印在洛凡瞳仁里的,名为他的倒影。

看清自己没有真心这天夜里,温明珠躺在床上彻夜难眠。

唐诗正在给她发消息,但是文字所能传达的力量太过弱小,她觉得自己还是那么焦虑抑郁,得不到任何安慰。

温明珠在病床上翻了个身,这个时候温礼止从外面推门进来。

男人眯起眼睛,看着床上一脸错愕的女人,你还没睡?他半夜过来偷窥温明珠,居然正好撞上了没睡着的她。

温明珠有些瑟缩,嗯……没睡着。

在跟谁聊天?温明珠如实转达,唐诗。

她已经没有了违逆他的勇气。

我听说今天路泽西要进来看你?温礼止直接打开了病房的门,原本还昏暗的房间里一下子充斥了大亮的灯光,温明珠不适应地拿手遮了遮眼睛,过了一会才接受了这些刺目的光线。

回答我。

温礼止重复了一遍,路泽西是不是要来看你?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温明珠说话的声音有些颤抖,你派人在下面守着吧?所以会接到消息……没错。

温礼止也懒得否认,干脆就这么直接承认了,而后男人走上前来,在一边坐下,察觉到了温明珠的恐惧,他好心情地咧嘴笑了笑,他又想像上次一样来看你吗?是觉得我的人真的不敢拦他?不。

温明珠不想听见温礼止这么侮辱自己的童年玩伴,下意识道,他只是担心我所以想过来看看我而已,哥哥,你不能这样自私地对待我的朋友。

朋友?温礼止冷笑一声,虽然是笑,眼里却没有一丝笑意,你倒是说得轻松,朋友这两个字,他路泽西担得起吗?你真的觉得他仅仅只是把你当做普通好朋友来看待?温明珠红着眼睛说了一声,你能不能……不要这样随便揣测我和他之间的关系!温礼止瞳仁缩了缩,你为了路泽西违逆我?一而再,再而三,胆小柔弱的她,一次一次为了路泽西挑战他的底线。

你这是逼着我对他动手?温礼止的声音猛地低了下去,像是蕴含着深深的警告,随后他一把抓住了温明珠的手,不顾她这只手手背还吊着针,用力将她扯向了自己。

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副装作无辜的面孔。

他一字一句,几乎要把温明珠的心挖出来,明明害死了一条人命,到现在还故作委屈。

路泽西也是,明明知道一切真相,居然还跟你这种烂人有来往,他们路家干净吗?少开什么玩笑了,你以为路泽西为什么接近你?还不是为了别人!温明珠被温礼止这个话说的一阵恍惚,灵魂都要被吼穿了一样,而后她颤抖着,不……你胡说。

你,我都懒得骗。

温礼止又狠狠甩开温明珠,脸上带着厌恶,恶狠狠道,所以好好看清楚自己的地位。

不要以为你身边人对待你有什么真心……温明珠,唐诗接近你,也不过是为了讨好温家!从何时起挣脱牢笼温明珠从未怀疑过唐诗,也从来都没有想过唐诗抱着什么样的目的,如今被温礼止这样直白地戳穿,她脸色变得煞白。

不,不会的。

为什么温礼止总是要这样将她相信的人贬得一文不值?路泽西也好,唐诗也好……温礼止是想尽办法要她和他们之间的来往,所以在她面前故意把路泽西和唐诗说的如此一无是处!你不要这样……温明珠抬头,眼里都是泪,我大不了不和他们来往就是了,你凭什么这样说他们,那是我的朋友!朋友?温礼止笑得极为狠厉,你把他们当朋友,他们把你当朋友了吗?温明珠雅摇头,不,我不会认同你这样单方面泼脏水的,对我来说,我信任的朋友,是不会这样看待我的!天真。

温礼止冷笑着,天真到令人发笑。

温明珠很少强硬,唯独在这方面不肯退步,她仅有的两个朋友……不能,不能被自己强势自私的哥哥侮辱!温礼止离开房间后,整个病房一下子安静下来,温明珠怔怔看着窗外,他走的时候没有把灯关掉,现在房间里灯火通明,却空荡荡的,像是全世界只有她一个人。

她拔掉了自己还在吊水的针头,而后爬下病床,刚走到外面,就被人拦住。

小姐,您是要去哪儿?温明珠一愣。

她看着门口那些突然间窜出来将她拦住的特警,深呼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鼓起勇气,是我哥哥让你们看着我的吗?小姐,请您体谅一下温少爷的用心良苦。

他是怕您遇到什么事情出意外,因为您现在身体不适,是脆弱的时候,所以才派了人马守在这里。

把囚禁她说的这么冠冕堂皇。

温明珠狠狠冷笑着,说出这种话来,还真是义正言辞啊。

一帮原本只听从温礼止话的下人忽然间看见温明珠这样冷漠的一面,纷纷一惊,原本以为温家千金是一个很好糊弄的小女人,没想到……居然有这样的气质。

看着柔柔弱弱的,眼神却这么伶俐,不愧是……温礼止的妹妹啊。

几个人变了表情,立刻恭敬道,不……温小姐,我们只是遵从温少爷的命令而已,他一定不会做对您有害的事情,所以您放心……温明珠没说话,看了他们好一会,而他们依旧站在那里,高大的身子排在一起,在她面前形成了一堵人墙。

温明珠相信,这群人现在看着恭敬,如果她要硬闯,他们也绝对不会给她面子。

说着什么都是为了她好,事实上,还不是想单方面地囚禁她的自由!握紧了拳头,温明珠沉默了半晌还是回了房间里,而后她躺回去的时候,眼睛直勾勾看着天花板。

到底什么时候……什么时候可以彻底打破这一封闭禁锢的天空呢?她不想再被这样关下去了,她必须……必须尝试着自己挣脱这个牢笼一样的温家!明珠消失窗外有人这天晚上警报拉响了整栋医院的上空,温礼止原本睡在自己家公寓里,身边还跟着另外一个女人,可是突然之间手下的紧急电话直接打了进来,将他从睡意里拉醒——温少,不好了不好了,温小姐不见了!不见了?!温礼止猝然清醒,他抓着手机,感觉内心有惊涛骇浪掀起,怎么会不见了?到底出了什么事情?手下不敢说话,温礼止声音猛地变冷,重复问了一遍,出了什么情况?!我们的人一直都守在门口……没有出去过,但是,后来再进去看的时候,温小姐已经不在里面了……手下这才哆哆嗦嗦地把情况报告出来,温少,我们保证真的没有漏放温小姐出去……突然间这样,大家都已经在开始搜查了……废物!温礼止从牙缝里挤出这个词语以后,就直接翻身下床,男人**着上半身,眼神冷冷地看着躺在床上的女人。

那个女人在温礼止冰冷的注视下转醒,睁眼对上他可怕的视线,身体颤了颤,温少您这是……温礼止看都不想再去看那个女人一眼,而后他冷笑了一声,眉眼里净是杀意,对着那个人道,滚!滚……之前还好好的,现在就让她滚。

可是温礼止的心思谁敢琢磨?女人甚至不敢多说什么,就赶紧爬起来,衣服一裹,跌跌撞撞地从温礼止的房间里爬了出去。

后来温礼止一个人站在房间里,他深呼吸了几口气,而后迅速地换上了一身卫衣,拿起手机又打了一个电话。

喂?是我。

温礼止眼里闪过一丝阴翳,现在就去给我查监控!温明珠不可能飞出去,她肯定躲在某个角落里!好啊……自从唐诗和路泽西接二连三出现以后,温明珠想要违逆他的行为举止越来越明显了。

他必须彻底将她这种念头挫骨扬灰,哪怕代价是折断她所有的翅膀!这天夜里大半夜下起了倾盆暴雨,唐诗一个人看着窗外的闪电,忽然间觉得有些心慌慌。

她想起了前阵子和薄夜的争吵,烦躁地抓了一把头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们兜兜转转,总是没办法和平相处。

干脆放弃吧……唐诗刚想说让自己冷静下来,结果就听见窗子外面有人在敲,一开始她以为是幻听,可是过了一会才发现……并不是。

她们公寓在四楼,四楼……有人在她房间外面敲玻璃窗,而且是这样下着大雨的夜晚?!唐诗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里,鼓起勇气下床的时候,刚拉开窗户,就对上一张苍白的脸。

她忍不住想要尖叫,可是接下去所有的声音都被掐断在了喉咙里,唐诗整个人往后踉跄了一下,那个骨瘦如柴的身影就从窗外爬起来直接扑在了她身上!唐诗想反抗的时候,一把抓住了那个人纤细的手腕,将她整个人掀翻过来的时候,才发现……竟然是温明珠!利用妹妹换取一切温明珠身上全部都是雨水,衣服都被浸泡得近乎透明,她脸色惨白,显得脸上那双眼睛更加亮得出奇。

唐诗愣住了,对于这样的发展没有反应过来。

温明珠一把抓住了唐诗的手,救我……唐小姐,我真的没有别的人可以求救了……唐诗呼吸一滞,紧跟着就直接将她从地上拉起来,什么话都慢点说,你现在在发烧!我喊江凌过来给你看看身体情况,等你稳定下来再谈。

看着唐诗眼里坚定的神色,温明珠忽然间红了眼。

温礼止说唐诗是为了讨好温家才接近她的,可是现在,在她需要依靠走投无路的时候,能不问一个字直接接纳她的,还是唐诗。

人的好坏到底是由什么来判定的呢?唐诗在半个小时后喊来了江凌,还给温明珠重新翻了一套新衣服出来,换上干净温暖的衣服后的温明珠终于有了点鲜活的气息,她小小一只坐在唐诗的床上,就跟洋娃娃似的,唐诗恨不得冲上去把她揉进怀里好好摸一摸。

怎么了?江凌手里带着急救箱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唐诗床上躺着一个萝莉的场面。

嚯!江凌带着急救箱往后退了一步,什么情况,唐诗你被薄夜刺激了从此喜欢女人了吗?唐诗原本脸上还带着母性慈爱的笑容,一下子把脸拉下来,变脸速度堪比薄夜,她立刻回到自己原本的表情,清了清嗓子道,你过来帮她看看。

江凌凑近了温明珠,盯着她的脸看了好久。

温明珠有些紧张,随后江凌摸着下巴啧了一声,你是不是隔壁温家那个小女儿?温明珠想说不是,可是她很少骗人,憋得面红耳赤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唐诗只能叹了口气,算是吧。

诶?江凌直起身子来,为什么这么说?因为……唐诗一摊手,看不出来吗,这个情况很明显了,温明珠是从温家逃出来了啊。

这句话说出来的同时,温明珠愣住了,她有些错愕地看着唐诗站在她床边的影子,没想到唐诗能这么一针见血看穿了所有的情况。

原本以为她需要复杂地解释好多东西,然而现实就是,她还不用开口说什么,唐诗已经轻飘飘看穿了。

和你哥闹矛盾了?江凌一边给温明珠检查手背上的针孔一边道,大下雨天跑出来……温明珠抿着嘴唇没说话,江凌看懂了,只能叹了口气道,那看来是兄妹之间的矛盾——不。

温明珠忽然间开口说话,声音很轻,却尤为坚定,不是兄妹之间的……她抓住了唐诗的手,如同握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我不想再回到温家了,那个地方根本不是我的家。

是她的牢笼,是她一辈子的噩梦。

唐诗皱着眉头,出了什么事了吗?我哥哥……最近又在联系马强。

温明珠红着眼睛,颤着声音对唐诗道,他还想将我推出去,利用我……去换取他想要的一切。

你接近我什么目的唐诗和江凌都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而后唐诗缓缓道,不至于吧……马强,为什么要去讨好马强?马强是我们一直想对付的对象啊。

温礼止不应该和唐诗他们站在同一阵线吗?他想要知道马强的弱点。

温明珠将自己抱起来,缩成一团,这是极端没有安全感的姿势,于是想到了又让我去。

我也是偷偷听见他和别人打电话这么说的……所以才想着,尽快离开。

唐诗倒抽一口凉气,怎么会这样……你是他亲妹妹啊。

温明珠坐在那里,脸上带着惶恐,唐诗一直觉得,温明珠这种女孩,就如同一颗玻璃球,世界是什么样的,她就是什么样的,可若世界一片空白,她也便是透明的,易碎的,或许轻轻一碰,就彻底碎了。

也有可能是因为温礼止之前将温明珠禁锢地太过封闭,导致温明珠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并不完全,她没有办法独自面对这样的一个大问题,用一个很讽刺的词语来说就是傻白甜,什么都不懂,什么都无法招架。

唐诗怔住了,忽然间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

也许……这才是温礼止想要的。

他要的,就是把温明珠养起来,然后又刻意把温明珠和外面的世界隔绝,连同她的日常生活和身边好友一起,最后的温明珠渐渐就会变成一朵温室里的花朵,失去了独立生存的能力。

他想要把她……变成他的禁脔。

意识到这个念头的时候,唐诗手脚发冷,看着眼前的温明珠,忽然间伸手按了按温明珠的脑袋。

柔软的发丝触感让她心里一阵泛酸。

对不起……不应该抱着想要讨好温家的念头去刻意接近你的,因为你……那么需要朋友,怎么能承受蓄意接近呢?曾经的唐诗觉得温明珠这个名字相当美好,明珠明珠,掌上明珠。

而现在,却更觉得悲哀。

被温礼止磨平了所有棱角的明珠,带着一种尤为强烈的讽意。

身体很虚,需要补血。

江凌收起了工具,最近要吃一点补血的东西,阿胶啊,红枣啊,你手腕上的伤……是自己自残留下来的吗?温明珠颤了颤,随后道,是的。

嗯。

江凌垂了垂眼睛,生命只有一次,万万不可以这样轻视自己的性命。

下次不可以这样了,知道吗?温明珠扑闪着大眼睛,长长的睫毛又卷又翘,撇开她现在脸色苍白不谈,倒的确是个十足的美人。

我只是没有办法忍受发泄了……她低着头,我没有朋友了,连路泽西都被我哥哥赶走了。

那是她唯一的,从小玩到大的朋友,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温明珠发现了自己的哥哥温礼止开始对路泽西的意见越来越大,她害怕到了最后,温礼止也会想禁止其他人接近她一样,禁止路泽西接近她。

这个事情最终还是发生了……温明珠深呼吸一口气,转脸去看唐诗,我哥哥告诉我,唐诗,你接近我,是因为……我是温家的小辈吗?为了薄夜已经决裂唐诗被温明珠那种不带一丝杂质的眼神震得灵魂一颤,她先是愣了几秒,而后缓缓攥紧了手指,明珠,我很抱歉。

温明珠眼眶泛起了微红,不……我的的确确,是因为你姓温,所以才来接近你的。

唐诗直视她的眼睛,脸上坦然而又平静,我需要温家的帮助,来对抗马强。

但是现在我和薄夜决裂了……所以,我想我大概也不需要自己多拼命去为了他做这一切了。

温明珠有些不敢相信,你是为了薄夜……?对。

唐诗慢慢地笑了笑,很傻吧?薄夜,是那个……温明珠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形容这个男人,那个个子高高,然后眼神很冷的……啊,我见过他,我一直觉得他是个深不可测的男人……唐诗没有否认,或许是吧,你没看错,他很深不可测。

温明珠一下子又安分下来,我也很抱歉,刚刚想怪罪你,可是……原来大家都是情有可原。

那么重来一次吧。

唐诗眯起眼睛来,带着一身清冷的气质在她床边坐下,伸出手去,从这一刻开始,我不抱着任何目的来接近你,明珠,愿意成为我的朋友吗?温明珠愣在那里,像是在做梦一样,用力反复眨着眼睛,可能是在检查自己到底是不是在真实的世界,唐诗你……她忽然间嚎啕大哭起来,直接扑进了唐诗的怀中,用力地哭喊着,从未有过大声地发泄着自己走投无路的绝望和委屈,直到所有的力气一点一点衰竭。

江凌退了出去,拿起手机发了个短信。

而后,男人将东西都收起来,靠着墙壁,缓缓闭上了眼睛。

唐奕发现家里多了一个人的时候,是在第二天下午。

他刚给自己妹妹做了点甜品,敲了门进去一看,床上睡着两个女人。

两个。

唐奕吓了一跳,而后唐诗醒来,傻不愣登看了自己哥哥一会,然后猛地从床上一个卧起。

你听我解释!!唐奕脸色震惊倒退两步,反应和当初江凌看见温明珠的时候一模一样,你……你喜欢女人了?!唐诗无奈地伸手捂住脸,不是这样的……半小时后,他们坐在餐桌面前又把整个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唐奕听完若有所思,最后看了温明珠一眼,你现在还在害怕温礼止吗?一提到这个名字,温明珠就明显瑟缩了一下。

啧。

唐奕皱着眉说,你可能对他有阴影。

但是明珠,其实温礼止并不可怕,等你自己跳出来,就不会再害怕温礼止了。

温明珠用力摇着头,不,我哥哥不会允许的……唐奕叹了口气,看来温礼止在温明珠身上造成的伤害不轻。

这天傍晚姜戚和韩让从各自房间里走出来的时候,也被客厅里三个人的样子吓到了。

我靠!什么时候多了个人!姜戚指着温明珠,哪儿……哪儿来的?!深夜照片背叛横生等等!韩让认出了温明珠,你是温家小姐?温明珠一身连衣裙,站在那里颇为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大眼睛扑闪扑闪的,像一头小鹿。

姜戚当时就双手合十,哎妈呀!太可爱了!!!这天夜里温明珠在他们家住下,韩让收拾了一个房间给她,这也是别墅里最后一个客房了,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要是再来人多……我可接受不了了。

哈哈,我们这里都快变成一个超级复杂的大家庭了。

姜戚和唐诗站在一起,指挥着别墅里的男人干活,话说这阵子唐大哥回来,我已经足够震惊了,现在又多了个小萝莉,这是往什么方向发展啊,莫非是要拍爱情公寓?唐诗笑了笑,没什么,只是觉得大家能聚在一起,冥冥之中都是缘分。

她往窗外看了一眼,隔着一条街,就能看见对面那栋别墅。

薄夜买的别墅。

唐诗的眼神暗了暗,将脸转开,不再去看那套房子,但是心口的酸涩让她根本无法捱过去。

这是她亲手设计的房子,里面的装修都是她亲自跟进的,很多小细节也是她自己安排的,她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仔细设计这套房子的内饰,只是觉得,薄夜既然给钱了,也把大权交给她了,她应该好好完成才是。

可是现在想来,或许不是。

或许只是因为……买这栋房子的人,是薄夜。

唐诗挪开视线,和他们打了声招呼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而后她盘在房间里的小沙发上,将自己缩成一团。

她骗不了自己,她在想薄夜。

她也没有办法否认,自己对于薄夜的感情。

哪怕这几日一直吵架,一直逃避,却没有办法拜托薄夜这个人的气息。

唐诗自嘲地笑,丢人吗?不丢人。

做了却不敢承认才是最丢人的。

喜欢薄夜,不丢人。

可是这个世界上,一个人的喜欢,根本完不成两个人的感情。

不如看清楚眼前的现实,坦白接受自己喜欢上了一个伤害过自己的男人这件事,日子才能过得舒服一点。

何必嘴硬呢,爱一个人没爱到又能怎么样。

唐诗伸手将边上的平板电脑拿了过来,看见丛杉给她发了一条信息,说是周末家宴,喊她回去吃饭。

唐诗想着,或许趁这个时候把唐奕带回去,大家一起相认,也算是个圆满的结局。

她人生到这里就可以结束了,也不要再和薄夜强求什么了。

唐诗打开微信,找到了那个名为薄夜的联系人,随后点开了对话框。

要说什么呢?说……再见吗?唐诗一直觉得再见这个词语是最残忍的,因为每次要走了,却都要把要走这个消息清晰地传达给对方,让对方承受分离的痛苦,实在是太残忍了。

她点不下删除好友的键。

可是这个时候,对面忽然间发来了一张照片。

唐诗的瞳仁一寸一寸地紧缩。

那是一张……薄夜闭着眼睛睡觉的画面,角落里,有一只女人的手搭着他的肩膀,像是摆出了自拍的姿势。

卧室监控太过可怕那一刻,如同一道惊雷当头劈下,唐诗看着眼前被点开放大的画面,抓着平板电脑的手隐隐颤抖起来。

为什么……会这样?外面的雨从昨天夜里开始就没停过,大雨倾盆,整座城市都被冰冷所吞没。

唐诗觉得,她也快溺死在冷雨里。

薄夜在这天夜里被冻得一个机灵,直接冷醒了。

天啊,空调温度十八度,是哪个混蛋干的,知道他身体差还把温度调这么低,是想直接冻死他吗!薄夜轻轻掀翻了一下被子坐起来,猛地发现有什么不对。

不……不对。

他床边另一半……有人睡过的痕迹。

薄夜猛地被这样的直觉激得浑身汗毛都倒立,扭头一看,窗户都统统关着。

他批了一件外套坐起来,走到门口,看见了祁墨和洛凡坐在外面研究数据,薄夜皱着眉说,刚才有人进来吗?祁墨和洛凡摘下耳机,脸上都写满了疑惑,什么?薄夜倒抽一口凉气。

就跟着他立刻走上前,调查一下我这里的监控录像!!什么?祁墨一时半会没回过神来,后来又喊了一声,薄夜,你这家伙连自己家里都会装监控录像?薄夜眼里带着杀气,以防万一,一直都有备用的。

连自己卧室里都有备用监控的人……到底是有多可怕?他连自己的侧卧之榻都不会轻易相信,这已经超出了正常人的戒备范畴了。

祁墨喃喃着,薄夜,你这家伙,有什么彻底信任的事情吗?薄夜冷笑一声,全盘的信任,就代表着把自己的命交给对方,所以我不可能对谁全盘信任。

祁墨沉默,低头去找监控,他和洛凡是被薄夜大半夜喊来调查数据的,现在正好赶工到一半,薄夜进去睡了一觉出来,他们还在忙活。

祁墨很快地将监控调了出来,而后就看见屏幕里有个蒙面的女人从窗外跳进来,爬上了薄夜的床,甚至还动了他的手机!能有这个本事的……陆依婷。

薄夜脑子里迅速闪过去这个名字,快去查一下陆依婷!该死的,难道她被人放出来了?他明明记得把陆依婷关起来了,为什么她又会挣脱?!洛凡迅速开始联络丛林的人,可是好久都没有答复,许久男人猛地意识到了什么,挂下电话对薄夜说,很可能……看守陆依婷的那帮人,他们已经出事了。

有人把陆依婷救出去了,到底是谁?!荣南吗?不,荣南这种男人冷血无情,怎么可能为了一个陆依婷浪费自己的时间和精力?毕竟这件事情的风险那么大,以荣南的个性,是不会冒这么大的风险去救自己的女手下的……那么到底会是……薄夜眼睛微睁,呼吸慢慢加速,快,帮我查一个人!深夜,陆依婷推开门,执行任务归来,缓缓在荣南面前跪下。

我没想到你能活着回来。

荣南眯起眼睛,眼里净是寒意。

死于你手也算值了陆依婷浑身哆嗦了一下,她脸上还带着伤痕,明显是还未痊愈的,只是这样,她也愿意一句话都不说,重新回到荣南的身边。

被薄夜发现没有?她伤痕累累回来,他惦记的却是这个。

陆依婷咬着牙,将所有的苦往回咽,没有……不过是暂时的,我觉得薄夜他们很快就会发现了。

你倒是能逃脱出来。

荣南眯起眼睛,看着陆依婷这副忍受着痛苦的样子,他咧嘴笑了笑,他们对你进行了什么样的拷问?阁下,请您相信我……我真的没有暴露有关于您的一丁点消息!陆依婷想要证明自己对荣南的衷心,声音颤抖着,我什么都没有说……我真的什么都没有说。

她害怕荣南已经彻底对自己失去了信任,那么哪怕她现在一身荆棘回来,荣南也一样会送她去见阎王爷。

一个失了忠诚的手下,留着又有何用?你有什么证据。

荣南冷笑着,来证明,你被他们抓走的那段时间里,没有出卖我的一丝消息?陆依婷低着头,双手死死握成了拳头,她只能用一种很虔诚的语气道,阁下……恕我无能,真的没有什么证据可以表明自己没有背叛……我只能乞求阁下能够信任我,看在我这么多年都为了阁下卖命的份上……请您相信我一次,我不会,把危险带来您身边。

荣南冷笑,现在是靠着卖惨来我这里博同情吗?陆依婷浑身一颤,绝望地闭上了眼睛,不说话了。

荣南看着陆依婷这幅样子,怎么,是做好了死的打算了?陆依婷摇摇头,阁下不相信我,我没有办法。

但是我不怪阁下,如果阁下要我的命……荣南上前一把抓住了陆依婷的头发。

而后,冰冷强劲的手指一根一根握紧了她的脖子。

陆依婷睁开眼来,红着眼睛看着接近自己的男人,这个男人,曾经一度出现在她年少的梦里,现在,却成了如此狰狞恐怖的模样。

可是她心甘情愿守着,守着他身边的炮火风雨,哪怕他要她去勾引别的男人,她都没有二话。

要是能死在他手里,也算是……值了。

陆依婷认命地再次闭上眼睛,以为荣南这是要动手掐死她。

荣南狠狠甩开了陆依婷,她整个人被这个力道甩得匍匐在地上,抚着自己的喉咙不停咳嗽。

滚!荣南眼里净是寒意,下次再这样不中用,我就彻底弄死你这个废物!陆依婷趴在地上狼狈地像条狗,却因为荣南一个念头得以存活,痉挛地呼吸着空气,让自己恢复意识。

她跌跌撞撞爬起来,临走前还不忘表示衷心,低着头,身体颤抖着,谢谢阁下的信任……而后她一步一步地离开了办公室。

荣南站在落地窗前,眼底一片阴沉。

陆依婷刚走出不远,边上拐角伸出来一只手将她直接抓了过去。

你——陆依婷想反击的时候,发现是艾斯。

不可爱上却仍动心艾斯一身执事服,衣冠楚楚面容冰冷站在那里,他是荣南手下最得力的特助,帮着荣南一起计划所有的项目,精密如同机器,和陆依婷一个主内一个主外,陆依婷负责替荣南动手,艾斯便负责帮荣南善后。

他和陆依婷同一时间来到荣南身边,和她一样,都尊称他一声阁下,知晓他的身份是个永远的秘密,就如同他的人。

没有人知道荣南来自哪里,凭空出现一般,这个世界上就多了一个叫做荣南的男人。

或许这个世界离了荣南一样运转,所有人都正常继续他们的生活,但是对于艾斯和陆依婷来说,荣南便是全部。

因为荣南将他们从孤儿院里面领养出来,给他们学习的空间,给他们生活的环境,所以他们现在用一身衷心和命去回报荣南也毫无怨言——哪怕那些好意,是荣南在他们身上的一场投资。

因为他的的确确做到了,替他们负责任的那几年,没有说过一个不字。

艾斯看着眼前的陆依婷,他们认识五年,五年前陆依婷是天真娇俏的少女,五年后的现在……她眼里如同有深渊,万劫不复。

费尽力气把你救出来。

艾斯停顿了一下,顺带着松开了原本抓住陆依婷的手,果然……你第一时间连伤都还没有养好,就回来了阁下身边。

陆依婷咧嘴笑了笑,谁让他是荣南呢。

融入她血液里的男人,一辈子割舍不掉的存在。

哪怕她只能远远地,喊他一声阁下。

艾斯只是眼神深沉看着她,陆依婷有一张很白的脸,荣南说过,女人的美色,便是她们最有利的武器,无疑陆依婷有着相当有效的武器,那就是她这个人。

对于男人来说,是一种诱惑。

尘世间有无数种女人,唐诗那样清冷高傲的是一种,姜戚那样放肆热情的也是一种,或许温明珠那样脆弱温柔也是一种富有生命力的美,那么对于陆依婷来说,她便是倔强和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代言词。

深知荣南是不可爱上的人,但是还是一如既往地追随,交付性命亦在所不惜,只因这条命当初是你给的,现在也可以一样为了你豁出去。

陆依婷自嘲的笑在艾斯眼里尤为嘲讽,男人道,如果……你能不抱感情面对阁下,只是把任务当做上面的一个冷血的命令,或许就可以比现在活得轻松点。

陆依婷眼里有光闪烁,不抱感情?如何不抱有感情?艾斯,你能告诉我吗?艾斯冷漠的脸上终于有了不一样的表情,陆依婷,你是从什么时候起喜欢阁下的?大概是……陆依婷抬起头,看着身后的窗户,窗外是高楼大厦,她缓缓眯起眼睛,有一次执行任务的时候差点死掉,阁下对我说,‘不要死,我身边只有你’的时候……我察觉自己爱上他了。

那或许是他为了让你继续衷心于他才这么说的。

艾斯忍不住道。

我不躲你我嫌恶心那我也愿意。

陆依婷笑了笑,艾斯,我们都一样,你也在为了阁下拼命,我也是。

如果撇去性别,我们之间是一样的……但是,我是女人,我对于阁下多了一层不一样的虔诚。

这种虔诚,名为爱情。

而这场爱情里,始终只是陆依婷一个人的独角戏。

很多时候她能够触碰到荣南,只是因为荣南需要发泄自己的**,而身边的陆依婷便是最好的发泄**的玩具,她有脸,有身材,所以足够满足男人的胃口。

而她同时,却也是荣南手底下最锋利的一把刀。

艾斯不说话了。

陆依婷笑着说,不过我很感谢你愿意来救我。

我以为……阁下已经放弃我了。

荣南的确已经放弃陆依婷了,甚至不想再打算去为了陆依婷动用自己的人马,大不了折断一条臂膀,也不要让薄夜有机会抓住自己的把柄。

派人去救,只是艾斯自己的主意。

他眼神沉沉盯着陆依婷的脸,你这样……得不到回应,迟早有一天,会自己走向灭亡。

我不怕。

陆依婷眼里带着一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神色,就算是死,我也要陪阁下把这段路走完。

艾斯沉默无声,如同一尊雕像,静静站在陆依婷身边,看着自己从小到大的好友为了一个男人浑身是伤,而他说不出任何安慰。

或许是他本身也不善安慰吧。

大家眼里的艾斯就是个超级能干的特助,高高瘦瘦,面瘫冷漠,外人不知道他陪伴了荣南几年,只知道荣南很信任他,事事都会让艾斯一起出主意。

或许,他的不善言辞,让众人误以为,他没有感情,也不会有任何波澜。

想到这里,艾斯的眼神稍微落寞了一点。

其实……这场爱而不得里,谁又是那个例外呢?大家……都一样啊。

温明珠躲在唐诗家里的第二天,有人敲门。

她以为是温礼止找上门来,吓得赶紧躲起来,结果唐诗去拉开门一看,发现是薄夜。

她喘了口气,不知道该作何表情,原本以为是温礼止所以如临大敌,现在却发现来人是薄夜。

但是她刚松了口气,一下子又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干什么?想起了那天晚上看见的照片,唐诗的眼神不动声色地敛去所有情绪,以一种毫无波澜的口吻质问薄夜。

薄夜皱着眉,我有事找你。

他,想好好和唐诗聊聊最近的矛盾……不用了。

唐诗的态度还是很冷,我对你无话可说。

唐诗。

薄夜站在那里和她对峙,你是在躲我吗?唐诗像是听见笑话似的,什么?躲你?我又没做亏心事,我何必躲你?我只是不想和你再有过多的牵扯罢了,薄夜,你不用再来找我。

这话太过直白,薄夜感觉整个人都愣住了,不可置信问眼前的女人,你什么意思?字面上的意思。

唐诗笑得凛冽,却红了眼,既然已经有了别的女人,再假惺惺来我这里做戏干什么!我嫌恶心!矛盾爆发处心积虑薄夜恍惚了一下,许久没从唐诗嘴里听见这样的字眼了呢?真是感觉像回到了过去,他们摒尽力气互相刺伤对方,直到见了血,再感慨一句,看,还活着。

薄夜微微眯起眼睛,盯着眼前如临大敌的唐诗,他道,我做了什么事情让你这样过分激动?唐诗真的想大笑两声然后给薄夜鼓鼓掌。

大半夜发那种暧昧的照片来刺激她,现在又装得像个没事人一样来一句——你过分激动。

不去当奥斯卡影帝还真是可惜啊!唐诗没说话,只是直勾勾看着薄夜。

薄夜扯了扯嘴角,感觉手脚有点发凉,坚持到现在,都不知道是对是错了,唐诗,我承认我之前做了很多对不起你的事情,但是到现在为止——我的补偿,还不够吗?他差点连命都没了,她现在这个是什么态度啊?搞的像他对不起她一样,有没有搞错?唐诗态度冷漠,我求你来补偿我了吗?薄夜,如果你以这个作为道德绑架我的标准的话,那么我只想说,抱歉,我唐诗从来没有求着你来帮我过!薄夜不可置信盯着唐诗的脸,像是没能相信这话能从她嘴巴里说出来一样。

隔了一会,薄夜道,这是你真正想说的话吗?唐诗手指紧握,看来薄夜还没意识到自己之前那张照片对她的影响有多大。

或者说……他就是来试探照片对她的影响的吗?薄凉地笑着,唐诗眼里再无一丝波澜,如果没事的话,你就回去吧。

唐诗!薄夜大声喊住了她。

你到底是怎么了?薄夜伸手想要拉住唐诗,被她一把打开,别碰我!薄夜愣住了。

别拿你……碰过别的女人的手,再假惺惺来碰我——唐诗红了眼眶,眼里是爱是恨早已不重要了,她已经知道自己错得有多彻底了,薄夜,我再也不会让一分信任给你了!你……薄夜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然而唐诗已经彻底将门在他面前摔上,而后从门的后面,薄夜听见了隐隐哭泣的声音。

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这样……到底是谁,处心积虑一直在他们中间挑拨?薄夜觉得这期间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有什么断层,才会让他们的吵架变得这么激烈,甚至到了现在一见面就会一触即发的地步,可是,到底是什么……深夜,荣南的办公室内。

他们之间的感情已经有了巨大的裂痕。

艾斯站在那里,戴着一副眼镜,斯文冷漠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像是在复读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一般,薄夜和唐诗已经开始互相怀疑了,陆依婷之前溜去了薄夜私人别墅里,然后用他手机给唐诗发了照片以后删掉了记录,薄夜对此一无所知。

但是我们可以肯定,唐诗的的确确收到了照片。

所以这才是造成唐诗和薄夜争吵的罪魁祸首。

薄夜浑然不知,唐诗却深受刺激。

挑拨离间谁赢谁输你们确定这样能让唐诗和薄夜互相猜忌吗?荣南坐在椅子上,他们没有开房间里的灯,荣南的侧身与黑夜融为一体,仿佛黑夜就是他的一部分。

就算不能做到彻底瓦解,应该还是可以动摇的。

艾斯冷静地做出了评估,只要唐诗和薄夜分开了,一切就变得好收拾了。

爱情是最坚不可摧的东西,却同时也是最经不起怀疑和推敲的。

那就好……让他们都各自讨厌对方,如果可以,自相残杀也是不错的结局。

荣南摸着下巴,似乎在想象那副画面,倒是可惜了这两个人了……薄夜是个高智商的,唐诗也不是那种柔弱的女人,他们若是互相残杀……荣南顿了顿,嘴角缓缓带上了笑意,我倒是想看看这场血腥爱情,谁赢谁输。

艾斯站在一边没说话,但是呼吸声变了,荣南捕捉到细节,眼神很警觉地往他身上一放,幽幽道,你有话要说?艾斯抿唇,但是表情明显有点欲言又止。

荣南放低了身段,声音也跟着柔和起来,有什么话要说?艾斯,我向来相信你,直说就是了。

艾斯终于开口了,和他的性格一样,他的声音也是那么清冷,阁下,您离间唐诗和薄夜,是从伦敦出事以后开始的,也是……陆依婷被薄夜的人抓走挂入黑牢里以后开始的,我在想,您……荣南无声地笑,你是在认为我,在为了陆依婷报仇?艾斯沉默几秒,终是承认,是,我是这么想的,阁下,我没有私下揣测您的恶意……我知道你的意思。

荣南伸手打开了墙壁上的开关,一下子办公室里灯火通明,他直视艾斯的眼睛,随后开口道,所以更深层次的,你是在问我……是否为了陆依婷,才做出这一切?艾斯低着头,高高瘦瘦的身影在墙壁上投下一道影子,荣南也跟他一样沉默,隔了好久男人才喃喃着,或许是吧。

艾斯身体一顿,紧跟着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来。

也许我就是为了陆依婷才这么做的。

荣南撑着自己半边下巴,姿态优雅,乍一眼看过去,如同某个君临天下的帝王,艾斯深知荣南的性格不是霸气,是矜贵。

是与生俱来的矜贵。

他道,阁下……您对陆依婷,到底,存有怜爱之意吗?这话问得可谓是无比大胆,然而因为这人是艾斯,是荣南一手培养出来的艾斯,所以荣南允许了他的无理。

你想听见什么样的回答呢?他将视线转向窗外,陆依婷?不,我对于这个女人本身,没有任何怜爱之意。

艾斯的手指微微收紧。

但是这个女人,不能丢。

荣南面上故作烦恼,可是说出来的话语却相当无情,因为我目前没有比她更适合的人选了,她的脸和她的身材,是我可以掌控其余男人的利器,所以我不能没有陆依婷,你应该明白的。

两个哥哥同时见面可是如果有了比陆依婷更加出色的女人的话,或许荣南就会直接丢掉陆依婷,再也不会有一丁点的可怜。

不如……荣南缓缓笑了,把唐诗给我洗脑了带过来怎么样?艾斯猝然一惊,眼中带着不可置信,阁下……深夜浓稠,暗欲横生,谁都无法揣测命运会将他们带到那里,带向希望,亦或是死亡。

这天夜里薄夜来的悄无声息,走得也悄无声息,只有唐诗一个人知道,这个男人曾于夜色深重时敲开她家的大门,而后又一身凛冽风霜地走远。

她回到房间里,盘算着日期,现在天气渐渐没有之前热了,过两个月就要入秋,再过一阵子,可能又要到了冬天了。

她想起之前冬天大雪纷飞的时候,薄夜抓着她的手,红着眼睛问唐诗能不能留下来,能不能不要走。

那个时候她毅然决然甩开了薄夜的手,然而扭头往前,哪怕去路孤身一人,哪怕毫无去路。

时间真快啊,原本还是春天呢,现在夏天也要过去了。

唐诗在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看见了坐在客厅里的丛杉和唐奕。

丛杉是过来接唐诗吃饭的,今天是周末,他们之前说好了要回丛林。

然而他没想到,开门的,竟然是唐奕。

两个人就这么站在门口许久,两张相似的脸上都带着意外和错愕,好久都没出声。

丛杉不知道唐奕回来了,更不知道……这个男人,原来和自己,这么相似……所以唐诗出来的时候,看见的场景就是唐奕和丛杉两个人对视,然后各自一左一右坐在沙发上的画面。

唐奕儒雅,丛杉冷漠,就这么两个相似的人坐在一起,唐诗差点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啊……你们怎么……唐诗有点尴尬,哥,你什么时候来的啊?嗯?丛杉和唐奕同时接了唐诗的声音,随后又猛地回过神来看着对方,脑子里不约而同划过一个念头,那就是——这小子妈的跟我抢妹妹!唐诗笑得有些僵硬,你俩……眼神有点可怕。

唐奕双手抱在胸前,随后看向唐诗,不帮我介绍介绍吗?那个……这个是丛杉。

唐诗一下子来到丛杉身边,握了握他的手,意思让他不要担心,而后向唐奕介绍道,你知道吗,他真的是我的哥哥……而且,和我们是同父异母的……丛杉眼神不是很友善,自然唐奕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这是当然的,凭空冒出一个男人来和他们争抢唐诗这个妹妹,他们都不乐意。

我之前应该和你说过。

唐诗转头看向丛杉,我那个时候,以为我哥哥出事了……但事实上,这混蛋是骗我的,所以现在,他回来了。

丛杉心口涌起一股异样的感觉。

他叫唐奕,神采奕奕的奕,是我的亲生哥哥,跟我一起生活了二十多年,年纪比我们都大一岁。

唐诗笑着对丛杉说话,眼里闪闪发光,似乎在因为唐奕而自豪着,可是她从来都没有对丛杉露出过这样的表情,是我最重要最重要的亲人。

他们来源是被领养亲人。

丛杉愣愣听着从唐诗在嘴巴里说出来的这个词语,似乎之前都还没有听到唐诗这么形容过他。

如今一听,竟觉得有些感慨。

亲人啊……到底是多久没有感受过的一个词语了呢?唐诗的眼神在丛杉和唐奕之间来回扫,扫了半天,她喃喃道,你们两个还真的很像……唐奕道,算了吧,我没多觉得。

丛杉冷笑,彼此彼此。

怎么回事?!怎么感觉两个哥哥要打起来了?这天下午丛杉就开车带着唐诗和唐奕回了丛林,回去的路上一路气氛都很沉默。

他们没有带唐惟,大概是怕小孩子太早接触到丛林一些不好的东西,所以每次去丛林聚会的时候,都尽量避免了带上唐惟。

这一走,唐惟从窗户口挪开视线,一个人晃悠到了房间里,怔怔看着天花板,他觉得有一阵子没见到自己的爹地了,忽然间有点想薄夜。

很奇怪,从最开始的恨之入骨,到现在会主动想起薄夜,唐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他明明很早就认定了这是一个冷血无情的父亲,可是到了现在,他逐渐改变主意了。

因为每次遇到危险的时候,那道身影总会在他要紧关头出现,撑起他的一片天。

唐惟深呼吸一口气,打开了自己的电脑,但是今天的对面很安静,他的师傅也没有了别的声音。

这样的安静,让唐惟觉得可怕。

【唐惟:滴滴滴,师傅师傅在吗?】【唐惟:滴滴滴。

】【R7CKY:滴滴什么呀,刚睡醒!】【唐惟:哇!你们昨天几点睡的?】【R7CKY:我们早上六点睡的!】【唐惟:天啊,在干嘛呀?】【R7CKY:替你爹追踪一个女人。

】一个女人?追踪?还是替薄夜?唐惟脑子划过去一些念头,觉得有些不对劲,又问了一句,为什么要追踪一个女人?祁墨给他的回复就是,陆依婷逃跑了。

陆依婷……唐惟大吃一惊,赶紧给祁墨通了个电话,那边接通,唐惟就问道,是那个女人吗?在伦敦试图攻击我们的……对的。

祁墨的语气还带着一点迷糊,想来是睡眠时间不足造成的,她被人救走了,而且貌似……在被救走第二天,溜去了薄夜的别墅里,在他别墅里动了手脚,所以现在薄夜要把这个女人的踪迹统统揪出来。

唐惟皱着眉头,她为什么要去我爹地的别墅里动手脚?不知道啊。

祁墨的嗓音有点哑,隔壁伸过来一只手,把他的手机抢走了,翻身一看是洛凡,估计是被吵醒的,对着手机喂了一声。

啊,是洛凡。

唐惟道,洛哥早啊。

下午了都。

洛凡眯缝着眼睛,你是在问有关于陆依婷的事情?嗯……我们查到了一点消息。

洛凡眼里恢复了几丝清明,陆依婷和荣南身边另外那个管家执事,都曾经是孤儿院里的。

孤儿院……而且。

洛凡顿了顿,继续道,和你妈妈还有你的舅舅唐奕,是同一个孤儿院。

你应该知道唐诗和唐奕不是唐家亲生而是领养的吧?不要乱动注意安全在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唐惟微微一愣,他有些明白自己妈妈的生世其实并不是单纯的唐家大小姐,但是事关孤儿院,这层关系他还是有些不了解的。

看着唐惟一脸懵逼的眼神,祁墨啧了一声,不是吧?不会给我说了一件惊天秘密?话说这事儿不是什么秘密啊,唐诗还有薄夜没必要瞒着你。

唐惟没说话,只是眼神冰冷,所以你是说,荣南身边的人,都是从当初和我妈妈还有舅舅同一个孤儿院收养的?你说这会不会是故意的?什么意思?有一个孤儿院……作为了他们的后备军团。

唐惟的眼神一下子变得无比犀利,你懂得,将那些孩子从小培养成……他们想要的人物。

啧!你说这话可是一阵恶寒啊!祁墨抱着自己,那你妈当初不会也是被洗脑控制的吧?可是我看你妈挺好的。

我妈妈后来不是被唐家领走了么,我是说,那些剩下来的人……不,我觉得你妈妈也不是无辜的。

祁墨忽然间放空了视线,像是在思考着什么事情一样,随后拍拍自己的搭档,你还记得吗,最开始薄夜找我们保护唐诗资料的时候,我们发现唐诗的资料被人直接销毁并且挪动到了别的地方,那个时候是丛杉找人办的,但事实上……如果没有上头的允许,没有人可以这样轻易调动资料。

洛凡将结论直接说了出来。

什么意思?!唐惟拔高了声调,你是说,我小舅舅不是好人?不可能!我小舅舅绝对是站在我们这里的,他还是七宗罪的人!他也是丛林的人,当初七宗罪出事,就是因为丛林的人突然间和风神组联合!祁墨声音低了下去,这层关系,你有没有想到?那么早发生的事情,他们早就忘了!谁会去考古挖掘这种消息啊?可是现在想来,就有点奇怪了……唐惟手脚发冷,可是我小舅舅,刚把我妈咪和唐奕舅舅接走……接走?洛凡和祁墨对视一眼,声音里都带上了不可置信,接去哪里?何况偏偏是这种要紧关头!说是……去丛林吃饭,周末了。

唐惟挠了挠头发,虽然我也觉得丛林这个时候邀请我们吃饭有点怪异,可是你们总不能口说无凭就怀疑我的小舅舅吧?何况还是你们的生死搭档呢。

不怀疑他,但是他很有可能在暗中被别人当枪使。

祁墨摇摇头,我们要连着丛杉一起从暗中拔出来!所以呢?现在去丛林还是……去丛林!洛凡当机立断,声音低沉地说道,喊上白越和Asuka,该出动了!唐惟被这一连串的事情惊得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对面通话已经切断了,挂之前就祁墨匆匆留下一句唐惟在家不要乱动注意安全的话语,紧跟着就断了通话。

怎么回事……到底是谁在推动着一切?收网时刻真正来临唐惟感觉自己接二连三没办法反应,可是他的师傅R7CKY好像已经带着搭档ventus出门了,他只能给韩让拨了个电话。

韩让哥哥,我想去一趟丛林……您能送我吗?黑暗处,荣南勾起唇角,鱼已经聚齐了,是该收网了……薄夜,你怎么也想不到,我的真正目标,竟然是在这里吧?没人知道这天夜里发生了什么,那天凌晨,只有江凌的家门被敲响了。

开门,浑身是血的白越噗通一下撞进他怀里,撞得他倒退几步,打开灯的时候,才发现白越身上已经都是血迹和伤口。

他吃了一惊,怎么回事?!白越你——救人……白越一把抓住了江凌的手臂,薄夜和唐诗……整个七宗罪的其他人,都有危险!江凌像是晴天霹雳一样,不可置信看着白越倒在他怀中,气息微弱,遍体鳞伤,像是从一场枪林弹雨中逃脱而出,九死一生。

你……江凌直接将白发男子横抱而起,那一瞬间才知,白越居然这么轻……跟个女人似的……脑子里不适当地划过这个念头,江凌都想抽自己两个巴掌,生死关头想的都是什么事情!而后他将白越转移到了自己房间里,打了水过来给他擦伤口,剪开了白越身上因为血而牢牢黏住的衣服,随后两个枪伤就这么出现在白越的腰上。

江凌倒抽一口凉气,整个人都不能冷静了,是谁干的?!先……通知叶惊棠!白越红了眼睛,不知道是因为疼痛,还是因为江凌眼里的情绪,叫叶惊棠去救薄夜,现在只有叶惊棠可以——韩让和姜戚都被抓住了!丛林里面有荣南的卧底!好一招声东击西,荣南故意先放出丛曦,让别人以为丛曦就是丛林最大的毒瘤,解决了丛曦,就从此高枕无忧。

却没有想过,丛林里面还藏着其他人,把丛曦捅出去,就是为了让别人以为丛林已经彻底没有后患了,才可以措不及防地对他们下手!江凌沾着血的手拿起手机,拨通了给叶惊棠的电话。

寥寥数语交代了紧急的情况以后,他挂了电话,愣愣看着自己掌心那摊血。

血……是白越的血。

他从来没见白越出过这么多的血……不救他,白越会死的……会死的……意识到白越会死这个念头的时候,江凌自己都惊了惊,不,他不能让白越死,他怎么能眼睁睁看着……白越,我现在就动手给你把子弹挖出来行不行?江凌声音都在抖了,子弹不挖出来……你会死的……白越,你会死的……我死了……你会担心吗?白越不知所谓地笑了一声,问了个看似无关紧要的问题,你女朋友呢?江凌没想通白越这是想问什么,只能老老实实回答,她早上因为嫌我太无趣,看完电影把我一个人甩电影院里了。

白越差点被江凌这种没有任何拐弯的直男思维气得一口血吐出来,我让你说,你真的说啊!铺天盖地只有江凌江凌有些无辜,不是你自己问我的吗?白越觉得自己这会儿还是死了算了。

江凌开始准备自己那些工具,我家里设施不齐全,所以我发挥可能没有医院里好。

但是你现在血流不止,必须把子弹取出来,不然伤口会一直流血……江凌说到一半,顿了顿,而后声音都跟着底下去了,白越,我这里麻醉药没有了,你坚持住行不行?叶惊棠带人去救薄夜他们了,你放心……我来救你,好不好?我来救你,好不好?那个时候,白越的瞳孔里只有那个侧脸干净清俊的男人,用一种低沉的语气,眼神却无比坚定地看着他,只问一句,我来救你,好不好?他和他截然不同,他的手救人,救命,就天下苍生。

而白越他自己,却全凭喜好,麻木冷酷,甚至还加入了七宗罪,杀过人——和江凌的仁慈不同,白越的医术就像是魔鬼。

可是现在,此时此刻,他眼中,铺天盖地的,只有江凌的倒影。

只有他。

全世界,山川湖海,化作他的名字。

白越只觉得自己伤口疼得愈发剧烈,可是就是这种剧烈的痛意,让他明白自己活着。

还活着,还像个人一样痛苦挣扎着。

他闭上眼睛,喉结上下动了动,察觉到了江凛伸手拂过他的伤口,男人道,随你喜欢吧。

我在这里给你开刀,条件设施没有医院里的好,可能会感染……江凌举着手术刀,刀锋反射过一道冷冽的光泽,你要忍住。

白越刚想说话,江凌措不及防就直接一刀下去,白越啊地大叫一声,倒是下了江凌一跳,叫轻点!抬头看见白越咬着下嘴唇,原本毫无血色的脸愣是被疼痛逼出一抹红晕,眼眶微红盯住他的时候,江凌愣了愣。

好像……有点好看。

一愣下手就没轻重了,切开伤口戳到子弹让白越闷哼一声,这一次他没有叫出声来,只是冷汗已然从头上滑落,整个人抖个不停。

江凌也是吓出一身冷汗,而后继续给白越擦拭着伤口,不停地念着他的名字,没事的,白越,相信我……我们认识这么多年,相信我……我们认识这么多年……白越觉得这句话是魔咒,他只觉得疼痛感一点点散去,整个人像是要失去意识一样。

白越!慌乱中有人喊他,将他一下子拉回现实,你是失血过多要昏迷了!千万别闭上眼睛!江凌急得声音在发抖,我马上好了,只是一颗子弹而已,我马上夹出来了,你再忍一忍——没关系……有你在……哪怕现在去死也没关系了。

白越咧嘴笑了笑,疼痛感已经让他说不出话来,只觉得身体被撕裂一样——他可以清晰感知到江凌的镊子在他身体里寻找子弹。

不知道过了多久,两颗子弹被江凌先后取出,白越猛地松了口气,整个人狠狠痉挛了一下。

没事了……没事了……江凌举着镊子不停地哆嗦,我成功了,白越……!他在惊慌这是为何江凌一边安慰着白越没事了,一边将子弹哐当哐当两声丢在了一边的盘子上,他立刻换了手势给白越止血,而后道,子弹已经取出来了……你会没事的,你会好起来的。

白越虚弱地笑着,脸上的血色在瞬间褪去,如同他的生命在一点一点抽离他的身体,他缓缓闭上眼睛,可是我好累……子弹终于取出来了,我能不能睡一觉?江凌愣了愣,一边帮他包扎伤口止血,一边按住了他动脉上的肌肤,察觉到了白越身上的温度越来越低。

不……会没事的,白越,你一定要坚持住……子弹都取出来了,你不能再出事了。

如果是因为失血过多而身亡的话,江凌一定不会原谅自己的。

白越!看见白越的眼睛即将要闭上了,江凌握住了白越的手,企图把自己的热度传递给白越,他身体太冷了,因为失去了太多的血液,导致他身体的温度逐渐下降,江凌无奈之下在夏天就打开了房间里的暖气。

他去打了一盆热水,替白越把所有沾了血的地方都擦拭了干净,又将整个屋子里里外外拖了一遍,直到彻底没有血的味道,他满头大汗回到房里,暖气正嗡嗡开着,白越的脸上终于有了血色。

江凌望着白越这幅样子,又看着自己手里的抹布,不知道为什么,忽然间低笑了一声,而后男人将抹布丢在一边的桌子上,倒退两步坐下。

坐下来,他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忽然间松了口气的念头,更不知道为什么,白越出事,他会紧张成这样。

江凌笑得喘气,到后来他站起来,缓慢踱步到了白越床边,他正双目紧闭陷入冗长的沉睡,江凌伸手替他把衣服都彻底脱了下来。

然后拿去外面一把火烧了,又重新从衣柜里拿了一套还没穿过的衣服,剪去吊牌,放到了白越的身边。

刚想转身走,江凌考虑到了白越现在身体温度低,只能叹了口气又走上前,在床边坐下。

然后,江凌伸手将白越抬起来,把衣服从底下开始往他头上套去,他好歹也是江家锦衣玉食供着长大的,伺候别人穿衣服还是头一回,甚至还是个重伤昏迷的。

给白越系上衬衫纽扣的时候,他一不小心碰到了白越腰部的肌肤,那种微凉的触感让江凌手指狠狠一颤。

他收回了自己的手,愣愣看着白越。

看着他满头银发,看着他比正常男人还要白皙的脸,就这么闭着眼睛睡在那里,似乎永远不会醒来。

江凌的脉搏在这一刻加速鼓动,他没说话,慌乱给白越扣上了纽扣,随后转身就走,似乎再多看白越一眼就像会被病毒感染一样,他疾步离开房间,关门的时候还是刻意将力度压小了。

而后江凌背靠着门,深呼吸了几口气。

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有这种错觉?躺在里面的白越,不过是他的朋友而已,帮着他穿一件衬衫罢了,他为什么要慌?血的味道令他警觉薄夜醒来,是在一个漆黑的房间里。

周遭弥漫着经年发腐的铁锈味,他的眼里透不进一丝光亮。

在这样一种漆黑的环境下,人体的别的感官知觉便开始变得敏锐起来,薄夜警觉地发现他的手被人绕到了背后绑住,可是这样一个姿势,其实是最容易挣脱的。

他将人蜷缩起来,而后将被绑在一起的手从腰部往下直直掠过,这么一来腿就可以从两手环成的圈里释放,他完成这些动作以后,用牙齿撕咬着扯开了自己手上的胶带,终于获得手脚自由。

男人还是维持着原来那个靠着墙壁坐在地上的姿势没动,先是闭上眼睛,随后缓缓睁开来,让自己的眼睛适应这漆黑一片的环境,这才慢慢开始感受周围有没有别人。

微弱的呼吸声传过来,薄夜有些心惊,他慢慢靠近了正在呼吸的声源,随后听见一声咳嗽。

这声音无比熟悉。

薄夜愣住了,轻轻喊了一声,唐诗?唐诗嗓子还是哑的,然而耳朵里传来薄夜声音的时候,也是同样不可置信,喃喃着,薄夜?在这种时候,他们的相见,显得有些异常的讽刺和可笑。

可是却又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那就是,薄夜和唐诗,被关在了一起,这背后到底有什么用意,他们都不清楚。

薄夜在黑暗中抓住唐诗的肩膀,滚烫的大手按在她肩头,唐诗觉得自己应该害怕的,可是此时此刻,黑暗里,这个男人的存在居然给了她安慰。

唐诗身子往后缩了缩,下一秒,薄夜手中亮起了一束光。

就如同美国科幻大片里的拥有超能力的战士一样,唐诗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看着薄夜手中戒指上那道微弱却切实存在的光线,她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的戒指……太阳能充电的,坚持不了太久。

薄夜将唐诗从地上抓起来,我不知道我们被关在哪里,总之要先出去——男人的声音一顿,等等,为什么你也会被抓过来?我不知道,我和我两个哥哥去丛林吃饭,之后我们就昏迷了……唐诗倒抽一口凉气,难道是……被人设计好的?薄夜眉头紧锁,黑暗中微弱的光芒下,他的脸庞显得尤为冷峻和漂亮,甚至抵得上用冷艳两个字来形容。

丛林里面的人有内鬼。

薄夜喃喃着,甚至骗过了丛杉的眼。

唐诗有些呆愣的看着眼前的薄夜,现在这一刻,他和她靠得那么近,难以想象前几天他们刚用无比恶劣的语气争锋相对吵过架。

刚这么想着,就听见薄夜说,看什么看?你以为我乐意和你关一起?唐诗双手抱在胸前冷笑,是么?那真是不凑巧,这也让我有点意外,看来薄少身边的安全指数也没多高啊。

薄夜关掉了戒指里面藏着的太阳能发光灯,一把攥住了唐诗的手臂,压低了声音,不要说话。

他闻到了血的味道。

终于暴露阴影一角唐诗前一秒还在和薄夜争锋相对,下一秒在听见他说不要说话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大脑就这么直接遵从了薄夜的指挥,一下子闭上了嘴巴。

女人微微瞪大了眼睛,黑暗中看不清薄夜的表情,她却觉得自己似乎可以直直对上薄夜那双眼睛。

冰冷,理智,凶狠如同野兽的瞳仁。

她深呼吸一口气,薄夜模糊的轮廓向她靠近,而后男人的身体压住她,两个人紧紧贴在一起靠在墙壁边缘,紧跟着——似乎从不远处传来一道脚步声。

然后黑暗的空间里被人直直从外面拉开了一道门,光线倏地照射进来,照亮了一块角落。

他们正好站在阴影角落处,那是视线盲区,没入黑暗和整片阴暗环境融为一体,唐诗瞪大了眼睛,随后看见丛杉和唐奕被人直接扛进来摔在地面上。

血的味道……是从他们身上传来的……唐奕强撑着,眼睛血红,盯着黑衣人的脸,你是荣南的人吗?那人桀桀地阴笑了两声,而后将唐奕从地上抓起领子来,唐奕咳出一口血,血滴溅在那人的脸上。

你藏得挺深的,就是为了在这种时候露面,来转移我们老大的注意力吗?黑衣人一下子又将唐奕狠狠甩开,唐奕整个人在地上滑出几米远,唐诗见了差点忍不住冲出去,但是被薄夜狠狠拽住了。

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唐诗压低了声音,都带着哭腔了。

薄夜的声音很轻却尤为冰冷,想死是吗?不怕暴露吗?他们还不知道我们挣脱了!唐诗猛地倒抽一口凉气,红着眼睛摇头,将自己所有的动作都摒回去,抬头看见远处大门口的黑衣人对着唐奕竖起一根中指,告诉你,再怎么挣扎也改变不了你们兄妹俩的命运!从一开始,你们就已经是阁下棋盘里的一颗棋罢了!七宗罪也是!别再妄想着掀翻天,这一次就要把你们几大家族一网打尽!几大家族?!一网打尽?这个信息量超出了唐诗的接受范畴,她猛地想到了当初薄夜让他们唐家家破人亡的过去。

莫非……莫非这也是有人故意下了一副大棋,然后借过薄夜的手,来灭了整个唐家?她又想到了安谧安如两姐妹做出的所有事情,背后搞的鬼,一直都显示着,她们背后有人。

但是那个人,她并不知道是谁。

薄夜也查了,没查到。

就如同薄夜错害唐诗进监狱的事情,当初为什么薄夜会查不到,为什么薄夜这种本事都会看不见那些真相?薄夜曾经口口声声说过,唐诗推安谧下楼梯,是他看过监控得出来的,这说明,有着和薄夜一样强大的人,把所有的东西都删改了,藏起来了,才会造成这样的情况!唐诗猛地倒抽一口凉气,而后扭头看向薄夜,透过外面的光,也看见了薄夜骤然紧缩的瞳仁。

他……一定也猜测到了这些事情。

不过你们兄妹俩活到现在,已经是我们主人的仁慈了。

那人冷笑一声,原本以为你妹妹会死在监狱里呢,没想到出来了,还和薄夜重归于好,这可不是我们希望看见的事情。

他一脚踩在唐奕胸口,唐奕喷出一口血雾,至于你,聪明过头,太早发觉了事情的不对劲,通过假死来欺骗我们……是更加的胆大包天,不如我让你现在彻彻底底真的死了怎么样?阴影揭开风雨欲来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的他们,在暗处目睹了所有暴动的发生。

可是他们死死地沉默在那一块光线照不到的角落里,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生怕所有的声响会暴露了他们所在的位置,只能将所有的动作连同呼吸声一起锁住,似乎像这样就可以躲去一些不必要的动静。

鲜血弥漫在他们所在的小黑屋里,所有的杀机弦乐在这一刻被人奏响。

唐诗发誓,她这辈子从来没有离死亡这么近过。

哪怕上一次薄夜在她眼前被子弹射杀,她也没有这样过。

因为那个时候暴露在所有人的视线里,但是这一次——他们,他们正在躲避着追杀。

后来门终于被人从外面狠狠关上,唐奕趴在地上咳出一口血,丛杉在旁边昏迷不醒,粗略看过去的时候,身上都是伤口。

他们……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什么只有她和薄夜是没有事情的?荣南他们留着唐诗和薄夜不动,还将他们困于这个小黑屋内,到底是想干什么?等待外面的脚步声逐渐远去,薄夜和唐诗上前,大步跑到了躺在地上的唐奕身边,唐诗声音都带着些许颤抖了,哥……哥?唐奕意识近乎消失,但是耳边似乎还能听见有人在喊他。

男人喘了口气,又是跟着喷出一口血,随后唐诗红了眼睛,你没事吧?你不能出事……刚才那个黑衣人说要弄死唐奕,但是明显是手下还留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这样吊着唐奕和丛杉一条命,唐诗心里隐隐有一个念头越来越明显——那就是……所有的阴谋都已经开始浮出水面,最后的暴风雨即将来临,不是他们死,就是荣南亡!唐诗不知道荣南为什么要这么做,可是他明显是直接撕破脸皮和唐诗他们为敌了,所有的导火线已经点燃,他们之间已经走到了穷途末路!唐诗按着唐奕身上各处伤口,薄夜看着眼前这一切,呼吸逐渐急促,他上去拽了一把唐诗的手臂,你等一下……唐诗快哭了,盯着自己哥哥这样受重伤的模样,根本无法保持冷静,这个时候,薄夜就成为了他们的核心。

哪怕两个人曾经争锋相对,这一刻,不得不需要一个人来带她走出这种惊慌失措的情绪困境。

我们需要溜出去。

薄夜一字一句,没有人来救你哥,唐奕会很危险的,必须……江凌或者白越过来帮忙。

唐诗哭叫着,你说的简单!这门是从里面被反锁的,我们怎么逃出去?薄夜深呼吸一口气,我有办法……但是前提是,他们没出事的话。

唐诗愣住了,你说七宗罪吗?对。

薄夜抬起手来,我戒指里有信号是可以传递给七宗罪的,如果七宗罪的人没有出事,那么我的求救信号就绝对可以被发出去——如果,我是说如果。

然后你需要七宗罪的人闯入这里,从外面把门打开然后将我们救出去吗?不……薄夜的视线变得十分警觉,是你,和唐奕出去,我和丛杉留下来,还有别的事情。

请你不要回头看我薄夜的这句话让唐诗呼吸一滞。

他这是要做什么,为什么要让她先出去……难道,难道薄夜要留下来和荣南做最后的交流吗?唐诗想不出别的可能来,但是薄夜什么都没多说,他将手上冰冷的戒指取下,不顾唐诗的挣扎,将那个戒指硬是塞上了唐诗的手指。

唐诗愣住了。

而后她缓缓发起抖来,薄夜,你想干什么?这个东西可以定位到我们,也许有人能救我们出去!薄夜笑了一声,我可不想和你同时被救出去,万一你拖我后腿怎么办?唐诗红了眼眶没说话,可是紧跟着薄夜就按了按戒指里面的微型关节,他道,如果运气好,白越那边能收到消息,如果运气不好……唐诗跟着薄夜话语的停顿,咽了咽口水。

那你就要跟我这个渣男死在一块了。

薄夜咧嘴笑了笑,随后将唐奕从地上撑起来,你按住他的伤口,丛杉那里基本没事,暂时昏迷而已。

我看他们针对的是唐奕和你,所以唐奕目前的伤势比较严重。

薄夜扶了一把唐奕,唐奕还是处于毫无意识的状态,伴随着血液离开身体,薄夜开了光照了照他的脸颊,发现唐奕的脸色越来越惨白。

我的戒指储藏的太阳能并不多。

察觉到光线越来越暗,薄夜又在唐诗手里的戒指上面按了一下,他关掉了光,随后在黑暗中伸手触碰了一下唐诗的脸,轻轻地一下,甚至连唐诗都有点吃惊。

唐诗,我们这次的遭遇,很可能是有人蓄意策划的。

薄夜在漆黑一片里紧紧盯住唐诗的脸,他明明什么都看不见,却又能很准确无误捕捉到唐诗的方向,所以我现在不敢保证到底多少人下水了,多少人在明面上。

唐诗的呼吸一直都在调整,她感觉自己的肾上腺素在狂飙。

接下去我说的话,你都要记住。

薄夜的声音那么冷,哪怕现在生死边缘无人救援,他都过分地冷静——第一,你首先确保自己的生命安全,死了就什么都实现不了。

第二,在这个基础上,带着唐奕有多远逃多远,我发现荣南在需要你们两个的资料,所以你们很可能是整个问题的核心。

第三,不要相信任何人,因为我觉得我们里面很可能有了内鬼,不然丛杉不可能被自己人伤害。

第四——不要,回头看我。

薄夜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唐诗整个人瑟缩了一下。

她看不见他的脸,只能凭着声音的方向去追寻薄夜,但是薄夜站在那里没有动,黑暗中凝视着唐诗的身影,如同一尊无声无息的雕像。

他对她说,不要,回头看我。

这场战役以一种他们都无法阻挡的姿态那么迅猛又措手不及地拉开了序幕,唐诗和薄夜通过戒指发出去的那个求救信号传达到了白越的手机里,而此时此刻,打开他手机的人,是江凌。

江凌怔怔看着白越手机上的信息,随后瞳仁骤然紧缩!昏迷不醒叶少出手白越此时此刻依旧昏迷不醒,如今江凌握着他的手机,感觉手里轻巧的通讯机器在现在如同有千斤重……他收到了薄夜的求救短信,但是他现在竟然不知道找谁,因为以前都是他们出了事情,薄夜过来帮忙就他们于水火,现在……居然是薄夜发出了信号。

能把那个薄夜逼到发求救信号的地步,到底是有多可怕?江凌盯住薄夜手机上面的消息,而后他毅然决然将手机收起来,拨通了叶惊棠的号码。

叶惊棠那边还在睡觉,接到江凌来电的时候还有点错愕,毕竟薄夜找他那是正常的,江凌这人在这个紧急的时间找他,就很意外了。

男人睁开眼睛来,就听见江凌在那里紧急地喊着,叶惊棠!大事不好了……薄夜他们出事了。

连着唐诗一起!你快点查查薄夜在哪里啊!叶惊棠直接从床上卧起,薄夜出事了?多久没听见这种词汇了呢……大概从薄夜重新回来以后,再也没有类似的词语在耳边说起了。

这个强大如同神祗的男人,一而再再而三为了唐诗以身涉嫌……到底是为了什么?叶惊棠干脆利落道,好,我现在起来找你,你为什么会知道?因为……江凌深呼吸一口气,白越身受重伤来找我,告诉我所有人都被荣南骗过去,他是要打算将他们一网打尽!我刚刚在帮白越动手术所以耽搁了时间,现在就收到了薄夜发送给白越的求救短信,叶惊棠……现在大家都被困在荣南那里,只有你能出手帮忙了!叶惊棠的眼底划过一丝危机,大家?还有谁?韩家……江凌握着手机,感觉身体在止不住地发抖,几大世家,都有人受牵连了,我不知道蓝鸣那里有没有情况,但是叶惊棠,你是我关系好的身边人里唯一还有自由的了,薄夜给我发的消息等你来了我们一起研究,就在我家。

好。

叶惊棠刻不容缓地穿上衣服,韩家?你是说……韩让也被关了?对的。

江凌从薄夜发来的信息里知道了大概情况,已经是水深火热。

薄夜的求救信号里都是字母,但是每个字母都是对称着每个家族,H这个开头的家族,除了白城的鼎盛韩家,再没有第二个!如果韩让也被拉下水,那么姜戚很可能就有危险……叶惊棠脑子里闪过去一个又一个念头,而后男人起身出门,对了,你说白越中枪了,那他现在情况怎么样?还行,有点失血过多,所以还昏迷着,他应该是在他们开火的时候逃出来的。

江凌很快地交代完了事情,叶惊棠……你快点来吧,我真的没有面对过这样的情况……叶惊棠从家里直接坐电梯到地下车库,拉开车门发动车子坐进去,地下车库的大门缓缓在他眼里被打开,照在他眼里,琥珀色的瞳孔眼底逐渐浮起惊人的光芒,他说,江凌,我觉得你必须做一下心理准备。

江凌猝然一惊。

虽然你是我们的好朋友,但你向来身家清白,家庭背景作风也是光明磊落的那一类。

叶惊棠道,救死扶伤,你是个医生……确定,要来淌我们的浑水吗?彻底摧毁重头再来这话让江凌猝然愣住,紧跟着就听见叶惊棠在对面继续冷声道,江凌……说实话,我并不建议你这么做,因为你和我们不一样,我们多多少少会涉及灰色地带,但是你,包括你们家,还没有。

白越曾经无数次羡慕江凌这样的人,一身清白又家境优越,而不像他们,活在见不得光的角落里,哪怕可以呼风唤雨,却也同时带着极大的风险。

此时此刻,江凌握紧了手机,听到从另一端叶惊棠那里传来的声音,他一颗心直直往下沉。

他其实早就可以抽身而退,哪怕白越浑身是血上门求助,也可以高高挂起。

你一个人下水,很可能你全家都要遭殃,甚至还有你那个在政界声名赫赫的哥哥江歇,你做好这种准备了吗?或者说……付得起这种代价吗?江凌颤了颤,随后他扭头看向躺在床上依旧没有任何反应的白越,他狠狠喘了几口气,才道,我想好了。

想好了。

叶惊棠在对面嗯了一声就直接挂了电话,而后他开始准备很多需要用的工具,打算以后贴身携带,不然下次又遇到白越这样的事情,束手无策那就是等死了。

白越的意志力实在是太过顽强,手术后半小时就直接醒了,他睁开眼睛,大脑被痛意锁占据,嘶得一声倒抽一口冷气。

他捂着自己的伤口,强行坐起来,导致原本稍微愈合了的皮肉又开始往外渗血,江凌正好接待叶惊棠走进来,看见白越坐起来,大喊了一声,躺下去!不要动!白越被江凌强势的声音吓了一跳,还从没见过这样子的江凌……毕竟平时江凌都是风度翩翩颇有教养的样子。

白越被江凌一吼,就直接躺了会去,江凌直喘气走上来,身后跟着人模狗样的叶惊棠,看见白越一脸虚弱的样子,吹了声口哨,哟,听说你刚死里逃生?废话……少说!白越按着自己的伤口,赶紧派人救薄夜他们……这一次荣南是想把我们一网打尽!哦——叶惊棠慢条斯理地坐下来,我早就已经派人过去了,接到江凌电话的下一秒就喊人去帮忙了。

话说,你是怎么知道荣南他们要把你们一网打尽的?荣南想要灭掉的可能不只是薄夜。

白越直勾勾盯着叶惊棠,还有几大世家里的我们。

叶惊棠被他这话说得心神一凛,随后追问了一句,你是如何得知的?温礼止那边也收到了消息。

白越强忍着伤口的疼痛感说道,所以,他们下了政策就是在针对我们。

针对地位和权利都相当上等的他们!白越双亲都是科学家,在社会的影响力自然也不低,然而很巧合的是,这一代的七宗罪,里面每一个人的身份说出来都是可以独挑大梁的存在,所以他们从最开始就调查错了方向,荣南之所以想要追杀七宗罪,是因为七宗罪的背后——是整个社会的横梁结构!他想要把我们这代人彻底摧毁。

白越喃喃着,最后一幕终于被拉开了,叶惊棠,荣南想要新创造一个社会!——为了某个人。

选择分手不再拖累叶惊棠被白越这番话震得说不出别的字眼来接下去,他不是没想过荣南这么做的目的,可是任凭他们怎么猜想,根本就联想不到这个方面!或许……荣南想要重新开始,和荣北有关系。

白越慢慢躺回去,江凌在一边看得着急,又重新给他检查伤口,白越没有反抗,一边让江凌拨弄自己的身体,一边继续对叶惊棠道,所以从某种角度来说……荣南,跟我们是一类人。

他在为了一个人,倾尽整个世界。

为了一个……已经死去的人。

这样做真的有意义吗?叶惊棠不可置信地盯着白越,而后白越喃喃着,我是没有想过荣北跟我们到底有什么关系——嘶!江凌你轻点!哟。

叶惊棠收敛了严肃的表情,像是开玩笑似的,薄夜这会儿正水深火热呢,你俩在这儿打情骂俏跟一对似的。

什么一对不一对的!白越气红了脸,你少说两句,一会江凌不乐意了,我可不负责哄,人家有女朋友的。

分手了。

啊?白越和叶惊棠都纷纷愣住。

分手?什么时候的事情?不是挺好的吗,听说还是个大家闺秀呢,海外归来学识渊博,跟江凌站在一起就是天生一对。

叶惊棠颇为惋惜,多好的姑娘,说分就分了?真舍得?江凌没说话,只是脸上也没了别的表情,他匆忙收拾了一下那些工具,随后放进盘子里端起来,道,二十分钟前。

白越和叶惊棠对视一眼,叶惊棠道,哦,那就是跟我打完电话,我来你家这段路上?对。

江凌开始洗手术工具,随后消毒,所有流程一步不落下。

白越看着他冷静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胸口有点喘不上起来,他傻不愣登地问了一句,为什么?为什么……好好的要和别人分手?听说那姑娘身家清白,也没什么黑历史,是个温婉可人的好女孩,那么为什么……因为你。

江凌这话让白越呼吸猛地一顿。

随后江凌正在给刀具消毒的手一顿,转过身来,直勾勾盯着白越的脸,因为你受伤了,因为薄夜出事了,因为我不能放着你们不管,因为我要和你们一起被卷进这个案子里,所以我——停了停,江凌闭上眼睛,深呼吸一口气,才缓缓再次把眼睛睁开,在和叶惊棠打了电话以后,我选择了和我女朋友分手。

叶惊棠说得对,和你们彻底为伍,就代表着我也要以身涉嫌。

既然这样了,我就没有再和别人谈恋爱的资本。

他一字一句,我不能把好好的小姑娘拖下水。

她如果遇到什么危险的话,我一定不会原谅自己。

所以不如趁早断了,不拖累人家好。

白越只觉得一股气血直逼胸口,压抑得他快要窒息了。

江凌家里一直都是精英世家,哥哥是天才律师,弟弟是知名医生,江家向来身正不怕影子斜,江凌平时也只不过在他们受伤的时候来帮忙,替他们医治而已。

可是他,现在为了他们……白越猛地明白了。

在他浑身是血跌跌撞撞敲开江凌家门的时候,就等于把江凌卷进了这个案子里。

是他……害了江凌。

拼命活着为了唐诗一阵冗长的沉默包裹住他们,叶惊棠察觉到了气氛现在僵到了零点,只能出来解释道,你别多想,江凌他所有的行动都是出于自己,他要是真的不想分手,再危险都不会分手。

白越这么想来心里稍微好受点,他喘了口气没说别的,江凌继续在那里洗工具,隔了好久男人才缓缓道,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们和荣南两败俱伤的话,最坏的结果是什么?他回眸,眸光坚定清冷的看着白越和叶惊棠,告诉我,我需要知道我一脚踏入的这个深潭,到底有多危险?白越没说话,只是沉默,沉默许久江凌叹了口气,算了我不问了,反正我们家还有个儿子,我哥在,出不了大事。

叶惊棠乐了,你这话说的怎么跟必须会死一样,先别说这个啊,一般电视剧里说完这个的人到了最后肯定是会牺牲的。

江凌叹了口气,将工具放进柜子里,随后道,我是在担心,担心薄夜和荣南两个人要是真的对抗起来,万一什么都不管了,丢下我们这帮人怎么办。

不会的。

叶惊棠突然间声音变得极为斩钉截铁。

或许曾经的薄夜的确会这样,他从来不怕死,但是现在……现在的薄夜。

叶惊棠抬头看着天花板,现在的薄夜,哪怕为了唐诗……也一定,拼命地会想要活下去。

所以和荣南的对弈里,他必须赢。

这个时候叶惊棠的手机响起,大家警觉地盯着他接通电话,随后对面说了什么,叶惊棠表情一变,你认真的?对。

R7CKY和ventus的定位和薄夜他们相差不远?好,我现在就带人过来——等下!祁墨和洛凡为什么会和薄夜的定位在一起?说明他们……他们很可能是一起落入了荣南的险境里!白越硬是再一次坐起来,你要去哪?去找荣南吗?我和你一起去。

我们得先解决马强,他是荣南的左臂右膀,马强还没完全倒台,我们接触到荣南的机会太小。

叶惊棠将手机收进兜里,你确定你现在这个样子适合出门么?白越看着江凌给自己缠上的纱布,强撑了口气,我没事。

不行,你不能去,危险。

江凌一把抓住了白越,但是白越反手推开了,没关系,我不能一个人留着!连祁墨和洛凡都被抓进去了,你拿什么救!如果七宗罪里只有我一个人活下来的话……白越的嘴唇颤了颤,那我也死了算了。

江凌愣在原地,随后白越一根一根扳开了江凌的手指,跳下床,你现在就要出发去找马强吗?对的。

叶惊棠坦白,蓝鸣去找荣南,我去找马强,两面夹击。

蓝鸣……白越的身体晃了晃,而后缓缓露出了一个令人觉得心疼复杂的笑容,七宗罪到头来居然还要被风神组给救了……真是,讽刺啊……江凌站在那里,声音低沉,白越,能不去吗?等我回来请记住我能不去吗?白越愣住了,没想到江凌能说出那种话,他看着白越的眼睛,问道,如果……你也出事了,七宗罪要怎么办?现在Asuka正在赶往救援的路上,祁墨和洛凡很可能已经遇害,丛杉也下落不明,七宗罪里面还能够联系到的,从这场战役里逃出来的,只有白越了。

你一旦遇到什么事情,整个七宗罪都可能覆灭……江凌语速很急,何况你身上还有伤,白越,不要冲动……覆灭就覆灭吧。

白越咧嘴笑了笑,何况,我们早在五年前就该死了,要是没有贪婪用命换我们逃出来,根本没有现在的七宗罪。

荣南想要的不就是一切从头来过吗?所以不惜利用飞机做穿越黑洞的实验,不惜谋权下政策打压他们地位高的上流人群,甚至不惜现在撕破脸皮以命相搏。

他要的就是所有的一切回到原来的起点。

白越低下头去,而后无所谓地笑了一声,没关系,反正我这辈子孑然一身,我也不是你这种心肠好的医生,谁都救。

我这种无良医生救人也不过是图自己的高兴而已,要是真的死了,这个世界上也不会有谁为我感到惋惜,不如说江凌——趁现在还早,离我们远点。

薄夜也好,叶惊棠也好,亦或是蓝鸣,韩家,丛林,以及整个七宗罪,他们都是被整个一连串的事情牵扯到的人,他们都是亡命之徒——但是从头到尾,江凌都没有受到任何牵连。

白越上前,看了叶惊棠一眼,你备好车子了吗?嗯,他们快到了,如果你要跟我一起出发去找马强的话,那么就是现在。

叶惊棠声音低沉却坚定,他似乎已经不打算回头了。

反正,中央也是要受到牵连的,不如在彻底毁灭之前……将姜戚从这场危机里救出来。

我跟你一起去。

白越下了决心,随后他转身对上江凌,那一瞬间两个男人彼此对视,眼底都只剩下对方的倒影。

穿越冗长时光而来,他将他的模样刻入眼底,白越笑了一声,如果我真的出什么事。

江凌心脏骤停。

请记住我。

而后白越低下头去,和叶惊棠并肩离开,擦肩而过的瞬间,他一头白发从江凌眼前掠过,随后江凌眼睁睁看着那个瘦削高挺的背影越来越远,直到他的三千银丝都要化作一片虚无。

不……他为什么会这么害怕。

别。

江凌在最后时分出声,那么低,那么轻,一定要回来……我们,我们之间还有事情,没完。

没完。

叶惊棠吹了声口哨,意味深长看了白越一眼,看来是在心疼你呢。

那么这样,白越,你有可以活下去的理由了吗?白越背对江凌,脸上笑容如妖孽,分明是赴死,眼里情绪却无比壮烈,他没回头,只是道,嗯,好。

那你要等我回来。

一定,一定要等我回来。

如果我回来,我回来的话,江凌……我会让我们之间的事情有个了结的。

大家都在泥足深陷江凌看着白越跟着叶惊棠又走了,整个别墅陷入一片死一样的寂静,寂静到令他怀疑自己是否还活着。

几个小时前白越浑身是血敲开他的家门,几个小时后他又强忍着所有的精神出发和叶惊棠重新回去救人。

他那么拼命,可是房子里却留不下一丝有关于白越的痕迹。

就像他从来没出现过一样。

江凌终于明白了自己以前为什么觉得白越深不可测,大抵是因为白越的眼底永远都是那么寂寞吧,他父母是科学家,但是因为献身祖国,所以对于自己孩子的关爱甚为稀少。

白越从小在一个封锁孤独的环境里长大,少年白发智商惊人,后来被挑选加入七宗罪,才获得了另外一群有共同话题的朋友。

怪物只有和怪物在一起的时候才能互相存在。

七宗罪就是这么个怪异的团体,里面的他们似乎都带着一股与生俱来的孤傲,深不可测的寂寥。

江凌低下头去。

如果……如果自己能更早一点认识白越,他的眼神,是不是就不会这么寂寞了呢?而另外一边,叶惊棠的武装车上,白越坐在副驾驶,双手死死搅在一起,靠着车窗,他看着外面不断掠过的风景。

回去哪里?丛林。

叶惊棠眼里带着杀意,我真是没想到,兜兜转转,荣南最大的基地居然是在丛林。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原来从一开始……丛曦就是他的人。

白越眼睛微微睁大,所以……丛杉的处境其实一直都很危险,荣南就是在等着丛杉放松警惕,吞掉整个丛林,然后将我们一网打尽?差不多是这样。

叶惊棠点了点头,从最开始,荣南就下了一盘棋,我甚至在怀疑他是故意让唐诗和唐奕变成现在这样的。

白越没说话,只是眼神沉沉地看着窗外,那表情里带着许多叶惊棠看不懂的东西,隔了好久,白越才道,我可能……有那么点儿理解荣南。

叶惊棠一顿。

因为……我忽然间觉得他很可悲。

白越的声音低了下去,伴随着窗外迅速闪过的风景,他们如同在时光的洪流中穿梭,白越缓缓闭上眼睛,一个人到底有多深的执念,才可以用年作为单位来计划一件那么长远的事情,并且步步为营算计一切,只为了一个……死掉的人。

死掉的人已经回不来了。

荣南的那个妹妹荣北,已经根本……没有办法再死而复生了。

白越道,我只想阻止荣南,趁这一切还有转机,阻止他,荣北一定不会想看见这些疯狂的事情的。

几大家族都成为荣北的祭奠品,七宗罪也在濒临破灭的边缘,包括唐诗他们,甚至还有风神组的蓝鸣,大家都被荣南计算在内,没有一个人可以逃出去。

若是荣北在的话……一定,一定不会允许这样的情况发生。

所以还来得及,叶惊棠,只要我们将荣南的理智劝回来,一切就都还有救。

毁掉一切只为救赎白越深呼吸一口气,薄夜将所有的情报都用压缩包的方式传到了我的邮件里,包括他现在和唐诗的地点,只要他手上的戒指一直还在,我们就可以定位到他。

叶惊棠摸着下巴,现在听起来,我们似乎还有胜算。

不是胜算……是救赎。

白越看着窗外,这是一场……对于我们所有人而言的救赎。

对于深处绝望黑夜的荣南是,对于一心为了唐诗赴死的薄夜也是。

天边逐渐升起凌晨的太阳,白越看着地平线上的光,像是见证了了一场时代的变迁。

而另外一边,唐诗和薄夜还潜伏在漆黑的小黑屋里,根本不知道外面世界经历了什么样的变迁,只能从手表上看出现在是几点,手机收不到任何信号,所有的感应都被屏蔽了,只剩下薄夜的那枚戒指,成了他们最后的救命稻草。

没事了。

薄夜喘了口气,他的外套已经变得残破不堪,因为撕了很多布条下来给唐奕止血,到后来就剩下一件白衬衫穿在身上,薄夜摸了下唐奕的额头,唐奕还在昏迷当中。

烧退下去了。

薄夜道,感染可能降低了,现在叶惊棠他们一定在来的路上,所以唐诗,我需要先出去——把外面的人解决了,从里面攻出去,跟叶惊棠他们里应外合。

唐诗不是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这厄运来的这么快,一点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她喃喃着,那如果……我们没出去呢?荣南会把我们关在这里,一辈子关到死。

薄夜毫不犹豫地说,世界上最残忍的告别方式不是让人见到你的尸体,而是让你渐渐地消失在人们的视野里,一点一点被忘记——这么一来,你连生前一丁点消息都不会留下。

我们如果被长时间关在这里,一定会被外面的人忘记。

唐诗惊了惊,尔后道,那么……等待他们下一个人把门打开。

薄夜扭头,我尽最大努力把他们打晕,然后你带着唐奕逃出去,丛杉和我留在这里。

为什么……唐诗愣住了,等一等薄夜……我们之间还有好多事情没有解决完……够了。

薄夜大步往前走,故意拍打着那扇门发出剧烈的声音,来吸引别人过来,我已经不想再跟你待在同一个地方了,要是死后发现我们的尸体被关在一起,保不准后人会如何编排我们的故事。

唐诗愣住了,心里冰凉,薄夜,你真的是这么想的吗?不然呢?我犯贱吗?还一次一次等你回心转意?薄夜回头,露出了一种令人觉得有些悲伤的表情,唐诗,我也是活生生的人,倒贴你那么多次得不到回应,我也会疼。

唐诗蹲在那里,守在昏迷的丛杉和唐奕旁边,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所以,现在,逃出去,等这次事情结束,大家都相安无事的话,就老死不相往来,再也不要见面。

薄夜斩钉截铁地丢下一句话,随后更加用力拍打门框,几下后,他猛地压低了声音,躲到阴暗处,有人过来了!突破黑牢开始反击唐诗立刻带着昏迷不醒的唐奕到了暗处,而后她也听见了那逐渐接近的脚步声,似乎在朝着他们走来。

薄夜这是故意发出那些令人怀疑的声音,好引起别人的主意,然后趁着他们打开门的那个瞬间,夺取逃出去的机会。

唐诗是这么想的,于是他们屏息听着那道脚步声接近——可是令他们觉得奇怪的是……好像来的,只有一个人。

唐诗和薄夜交换了疑惑的眼神,薄夜从之前说完那些话以后就一直是冷漠的态度,他和唐诗现在的关系已经到了一种没有办法互相容纳的地步,哪怕现在是一起被绑架囚禁了,也一样容不得对方。

要么相爱,要么相杀。

他们之间没有什么平淡,只有惊心动魄。

可是此时此刻的薄夜,眼里也有不解。

为什么……靠近的脚步声那么稀疏?听起来似乎只有一个人,那么就令人觉得不安了。

之前把唐奕丢进来的时候,还有两三个黑衣人一起,现在居然只有一个人来看情况,那么另外几个人去哪了?是他们觉得现在这个黑牢里面的人已经不必要消耗太多武力,所以干脆连守着的人马都减少了吗?如果是这样,从某种角度来说,对于薄夜他们,是轻松且幸运的,因为如果只来了一个人,那么薄夜有很大的把握把他制服,然后让唐诗他们逃出去——但是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减少了他们这里的人马,那么一定,在另外一个地方,增加了自己的部下数量。

被囚禁的不止他们。

理通了这一切,薄夜的瞳仁缩了缩,黑暗中男人一根一根收紧了自己的手指,而后伺机守在门边。

黑衣人推门进来看情况的时候,就有一只大手勾指成爪冲他抓来,他丝毫没想到薄夜和唐诗已经解开了禁锢可以自由行动,这个变故让他措不及防,而后薄夜一下子就抓着他的脖子将他顶在了墙上,下一个瞬间,男人扼住了他的喉咙。

黑衣人想要通过对讲机汇报情况,可是薄夜看穿了他的举动,将他的对讲机立刻抢了过来丢给唐诗。

唐诗凭着本能接住,接住了以后薄夜收紧了扼着黑衣人脖子的手指,根根收紧,直到黑衣人喘不过气。

薄夜将他重重摔在地上,在他想要说话的时候抬腿狠狠一劈,直接踹碎了他两颗门牙——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带着血溅在了不远处。

薄夜道,为什么只有你一个人?黑衣人吐出一口血来,下巴脱臼的打击让他痛到说不出话。

薄夜冷笑了一声,随后扭头看唐诗,唐诗又将对讲机丢给薄夜,这个时候正好有人穿过声音来,08号,你那里有情况吗?08号,08号,收到请回答。

薄夜压低了嗓音,08号收到,暂时一切正常。

收到。

随后他一下切断了带着电流滋滋声的通讯,对唐诗道,把里面的绳子拿出来,把这人绑住丢在这里,趁现在,快!惊人漏洞丛杉清醒唐诗动手将那个不停因为痛苦而抽搐的黑衣人拖进了黑牢里,随后用他们之前留在角落里的残余绳子将那个人绑牢,薄夜扶着丛杉,唐诗扶着唐奕从那里逃出,而后薄夜朝里面看了一眼。

那个黑衣人正用一种惊恐的眼神求他们不要把黑牢的门关上。

薄夜咧嘴冷笑,你也尝尝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地方到底是什么滋味吧。

紧跟着男人狠狠一下推上了密不透风的牢门,将那人的惨叫声隔绝在了墙的另一边。

他们过躲过了监控录像藏在走廊拐角里,薄夜对唐诗说,这个戒指上面有定位,所以一定会有人来找到你,我需要和丛杉留下来解决一些事情,你带着唐奕跑。

唐诗被薄夜这种决定给怔住了,随后她道,你是真的疯了吗?现在我们都逃出来了,要逃就一起逃出去——不,我和丛杉,都跟容纳有仇。

薄夜站起来,随后他指了指边上一个监控摄像头,到时候我出现在摄像头里,吸引别人的注意力,然后你和唐奕趁乱逃跑。

唐诗,我不能保证之后我还能罩着你,所以需要你一个人……薄夜深呼吸一口气,活下去,知道吗?他掐了掐丛杉的人中,丛杉正在昏迷,薄夜知道丛杉受的伤并不重,他只是被麻药迷晕了,所以刺激他就可以醒过来,与唐奕的重伤昏迷不同。

这也是疑点之一,为什么荣南只找人打伤了唐奕,但是并没有多伤害丛杉。

半分钟后,丛杉从混沌中转醒,瞳孔还是涣散的,薄夜扶着他问了一句,能说话吗?嘶——丛杉倒抽一口凉气,视线还是天旋地转的,他一手托住自己的脸,一手撑着墙,整个人晃了晃才站稳,该死的,被阴了。

看来你也没察觉丛林的人悄无声息被替换了。

薄夜站在一边出声道,你现在能行动吗?我被人迷昏了。

丛杉使劲掐了掐自己的手臂,刺痛带来些许清晰,他闭上眼睛又缓缓睁开,我们是怎么出来的?我把看守我们的人打趴了。

薄夜迅速道,居然只有一个人看守我们,丛杉,你不觉得情况有点怪异吗?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薄夜和丛杉居然能够这样冷静理智地交流,因为放在以前,他们都是互相不爱搭理的态度。

丛杉攥紧了手指,我带着唐诗和唐奕回丛林吃饭,随后饭里被人下药,我们醒来的时候已经被绑架,后来唐奕受伤,唐诗被他们拖来了黑牢关住,我没想到他们还抓了你。

或许……他们还不只抓了我。

薄夜发现了惊人的不对劲,脸上露出了些许不可置信的表情,随后他自言自语喃喃着,如果只是想要控制丛林,他们没必要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得罪我。

所以如果连着我一起抓了,说明一定有什么事,是我,你,唐诗,唐奕都受到牵扯的。

快点逃离不要回头丛杉瞳仁缩了缩,和薄夜对视的时候,缓缓从嘴巴里吐出几个字——七宗罪。

薄夜没有否认,一边的唐诗后退两步,差点扶不稳自己的哥哥,她道,我也和七宗罪有关联?!对。

薄夜深呼吸一口气,到现在,我觉得有必要把一些真相告诉你。

唐诗,你应该知道自己是被领养的吧?然后……我们追踪你的过去,发现了你曾经和荣南的妹妹荣北,是同一个孤儿院出来的。

唐诗愣在原地,接二连三的信息量涌入脑海,她一时之间分不清楚孰真孰假。

荣北……跟我是一起长大的?唐诗觉得自己的记忆出现了混乱,她的确没有了曾经那段在孤儿院的记忆,她甚至没想过自己是被领养的,所以她一定被人修改过记忆。

你被人洗脑过,或者说催眠说,封闭了这段回忆,就像当初你受刺激,短时间之内忘了我一样。

薄夜道,所以你和七宗罪一定在某种程度上牵连,荣南才会把你抓过来——而我,因为我和七宗罪的关系匪浅,所以我一起被拉下水,何况——薄夜一字一句,直视唐诗那双通红的眼睛,我还是你的前夫,是几年前……让你们唐家家破人亡的幕后黑手。

或许这一切都是荣南的棋,薄夜毁灭了唐家,成为了荣南的枪口。

所以薄夜不可能单独逃脱,从五年前起,他就注定要深陷这场劫难。

唐诗呼吸一滞,看着薄夜这副模样,心口浮起一种异样的刺痛感来。

他竟当着她的面说那段鲜血淋漓的过往……所以我和丛杉必须要解决什么事情,你和唐奕就跑。

薄夜声音骤然压低,听明白了吗?唐诗红了眼眶,你这是要做什么?你明明连我的债都还没还清,你为什么每次都是一个人这样擅自决定一切……我虽然擅自决定一切。

薄夜狠狠将唐诗推进了拐角的视线盲区,但是我一定不会害你。

唐诗,我薄夜这辈子恨过你也爱过你,最后关头,就别跟我斗气了吧?我发誓我们这次要是能活着出去,我就也不缠你了,大家相安无事各自两清。

要是能活着出去。

随后薄夜转身,看了丛杉一眼,清醒了吗?差不多。

丛杉歪了歪脖子,行动可能还有点迟缓。

你可是七宗罪的懒惰啊。

薄夜狠狠一笑,不要比我弱吧?丛杉也跟着冷笑,他极少有别的表情,废话少华,我已经明白你想干什么了。

随后在唐诗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两个人冲去了暴露自己身份的地方,站在镜头下面,伸出了双手。

你要干什么,你是想要吸引别人发现你吗!唐诗捂住嘴巴,只见薄夜对着她动了动口型,无声无息,却是沉重又致命的两个字——他说——快跑。

唐诗一下子哭了,她咬着牙齿扶起了唐奕,往反方向逃跑,而很快,薄夜和丛杉缩在的方向立刻出现了一堆黑衣人,脚步直直冲他们而去!汪洋大海不可能逃抓住他们!他们是怎么出来的?丛杉和薄夜往后退,看着反方向唐诗和唐奕的身影已经消失,两个男人各自对视了一眼,随后伸手直接打碎了边上的窗户。

他们不可能逃的!黑衣人的首领喊了一声,这外面是片大海,你们根本逃不掉的!跳出去,就是喂鲨鱼!薄夜和丛杉猛地回头望,从那片破碎的玻璃窗里往外看出,发现他们竟然在一艘巨大的游轮之上!风吹之下,不停翻滚的海水涌动着无数杀意,纵然是在白天,从上往下看去却依旧如同万丈深渊——这是深不可测的大海,每往下一寸,都是愈发惊心动魄的压抑感。

深海都自带着一股令人恐惧的既视感,鲨鱼,白鲸,无法避免的海蛇,以及各种长着无数牙齿的丑陋海洋生物,人类在这片大海里就像是渺小的一滴水,几乎只要一个浪涛,就可以将他们打落吞没。

薄夜明白了,原来这才是最好的杀人不见血的方式……游轮沉没,无声无息,所有的人都深深埋在海底化作一具残骸,被海洋动物啃食以后,从此所有的痕迹都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荣南存了狠心要让他们在这片大海里下葬!还记得当初那件飞机失事的案子吗?有人桀桀笑了一声,这群人没死,也被关在游轮最下面一层,你们统统都得死了,没人能够救得了你们!他们把整个黑牢搬来了船上?看来这群黑衣人已经认定了薄夜和丛杉必死无疑。

两个男人最后对视了一眼,随后翻身一跃——从那个破碎的玻璃窗口一跃而出,总什么润浩浩荡荡深不可见的海洋!在刹那间翻越的时刻,薄夜凝视着深沉的大海,像是张开的一口血盆大嘴,尖厉的獠牙带着丝丝的寒意,能悉数就将他四肢扯碎。

脑子里猝然掠过一句话——你凝视深渊的同时,深渊也在凝视你。

而后两道身影飞速下滑,顷刻间就消失不见。

连一声落水里的吞没声都没有响起,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将他们吞没。

黑衣人后来追到窗口看了一眼,往下是一片惊涛骇浪,为首的摆了摆手,不必追了,大海里自己跳下去,等于自寻死路,必死无疑!我们这边可以撤退了。

是!然而另外一边,飞速行驶的越野车上,有两位男人在急切地交谈。

该死的,怎么都追踪不到信号。

白越焦急地在平板电脑上打着字,我要是有祁墨那么强大的电脑技术就好了,可是我只知道一些基础的追踪手段。

叶惊棠看着白越一副着急但是又束手无策的样子,哪怕自己心里也已经焦灼到了极限,但还是强忍着理智道,你别急,或许是他们那里有信号隔离器,所以导致我们收不到求救信号。

不……应该是时有时无。

白越纠正了叶惊棠的说法,起码最开始我们收到信号了。

人性两端如何抉择叶惊棠顺着白越的话接下去,所以,如果是真的安装了什么屏蔽信号的装置,那么最开始我们应该连薄夜的求救信号也收不到才对。

但是我们收到了,所以这个证明他们并没有装信号屏蔽器,是本身他们所处的环境信号很弱很弱,时有时无,逻辑上来说是这样吧?对的,没错。

白越喃喃着,如果这个方向没错的话,我们应该顺着考虑下去,到底什么地方会造成信号时有时无。

毕竟现在我们国家的信号覆盖率那么强,移动信号和wifi网络必有其一,到底……说到一半,白越脑子里迅速掠过什么念头,可是太快了,他抓不住。

男人痛苦地皱着眉毛,到底是什么地方……会造成这样的情况?经济不发达导致没跟上节奏的山区?还是——不,我们这周边三个城市,都是经济发达的中心。

叶惊棠否决了白越的这个念头,如果要把他们带去山区,这必得消耗大量的时间,而且中途他们很可能醒过来造成逃脱绑架,所以荣南不会做这种有风险的事情,最好的办法就是快速找到一个可以和这个地方隔绝的场所,然后把他们困在那里,无法救援……白越手都在发抖了,怎么办,距离薄夜给我发求救信号已经过去好几个小时了……要是再晚一点,要是再晚一点……他们赶过去,只剩下一具尸体,那该怎么办?叶惊棠道。

你别多想,再冷静一下,我们去找马强,逼迫马强,或许可以得到结果。

白越点点头,对,蓝鸣去找荣南了,风神组那么多人,技术肯定比我一个人好,一定能比我们先找到薄夜在哪里……我现在比较担心的是,薄夜和祁墨,不在同一个场所怎么办?叶惊棠一句话,让白越猝然一冷,我们找到了薄夜,却不小心错过了祁墨的救援时间,该当如何?白越手脚都开始发凉了,荣南将薄夜和祁墨还有洛凡分开来关押?很有这个可能。

叶惊棠点点头,如果我是荣南,那么我一定会这么做。

因为薄夜是个危险的人,R7CKY也是个危险的人,Ventus就更不用说了,他的格斗力是最强的。

我是绝对不可能让他们这三个人待在一起的,对我来说相当不利。

最好的做法就是将他们分开来关押,荣南是个聪明人,所以你应该清楚我在说什么。

所以最后的时候,很有可能……会出现一种情况。

一种哪怕他们找到了人,也一样被荣南逼到进退两难的绝路的情况。

救薄夜唐诗,还是救祁墨洛凡?白越痛苦地闭上眼睛,将绝情的话说出来,如果是我,我一定……一定先救七宗罪的人,叶少。

他喊他叶少。

叶惊棠沉默,垂下眸子,那么……我选择救薄夜。

你不是还要救姜戚吗?白越转头看了一眼叶惊棠,姜戚的位置,若是也和薄夜分开了呢?思维局限推理位置叶惊棠浑身一惊。

那么……他们就都无法顾全大局,这便是荣南想要达成的目的。

让他们选择两难,不管救谁,就等于亲手让另外一方去死。

等等,到底有什么地方可以有这么多的房间来关押?叶惊棠忽然间找到了新的突破点,你看,如果我们这个想法方向是正确的,那么现在,我们已经大致获得了两个信息——其一,那个地方信号时有时无。

其二。

白越顺着叶惊棠的话接下去,那个地方……有很多分开来的房间。

不,或许还有一个隐藏的信息提示。

叶惊棠说道,这个地方一定是个巨大的私人的地方,不然的话,薄夜他们被关着,一定会有人察觉到不对劲,很可能这个地方,是荣南的私人场所,所以大家都听从于荣南,最大程度减少了被人发现的可能。

白越点点头,他们的车子飞速从港口开过,还有几公里路就要到达海城。

海城,江城,白城,这三大经济繁荣的城市……到底有什么地方,是可以这样悄无声息掩盖罪行的呢?掩盖罪行……白越忽然间瞪大了眼睛,一把抓住了叶惊棠的手,叶惊棠!我——干什么干什么,不会要危急关头和我来一下分离告别吧?叶惊棠把手举起来,先说好,我真的不是基佬,你要是实在忍不住,可以找江凌告白。

说什么呢!白越指着窗外,声音都跟着拔高了,海!是海!叶惊棠瞳仁紧缩了几分。

你说的没错……白越眼里出现了几分坚定的情绪,我们都把所有的注意力放在了场所这个词语上,场所,一般被思维局限的我们都会去考虑陆地上面的建筑物,然而我们都没想过——两个人同时把头扭向窗外,看着港口那边人来人往的货车,海城的海鲜就是从这里出口到全国以及全球各地,他们呼吸一滞。

大海……也是场所之一,因为在海上,所以信号动荡不定,因为在海上,所以与世隔绝,根本没人可以逃出来,大海是最好的罪行掩盖场所。

叶惊棠愣住了,他们都没想过这个可能,但是现在这么一说,的确在海上这个情况满足所有的条件。

那么……拥有很多房间的,私人的,在海上的……白越一字一句,眼里的光芒越来越强烈,只有一个可能……游轮……叶惊棠喃喃着,将剩下的台词说了出来,他们……被游轮带去了大海上……所以没有信号,所以被分开关押,这是我们的思维盲区……没错!白越道,对于荣南来说,拥有私人的游轮,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叶惊棠道,立刻把这个发现告诉蓝鸣!给他们一个详细的方向!调查一下最进出港口的游轮!海城海城,临海为城,在海上可以掩埋一切,只要把一切沉入海底就好了,没有人会发现,哪怕被发现,那也是沧海变苍天的数千万年以后。

与此同时,一辆游轮发出一声启动的呜鸣声,烟囱里冒着滚滚的烟,身姿庞大地缓慢驶出了港口……小菜一碟游轮惊魂叶惊棠和白越想到了这个可能以后,就立刻把消息给了蓝鸣,紧跟着蓝鸣给了消息,我现在查到早上有三辆游轮从港口驶出去,其中有一辆是私人的……应该就是那个私人的游轮!叶惊棠立刻道,可以容纳多少人?听说是个土豪家里买下的豪华游轮,用来办派对的。

蓝鸣从那边传来声音,我觉得不大像。

什么意思?白越把电话抢过来,总之把那个游轮的位置发给我啊,我现在就定位——我觉得是那辆私人游轮的可能性不大。

蓝鸣顿了顿道,因为那搜游轮……今天举办着电音派对,所以正常情况下,这样热闹的场所,应该和荣南无关。

那就是一帮有钱的富二代自己请了DJ过来演出,然后找了一帮美女玩。

白越瞳仁缩了缩,怎么可能……如果这搜私人游轮不是的话……难道是民用的吗?可是民用的不可能听从荣南的指挥啊……叶惊棠狠狠拍打了一下车子壁,该死的!差一点就找到突破方向了,难道我们想错了,不是游轮?白越摇头,他喃喃着,一定是游轮……没有第二个地方满足这些条件了,可是……那么就把目光放在剩下的游轮上。

叶惊棠对着手机喊到,蓝鸣,民用的游轮,你那里能追踪到吗?有点难度。

蓝鸣道,这个涉及国家利益……毕竟是民用……查,必须查!要是姜戚也在游轮上呢!叶惊棠刚想说什么,忽然间蓝鸣道,什么?你说姜戚?叶惊棠一怔,蓝鸣继续道,姜戚没出事啊?姜戚好好的呢,根本没有被带去游轮上,只有韩让被困住了。

叶惊棠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重复问了一遍,得到的结果还是这样。

你怎么会知道……叶惊棠到抽一口冷气,姜戚现在不是衣食住行和韩让都一起的吗?前阵子姜戚出差呀。

蓝鸣知道得比叶惊棠还清楚,她今天也好好的。

叶惊棠谁,为什么你什么都……啊,我老早加了姜戚的微信好友啊。

蓝鸣打转方向盘,以前姜戚和唐诗都跟我妹妹小月亮在一个公司,姜戚在销售部,唐诗在设计部门,正好顺路我就加上了。

所以你放心,今天姜戚没出事,不过她貌似也在游轮上。

叶惊棠猛的攥紧了手指,游轮你是指?姜戚在一个电音节上面。

她和她朋友一起在电音节玩。

蓝鸣道,他们等下到江城港口会休息半小时再启程,就是我之前和你说的私人游轮。

怎么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叶惊棠道,现在就给我位置!我要上那搜游轮!半小时后,姜戚在游轮上蹦迪到一半,看见不远处有人疯了一样向自己冲来。

小月亮道,啊!那不是叶惊棠吗!叶惊棠?姜戚后退两步,然而叶惊棠的步伐无比迅速,一下子就到了姜戚面前。

思念多日的人居然完好无损在自己面前,叶惊棠一度以为……一度以为姜戚也被绑架了……你怎么会没事……叶惊棠管不上什么了,不顾姜戚挣扎一把按住她,你没有和韩让在一块?姜戚推开叶惊棠道,我今天请假了,就是和小月亮还有老王和恐龙过来游轮上玩……叶惊棠一顿。

然后就看见人群中有一只穿着恐龙睡衣的绿色人体恐龙拖着尾巴摇着冲他们而来。

游轮是阿龙家里的。

小月亮道,哥……你怎么也来了?蓝鸣瞪大了眼睛,你同事家里的?对啊。

小月亮道,阿龙家里挖石油的啊,买游轮不是小菜一碟?八面玲珑回忆深渊对于这一切,叶惊棠根本没有任何的防备,他才知道原来姜戚身边这一帮的朋友都是不可小觑的存在,从最开始他们看起来似乎和普通人没有差别,但是没想到……蓝鸣嘴里那个在游轮上开电音派对玩的富二代,居然是姜戚的同事。

姜戚不可置信地盯着叶惊棠,她还是没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毕竟以前叶惊棠总是无视她,亦或是冷嘲热讽,从来没有这次直接就冲着她走过来,就仿佛……就仿佛他要找的,就是唯一的她。

姜戚道,你来到底是干什么?这幅表情很可怕,我怕吓到阿龙别的朋友。

绿恐龙依旧拖着身后那根巨大的恐龙尾巴,一身绿色恐龙睡衣,就这么在人群中走,看见叶惊棠还打了个招呼,咦,叶少怎么来了?叶惊棠左看右看,愣是没看出来阿龙家里能这么有钱。

那还真是深藏不露啊……阿龙一脸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不是……怎么还带着特种兵来了?我们游轮上没有做什么违法违规的事情啊。

叶惊棠后退两步,不,是我搞错了。

阿龙愣住了,看了姜戚一眼,是来找你的吗?姜戚满脸尴尬,提这个干什么?哎呀人嘛,总是要正面过去的,那不是你前男友吗,跟我们没啥关系啊。

阿龙站在姜戚旁边,老实巴交地说道,叶少,您过来有什么特殊的情况吗?我……叶惊棠狠狠喘了口气,才让自己从刚才阿龙嘴巴里前男友三个字带来的阴影中挣脱出来,紧跟着道,关于薄夜唐诗,有点事情可能要你帮忙。

小月亮和芳芳也跟着瞪大了眼睛,和姜戚一块冲上去,他们怎么了?蓝鸣身边还带了特种兵,所以他们其实不是来找姜戚的,是没有办法了才带着精英部队来找姜戚?姜戚立刻道,进去套房说,阿龙,你这里活动安排一切都正常进行,不要让任何来玩的客人察觉到什么不对劲,也不要把人拉下水。

哦……阿龙愣愣地看着姜戚,你这样还挺像个……执行秘书长什么的。

姜戚和叶惊棠的表情都一变。

姜戚觉得自己离开叶惊棠那么久,应该已经学会了可以用平常心来对待他。

毕竟爱的反义词是不在乎,而不是恨。

有些人恨着恨着便恨不下去了,进而就无所谓了,在她心里自动像是不存在了一样。

所以姜戚才能让自己克制到现在,没有转身就跑,也没有情绪激动。

她深呼吸一口气,随后对阿龙道,你让老王先出去查看一下情况,然后我们几个陷进去谈事情。

不要让你朋友靠近我们套房,蓝鸣,你的特种兵部队也暂时留在外面,不然人家会怀疑,我怕引起情绪恐慌。

她把什么都考虑好了,八面玲珑。

叶惊棠一口气就这么哽在喉咙里,许久没见姜戚雷厉风行的样子,就这么寥寥数语,竟让他陷入了回忆的深渊。

加速狂追全军出动可是姜戚没有空再去管叶惊棠什么想法,只是将所有的事情宣布完毕之后,眼神警觉地看了叶惊棠一眼,随后对阿龙道,走,去游轮上的会议室。

十分钟后他们到达会议室,蓝鸣是最后一个进去的,进去以后就直接关上了门,阿龙穿着绿恐龙坐下以后,就直接问道,发生了什么事?唐诗和薄夜被绑架了,而且很有可能不止他们两个人。

叶惊棠也开门见山地说了一句,我们推测他们所在位置很可能是一艘正在行驶的游轮上,所以……所以你们以为是我们这艘邮轮,所以顺路找到了我们?对。

蓝鸣点点头,你好阿龙,很抱歉之前调查了你,你能帮忙……其中有一家是国家的。

阿龙知道了蓝鸣想知道什么,一下子就给出了情报,另外一个是渡轮,送旅客出境游玩的,没有什么异常,如果非要说有的话,很有可能就是那艘民用的游轮。

民用?叶惊棠不可置信地喃喃着,难道不是荣南自己用自己的游轮吗?他居然用民用的,这种官方的游轮,没有一点权力根本没有办法拿到,更别说拿游轮作为自己犯罪的场所!所以其中肯定有人被蒙在鼓里,荣南才可以拿到这种级别的游轮。

姜戚当机立断地说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别人怀疑一艘邮轮上有案件,肯定先怀疑是私用的游轮,毕竟正常人没那么大胆子在民用的游轮上犯事。

但是——荣南不是一般人。

荣南不是一般人。

叶惊棠惊了惊,随后道,蓝鸣,能定位那艘民用游轮吗?蓝鸣面有难色,现在不知道信号能不能稳定……信号?阿龙扭了扭屁股,身后的恐龙尾巴拖地上甩来甩去,随后道,我游轮上有信号啊,不仅有,而且超快!我的豪华游轮全网覆盖wifi信号,打电竞下电影都不虚!小月亮喃喃着,有钱真是为所欲为啊……阿龙道,哼!还有什么帮得上忙吗?那艘民用游轮,没准是我朋友造的,我可以帮你们问问。

……暴发户的圈子真是厉害啊……芳芳道,你怎么这么厉害?以前没看出来。

以前?阿龙扭头道,以前也没有绑架案啊。

叶惊棠站起来,双手撑在台子上,随后语气严肃道,阿龙,我拜托你一件事。

阿龙一脸懵逼,什么事?让你的游轮,掉头,全速前进。

叶惊棠一字一句,帮我追赶上那艘带走了薄夜唐诗的民用游轮!阿龙是个热血青年,当场跟着叶惊棠一起拍桌子站起来,一句话!唐诗的事情就是我们的事情!叶惊棠喘了口气,阿龙立刻拿着对讲机下命令,紧跟着他们就感觉到了游轮在缓缓开动,原本要靠岸休息半小时,现在直接启动了,好多人打电话过来阿龙怎么回事。

阿龙嘴巴不带门把,追前面一搜游轮!他们上面好像强行带走了我的好朋友!拦都拦不住。

叶惊棠原本心想完了,这下好了,这帮游轮上的富二代都知道了,估计得疯了。

岂料这群人愣了愣,随后也跟着狂呼,追啊!需不需要帮忙?靠啊,谁呀这么大胆子!我叫我爸给你派直升飞机来帮忙!毫不害怕众人帮忙叶惊棠显然都没有想到这种可能,原本以为这人会引起各种恐慌,但是现在这个结果都超出大家的意料之外,阿龙的那一帮富二代朋友特别热心肠,一个电话下去什么资源都准备好了,连带着游轮都是加速前进了,这种情况让姜戚有点惊奇,你那些朋友都不害怕吗?阿龙耍着身上穿着的连体恐龙睡衣,道,怕什么啊,多好玩儿啊!电视剧里才有的剧情啊!……暴发户的世界真是无法想象啊。

可是还来不及叶惊棠想太多,游轮就已经直接往着那个方向追踪,叶惊棠还被这个速度吓了一跳,蓝鸣往窗外一看,就看见轰鸣的游轮马达正在剧烈运转,阿龙抓着对讲机道,用最快的速度,在地图上看见那艘邮轮了吗?没错,跟上它!好的少爷!这还真是阿龙第一次在公众场合被人喊作少爷,姜戚都惊了,你到底什么人啊?阿龙道,暴发户啊。

芳芳伸手捂住脸,真是……人不可貌相。

蓝鸣推门出去,有准备小的皮划艇吗?我带了专业的队员过来,到时候我们下去海上然后再暗中登陆那艘船。

阿龙紧张地搓着手,必须可以!我一定给你安排好!是风神组吗?哇,真是太厉害了,我居然可以和风神组并肩作战了……这帮暴发户的脑子里想的都是什么啊!难道一丁点都不害怕吗?小月亮从桌子旁边走过去,走到了姜戚面前,察觉到姜戚其实特别紧张,小月亮细心地低头安慰她,你别怕……唐诗一定没关系的,薄夜不会让唐诗出事的。

叶惊棠看了姜戚一眼,随后他压低了声音,也跟着走到姜戚面前,眼睛是看着姜戚的,话却是对小月亮说的,她怕的不是我。

姜戚浑身一颤。

叶惊棠了然地笑,笑容里还带着那种隐忍,他对姜戚道,你在怕我。

所有的伪装在这一瞬间轰然倾塌,姜戚红了眼眶抬头,她笑得凛冽,你是我这辈子的噩梦。

叶惊棠没说话,她的攻击,他悉数全收。

我没想过还能再看见你。

姜戚狠狠抹了一把自己的眼睛,我觉得我们俩应该是老死不相往来了,不是吗?薄夜和唐诗都能重新回到之前的状态。

叶惊棠顿了顿,像是在顾忌什么似的,后来才道,为什么我们不行?姜戚仓皇大笑,不顾所有人在场,叶惊棠,这是会从你嘴巴里说出来的话吗?叶惊棠一开始没有做出任何的反应,后来才道,我当时以为你和唐诗一起被绑架了。

姜戚愣了愣,随后后退几步,阿龙也主动走上前,看见他们之间气氛不大对劲,就挡在了姜戚面前,随后道,叶少,注意一下言行。

叶惊棠破天荒地没有和阿龙较上劲,这要换做以前,他分分钟拉出一个冷笑脸,光是眼神就能把人逼死。

放松警惕被流放了他只是沉默,就以这种复杂的眼神盯着姜戚看了许久,而后才道,算了,你当我没说。

姜戚低着头,没人能看出她脸上的表情,惊涛骇浪之上,无数各怀鬼胎正在暗中进行,所有人……都逃不过这拿命和老天爷搏斗的赌局。

叶惊棠转身走出会议室,那一刻他闭上眼睛而后睁开,眼里再无了别的情绪,深处只剩下一片默然。

也好……也好……恨总好过忘了。

唐诗带着唐奕已经在地下仓库了等待了整整一个小时。

一个小时,没有任何回应。

薄夜和丛杉用他们自己的身体吸引了游轮上黑衣人的注意力,将他们都引开了以后,唐诗和唐奕才有机会逃到这个隐蔽的地方,薄夜早就计划好了一切的逃跑路线,所以才能在最后关头对唐诗不顾一切大吼一声——快跑,不要回头。

不要回头。

唐诗已经在阴暗潮湿的地下仓库里,捂着自己的嘴巴躲过了一个小时,没有人发现她在这里,除了信号发送给外界的人,其余人都想不到这里还藏着两个人。

她现在可以说是处在一种相对安全的状态,可是唐诗却觉得自己根本没有放松下来。

为什么……心脏还跳得这么快。

她还在担心谁?唐诗闭上眼睛,察觉到靠着自己还在昏迷的唐奕气息逐渐平稳下来,她稍稍松了口气,随后将脸贴在地下仓库的门上,倾听观察着外面的声音。

薄夜……唐诗转头看了一眼身边还在昏迷的唐奕,她深深喘了口气,随后伸手摸了一把唐奕的脸,哥,我是不是犯傻?唐奕沉默,紧逼双眸,给不了唐诗任何回答。

哥,我承认我现在……一定很不争气,可是我不能看着薄夜和丛杉去送死。

唐诗哽咽了一下,竟是红了眼眶,他们两个对我来说……都是……亲人啊。

薄夜已经根本无法从唐诗的生命里割舍掉了。

唐诗咬着牙,哪怕自己牙槽咬着都在隐隐哆嗦,她还是狠下心来从自己手上把薄夜给她的那个戒指摘了下来。

随后,抓起唐奕的手,唐诗颤抖着将戒指带了上去。

希望在外面的白越他们可以靠着这个信号找到唐奕的存在,先把她哥哥救起来,至于她……唐诗毅然决然地从角落里蹲起来,她手指死死攥在一起,随后最后看了一眼唐奕,低头向他道歉,哥,我必须要去找他们!声音那么轻,却偏偏那么决绝。

地下仓库的门被人悄无声息地拉开,唐诗的手按在门把上,弹出一个脑袋来观察附近有没有监控,确认了暂时没有监控设备的时候,她直接从里面闪身而出,一路原路返回到了最开始薄夜他们出事的地方。

可是令她觉得奇怪的是,她偷偷摸摸过来的一路上,没有遇到任何突袭,甚至似乎没有人再守着他们,唐诗感觉他们像是被流放了。

或者说,那群黑衣人已经将他们自动无视了,看做是没有任何攻击力的蚂蚁,自然而然也就放低了警惕。

薄夜跳海紧急救援这是为什么?唐诗一边往原路跑,一边做了一个大胆的试验,她学着薄夜的动作在一个监控摄像头地下做出了挥舞的姿势,正常情况下若是有人守着,那么她这种自爆的举动一定会被人发现,可是唐诗屏息在拐角等了整整五分钟,走廊里都没有响起任何声音。

这让她感觉到了一种莫名的恐慌。

仿佛……仿佛这艘邮轮上的所有黑衣人接收到了一个临时信息,所有大家全部都撤退了,甚至也不管他们了。

为什么会这样?唐诗脑子里划过去一个念头,事出反常必有因,能够令他们这么放心大胆,那么一定是发生了相当严重的事情,让他们已经可以破罐子破摔,放任唐诗在这艘邮轮上自由活动。

所有的念头都指向了一个可能。

薄夜和丛杉很可能已经出事了……如果他们出事了,那么对于黑衣人来说,这艘邮轮上最大的危险已经被解除了,自然不需要再安置什么人员来看守。

愈发觉得这个想法的可能性很强,等到唐诗回到之前和薄夜他们分开跑的地点的时候,女人站在那里,倒抽了一口冷气。

碎裂了一地的玻璃窗让她蓦地红了眼眶。

她走上前,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个破了一个大窟窿的玻璃窗,冰冷的海风正呼呼地从这个破洞往里吹刮着。

可以看出当时它收到了相当强劲的一击,从里到外彻底破裂,那些细碎的渣滓落在地上,晶莹剔透锋利无比,割伤了唐诗的眼。

她呼吸开始逐渐急促,整个人都哆嗦起来。

不……这情况……难道是,难道是薄夜和丛杉从这个窗口跳下去了?!唐诗已经根本无法再冷静下去了,她将手按在玻璃碎掉的窗台上从里往外看下去,就看见了一片波涛汹涌的大海,惊涛骇浪从她眼底卷着浪花打过去,人类的身体在广阔的大海里如同沧海一粟,几乎一个浪涛就可以将人类淹没。

海洋太过深不可测,根本不敢直视。

在这样一种严峻的环境下,存活下来的几率是多高?唐诗已经根本不敢再想下去了,她只想让自己快速地冷静下来,快点想解决办法,有什么……有什么可以联络到薄夜?被关进来的时候,他们身上所有的通讯设备都已经被荣南的人没收起来,唯一留下来的就是薄夜那个戒指造型的信号发射器,但是这也是唯一的联络工具,薄夜将它给了唐诗,现在……唐诗又将它给了唐奕。

他们都亲手将求生信号让给了别人。

唐诗收回自己的视线,让自己不要去看那片因为太阳落下而开始逐渐深沉的大海,她靠在窗边不停地深呼吸,随后猛地扭头想到了什么。

地下仓库……地下仓库!对,地下仓库或许有救生皮划艇……唐诗眼里一亮,立刻往自己原来躲藏的位置狂奔。

快一点,还要再快一点……薄夜他们,他们可能等着她去救啊!没有出事身葬鱼腹天色渐沉,夜幕一点一点逼近了整个天空,唐诗狂奔到了地下仓库,随后从那里找到了一个救生皮划艇,已经没气了,她直接将仓库的门打开,让外面的光透进来,随后顺着光,找到了专业的打气筒。

唐诗花了十分钟将整个皮划艇都撑起来,随后她将皮划艇拖了出去,看了一眼里面还在昏迷的唐奕,她咬了咬牙,又是一下子将门关上。

一边往甲板上跑,唐诗一边在想着如何在这种情况下找到茫茫大海里的薄夜。

她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明明之前还在和薄夜拔剑张弩,明明和薄夜的关系又陷入了一种僵持的状态,明明她不可能和薄夜有结果——可是她害怕薄夜死,害怕得要疯掉了。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只能最开始绕着甲板跑了一圈,根本没有找到周围有什么落水点。

唐诗从那个破碎的窗口位置推断了一下薄夜和丛杉如果从那边跳出来,那么应该会落在哪里,附近没有什么可以撑住他们的地方,那么剩下的就是大海。

惊涛骇浪的大海。

唐诗在甲板上看情况的整个过程里,都没有其他人出现,大家似乎已经对他们彻底放弃了所有的警惕,或者说——他们已经撤走了。

撤走了是什么概念,就是让他们彻底在这片大海上迷失方向,没有水手,没有船员,游轮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在海平面上胡乱地行驶,有朝一日就会弹尽粮绝,被困于大海上这座邮轮里面的所有人……最终都会慢慢死去。

这就像是一种无形又漫长的折磨,让人在绝望的等代里越陷越深,最后抱着死心离开这个世界。

唐诗倒抽一口凉气,将头伸出甲板的栏杆外面看边上的痕迹。

她当初有从游轮上落水的经历——那一次其实是始作俑者就是苏祁,她早就猜出来了。

只是她从来没有拆穿,因为后来苏祁对她不坏,唐诗就把这事情深埋在新。

可是这一次又是游轮,让唐诗觉得这种偶然,有些巧合得过分了。

她干脆站在甲板上大喊着,薄夜——薄夜——有什么……有什么可以听见回应的东西?大海吞没一切,她要怎么做可以让薄夜发现她,又要怎么做……可以让她发现薄夜的回应?薄夜和丛杉是不是已经……死在海里,身葬鱼腹?唐诗刚喊了几声,身后就有人悄无声息地窜上来,随后一把将她拉到了边上的客舱里,唐诗被人捂住眼睛,紧跟着有人吻住自己。

滚烫,急促,带着致命性的气息,那种呼吸声就像是催命符,一点一点压在唐诗的脉搏上。

她眼泪无声地落了下来。

薄夜……薄夜松开她,喘着气道,让你找个地方躲起来,你怎么不躲?平时跟我唱反调就算了,怎么这种时候还跟我对着干?唐诗说话都不成声了,你没出事?我们挂在窗户下面的篷上待了外面一会,等他们撤了又翻了上来。

薄夜按着唐诗的肩膀,把剩下看守的人员解决了。

原来甲板上没人,是因为那些少数的黑衣人被薄夜和丛杉解决了。

大闹一场成为贪婪唐诗惊魂未定,她脑子里其实已经过滤了无数种薄夜最后死亡的方式,连最坏的打算都做好了,岂料现在这个男人居然活生生站在自己的面前,除却脸色有点差以外,别的都还是完好无损的。

唐诗不知道自己现在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各种情绪一股脑儿涌上来,她死死抓着薄夜胸口的领子,没出事,为什么都不给个提示?!我都以为你和丛杉……跳下去了……薄夜看着唐诗凌乱的头发,她呼吸急促,薄夜知道她内心受到的刺激不小,男人没说话,隔了好久才道,我和丛杉……算是分头行动了。

现在去集合。

唐诗点点头,他没出事吧?没有。

唐诗喉结上下动了动,只是……他似乎发现了一件很不得了的事情。

这件事情……似乎就可以揭开荣南身份的迷雾,但是怕唐诗再度受到惊吓,薄夜忍住了自己想找人谈谈的**。

唐诗察觉到了薄夜的脸色有点不对劲,她道,我哥哥还在地下仓库,我把戒指留给他了,我们现在可以……可以把船开回原来的港口。

如果没记错的话,船上的人,都应该被解决了吧?不……薄夜神色凝重地摇了摇头,我去了驾驶室,发现导航和通讯器已经统统被破坏了,而且。

他抬头看向周围,我不知道现在这群关押我们的人到底是真的撤离了,还是说……只是找了个地方躲起来,如果是后者,那么我们所有的行动,都其实,在他们的监控之下。

唐诗发现了,这个船上的监控探头多到了超出正常数量的地步。

后期是不可能装那么多上去的。

所以只有一个可能。

薄夜沉声道,这艘船……所以从最开始建造的那一刻,就已经被荣南设计好了要拿来最后对付我们。

如果这是一个以年为单位的计划,那么荣南的心机该有多深……把一切都还未孵化的时候,就彻底打算好了将来和结局。

这一刻,唐诗和薄夜早就已经顾不上他们之间的新仇旧账,内心所有的想法都凝缩成了一个——那就是,逃出去。

强烈的求生欲让他们摒弃前嫌,唐诗指着自己之前拖出来的皮划艇,我们可以坐这个离开这艘邮轮?不可能。

薄夜立刻推翻了她的念头,我们待在这艘游轮上,起码目标物比较大,到了救生艇上面,就彻底没人能够找得到我们了。

何况船上还剩下一点物资,我们能撑几天。

荣南的目标是想要把我们慢慢逼死在这片大海上,但是只要……只要我的信号发射出去被人接受到,我们活下来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但愿,但愿……唐诗将双手合十,我的惟惟……我的惟惟还在等我……等一等!薄夜像是发现了什么一样,你之前告诉过我,去丛林家庭聚会,唐惟也跟着去了对吧?唐诗的瞳仁骤然缩了缩,随后喃喃着,对……可是……没有找到惟惟……薄夜猛地想起了一个地方,随后抓着唐诗往甲板下面跑,刚往下一步,对面就有人冲过来,呼吸急促,薄夜!是丛杉。

丛杉挥着手,过来一下!这边……还有别的黑牢,关着别人!该死的!另外一道声音从甲板下面的一个房间里面传过来,隔着一道门,祁墨踹了一脚道,靠!老子被人迷晕了然后抬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来,这到底是哪里啊!唐诗眼中划过一丝光亮,是祁墨?要是大家都在,逃出去的可能性就大了!我们在一艘船上。

丛杉在外面给祁墨解释,你冷静点,我们找东西来开锁,薄夜你下来一下,天快黑了,我们得把这几个房间的门都打开。

来了。

薄夜一边和唐诗走下来,一边朝着丛杉所在的方向跑去,你有什么细的铁丝这类的吗?我可以试试看……唐诗道,地下仓库里或许有!你去拿一下。

薄夜没有多犹豫,丛杉,你还找到别的房间了吗?里面的祁墨倒是喊了一声,这声音?是薄夜吗?喂喂喂!给个回答啊!是我是我,你小声点,我们还没排除这艘船上没有其他人的可能。

哦……祁墨的声音还是很急,为什么会这样……洛凡跟我分开来被关了,我很担心。

还有白越!白越过来帮忙,但是中枪了,我都不知道白越现在在哪里……什么?薄夜的瞳仁缩了缩,你说什么?白越中枪了?怎么回事?我们是去救你们的……祁墨的声音低了下去,大概是开始回忆昏迷之前的事情,我和洛凡商量了一下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劲,听说唐诗和丛杉去丛林家庭聚会了,生怕出点事情,就直接想来丛林帮唐诗,但没想到……没想到这是荣南的计划,故意暴露一点危险性,引他们上钩,好一网打尽。

可是为什么,丛林里面有荣南的人?为什么丛杉一开始没发觉?丛杉低着头,死死攥紧了拳头,我的父亲被人控制了……我们没发现,所以连带着我一起……我现在才猛地醒悟:丛林,从一开始。

丛杉闭上眼睛,花了好大的力气才敢把自己的话说出口,就根本不是什么地下组织!它是打着地下组织名号的……属于国家的执行者!因为有些事情不能放在明面上,就成立了丛林,假装它是一个黑道,这样一来很多事情就可以打着黑道的借口去执行,别人根本想不到……是来自于整个社会,来自于表面上的正义。

该死的!祁墨狠狠踹了一脚房门,怎么会这样?丛林里混入了内鬼?还是说从一开始……我们就被背叛了?丛杉沉默,他自己都用尽了理智才能接受这种真相。

丛林根本不是什么黑道,它是最见不得人的正义,是正义的阴暗面,是所有正义的极端发泄口!所以……祁墨感觉自己的喉咙口在发抖,回过头来想想,懒惰,我们当初受到上面的任务去解决丛林,到头来被风神组和丛林联合起来绞杀,其实根本就是一场设计好了的局,丛林就相当于是披着黑道皮的风神组,但是我们对此一无所知。

他们联手攻击我们,就是为了抹消我们!丛杉也想到了这个可能,才觉得可怕。

自己辛辛苦苦守住的家族,竟然是……竟然是当初背叛自己迫害自己的罪魁祸首之一。

揭开丛林的这个真面目,居然能够让人觉得如此心寒……所以,当年的贪婪一定是想到了这个可能,才会在最后关头用尽一切把我们保出去。

祁墨望着被封锁的天花板,眼神都涣散了,我们是被这个国家欺骗背叛了……荣南到底想干什么?唐诗去而复返,手里拿来了铁丝,薄夜上前,丛杉便让开位置,让薄夜在锁眼那里套弄。

怎么样?有可能打开吗?让我试试。

薄夜嗓音嘶哑,你们现在状态没事吗?没事。

丛杉强忍着内心的波涛汹涌道。

怎么可能。

薄夜最后用力捅了一下,将锁眼彻底捅开,随后一把拆掉了那个锁在外面的锁,拉开门的时候,祁墨从里面直直冲出来,眼睛都是红的,怎么可能……我现在都要疯掉了,为什么这种背叛还要再经历一次?荣南五年前没有杀掉我们,五年后还要这样吗?薄夜道,冷静点,现在我们去找洛凡。

祁墨深呼吸,不停地深呼吸,除此之外,他不知道还有什么办法能够让自己稍微放松一丁点,整个神经都是紧绷的,从五年前的线索到现在,一切都被连贯起来的时候,荣南——这个最大的幕后黑手,这个计算一切的男人,在他心里愈发的面目可怖。

我到现在也没想通,为什么荣南……要毁灭七宗罪。

因为一开始,七宗罪也是替国家效力的。

丛杉向来淡漠,但是这一刻,声音还是有点令人觉得心疼,七宗罪从未……背叛过任何人。

我们唯一对不起的,大概就是贪婪。

祁墨红了眼眶,随后他猛地扭头看向薄夜,薄夜,我们需要你。

我们需要你。

薄夜愣住了。

我们要反击。

祁墨的手指越攥越紧,我们需要……第二个贪婪!所以,来成为贪婪吧。

祁墨手上还沾着血,这是之前白越受伤的时候,他去帮忙,所以一不小心碰到的血迹,此时此刻,祁墨眼神悲壮又惨烈,声音都是哑的,七宗罪不能消失,也不会消失!如果说这个世界上必须要有正义的存在,那么七宗罪就是正义的对立面,以罪恶的名义,在维持着正义,所以薄夜——来成为我们吧,荣南都把我们逼到这个份上了,不如……彻头彻尾地大闹一场吧!别做傻事分头行动祁墨的话让薄夜的瞳仁狠狠缩了缩,他不敢置信地说,你的意思是?七宗罪必须要集齐了人。

祁墨深呼吸一口气,五年前贪婪死了,五年后……你来成为我们的贪婪吧。

唐诗站在那里,表情和薄夜同样震惊,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这样的发展,可是现在,七宗罪之首傲慢——唐惟的师傅,网络上大名鼎鼎的黑客七,代号R7CKY,正在向他们发出请求——薄夜,来成为第二个贪婪吧。

以你的能力,我相信你。

祁墨道,我需要找到洛凡,我还需要……找到唐惟!对于这个,薄夜只能摇摇头说,我目前还没有任何的线索。

该死的!c胡来的祁墨转身狠狠踹了一脚房门,我都不知道白越和洛凡的下落……白越受伤了,我亲眼看见了,你找到他了吗?薄夜还是那种令人觉得绝望的表情,他们现在就是出处于一种根本没有办法联系到对方的地步,何况现在身处大海如同沧海一粟,如何想象另外几个人又会在哪里?他只能道,没有,我根本没有看到白越……混账!祁墨实在是气,荣南到底想干什么,他想把我们七宗罪的人……统统都弄死吗?或许不是弄死,是新生。

薄夜的瞳仁涣散了,他想换一批新的七宗罪……就是当初在伦敦的,七个小孩……荣南想要的,是所有的一切,重新来过!祁墨道,干脆我们去看监控。

什么意思?唐诗追问了一句。

丛杉在那里替祁墨解释,监控是用来监视我们的,那么……我们也可以反其道而行之,既然是监控我们的,如果唐惟和洛凡也在这艘船上,那么监控室里,一定还会有别的摄像头对准了他们!我们可以通过监控录像来判定他们的大致位置!唐诗眼睛一亮,感觉找到了希望,跟我来!我从地下仓库偷偷出来的时候有路过监控室!好。

薄夜道,你带我们去,祁墨,我们需要一个人守在这里。

为什么?我们不能把所有的鸡蛋都装在一个篮子里。

薄夜眯着眼睛,眼里闪过一丝警觉,万一他们的人还留在这个船上的某个角落,我们去,就是自投罗网……我在这里守着吧。

丛杉退后了一步,和他们拉开了距离,我在这边等着,顺路查看一下几间房间的情况,你们去。

那么联系方式呢?警笛声,就是联系方式。

丛杉眉头紧锁,表情十分严肃,监控室一定搭配了直接报警的提醒按钮,如果你们遇到危险,就按下那个,我会来帮忙。

好。

薄夜和唐诗动身,祁墨是最后一个走的。

他走的时候,回头深深看了丛杉一眼,他知道丛杉现在内心的负罪感比谁都强,如果他可以早一点发现丛林的不对劲,那么……那么或许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了。

祁墨声音低沉,不再回头,只是说,兄弟……千万不要做傻事。

无事可做极不正常不要做傻事。

祁墨在说完这句话以后就直接转身跟着薄夜离开,留下丛杉一个人在甲板下面的走廊里沉默。

昏暗的灯光打在他脸上,男人的表情晦涩不明。

他伫立在那里,像是一道鬼影。

唐诗和薄夜找到了二楼被关押起来的洛凡是在半小时后,通过空无一人的监控室,他们找到了二楼某个房间遭受监控的洛凡,他同样也在昏迷当中,祁墨记住了这个房间周围的构造,后来在二楼找到了他。

薄夜用同样的方式打开了门锁,进去以后祁墨上去一把按住了洛凡的人中,ventus?ventus你醒醒!洛凡从昏睡中悠悠转醒,睁开眼睛来看了看祁墨,随后又缓缓闭上。

这个反应可是把祁墨吓了一大跳,他叫了一声,随后又开始前后摇晃着洛凡,洛凡实在是受不了了,面瘫的脸上终于有了别的表情,男人一把推开了祁墨,我没事……就是之前吸入了过多的迷药……洛凡道,那你怎么又睡过去了?祁墨冷着一张脸,因为我没事干。

身上没有联络工具,又没办法逃出去,唯一能消磨时间的大概就是睡觉。

正好还能养精蓄锐。

祁墨嘎的一下死机了,有点想不通洛凡这个脑回路,可是再猛地一想似乎还有点道理。

洛凡从床上坐起来,他身上的伤痕并不多,或者准确地说,只有丛杉和唐奕遭受了比较重的伤。

为什么……?仔细一想,丛杉和唐奕,都是和唐诗有关的人。

唐诗和薄夜都发现了这个共同点,两个人对视一眼,这种时候再互相争锋相对没意思,唯有把大家手上的线索整合到一起,才能够有新的发现。

唐诗道,很有可能……荣南是想要除掉跟我有关的人物。

那么就说明,你以前很可能和荣南见过面。

薄夜沉声道,你知道荣南的过去。

唐诗愣住了,她关于过往的记忆太模糊,仔细回想起来,似乎就剩下从高中时代开始的过去,那些全部和薄夜有关的回忆。

而自己小时候的事情,似乎……也的确只能记得零零星星。

她没说话,沉默了一会,许久道,我会努力想,洛凡,你有方式联系上外界吗?洛凡摇摇头,我和祁墨身上的电脑都被没收了。

该死的。

薄夜咒骂了一声,他道,那我们先回去甲板集合,丛杉还在那里。

好。

船上没有别人了吗?薄夜道,Asuka呢?白越呢?白越逃出去了。

洛凡的眸光十分锐利,Asuka从一开始就没有被抓,她在赶来的路上,但是在那之前我们就被骗进了丛林……薄夜愣住了,那么……唐惟也没有……他们几个都去哪了?几个人纷纷摇头,随后往回走,可是在这期间,薄夜忽然间发现了有什么不对。

不对。

不正常……荣南让所有人都从船上撤离的这个选择不正常。

枪口上膛风雨来袭因为这么一来看起来似乎是因为没有威胁了,所以减少人马放松警惕,可是仔细一想,他们只是暂时被关押,而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死亡——以荣南的智商,应该可以想象的到只要他们没死,威胁就根本不会减少。

那么为什么……荣南还是会选择喊人离开呢?或许他们……根本就没有离开!薄夜脑子里敲响了一个警钟——快回去找丛杉!我们不改把丛杉留下,丛杉危险!唐诗的瞳仁缩了缩,几个人在走廊里狂奔,跑到外面又从加班走下去,到了里面的时候,就看见了下面的通道早已经空无一人。

空荡荡的,寂静得令人能发疯。

不……薄夜摇着头,他倒退了两步,错了……从最开始就错了……他们代入了一个错误的观念,真正放松警惕的,其实是他们自身——荣南的将计就计法成功了!唐诗焦急地往四处看,可是这一刻,没有人能给出回答。

丛杉去哪了。

是自己消失了,还是……被暗中偷窥的荣南的手下抓走了?正巧这个时候,背后传来了一声枪口上膛的声音。

这声细微的声音传到所有人的耳朵里,在这个静谧的空间被放大了无数倍,连带着呼吸声一起,大家缓慢转身,随后看到了站在门口的艾斯。

年轻的执事杀手一身黑衣,站在那里,冲他们面无表情地打了个招呼。

你们好。

你是……祁墨怔了怔,随后反应过来这是谁,你是荣南身边的跟班?真是无理。

艾斯枪口直指祁墨,竟敢直呼阁下的名字。

祁墨被枪指着,洛凡却眉眼凛冽上前,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艾斯枪口指着的方向,这个反应让艾斯微微一笑,哦?生死搭档,令人感动。

祁墨一把抓住了洛凡的手腕,你想干什么?洛凡一言不发,他永远都是这样,他擅长格斗和机械,永远都是冲在祁墨前面的人。

紧闭双唇,不用说一句话,却已然杀意四起。

据我所知,这位是国际上大名鼎鼎的格斗技巧大师?艾斯轻轻松松地掂着手里的枪,可惜了,ventus先生,你们的本事我一清二楚,没有枪没有工具,你以为你能赢过我们吗?洛凡的眼神直直压了下来!哪怕你近战无人能敌……艾斯缓缓按下了极板,但是,你的速度,能快过子弹吗?洛凡像是被激怒了,浑身绷紧犹如一把被拉满到极限了的弓箭,可是祁墨死死抓住他,冷静!不要被激怒!这种时候,薄夜,你不该躲在这后面。

艾斯身后传来另外一道女声,随后陆依婷笑着出现了,我还记得你把我带走赶紧黑牢里拷打,逼迫我说出一切和阁下有关消息时候的情节呢。

薄夜将唐诗拦在了自己身后。

他和洛凡的所有第一反应,都是将自己最重要的东西揽到身后保护。

本来的你早该死了不过,如今也算是给你尝了一次黑牢的滋味。

没想到你能这么快跑出来,我以为你会和唐诗在里面互相厮杀呢。

陆依婷咯咯笑起来,姣好漂亮的面容染上了几分寒意,你的存在威胁到了阁下,所以你和唐诗……是最最不能留的人!唐诗浑身一震,不可置信地去看薄夜,薄夜死死握着拳头,面对陆依婷这样的话语,他一字一句,总算要说出真话了吗?哈哈哈,看在你将死之人的份上。

陆依婷也猛地抬起手枪指在了薄夜的眉心,要不是因为唐诗自己调查出了真相的些许痕迹,你也不会一下子醒悟过来从头到尾被人牵着鼻子走摆了一道。

安谧的死,安如的陷入昏迷,导致我们阁下损失了两名大将,原本是想让你薄夜这辈子都成为一个不明不白的渣男,但是没想到安谧这么没用,居然没有办法做到最后。

这番直白的话语让薄夜浑身气血上涌。

薄夜,你也不用得意,你的上半辈子就是被我们阁下所掌控的,不只有你,还有唐诗,还有唐奕,还有你们所有人,哪怕整个世界整个社会,都是我们阁下的谋划!他可以为了荣北回来,毁灭所有,包括我们现在活着的……这个城市。

薄夜盯住陆依婷的脸,让安谧的装尸车在半路爆炸的是你们?对。

陆依婷没有否认,对于阁下来说,失去作用的棋子,尸骨无存不是很正常嘛?如果有一天我也像安谧一样失去了作用,那么我也一定会在那之前先了结自己的生命。

你可以为了荣南做到这个地步。

薄夜缓缓咧嘴笑了,那么……你就不嫉妒那个被荣南用尽一切都要换回来的荣北吗?陆依婷的表情一下子扭曲了,她握着枪的手甚至开始缓缓颤抖,你懂什么——薄夜!你有什么资格说!你连唐诗的清白都不会相信,你这种人有什么资格跟我谈感情!我对阁下的感情你根本不会理解!毕竟你从来只关心你自己!不可否认。

薄夜居然没有反驳,我在那之前的确只关心我自己。

哈哈哈。

陆依婷像是失常了一样大笑,你以为光靠你一个人的力量能把唐诗送进监狱?你以为监控录像真的就是完好无损的?我倒是想问问你,什么人有这个本事扭转秩序,什么人能够改变作为法定判罪证据的监控录像?你薄夜也不过是个枪口,阁下才是真正帮上你的人!薄夜,你这个帮凶!帮凶!这两个字狠狠凿开了薄夜的胸腔,男人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你说什么……?让唐诗坐牢……是阁下的驱使,我也没想过唐诗五年牢狱还能活着出来。

陆依婷阴险的表情对准了唐诗,让唐诗心神一震,原本你该死了……在阁下的剧本上,你,唐奕……包括丛杉,都该死了!绝地反击漏网之鱼这句话让他们所有人都惊了惊,丝毫没有想到荣南原来的剧本里居然有着这样的最终目的……在一切都还没完结的时候,谁都不知道荣南下一步想要什么。

可是现在,唐诗明白了。

荣南想要他们死。

所有参与当年计划的人都死。

一切重头开始。

陆依婷枪口指着唐诗,然而现在唐诗面前站着薄夜,他挡在她身前,任凭被枪口指着脑袋,都没有做眨一下眼皮。

许久,男人笑了笑。

这个笑声让陆依婷有些许错愕。

你觉得这样就真的万无一失了吗?薄夜的话让陆依婷瞳仁缩了缩,难道他们漏抓了人?不……当时飞机出事的乘客也被关押在甲板下面,还有七宗罪的其他人,要么已经身负重伤没有了攻击力,要么就是现在还没关在这里,剩余一个毫无踪迹的暴食,因为这几年一直找不到消息……或许和贪婪一样,已经根本不在这个人世间了。

难道,这把撒网,还有什么没有抓到的吗?陆依婷倒抽一口凉气,艾斯一下子按住她,不要慌,或许这就是薄夜故意说的——我是不是故意,你心里不是应该很清楚?薄夜看了艾斯一眼,察觉到了他的拳头死死攥在一起,明显就是在强撑,看……果然被他猜对了。

你们的阁下荣南大概忘了最重要的人。

艾斯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那就是……唐惟根本没出事。

薄夜抬头望了望甲板上的天空,走廊的另一端站着手持枪的艾斯和陆怡婷,可是这一刻,他丝毫没有任何被压迫的感觉。

因为他知道,有人要来了。

他们的救兵,他的神童。

除了蓝鸣的风神组,除了中央的叶惊棠,除了七宗罪,除了唐家,除了丛林,除了我们薄家——薄夜笑得猖狂,声音落在在这海平面上砸起了惊天巨浪——你还忘了有一批人,那就是,温家的温礼止和唐惟!艾斯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什么击中了一样,紧跟着似乎听见耳边有什么声音缓缓响起,随后他们一起抬头,看见了有个黑点靠近。

不……那不是黑点……不……艾斯两眼无神地喃喃着,不可能……原本他们以为已经将薄夜逼到了绝路了,原本以为这样就是当年参与了整个计划链的所有人员了,原本以为……不……紧跟着那个黑点越来越近,就看见有人在上面抓着话筒,直升飞机出现在了他们的视野里,绿恐龙一身睡衣,站在那里大吼,下面的刁民!你们已经被包围了!直升飞机?艾斯后退两步,手枪往上一指,为什么他们会有直升飞机?!这可不是普通人家可以做到的——暴发户的世界里没有不可能。

绿恐龙把腰一插,当暴发户和霸道总裁联合的时候,就等于在这个世界上无敌了。

说完他往后一闪,是不是呀温少?温礼止站在那里,身后跟着抱着唐惟的温明珠,她红着眼睛往下喊道,唐诗——我来救你了!记起来了……那天温明珠从温家出逃,就在唐诗家里过夜睡觉,因为太文静,导致大家都忘了还有温明珠的存在……!唐惟被抱着,直视着薄夜的眼睛,那一刻,一大一小的男人穿越云层目光相接,如同一个传承,小男孩道,当初在伦敦拉钩,如果你消失了,或者遇到危险了,我一定会来救你。

薄夜,我们约好了。

他不喊他爹地了,他以一种男人的方式称呼他。

薄夜,你负责保护妈咪,我负责保护你!不要找死掉以轻心可是现在,这个被所有人都差点忘记了的喜爱女人,此时此刻承担了一种顶天立地的责任感,没有她,唐惟很可能现在和薄夜他们一起被抓,没有她,温礼止又怎么能够现在出现?!温明珠……那个被温礼止软禁在手里的掌上明珠,再也不是那个胆小懦弱的女人了,她在直升飞机上从上往下喊,应着海平面上不停起伏的海浪,震耳欲聋的风声呼呼灌过她的耳边——唐诗!艾斯持枪倒退两步,不可置信地看着头顶出现的直升飞机,温明珠还想说什么,被温礼止一下子拉到了最后,男人一脸怒意,站这么前面,摔下去是要找死吗!温明珠被这声喝斥吓得浑身一抖,她正抱着唐惟,小男孩从她怀里跳下来,随后一把抓起了地上的安全绳索在自己身上装好,吓得温礼止又是一声大喊,唐惟你——我必须下去!唐惟的声音比温礼止的还要坚定,我不可能放着自己的亲人在下面出事不管……艾斯的枪口直指直升飞机,找那么大的大家伙来,是想让你们自己变成枪的活靶子吗?能打到老子你尽管试试看啊!驾驶室的克里斯竖了各中指,敢连外国友人都欺负吗?艾斯愣住了,怎么会有外国人出现……等等,这个人,好像是唐诗的朋友!陆依婷手心里有了点冷汗,这样……我们根本不是对手!那就同归于尽。

艾斯将陆依婷拦到了自己身后,躲起来。

你要干什么?陆依婷拿出了对讲机,艾斯甚至来不及阻拦,陆依婷道,阁下,我们这里需要支援——不能通知阁下!艾斯这才嘶吼一声,陆依婷发送了情报,才知道已经晚了……不……荣南若是此刻现身,那就一定完了!所有的事情,都要曝光了!岂料对面荣南传来了相当冷漠的声音,我就在船上。

他,就在船上。

站在甲板上的每一个人,都听见了。

几个人纷纷愣住,丝毫没有想到这种可能。

可是这样的情况下,局势已经容不得他们愣怔,陆依婷啧了一声直接掏枪一排扫射,子弹的轨迹沿着薄夜他们的步伐射出了一排排列的洞,薄夜带着唐诗往后,声音都在颤抖,他们来真的!后面有人包抄!祁墨回头看了一眼,发现甲板另一端有人爬上来——是之前那群黑衣人!果然……他们根本没有撤离,只是想让薄夜等人故意以为他们撤离了而已!保护好唐诗!薄夜喊了一声就将唐诗直接推到了丛杉身边,丛杉瞳仁缩了缩,就看见薄夜迎着枪口冲了出去。

甚至连一秒钟的犹豫都没有。

将唐诗托付给别人,随后自己冲出枪林弹雨——那一刻,唐诗的眼里掠过当年薄夜的身影。

漆黑的枪口,死神的冷笑,这波涛汹涌的大海吞没了一切求生者的哀嚎。

不!!被人威胁不要活命电光火石般的瞬间,掠过唐诗脑海的,是当年七声枪响。

打破她所有世界的,摧毁她全部理智的,夺走薄夜一切的七声枪响。

不……不要这样了……哪怕从此以后和薄夜不复相见,她也不要,她也不要薄夜再出事了!唐诗想要冲出去阻拦,随后被祁墨看出了想法,上面的唐惟直接吊着绳子从直升飞机上一跃而下,他大喊着,不要!温礼止将温明珠往座位上一摁,在这里等着,不要下来!克里斯,给我保护好温明珠!自己妹妹自己保护!克里斯道,老子还要开飞机!尤金!你帮我看好——OK。

坐在副驾驶室的尤金看了一眼温礼止,降落吧!温礼止紧跟着唐惟从飞机上跳下来,一大一小落地的瞬间,就有黑衣人朝着他们方向去抓那个绳索,几乎是想借机拽住绳索然后把整架飞机甩下来。

可是他们的想法很快被人看出来,温礼止直接从兜里掏出了枪随后毫不犹豫地按下极板,温明珠发出一声尖叫声,紧跟着就看见有人中枪倒地!鲜血的味道在甲板上弥漫,传来令人觉得胆颤心惊的杀意。

薄夜在枪声响起的瞬间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唐诗,随后唐诗大喊了一声,薄夜!就是这一愣神,艾斯也紧跟着发射子弹,那颗子弹险险地从薄夜脸旁边擦过,拉出一道滚烫的血痕,艾斯啧了一声,陆依婷抓着他往回跑,回去保护阁下——艾斯心神一震,立刻想到了什么,刚想要走,就有人从船的另一边靠近,唐诗定睛一看,居然是Asuka!她开着一艘汽艇,直接就这么划着海浪来到了游轮边上,然后手里甩出一根钢绳,几乎不用费力,直接踩着游轮的船躯身体直直而上,随手一翻就从外面翻进了游轮的甲板!比男人还要帅气的女子微微一笑,嘴角虎牙闪闪发光,衬着背后惊险汹涌的暗流大海,对比十分强烈,Asuka道,女人之间的事情,应该有我们女人来解决。

你没出事?祁墨站在那里有些惊讶,我以为你也……放你的屁,我是那么容易出事的么?Asuka道,半路去找你们就察觉事情不对,直接跟蓝鸣打了声招呼过来了。

随后Asuka从袖口滑落一把极为细巧的手枪,直指陆依婷,想伤害七宗罪的人?先过我这关!她扭头对着其余人道,荣南就在船另外一段的甲板下面!这是叶惊棠他们给我发的消息,薄夜,快走!快走!唐诗还想说什么,薄夜直接伸手抓住了唐诗往反方向跑,艾斯要追上来,祁墨和洛凡往前面一拦,等一等,这位帅执事——艾斯眉目里染上了杀意。

不如我们就来比比,到底是你的子弹速度快,我们的动作快?祁墨冷冷一笑,薄夜,带着唐诗走!站住!薄夜在一片慌乱之中想要带着唐诗离开,却不料被一道声音狠狠拉住了脚步。

你确定,就这么带着唐诗走了,不管他哥哥的死活了吗?唐诗回眸,看见丛杉被人用枪指着脑袋推出来,身后赫然跟着马强!去找荣南最后真相原来他们之前把丛杉一个人留在甲板下面,果然出事了!唐诗呼吸一滞,直愣愣看着丛杉被人双手绑在背后,她停住了脚步,红着眼睛对上马强的脸,无耻!这是你们自己没有防备,把你的哥哥一个人留在甲板下面,不是让我们有机可趁?马强用力顶住了丛杉的太阳穴,要怪就怪你们自己!薄夜此时此刻脑子里掠过无数念头,后来对上丛杉的眼睛,男人只对他动了动嘴巴,并没有对唐诗说话——带她走。

他说的仅仅只是这三个字。

电光火石般的瞬间,薄夜盯着丛杉的眼睛,忽然间明白了一切。

带唐诗走。

去找荣南。

什么都不要回头。

哪怕此时此刻,枪口指着我的脑袋,我也从来没有害怕过。

丛杉对着薄夜大喊一声,把唐诗带走!薄夜——!!!这一声嘶吼,几乎能够吼穿薄夜的灵魂,那是另一个男人用生命在托付,不要管我,带着唐诗走,找到真相!唐诗的眼泪疯狂往外涌出,薄夜抓着唐诗的手,伸手捂住她的眼睛,狂风掠过耳畔,身后黑衣人的追赶,踩着分秒的枪声,他从枪林弹雨中护着唐诗一路跋涉,从游轮的这一端,到了游轮的那一段——叶惊棠等人坐着另一艘游轮逼近,找到了!是薄夜!R7CKY!ventus!你们在吗!白越已经没有办法再忍受下去,纵使身上旧伤未愈,但是还是对着甲板上大声喊道,我带着援兵来了!蓝鸣和叶惊棠过来了——祁墨和洛凡正在和艾斯交战,就看见另外一艘巨大豪华的游轮上有人在那里跳跃着挥手,我来了!是白越!祁墨眼睛一亮,他原来没出事!该死的——艾斯手下招数愈发凌厉,招招能将洛凡逼入死地。

原来这个世界上不只有洛凡一个精通格斗近战技巧的人,还有艾斯!他们听命于荣南,从来不显山漏水,唯有这个时候——才能激发出他们真正的本事。

正好七宗罪一起来了。

艾斯一字一句,不如让你们一起消失在这片海上!狼子野心!白越从船的另一边一跃而入,整个人伴随着呼呼的狂风滚落在甲板上,差点撞到什么杆子,随后叶惊棠道,蓝鸣,你带了风神组的人了吗?有的人去派直升飞机了。

蓝鸣冷静地盯着前方,支援阿龙他们。

有权有势的不止荣南一个,还有他们!还有唐诗身边的朋友!从最开始的感到绝望,到了现在局势反转的地步,薄夜觉得他们唯一弱势的就是人数,荣南他们有无数黑衣人的军队潜伏在这艘船上,可是他们没有。

丛杉被马强一脚踹在地上,咳出一口血,紧跟着马强将枪口直接塞进了丛杉的嘴巴里,将死之人——你既然已经没用了,不如去死!休想!身后有人直直扑上来,是唐惟,他眼里闪烁着坚定的光泽,小男孩左手持匕右手拿枪,瘦弱的身躯于人群中伫立。

原本想上去制服他的黑衣人在看见唐惟手里的武器的时候,纷纷一惊,随后慢慢地形成了一个包围圈,将唐惟和温礼止还有丛杉统统围在了里面。

十面埋伏,无路可逃!丛杉嘴角带着血,被马强踩在地上,他挣扎着睁开眼睛去看唐惟,看见了少年那双漆黑如夜的瞳孔。

他对丛杉说,小舅舅,还记得你教我的话吗?若是拿起枪,这辈子就会沾上血。

可是我拿起枪,就是为了保护你。

唐惟手里拿着枪还在颤抖,当初他第一次用枪的时候,因为枪的后坐力太强,导致自己的手腕骨折,但是现在,他已经不会再害怕骨折的痛苦了。

马强看着唐惟,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薄夜。

男人冷笑一声来维持自己的尊严,随后更加用力地踩住了丛杉的胸口,像是在发泄,他道,你一个小屁孩还真的以为——话音未落,唐惟眼皮都没眨一下,直接扣动了极板!一颗子弹就这么贴着马强的脸直接飞了过去,就如同当初艾斯射在薄夜脸边上的那道伤口,如今唐惟悉数奉还给了马强,眼里带着杀气,毫不畏惧自己眼前和他体型相差庞大的中年男人,他握着枪的手在缓缓颤抖,不要小瞧任何一个人啊混蛋!马强怔怔地看着唐惟,随后浑身抖了抖,你——小心!温礼止刚刚要说话话,身后冲过来一个男人将唐惟直接撂倒,小男孩体力不支没办法反抗,手里的枪现在瞬间脱手。

唐惟瞳仁缩了缩,刚想抢回来,就有人一脚踢飞了掉在地上的枪,马强阴险地笑了一声,看着那把枪被踢到了自己的脚边。

温礼止将唐惟拦在身后,站着别动!现在分明是你们无处可逃,还装出一副有反击的样子来,真是笑掉大牙!马强想把枪捡起来,但是下一秒,那个被他踩在地上的男人居然出乎意料从地上卧起,然然后趁着马强放松警惕,一把夺过了地上那支枪!小舅舅!唐惟叫了一声,这声音导致唐诗和薄夜也往回看了一眼。

温礼止对薄夜喊着,别回头!去找荣南!马强这里有我们!刚说完这话就有黑衣人扑上来,温礼止抬腿一批,从人群中脱离而出,马强他们的人海战术就是为了拖光他们的力气,现在温礼止为了保护唐惟和丛杉,腹背受敌分身乏术!薄夜顿了顿,猴头有气血上涌。

你儿子有我在,薄夜,带着唐诗去找荣南!温礼止抱起唐惟,小男孩被黑衣人围攻,最后一句话是——妈咪,带着我们所有人的希望,去找荣南吧!他们都在为了唐诗和薄夜拖延时间!该死的,风神组的救援什么时候到啊!叶惊棠咒骂了一声,另一艘船上,姜戚红了眼眶,蓝鸣不停地用对讲机说话,你们到哪了?蓝少,快了快了!枪口逃生最后之人在他们军队的人马还没过来的情况下,荣南这边的黑衣人数量明显压了他们一头,所以想要逃出去根本就是天方夜谭,剩下的办法只有如何拖延时间,尽量拉长他们在甲板上的注意力。

叶惊棠看着温礼止为了保护唐惟不受伤,导致自己连连遭受了好多攻击,叫了一声,温礼止你是不是傻,薄夜给你枪了啊!听到这一声,唐诗猛地一惊。

回头她对着薄夜质问,你认识温礼止?薄夜结结巴巴编不下去了,小姑奶奶,这种要紧关头能不能不要问这样的问题?唐诗死死抓着薄夜不放,随手伸手直指被包围在人群中的温礼止,你很早就跟他认识了?薄夜被唐诗的眼神吓得直接说了出来,跟他认识很久了,你别在意这种小细节好不好,我们先去甲板另一端——大家都在帮我们拖延时间……唐诗说,你和温礼止早认识,怎么不早说!你之前是不是故意叫温礼止刁难我?温礼止大老远就听见唐诗说坏话,先是一个背摔把黑衣人摔在地上,随后男人抽空喊了一声,天地良心!薄夜不让我说穿,所以我才没说出来!难怪当初温礼止和唐诗说话就是一派话里有话的腔调,因为他和薄夜根本就是好朋友!温家温礼止,和薄家薄夜,光是猜都能猜到他们肯定在某些区域有相交的地方,她怎么就傻傻信了他们的演戏?温礼止扛着唐惟一路在黑衣人群里狂奔,薄夜,我发誓再也不干这种破事了,你看看你把我带进什么破圈子……唐惟给温礼止指方向,8点钟方向有人对准了你!还容易丢性命!温礼止喊了一声,随后抬头看着上面的直升飞机,有人一直想爬上去攻占它,导致温礼止还要防备这群想要击毁直升飞机的人。

叶惊棠让姜戚他们在另一艘豪华游轮上带着别动,自己早已加入了这场混战,祁墨和洛凡正在和艾斯兵刃相接,那一刻洛凡的眼底划过一丝错愕。

等等……他猛地想起了什么,这个招数,你是……是两年前,和他在一次世界之巅比赛中,最后决赛的时候那个被人嘲笑的年轻人!是你吗?洛凡从来没有这样直白过,他向来冰山面瘫,可是此时此刻,也露出了震惊的神色。

艾斯不动声色接下了这些猜想,随后道,是我。

那个被人不看好,但是一路打进了决赛的少年。

洛凡眼里的震惊已经没办法用语言形容了,祁墨上去帮了一把,艾斯正好掏出手枪,这一瞬间祁墨高抬腿狠狠一劈!咔嚓一声响手枪落地,可是没想到的是,艾斯这是故意声东击西,一个弯腰就让开了另外一条道,一个黑衣人踩着他的背冲上来,手中的枪直指祁墨的脑门!那一刻,分秒之间,他们所有人的视野有着片刻的停顿。

就像是电影中最经典的一幕被慢动作分析,黑衣人踩着艾斯的背跃起发射,祁墨措不及防后退却无路可退。

而后,黑洞洞的枪口已经逼到了睫毛面前。

扣下极板——皮开肉绽!鲜血溅射的声音传来,紧跟着是祁墨一声惊天嘶吼,Ventus!!!!!!他像是疯了一样,上前抱住洛凡,男人早已摔在地上躺在血泊里,那鲜艳刺目的颜色就像是祁墨心头淌过的热血,他声音都撕裂了,这一刻,所有人的动作都停顿下来。

洛凡上前替祁墨挡了枪。

唐诗听见祁墨的声音,当场红了眼眶,可是来不及了,薄夜抓着她,不让她回头,直接往下一跃跳进了甲板下面一层,再狂奔到走廊最顶端,狠狠一踹——最后的门,终于打开了。

七宗罪,叶惊棠,温礼止,蓝鸣,还有小唐惟用命拖延来的时间,终于将薄夜和唐诗,送到了这间房间的面前。

送到了荣南面前。

送到了真相面前。

门打开一瞬间,原本黑暗的室内一下子变得无比光亮,紧跟着有人坐在转椅上,缓慢地,将自己的身体转了过来。

正视唐诗和薄夜。

荣南咧嘴笑了笑,还不算太晚。

你果然在……唐诗颤抖了一下,你目睹了一切的暴动,你却还好好地待在船底……荣南不说话,只是用一种无比复杂的眼神看着唐诗,最后道,你还好好活着,这说明这个世界上多得是不可思议的事情,怎么了?他还有脸问怎么了!唐诗道,荣南,去自首,把你所作所为通通公告天下!我就是天下!荣南的脸上掠过一丝狠厉的表情,你让我公告天下?不可能,不管是什么,都逃不出我的计算!你错了。

薄夜却在荣南最意气风发的时候出声,打破了他接下去想说的一切。

如果真的一切都如同你所说……那么唐诗,早在之前坐牢的时候就死了。

薄夜直勾勾盯着荣南的眼睛,一字一句,将荣南用尽一切构造出来的幻想王国击毁。

他知道语言有多伤人,对于唐诗是,对于荣南,一样是。

轻描淡写几句话,所有的努力就在瞬间分崩离析,一切都倾塌了。

因为荣北回不来了。

薄夜往前走,无畏荣南的桌子上就放着一把枪,他往前走,你所想要的一切,都已经灰飞烟灭了,荣南。

荣北彻底死了,真正地死了,你计算了那么多,把几大世家都算在内,却还是和之前一模一样——根本没有办法把她重新还回来。

听到薄夜这番直白的话语,荣南的眼底逐渐出现了猩红的颜色。

像是有血从心脏溢到了眼眶。

薄夜了然地笑了笑,随后道,更何况……你一直都弄错了一件事。

我们是人,不是棋子,若真是棋子,所有的一切都该听你的指挥。

你低估了人心的执念,也没想过人,到底有多强大。

人很脆弱也很强大人可以有多脆弱呢,脆弱到唐诗在监狱里被断掉一根手指,废掉右手,整个人抑郁成魔如同疯子,让人见了就想躲避三分。

可是人又有多少强大呢?强大到唐诗在右手废掉后便学会了用左手,在她抑郁后便用自己努力走出困境,在家人离世这种巨大打击之下,一个人,还能将唐惟教成那样一个坚强的孩子。

人类是永远都无法被计算和规划的。

因为人的存在,本身就蕴藏着无数种可能。

这就是你错的最离谱的地方。

薄夜低头轻笑一声,从唐诗没有在监狱里死掉开始,一切都乱了套了,偏离了你最初所设定好的轨道。

包括后来我一步步发现了安谧的真面目,以及叶惊棠和姜戚之间的各种纠葛,这一切都已经让你无从下手了。

荣南呼吸急促,想说什么,但是薄夜没给他机会。

你想要继续策划这个案子,所以哪怕我和唐诗后来有了新的进展,你还是想要剑走偏锋,又让飞机失事,让我以为唐诗坐上了那个飞机。

把飞机上的乘客就囚禁,让大家以为飞机真的消失了。

还有安谧的突然间回来,坐着轮椅,以及那个和唐诗长得无比相似的女人。

薄夜深呼吸一口气,所有的一切,都是你安排的,原本好好的一切,可以走向你最想要的最终点——但是从唐诗坐牢未死开始,一切都被打乱了平衡。

唐诗愣住了,听着薄夜的分析,耳边开始嗡嗡作响。

她没死,她靠着自己的意志力活了下来,没有在监狱里自杀,所以后来出来了,才会和薄夜再次见面,才会有了后续那么多的分分合合。

这一切都是建立在,唐诗没死的基础上。

因为唐诗没死,才会延伸出那么多的别的麻烦。

她忽然间明白了。

自己是荣南的计划里第一个最明显但是最致命的错漏,荣南算错了唐诗,所以后来才会有那么多找不到幕后真凶的加害她。

因为都是荣南,想要拼命抹杀唐诗,让一切都回到原来的正轨上去。

她退了几步,摇着头,你想要我死?唐家不无辜。

荣南抬头,看着唐诗的眼睛,看见了唐诗眼底那些不可置信,他明白,唐诗所有的一切认知都在被他慢慢摧毁——从现在开始,那些真相,就要颠覆唐诗的三观。

薄夜是花了多大的力气才能够接受自己被人彻底摆了一道这件事实呢?若是唐诗,怕是承受不住,该崩溃了吧?前20年的人生,统统不过是一场别有深意的计算,那该有多绝望?想到这个,荣南又觉得有趣,他想看他们这批人露出那种信念崩塌的表情,他想要这帮人——这帮有才华有权势但是又自私又冷酷的人彻彻底底都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让一切的世界链,都回到最初的样子。

薄家出生的孩子自然会接手薄家,风光无限,唐家要是不破产,唐诗出来也一样是个千金小姐。

起点比别人高了无数倍,从投了个好胎开始,人生就已经彻底和别人不同了。

荣南低声说话,如同恶魔低语,叶惊棠背靠中央,蓝鸣家里权势滔天,温礼止的温家自然不用多说,若是你们都死了,回到那个当年……荣北,就可以回来了。

既杀了她为何心痛唐诗的一切认知都在这个时候彻底被颠覆了。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死,荣北可以回来了?荣南到底在想什么?他想要的是这一切链条都彻底断裂,然后一切重新开始。

薄夜怔怔看着荣南,还没办法从他的理论里跳出来。

随后就看见荣南一步一步往前,他走出来的时候,顺手直接卷起了边上放在桌子上的枪,随后直冲唐诗而来。

薄夜下意识将唐诗拦到了自己身后,随后死死盯住荣南,你还想为了自己辩解什么?我什么都不想辩解。

荣南缓缓地咧嘴笑了,我只想要你们死,只要你们死了,一切都会结束了。

为什么这么说?哪怕现在荣南的表情已经可以用狰狞来形容,唐诗还是毫无畏惧地问道,一个荣北,存在的意义就是让你用所有人的生命来陪葬吗?荣南丝毫没想过唐诗会这么问,甚至没想过她还敢说起荣北,因为这个名字……很多人都不敢在他的面前提起来。

唐诗想往前走和荣南对视,随后被薄夜一下子拦住,你别想到我前面去!薄夜。

唐诗看了薄夜一眼,荣南不是因为我的出现打破了所有的计划,导致对我怀恨在心吗?荣南眉梢一挑,没有说别的。

唐诗道,那么,冲我来吧,有什么仇一块算了。

说得倒是停放肆。

荣南手里握着枪,死死攥住,力道打得几乎能把枪捏碎,你凭什么这么说——因为你打破了一切,导致荣北没有回来——她已经死了。

唐诗的声音那么轻,像是被水稀释过的一样,风一吹就轻飘飘地散了,你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了我们头上,让我们来替你承担这些责任,然而事实上呢?荣南,荣北这个人,和你同姓,对你来说肯定是不一般的存在,那么……为什么你要放任她死呢?荣南,你问过你自己没有?!这话像是一把刀子,直接凿开了荣南的灵魂,他被唐诗这番话问得当场愣住,脸色都变了变,这么多年,他这么多年都熬过来了,计算了无数人,甚至这座城市这个世界,他哪怕自己付出性命都在所不惜——可是从来都没有人问过他,问他,你为什么不从自己身上找责任。

逼死荣北的到底是谁?荣南退后几步,眼里浮现出崩溃的情绪,他机关算尽,却从来都忘了自己。

把所有的事情都推给别人,但是事实上,荣南一直在逃避自己,因为他知道,其实荣北的死怨不了谁,怪只怪……怪只怪他当时对这样一个优秀的荣北,对整个七宗罪都起了杀意,才会让悲剧蔓延到了如今的地步。

荣北就是贪婪。

七宗罪里面最高智商,最聪明的天才欺诈师贪婪。

她精准地捕捉预知周围的一切,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都说自古以来荣家兄妹无人能敌,荣北的心机不输给荣南,所以她才能够成为七宗罪的贪婪。

那么重要的一个核心位置,她才能坐得那么稳。

可是荣南……对于自己的亲妹妹,起了歹心。

他听到外界的流言蜚语,听到那些说什么七宗罪可以代替荣南,尤其是七宗罪里面的贪婪,智商极高无可比拟的时候,那一瞬间掠过他脑海的,是恨,是杀意。

荣南闭上眼睛,脑海里掠过了无数回忆,都是和荣北一起参加特训的时候经历的所有日子,荣北歪在外就是一副铁血冷酷的女强人模样,独独在他面前,在自己的亲哥哥面前,就是一个喜欢撒娇的邻家小妹妹。

她是一个无比厉害的女人,但是也会在夜里挽着荣南的肩膀,一遍遍娇笑说,唯有哥哥身边,才可以让我彻底放下防备,做一个普通的妹妹。

荣南,你是我的哥哥,真是太好了。

一点都不好。

荣南猛地睁开眼睛,从回忆里脱身而出,一点都不好——他,他恨这个名声在外的妹妹,恨她明明可以不眨眼地取人性命,还要在他面前装出一副柔弱的样子——他恶心透了!每每看见荣北的表情,他就会觉得这个女人虚伪。

虚伪,她早晚有一天,也会想到取代自己。

他们是龙凤胎,心意相通,荣南觉得,荣北可以感受到自己对她的敌意,那么一样的,荣北心里也肯定藏着一份不可描述的杀气。

她一定也是想方设法要除掉我……面对唐诗和薄夜,荣南近乎无声地喃喃着,所以……我先她一步下手了……可是……可是既然是恨她的。

唐诗顿了顿,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几分颤抖,荣南……你为什么会在荣北死掉以后这样痛苦呢?你那个眼神,分明是失去了挚爱之人的眼神啊……一个人到底有多绝望才会变成这样呢?亲手害死了自己误以为最恨的人,可是在失去那个人的日子里,才慢慢发现,自己可能最爱的……就是那个最恨的人。

荣南眼底猩红,嘴唇颤抖着,像是整个人在下一秒就要分崩离析。

他还没到崩溃的边缘,却依已经开始失去控制了。

他听到唐诗刚才的问题,整颗心,都痛到像在流血一样。

为什么?他喃喃着,眼里如同孩童——这是从来不可能出现在荣南脸上的表情,他利用一切只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那样的他根本就是眉目无情,现在却和以前截然不同。

他像是被同时集中了最痛的软肋,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却说不出一个字来回答。

我知道了。

薄夜看见荣南这样,忽然间脑子里闪过了什么,一切都连起来了。

七宗罪当年被风神组和丛林背叛,然后大家流散各地,贪婪付出血的代价,从此在这个世界上销声匿迹——这一切,都是荣南计划的!荣南让七宗罪去除掉丛林,却没想过,这个计划,从一开始就是等着七宗罪自投罗网。

暗流涌动结束一切不存在什么丛林中途背叛,因为丛林就根本开始就和风神组是同一个阵营的——目的只是为了让七宗罪两面受敌而灭亡!七宗罪死了,就没人可以动摇到荣南的地位了。

那么……荣南到底是谁?唐诗猛地深呼吸一口气,那些字眼进入到她的脑海里,女人摇了摇头。

荣南捂住脸低低地笑了两声,没错,当年七宗罪出事就是我一手策划——可是荣北预料到了,她居然预测到了我可能会弄死整个七宗罪,于是她用了最极端的办法,来跟我对抗——那就是,用生命,为七宗罪其余人,找到活下去的可能。

唐诗红了眼眶,一个少女,在面临绝路的时候,脑子里到底想了多少事情,才会做出这种选择呢?那一瞬间,她有没有想过自己的父母,想过自己的好朋友?那一瞬间,她会不会后悔以后可能再也没机会和七宗罪这帮好兄弟一起出生入死了?那一瞬间……她,会恨荣南吗?这一切的答案都伴随着荣北的死,彻底烟消云散。

荣南也想到什么,嘶吼了一声,随后他猛地冲上前来,唐诗没想到他能忽然发狂,后退两步,薄夜一下子举起了门旁边的凳子冲上来——荣南狠狠一踢,凳子在瞬间被踢飞薄夜的手!而后薄夜弯腰躲开荣南的拳头,够指成爪朝着荣南抓去,荣南连连后退,最后到了窗户边缘。

他举起自己的手枪,薄夜却看穿了他的举动,随后一拳直直打过来,荣南浑身一颤险险避开,薄夜这一拳便打在了玻璃窗上,那么厚的玻璃窗在瞬间碎裂,足以见得男人这一拳花了多狠的力道。

薄夜一字一句,盯着荣南,你要是还是个男人,就不如自己去赎罪!而不是在这里计划了那么多,还试图用别人的生命来换回荣北!去赎罪,去承受,去向那个人坦白自己所有的罪恶!就像……现在的薄夜一样。

你真是让我恶心透了。

薄夜的声音猛地低下来,荣南,你这种身份,你这种地位。

怎么就是一个社会败类呢?荣南被激怒了,低吼一声就对着薄夜进攻,那一瞬间薄夜像是有感应一样,后退的同时转头对着唐诗,跑!荣南的房间里,还藏着别的黑衣人待命!现在才发觉?晚了!荣南桀桀地笑了一声,英俊的脸上一片狰狞,薄夜,我倒要看看你能为了唐诗做到什么地步——为她去死也可以吗?为她失去自己所有荣华富贵也可以吗?唐诗转身的刹那,背后有人冲上来,她弯腰侧身躲开,随后薄夜怒吼,不准碰她!就是这个瞬间,荣南咧嘴一笑,枪声响起。

薄夜因为分神被荣南顶到了那扇已经破掉的窗户上,半个身子都在了窗外。

窗外,身后,是一片汹涌的大海,毫无尽头,冰冷翻涌。

碎裂的玻璃窗发出了一声悲哀的惨叫,它承受不住这个重量,在最后时分连着窗框一起脱节——唐诗的眼底倒映出的最后一幕,就是薄夜被荣南掐着脖子,另一只手拿枪顶着他的肚子,随后被他直接从窗口按到窗外的模样!不——唐诗的声音吞没在一声重物落入大海的闷响里。

世界摧毁天崩地裂唐诗曾料想过无数次,她和薄夜之间会有什么样的结局。

或许是薄夜另娶新欢把她遗忘在历史长河深处,或许是她放下一切看开,转身投入更加温暖的怀抱——又或许是他们之间相爱相杀到生命结束,都发誓要在对方血肉里刻下自己的名字。

可是那么多的结果里,独独没有一个,是现在这样。

眼睁睁,看着薄夜纵身一跃落入苍茫大海,那片漆黑的深海如同一张血盆大嘴,在薄夜跌落的瞬间,就将他吞没咀嚼。

随后唐诗往前一步,看着荣南站在窗户旁边,抬起手枪,对着落入海里的薄夜,给予了最后一击——扣下极板的瞬间,过去那些回忆分秒钟掠过唐诗的脑海,她红着眼睛嘶吼了一声,住手——!!荣南嘴角挂着残忍的笑意,不顾唐诗的阻拦,那一声枪响刺耳响起,随后,看见薄夜坠落下去的那个位置的海水里,迅速地有鲜红色弥漫溢开……唐诗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在那一刻被人摧毁了。

她和薄夜互相争斗至死方休,原本以为这一场战役,只有他们死了才会结束——可是现在,已经过早地被人拉下了序幕。

荣南把薄夜弄死了。

茫茫大海,她要怎么去寻找薄夜?唐诗红了眼,冲上去要跟着跳下去看情况,却被荣南的人狠狠拽住,她嘶吼着,尖叫着,双眼血红,几乎要用尽自己的一切力气。

从来都没有这样崩溃过……哪怕薄夜起死回生,在国外重新和她相遇,忘了一切过去的时候,她都没这样歇斯底里过。

原来他们终究抵不过荣南的手段凶狠,所有人……在外面替他们拖延时间的大家,都抵不过荣南的心狠手辣。

唐诗颤抖着,直到荣南举着枪来到她面前,那冰冷的枪口就这么顶在了她的眉间,像是一场游戏宣告着最终落幕。

你们还是输了。

荣南冷漠地注视着唐诗,你们很有才华,或许将来都是大有作为的人,可惜了。

他轻轻啧了一声,哪怕堵上所有一切来跟我对抗,最后还是得死。

唐诗,我佩服你的能力,你不停地刷新着我对女性这个角色的认知,我最开始觉得让你坐五年牢,然后在牢里受折磨,你差不多就该死了,可是我没想到你还活着。

提起那些撕心裂肺的过往,唐诗的呼吸急促,甚至还带着恨意,你不配说我的过去。

荣南咧嘴笑了笑,当然,事后薄夜对你一系列报复的时候,我也觉得,你要是个人就差不多该死了,没想到你还活着……可是有的时候,一个人活着,就足以拯救另一个人。

薄夜是因为唐诗还活着,才能继续坚持下去。

薄夜的身体唐诗清楚,他有的时候一直都在强撑,毕竟移植的器官会出现排异反应,不可能就像个健全的正常人。

他想赎罪,想获得原谅,想成为唐诗的骑士,哪怕不用回报也没关系,就是因为这样的信念,薄夜才让自己努力克服一切排异反应,慢慢地适应新的器官,慢慢地学会如何正常活着。

江凌和白越告诉过唐诗,有一次给薄夜复查,发现结果不是很好,一问就问出来原来是和她吵架了,薄夜才会这么虚弱。

可是动手术的时候,薄夜又盯着他们说,以前总觉得,肾是别人的,命随时会丢,不如随随便便浪,死了就死了。

可是现在,他想活下去。

不管用什么方法,想活下去。

江凌和白越说起这件事的时候,也会劝唐诗,要是没办法原谅薄夜,不如干脆忘了,让薄夜在暗中守护你,也起码完成他的心愿。

可是现在……可是现在……荣南把一切都毁了……重新回来的薄夜,那么拼命所付出的一切,都毁了……就像唐诗活着对薄夜来说是个信念一样,其实……薄夜活着,对唐诗来说也是一种拯救。

但是此时此刻,这个救命稻草被人亲手粉碎了。

荣南满意地欣赏着唐诗崩溃的样子,天知道唐诗现在有多绝望,薄夜掉下去了!还中枪了!时间紧迫,要是快点把他捞上来,还有一线生机——可是她被荣南的人控制着,根本没有办法做出别的反应!我总觉得,唐诗你的内心在某种程度上要比我强大。

荣南一手拿枪指着唐诗脑袋,一只手又捏住了唐诗的下巴,强迫性将她的脸抬起来,或许你自己没发觉,但是这可能的确要归功于薄夜。

他,将你打造成了现在这副样子。

虽然这样说很可恶,但是的确……你的恨意让你成为了一个内心强大的人。

所以,现在那个让你走到现在的男人死了,你又该当如何呢?死。

死。

唐诗现在最听不得的就是死的字眼。

她微红的眼里印出荣南的面孔,英俊,帅气,内心却如同恶魔。

如果说薄夜是个彻头彻尾的渣男的话,那么荣南就是比薄夜更恶劣一万倍的存在。

他什么都不说,却轻轻松松计算了一切,把你推入深渊,剥脱你曾经拥有的一切。

他……到底为了什么……这个念头掠过唐诗脑海的时候,女人惊了惊,随后,她忽然间低下头去。

荣南想再欣赏她的表情,可是唐诗却笑了。

她笑起来的时候,瞳孔里带着惊人的恨意,一个人到底要到什么地步,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呢?荣南……你真可悲。

荣南一顿,原本还笑着的嘴角,现在化作一片杀意,你什么意思?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

唐诗忽然间轻笑几声,我明白了……我把一切都想通了。

荣南呼吸一滞。

荣南,我一开始就在想一个问题,为什么你会嫉妒荣北的强大?这说明,荣北的地位,在一定程度上,是和你有冲突的,才会让你觉得受到了威胁。

因为如果荣南只是和薄夜他们身份相同的话,那么不管荣北在外面如何有名气,那也是七宗罪的事情,根本不会影响到荣南什么。

真是可悲总统阁下可是……你觉得自己受到了威胁,肯定是因为你和荣北的身份高度差不多,或者说,更高于他们。

只有这样,荣南才会有危机感。

若是荣南本身就比不上荣北,那么也没有什么好有压力的。

所以……唐诗一字一句,直视荣南的眼睛,那眼神锐利无比,一个恍惚间,荣南竟觉得自己似乎看到了薄夜。

唐诗道,什么人有和七宗罪相媲美或者更高于七宗罪的身份?什么人可以轻轻松松调动今天这样等级的民用游轮来作为自己杀戮的场地?什么人有权利可以让整架飞机直接失事,然后却能迅速地封锁所有消息,还能把飞机上的所有人都藏起来不让外界接触到?这一连串的问题,每一句话都如同重锤敲打在荣南的心口,他瑟缩了一下,你闭嘴……有些答案,其实从最开始的时候,就昭然若揭。

风神组和七宗罪都听命于中央,所以七宗罪出事,一定是中央的人下达的命令。

风神组也是无辜,收到命令才会出手,到后来竟害死了七宗罪的贪婪,蓝鸣到现在,心里都埋藏着一份后悔。

这也导致了七宗罪的其他人和风神组势不两立。

叶惊棠受到牵连,因为他父亲叶浩来自中央,和风神组也有联系,所以才会这次一并被拖下水。

那么多的种种事实,其实都在宣告荣南到底是谁。

什么人可以计算整个世界?什么人可以改掉我的各种身份记录?什么人……可以不被任何人查到?那一定是,高于我们任何人的存在。

唐诗忽然间笑了,那笑容看在荣南的眼里,像极了最后奋力的殊死一搏,为什么我们查不到你?因为,荣南……你是我们的,总统阁下啊。

艾斯和陆怡婷口口声声喊的阁下,是这个世界上最尊贵的两个字。

荣南站在那里,脸上血色尽失。

所以你才有手段随便发布各种政策来打压叶惊棠他们,因为你是总统。

所以你可以调动民用的游轮,因为你是总统——你说过整个国家都是你计划里面的一部分,因为你是总统。

祁墨曾告诉我,七宗罪被抹杀或许是因为功高盖主,才会让中央觉得不安——这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荣南上去扼住了唐诗的喉咙,随后那枪口还死死压在她的眉心,闭嘴。

你担心七宗罪,尤其是贪婪的存在会影响到你,所以才会想要毁灭七宗罪,可是害死了荣北以后,你良心不安,或者说……你才发现自己其实也根本离不开荣北。

所以你后悔了。

那一瞬,海风从那个破碎的窗口疯狂涌入,吹动唐诗的长发,她如同置身历史长河,所有的疑惑在这一刻都得到了解答。

所以你现在……又要用整个世界……来把荣北还回来。

我们不过是你的棋子,你甚至拿那架客机做穿越虫洞的实验,只为了能够实验,是否能回到过去。

她红了眼,真是可悲啊,总统阁下。

孤独一生荣北已死她……竟然用可悲这种词语来描述他。

荣南不知道要如何形容自己此时此刻的心情,但是他知道,现在的唐诗……已经完全都猜透了一切。

所有的,从最开始就产生的罪孽,都溶解在她眼里,她直勾勾看着荣南,那一瞬间荣南觉得有一种支离破碎的感觉。

他的全部心机——统统被唐诗猜的一清二楚。

我最开始……不敢怀疑是你。

唐诗道,但是当我发现你能调动民用游轮的时候……我就发现有什么不对劲了。

到底是什么身份的人,可以这样随意自如地操控一切?一定在社会上有着绝对的权利,才能做到这个地步。

唐诗哪怕现在被荣南控制着,根本动弹不了分毫,她还是这样用一种近乎冷冽到了极点的眼神死死盯着荣南。

而后,下面人传来消息,直接通过对讲机而来,等下阁下!薄夜并没有死!薄夜并没有死?那一瞬间,所有人都扭头看向了窗外,有一架直升飞机直直从游轮的高空掠过,一根铁链绳索通过直升飞机直直落入海中,下面正牵着一个在海中被浪涛打得翻滚的身影。

抓住了!蓝鸣喊了一声,找到薄夜了!抓稳!薄夜开口就是呛了一口海水,看得唐诗心惊胆颤,生怕出什么问题——一个浪涛打过来,薄夜就要往下沉没,还好手里死死攥着救生绳索,不然怕是直接会落入深海。

把他提上来!叶惊棠嘶吼了一声,薄夜!现在我们把那些器具放下来!你系在腰上,我们把你拉上来……他听不见的!蓝鸣也在风中狂吼,有没有话筒!我这里有!绿恐龙找出来,随后递给蓝鸣,叶惊棠在下面甲板上看着这一切,还要顾着身后不停冲上来的黑衣人——他们无暇顾及自身,只要薄夜得救,只要……只要薄夜得救!不能让薄夜活着!荣南变了表情,看见蓝鸣他们有直升飞机把薄夜从海里吊起来,脸色都变了,不可能……薄夜绝对不能活着,刚刚那一枪,没打在他身上?可能打在了某条刚好经过的鱼的身上,所以那些血,其实鱼的血,并不是薄夜的血——但是正是因为这片血,导致荣南以为薄夜已经身葬大海。

快点找狙击手!趁着他们还没有把薄夜捞上去,现在就狙击了薄夜!荣南对着对讲机一声怒吼,还有,把那些帮忙的,替他们拖延时间的所有人——统统做掉!统统做掉!直升飞机那么大一个目标,若是被人瞄准,那么集中率就是百分之百!连唐诗一个外行人都懂得瞄准直升飞机,不要说荣南的那些精锐部队了!危急情绪让唐诗瞳孔在分秒钟紧缩,她愣住了,随后红了眼眶,扭头往外看去的时候,就看到薄夜在海里浑身湿漉漉的身影,他用力拽住了救生绳索,随后上面直升飞机又把一套器具放了下来,就在这个瞬间,荣南肩膀上的对讲机响了起来,我们的狙击手……还剩下两个,其余的,被七宗罪的人干掉了!七宗罪。

唐诗眼睛一亮,然而这个时候,荣南的眼神却狠狠压了下来,该死的,又是这个七宗罪——早点弄死就好了——你会后悔的。

唐诗趁着荣南现在有些乱了阵脚,用余光瞄了一眼大海,确认薄夜可以获救以后,就将注意力转回来,荣南冷笑着看着唐诗,你是不是觉得你们已经大获全胜了?难道不是吗?唐诗哪怕被荣南用极端恨的眼神注视着,心中紧张得如同有重锤在不停地敲打,却还是装出一副没事的面孔,荣南,不要骗自己了,你的真面目已经被我拆穿了——你这个伪善的总统,掌控着我们所有人的生活,但是却拿自己的权利,来欺骗整个天下!荣南没说话,只是眼神晃了晃,随后笑了,危言耸听,你现在说出一个字,都可以被我分分钟封杀!唐诗攥紧了手指,这样逼迫我一个女人,很有意思吗?分什么性别?荣南笑声如同地狱修罗,最开始出事的时候,叫嚣着男女平等,现在,跟我来说逼迫一个女人,唐诗,你双标得不要太厉害啊?逼迫你怎么了?这个世界就是弱肉强食的世界,从来只分强者和弱者,不分男人和女人!唐诗被荣南的言论说得吓住,随后她颤抖着,荣南你……真是个不折不扣的人渣!偏偏人渣是你们的总统阁下。

荣南靠近了唐诗的脸,看着她躲开,笑了一声,随后指着窗外,抬起手,打了一个指响。

薄夜被吊到半空中没有办法躲避的时候……荣南另一只手按下了对讲机的按钮,就把他们打下来!荣南实在是太聪明了,甚至察觉出了唐诗这是在拖延时间,为了能够让薄夜获救,可是——在海里的时候,还可以躲避子弹,因为水流甚至还会改变子弹射入的方向,但是一旦到了半空中,就等于暴露了自己全部所在,甚至根本没有地方可以闪躲!那个时候,薄夜便是暴露在所有人目光里的人肉靶子!唐诗眉心一跳,想上前被荣南的人狠狠按住肩膀,她大喊一声,你非要这样吗!荣南没说话,命令已经下达。

让所有人去死,就是你最终想要的吗?唐诗的声音已经趋于颤抖,哪怕我们死了,荣北也已经回不来了!你从荣北死了以后就开始计划一切,甚至利用群众的生命做实验,来试验虫洞是否可以针对穿越时间让你回到过去——这一切,全部都是你的妄想!时间从来没有办法重来!发生的一切都是发生了的,不可逆转的,死掉的人,永远没办法活过来。

唐诗说,你没有办法挽回荣北,害死了她,你活该!你活该孤独一辈子!相爱相杀别无其他当个万人之上的总统,有多孤独呢?孤独到他身边没有任何可以亲近的人,哪怕有一个龙凤胎妹妹的存在,却依旧时时刻刻影响着他的地位。

荣南时常听见有人说荣北能力超强,时常听见他们夸奖荣北无可替代,身为总统的他,感觉到了一种……莫大的恐惧。

他在害怕自己亲妹妹带来的压力。

这样一个优秀的荣北,容不得她的存在,因为她,会影响到他。

他是这个城市,这个国家的总统阁下——世人都说,神秘莫测的总统是个很年轻的年轻人,但是大有作为,把国家管理得井井有条——可是若是这个时候,有一个同样优秀的人出现了,人民又会怎样想?自古无情帝王家。

从来落魄孤一人。

他身为总统,他注定了孤独一生的命运——他的身侧,容不得他人酣睡。

所以那个时候,荣南对于过分优秀的荣北,包括整个七宗罪,都起了杀意。

可是荣北真的死了,真的死了以后,荣南却觉得自己的心脏猛地空了。

风神组的人,把荣北的尸体从那场战役里带了回来,装在棺椁里,直接送到了荣南的面前。

那一刻,荣南盯着那个麻木的棺椁的时候,忽然间心脏猛地一抽。

他觉得似乎有些喘不过气,过了一会,这样的情绪愈发剧烈,他竟然没有办法站稳了,整个人往后一退,摇摇晃晃了好几下,直到艾斯紧张地扶住他。

阁下,你没事吧?没事吧?荣南的耳边嗡嗡作响。

他被艾斯和陆怡婷搀扶着上前,有人将棺椁打开,荣北双目紧闭躺在那里,妆容已经被人整理过,没有了血腥气息,只是面无血色躺着——远远一看,如同睡着了似的。

但是她,已经没有呼吸了。

年仅20岁的,智商超高的,这个世界上和他最亲近的人——他的亲生妹妹,被他一步一步策划死了,现在就这么躺在他面前。

荣南在刹那间似乎眼前一片漆黑,整片天空都塌了下来。

他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这种感觉,原来名为心痛。

心痛,为谁心痛?荣北。

荣南站在那里,手指已是隐隐颤抖,隔了许久,他抬手触碰上了荣北的面容,那冰冷的触感昭示着生命的消逝,荣南痛苦地闭上眼睛,不想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可是——忍不住了。

来自灵魂深处,有一阵撕心裂肺的哀嚎,正拼了命从情绪的裂缝里开凿而出,他要崩溃了。

好痛苦。

这个世界上,他最警惕的永远是自己妹妹,那个让自己备受压力的妹妹。

他将她视作宿敌,将她当成了自己这辈子必须出掉的眼中钉掌中刺,可是这场战役,他们斗争了那么久,到头来……到头来……荣南发现,自己除了这个视作敌人的妹妹,竟身边没有另外一个人。

他们两个,竟是对方唯一的……支柱和慰藉。

相爱相杀,别无其他。

而这个唯一跟着他度过了那么多孤独岁月的女人,已经被他,亲手……害死了。

眨眼之间机毁人亡荣南被唐诗的一番话说得整个人都愣住了,随后他整个眼神都跟着变了变,大概是想起了过去的那些回忆,那些荣北曾经存在的回忆。

他从来都将她视作容不得的宿敌,却未想过,除了这个宿敌,自己竟是……一无所有。

荣南浑身气血上涌,唐诗知道他现在所有的世界观正在逐渐崩塌,这个时候,继续刺激他是最正确的,只有让荣南自乱了阵脚,才能让薄夜获得被救援的时间。

她不敢去看薄夜现在到底有没有被救起,耳边似乎还能传来甲板上别人的叫喊声,自己人和敌人的声音纠缠成了一片,她整颗心都在怦怦跳,像是被人揪紧了一样。

要怎么做,才能继续为他们拖延时间等来救兵?蓝鸣的风神组……能够把他们带离荣南的魔掌吗?荣南还是让人死死抓着唐诗,将她双手都按在背后,可是饶是如此,饶是如此,唐诗的眼睛已经直勾勾看着荣南。

没有丝毫的,胆怯。

荣南道,你不怕死吗?我不怕。

唐诗笑了,但我怕薄夜死。

恨到深处,已无归途。

她和薄夜到头来如果终究容不下对方,那么不如就这么彻底放手断干净,可是……断干净了,也希望他活着。

薄夜该受折磨,该被人爱被人恨,他必须好好活着,背负着一切,哪怕心里永生永世无法安宁。

唐诗笑红了眼睛,他也不准死。

我亦如是。

只是这句话,唐诗没有说出口。

荣南啧了一声,你爱薄夜吗?不,那种感情很可能已经很可能……凌驾在爱和恨之上了吧。

唐诗没说话,隔了好久,她竟冒着世间大不讳,反问荣南,你爱荣北吗?这话击穿了荣南所有的防御。

他的情绪几乎是在瞬间就直接决堤了,崩溃了,男人上前,死死咬着牙,唇齿用力到了能够尝间自己嘴巴里的血味,他原本已经松开了掐着唐诗脖子的手,这一次再次狠狠扼住她的咽喉。

你真的没想过逞一时的口舌之快,会引来什么下场吗?荣南眯眼狠狠地笑了,随后忽然间举起了手——那一瞬间,唐诗的瞳孔被紧缩成针孔状,她还来不及说什么,就看见荣南打了个指响。

你忘了……像我们这种人,是最没有底线的。

他能坐上万人之上的总统位置,足以证明荣南的内心有多心狠手辣。

伴随着指响响起,唐诗整个人颤抖了一下。

紧跟着,听见甲板上的叶惊棠传来一声嘶吼声,蓝鸣!温明珠,从飞机上跳下来,快!!!!整架直升飞机被人直直击穿了所有的玻璃窗,紧跟着一阵爆破的声音响起,滚滚浓烟从直升飞机上冒出来,越来越大。

那架直升飞机如同被击中了翅膀的白鸽,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哀鸣,就只值坠入海中,激得海平面一声啸涌,黑色烟雾在大海上升起了死亡的旗帜!机毁人亡……就在眨眼间。

连同还没被救起的薄夜一起。

韩让现身最后计划那一瞬间,分秒钟里掠过唐诗脑海的,是薄夜最后和直升飞机一起从高中掉下来的身影。

她呼吸顿住了。

甲板上传来叶惊棠痛心疾首的喊声,救人!赶紧救人!温礼止,你快点派人——任谁都没有办法接受眼前这种景象。

这种……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同伴从半空中跟随直升飞机一起坠毁的场面。

太……让人绝望了。

唐诗感觉自己呼吸都跟着停住了,心脏在这种时候也有着几秒钟似乎像是冻结了一样,浑身上下,血液冷得可怕。

她不敢相信自己看见的这一幕,也不敢去相信——所有的一切,他们原本以为可以靠此逆转的最后机会,在顷刻间就崩塌了,甚至……甚至带着蓝鸣一起。

温礼止和叶惊棠站在甲板上,呼啸的海风从他们耳边刮过,卷起他们耳旁碎发,可是这一刻——直升飞机迅速被海水吞没,连那些仅剩的似乎带着哀求的黑烟都被一个浪涛打来灌灭,螺旋桨还在挣扎,激起一片水花,到后来彻底报废,就这么瘫痪停止——庞然大物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这片海洋一点一点吃进肚子里。

温礼止红了眼眶,隔了好久,他不顾一切冲去了甲板边缘,嘶吼了一声,温明珠!!!蓝鸣和温明珠,克里斯,尤金,还有阿龙……都还在那艘直升飞机上,被荣南的狙击手连带着一起射了下来!叶惊棠上去一把抓住了温礼止,你冷静!你冷静——蓝鸣的人在来的路上——我怎么冷静——我怎么冷静!温礼止歇斯底里地喊着,温明珠掉下去了,温明珠出事了,我——温礼止,你……叶惊棠抓着温礼止的手在颤抖,甲板上面的其他人也被这个变故惊得一时之间都像是吓傻了一样。

不可能……身葬大海了……他们……当时的丛杉被祁墨从马强的手里救下,洛凡胸口还在不停的流血,祁墨捂着他的胸口,整个人都是发虚的,薄夜他们出事了,ventus,我求求你撑住好不好……?我再也不乱给你添麻烦了,你一定要活下去好不好……祁墨是七宗罪的傲慢,多高傲的一个人,在这一刻,被Asuka保护着往后拖,祁墨!艾斯他们往甲板下班跑了,肯定是去找荣南了!解决了那么多的祸患,一定是去和荣南汇合再考虑之后逃脱的办法!可是现在甲板上的他们……光是守住自己的生命安全,就已经用尽了力气。

丛杉重伤,洛凡中枪,Asuka还要和陆依婷搏斗,祁墨还要面对艾斯,叶惊棠现在在帮持崩溃的温礼止,这一切……大家都像是陷入了人间炼狱。

被荣南按在甲板下面一层的唐诗,在此时此刻,脑子里便是一片空白的。

她根本不敢去想象上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叶惊棠他们的嘶吼声也是在她耳边嗡嗡作响,但是唐诗觉得自己像是被抽离了所有的气氛,浑身冰冷,像是要是去知觉。

后知后觉地,她被荣南用同样的姿势顶在了窗户边上。

那个时候,唐诗心里想的是,要不也跟着跳下去吧。

整架直升飞机已经沉入海底,悄无声息,大海吞没了一场浩劫,却又在顷刻间恢复平静,这种广阔却孤寂的感觉让唐诗觉得恐慌。

恐慌是不是她跳下去,也能在瞬间被填平。

可是就是这个时候,荣南身边的黑衣人,忽然间发出了一场暴动!荣南回身的时候,有一个黑衣人冲上来直直抓着他往桌子方向上摔,将荣南用力掀翻在了那张办公桌上!紧跟着,目睹暴动,荣南剩下的黑衣人想冲上来,被那个背叛者狠狠一顶,枪口就这么对准了荣南的脑袋!唐诗愣住了。

而后,黑衣人伸手摘下自己脸上的口罩,露出一张无比熟悉的脸。

唐诗喃喃着,韩让……韩让深呼吸,不停地喘着气,然后单手夹住荣南的脖子,将口罩往地上用力一丢,嘶哑着嗓子,我看你们谁敢动!原来韩让混入了荣南的部队里面,当卧底!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唐诗忽然间退了两步,之前我们一直以为……你和薄夜一起出事了,所以其实……是薄夜安排我这么做的。

韩让又是深呼吸一口气,薄夜跟我说,如果有一天,忽然间他失去了联系,那么……就让我赶紧按照计划行事。

薄夜他……计划好了?!唐诗不可置信地大喊着,随后红着眼睛去看外面,透过窗户,还是那个看起来风平浪静的海平面。

唐诗觉得整个人像是悬空在高楼之上,摇摇欲坠。

薄夜预测到了……可能会出现这种事情。

韩让咳着嗓子,他……让林辞转告我一份计划书。

上面写满了以后的所有预测,甚至包括……包括荣南是总统,可能会找个地方一次性解决掉我们这个可能,也被薄夜写在了最后的计划里。

包括一连串的后续可能……他让我藏得最好谁都不知道。

这样在要紧关头,我们还有一个……生还的可能。

通过韩让,令他成为唐诗他们最后逆转的机会。

可是……可是……薄夜是什么时候把这个计划书写好的?有一阵子了。

韩让用力顶住了荣南的脑袋,看着周围一堆对他们戒备的武装黑衣人,咧嘴笑了笑,还记得肖赫天和石婳吗?薄夜就是在那个时候……开始定下整个计划的。

后来把计划书给我,也没让姜戚知道。

唐诗红了眼眶,随后听见外面传来声音。

唐诗!!是叶惊棠,他带着人过来救场了!看来上面甲板上的情况被初步稳定,所以他才能分出精力下来救唐诗!一推门,就看见韩让用枪盯着荣南的脑袋,然后让唐诗站在自己身后的画面,你们——荣南被这样挟持着,忽然间笑出了声来。

掏空一切一模一样这声音,让叶惊棠脸色骤变,他带着人和荣南的黑衣人对峙,而荣南看着这片混乱,看着自己的人被不停地制服,到了后来,脸上只剩下一片麻木。

无所谓的。

反正这些人的性命,只不过是拿来换回荣北的棋子而已。

到底活着与否,还真没那么重要。

他扭头去看唐诗,看见唐诗两眼无神从窗口不停地往下看,那个姿态,那个如同在向上帝祈求的姿态,很好地取悦了荣南。

他就想要唐诗这种表情,这种用尽一切在反抗他,到头来还是无法挣脱被设计的表情。

哈哈哈哈。

荣南像是疯了一样,腥红着眼睛注视着他们每个人,哪怕你们现在本事再高……还是改变不了毁灭的结局!薄夜已死,再也没有人……可以打破这个计划了。

那一瞬间,唐诗不知道从哪里涌出的情绪,如同惊涛盖顶,铺天盖地将她吞没。

脑子里剩下的,是曾经和薄夜,还有大家一起生活过的一幕幕。

从最开始的恋爱,到后来的被薄夜送入监狱,直到剧情逆转,薄夜在电视机面前解剖她的所有清白,甚至到了后来,身体撞上那个冰冷的枪口,拖着丛曦一起从深渊坠落——这一切的回忆,一连串的,从开始到结束,最后停留在薄夜没入大海前的那一张淡漠,又无悲无喜的脸上。

他是不是……早就已经想到了最后会有这么一种可能,所以其实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哪怕眼睁睁看着直升飞机坠落,但因为想到韩让还在船上潜伏,所以他安心了。

安心了,不管下场什么样,都已经……可以接受了。

唐诗红了眼眶,那些回忆已经足够将她压垮,何况……何况韩让将一切都告诉了她。

告诉她薄夜曾经做过一个很漫长又很残忍的计划,甚至在计划的最后,是用自己的生命来给整场战役画上句号的。

只要,唐诗完好无损。

叶惊棠也知道这个计划,只是他没想到,薄夜会真的选择这种方式……曾经夜深人静的时候,叶惊棠也曾问过薄夜,你真的非要这样吗?薄夜沉默无言,便是最直白地回答。

叶惊棠说,你不怕唐诗会恨你吗?恨,总好过忘记。

薄夜一直都会说这句话,或许,也是习惯性,冥冥之中,想要让唐诗记住自己。

哪怕不爱了,哪怕他们放弃了互相刺伤,也不想就这么淡漠地相忘于江湖。

所以,记着。

深刻地记着。

要把我的名字,烙印进你血肉里,生,我要你记住我。

死,我也要你记住我。

唐诗曾经在一个名为薄夜的男人身上崩溃过无数次,但是没有一次,比这次来的惨烈。

她像是一个彻底失去了所有防御的孩童,被叶惊棠的人搀扶下,整个人直直往前摔,甚至已经……已经站不稳路子。

如果说荣北的死,给荣南带来的伤害,就是彻底掏空他的灵魂的话,那么现在的唐诗,应该和当时失去荣北的荣南一模一样。

死得好啊他死得好连生为人的那一丁点良知和血性,都快被榨得一干二净。

韩让还拿枪指着荣南的脖子,整个甲板下面的情况以及彻底被他们掌控,因为韩让的逆袭,才让大家看见了生还的可能。

可是这一刻,荣南却笑着,像是疯了一样,你们还是输了……输了!唐诗不停地发着抖,耳边不断回响着荣南的笑声,跟针似的扎着她的耳膜。

唐诗,你知道吗?薄夜早就查到了你父母的所在,为了怕打草惊蛇到我,才一直没有告诉你,导致你连你父母最后一面都没见上……荣南忽然间变了表情,伸手直直指着唐诗,我就喜欢看你们两个互相折磨,哈哈哈哈,相爱之人却要因为种种误会和缘由相杀,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加值得令人兴奋的?看着你们,我就仿佛看见了当年的我和荣北,你们……你们都一样!唐诗眼前一黑,整个人像是经历了一遭雷劈,所有的意识都被颠覆。

至于为什么……我要做掉你的养父母?因为……荣南笑了,笑得红了眼眶,那是我和荣北的……亲生父母啊……甲板上所有的人都惊呆了!唐诗的养父母,是荣南荣北的亲生父母?也就意味着……他们,是这个国家的总统的至亲之人?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杀掉了他们……唐诗快要连话都说不完整了,她面对荣南最后歇斯底里的坦白,早就无力承受,那也是我养育了我好久的爸爸妈妈……我原本以为,把他们变成疯子,就够了。

荣南狠狠冷笑了一下,就不会外传了。

可是没想到,薄夜和叶惊棠……居然找到了他们!所以,为了不暴露我自己的身份,我就把他们……解决了。

解决了。

一个人的心到底是有多硬,才能对自己的亲生父母,说得出口解决了三个字?你还是人吗……唐诗站在那里,灵魂都在发颤。

她嘶吼出声,荣南,你到底还算不算是人!是人都会有感恩之心,何况他们把你和我都养成了人!你还要害死他们!你怕消息泄露,你冲我来——你凭什么——你凭什么——凭什么在杀害了那么多人以后,现在还要冠冕堂皇地说一句,为了不让我自己的身份暴露?杀害就是杀害!不需要任何理由!不管一个人丧尽天良到了什么地步,都没有资格被人剥夺生命!除非……除非……唐诗所有的理智摇摇欲坠,她绝望地往前迈了一步,叶惊棠拽住她,发现她颤抖得厉害。

除非……唐诗耳边似乎响起了薄夜的声音。

真的那么敢死,就死一个给我看看!唐诗,你这辈子拿来赎罪都不够!五年不见,你怎么还是那么贱!可是很快那些声音一变,又变成了薄夜另外的话语。

唐诗,重新来过好不好?唐诗,我薄夜哪怕在你眼里再他妈不是个东西,我的心也是肉做的,我也会疼!是我,错怪了唐诗,害她坐牢。

如果可以,我愿意让唐诗收集证据,拿起法律武器……来面对我。

所有的一切我都担着,这是我应得的。

我只求你……不要赶我走。

那个男人,曾经在一次飙车的时候,情绪激动,当场在唐诗面前落了泪。

他说,预想到了会被你厌恶,也猜到了会被你反感,可是,我好爱你啊。

他知道自己背负着太多罪孽,知道自己这辈子根本还不清唐诗,可是就算是这样,他还是想,用自己所能做的一切,先去……填补一下唐诗心口的裂痕吧。

他……辜负她太多太多了……这辈子的时间若是不够还债,那么,这条命呢?唐诗哀嚎了一声,她揪住了自己胸口的衣服,含着血泪往回咽,让自己不要暴露一丝一毫的脆弱。

但是……但是要怎么做,面对这个杀人无数的杀人魔,她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够让时间重来,让薄夜,让蓝鸣,让温明珠,让直升飞机上的大家,都不要掉下去……悲剧……早就已经拉开了血腥的帷幕。

你以为薄夜,真的有那么风光吗?荣南哈哈大笑,像是要用尽一切击溃唐诗所有的意识,他看着唐诗因为薄夜痛心疾首的时候,就如同……看见了那个自己。

唐诗能做的,他却不能做,也不敢做出来的事情。

他爱荣北,行天下大不违,到头来一场空,和她互相斗争较劲,却输给了爱情。

薄夜在你唐诗面前,也不过是个跳梁小丑!他穷极一生都在为了曾经对你做出的一切买单,他这辈子等于被锁在了你的牢笼里!唐诗,别说薄夜残忍,你们两个,都一样狠!唐诗的心脏如同被利剑击穿了,她摇着头,我没有……没有……其实薄夜很多的小细节,她都能感受到。

他们之间缺少一个正确的沟通,或者说,他们都是一样高傲的人,自负太久了,学不会低头退步。

所以……一而再再而三,她和薄夜之间,总是会出现为了维持自己面子导致的吵架和冷战。

可是……纵使这样。

唐诗缓缓靠着墙壁蹲下来,绝望地将自己缩成了一团。

纵使这样,她也没想过……要薄夜死……那么多日夜对他恨之入骨,却仍无法接受如今的局面。

她都做好了这辈子和薄夜互相牵扯到流血的打算,可是若是薄夜死了,那个和她势均力敌你死我活的人死了,她接下去的日子……要怎么样呢?唐诗!薄夜死得好!我倒要好好祝贺一下你,没有我,你还被薄夜禁锢着,是我救了你!庆祝你终于死掉自己的宿敌,庆祝你这辈子得到解脱,也庆祝你从迷雾中终于看清楚了所有真相!薄夜之前不是还为了安谧错害你吗?安谧也是我的人,薄夜真是可怜,原来从头到尾逃不出别人的手掌心!哈哈哈哈哈哈,薄夜死得好啊!死得好!血债血偿付出代价死得好三个字,成为了逼疯唐诗的最后筹码。

薄夜死了。

唐诗终于坠入深渊,那瞬间耳边恍如听不见任何声音,再次回神的时候,她眼里出现了一片崩溃的暴风雪,如同大地在顷刻间干裂破碎,整个世界都在她眼里崩毁。

女人像是疯了一样,忽然间从地上站起来,她猛地抽过了韩让挂在腰上的一把匕首,在所有人都没有准备的时候,唐诗像是一头绝望的困兽,红着眼睛,嘶吼着,朝着荣南的方向高举起了那把刀子——我杀了你——!!杀了你!!还给我,把所有的一切!把我完好无损的人生,把我的养父母,把我的朋友……把薄夜——还给我!啊——!!!唐诗歇斯底里地大吼起来,喉间啼血,刺破整片大海,窗外掀起惊天巨浪!那声音让叶惊棠听了,竟直直逼出了他的眼泪。

男人抹了一把自己的脸,生理性的泪水让他浑身一震。

随后看着眼前的唐诗,所有人……都已经没有了时间再去喊她住手。

停不下来了,所有的一切。

荣南,因为你而毁掉的,而被牵扯的那么多的人生,因为你,薄夜那么努力在和你做鱼死网破的斗争,因为你,七宗罪遭遇了那么多的追杀,因为你,连我的儿子都差点遇到生命危险,因为你,大家陷入这种地步。

因为你——因为你,我和薄夜一而再再而三的蹉跎……唐诗整颗心都在哆嗦了,她已经没有办法再管别的事情,浑身上下血液逆流,到头来,停格在她举起刀子的手上。

你这个杀人魔鬼!你这个刽子手!你这个残害他人生命却还大言不惭为了荣北的真正元凶!唐诗在举起刀那一刻,她笑了。

笑得声音都在哆嗦,笑得喉间咳血,笑得她三魂六魄在顷刻间振作碎片,荣南,如果杀人要下地狱的话……那么我宁愿变作恶鬼,我也要让你付出代价!让你也尝尝这种失去最爱失去一切的滋味!唐诗,不要!韩让最后大喊一声。

不要为了薄夜变成杀人凶手!叶惊棠不知道说什么了,只能语无伦次地劝说,可是这种劝说,对于穷途末路的唐诗来说,已经是徒劳无功了。

她这一生都被一个陌生人毁了,这一辈子,都在和自己最爱的人互相恨着,原以为若是感情纠葛,那么感情里分个输赢,太正常不过——可若这段感情里,背后被人操纵了,推动了呢?可若最后到头来,薄夜还清了一切,却还是要被荣南计算呢?荣南,你亲手摧毁了我的一切!唐诗尖叫着,荒唐大笑着,荣南,你这种人,就该孤独一辈子,你永远都不懂得什么叫爱!所以荣北才会被你害死,而你,现在还要害死我们给荣北陪葬——荣北回不来了,你的试验计划不可能成功,这个世界上哪怕存在时空虫洞,也不会让你回到过去找荣北的。

因为你不配!你不配!为了薄夜,变成杀人凶手又有何妨?!杀人凶手又有何妨刀子毫无停顿地直直扎进荣南的身体,这一系列的行为就发生在一瞬间,甚至连一秒钟的犹豫都没有。

唐诗一颗心都早就死了。

拿刀捅人……又算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呢?荣南不可置信地捂着自己的肚子,看着那把被捅进来的刀子,整个人扑扑簌簌地抖了起来。

剧痛占据了他所有的思维。

荣南没想过唐诗会做出这种行为,可是一个人……若是被逼上了绝路,那她还有什么做不出来?你敢……你敢这样……对我……?唐诗大笑,笑出眼泪来。

她敢,她当然敢!谁能想象他们此时此刻的绝望?唐诗当然知道!拿起刀那一刻,什么都回不去了!可是……哪怕再次背负罪名,哪怕千夫所指,她啊……她啊……唐诗哀嚎到了喉咙口尝到血味,她红着眼睛攥紧了刀——啥了荣南,除此之外再也没有比这个更合适的代价了。

几年前就戴过杀人犯的罪名,几年后坐实一次,我又有何不敢!兜兜转转,她还是个行凶杀人犯!唐诗笑得泪流满脸,你毁掉我们全部前程,我杀你一个,怎么算,都不亏!说完她一刀抽出荣南的身体,血珠在那瞬间飞溅而来,直直溅在了唐诗的脸上。

她攥着刀,整个人颤抖着,脸上带着血,真的如同一个从地狱里一路杀上来的魔鬼,眼里已是腥红一片,就像有血滴进去一样。

她看着荣南,忽然间笑得眼眶模糊,剧烈哆嗦,荣南啊荣南……你真可怜……你甚至亲手染上这么多人的鲜血,害死那么多人……到头来……还是什么都得不到。

什么都得不到。

而我。

唐诗咯咯笑着,往后退,随后又抬手,用刀尖直指荣南,反正薄夜也没了,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现在好了,大家一起死吧。

一起死吧。

薄夜。

她这话那么轻,却让人听出了一股退无可退的决绝。

唐诗哐当一声甩掉刀,那些刀子上的血便落在地上,她倒退一步,丛杉上前来扶住她。

女人无力地摇着头,只是重复着,眼里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光彩,一切都结束了。

荣南躺在地上脸色惨白,整个人蜷缩起来,他将手指并紧了捂在伤口处,可是没用,那些滚烫浓稠的血液还是以他无法阻拦的速度从身体里加速离开,这个认知让荣南有了一种……自己即将死亡的恐惧。

白越还在甲板上给洛凡看伤口,后来跌跌撞撞跑下来的时候,看见了倒在地上的荣南。

畜生……男人猩红了眼眶,你为了荣北,设了这么大一场局,所有人都受到牵连,你良心不会痛吗!你真的要毁掉你努力管理着的这个国家和人民吗!荣南狠狠一震。

荣北死的时候……白越竟然哭了,他往前几步,摇摇晃晃看着躺在地上的荣南,白越闭上眼睛,声音都在发抖,我在七宗罪和荣北的关系最好了……她死的时候,死死抓着我的手说,她其实还有个哥哥,很担心就这么走了,哥哥会不会难过,管理国家和人民会不会出事……白越捂着脸直直蹲在了荣南面前,他将脸埋入手掌心,不顾掌心里还有血,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荣北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我以为她哥哥也是七宗罪的成员之一,这么一来倒也能解释国家和人民,毕竟七宗罪是为了中央而存在的,可我从未想过……从未想过,荣北的哥哥,是这个国家高高在上的,总统大人。

白越一番话,让荣南的瞳孔缩了缩。

痛苦边缘,有人撕扯着他全部的理智,男人声音都变了调,不可置信地重复着,你……说什么?荣北临死前……还在担心你……白越放下手,眼泪顺着脸颊滑下来,你知道吗……她一度不敢死,可是却又为了我们不得不死。

她怕她死了,会影响到你的心情,导致国家整个秩序出事……荣南,你怎么可以……这样辜负荣北啊!一个人连死都要为了荣南做考虑,怕他为难,怕他不安,那么这种感情……到底已经浓烈到了什么地步呢?荣北心智那么深,一定猜到了自己早晚有天会死,可是死,也得选择一个最不会伤害到荣南的方式,也必须……救出七宗罪的全员。

你想要的,我明白。

白越擦了一把眼泪狠狠站起来,你觉得是这个国家错了,你想要整个国家给荣北陪葬,因为风神组,因为丛林,因为薄夜这类有权有势的人存在,所以你才会被左右情绪,导致有人在你耳边吹风说荣北的坏话,你居然轻信了。

你想要彻底让这些权利的链条断掉重来,甚至连崭新的七宗罪下一代都找好了,荣南,你是自己想要撒手不管了,才着手计划这些事的。

追赶上来的艾斯和陆依婷,原本对着白越和房间里的众人举起了枪,虽然他们两个自己身上也有着大大小小的枪口,可是出于忠诚,他们为了荣南战斗到了最后一秒。

到头来,荣南,做错的……是你自己啊……不是我们。

白越晃了晃,站起来,随后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有些被染红了的白纱布,再次蹲下,来到了荣南面前。

荣南早就已经失去了控制,他从来没有这样绝望过。

荣北到死还在担心自己受影响,而自己,居然真的,就这么一步一步辜负了她的希望。

你要干什么?荣南慌了,声音都哑掉了。

我要给你止血。

白越狠狠擦了一把眼泪,你不能死,你不能这么完成计划了,破罐子破摔了,把我们剩下的人困在船上,让我们自生自灭……你休想!这样我们被困死以后,你就是个杀人凶手!我已经……是杀人凶手了。

荣南脸色惨白地笑了笑,哪怕这样,也要我继续,当你们,当整个国家的总统吗?一个小看人命,利用一切的最高罪犯,也能这样被人原谅吗?或许……这才是荣北,最想看见的。

乞求原谅孤独一生祁墨站在那里,一边守着唐诗出乱子,一边道,荣北或许从来就,没有想要和你抢过总统的位置,她甚至也觉得,其实自己死掉是最好的,再也没有人,可是给你造成威胁了。

那一瞬间,荣南愣住了。

他怔怔地看着他们,躺在地上,以一种仰视的姿势。

荣北死后,荣南一度觉得,这个世界已经毫无意义了。

所以他可以随随便便计划那些冷血无情的案子,哪怕让自己的亲生父母在疯疯癫癫中彻底死去,也没有什么可惜的。

但是现在。

祁墨直勾勾看着荣南的眼睛,阁下,如果你……如果你还是个男人,还是荣北的亲哥哥的话,就把责任承担起来,荣北让自己死,给了你自由啊!她的存在,影响到了荣南的行政效率的话,那么哥哥,我愿意为了你,和这个国家以及人民,付出自己的生命。

这话像是直接击中了荣南最脆弱痛苦的地方,那些他一直努力忽视的,压抑的情绪,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你要想想,荣北一个女孩子……Asuka捂住脸哽咽了,在决定要为了我们,为了国家,为了你去死的时候,内心到底有……有多煎熬啊……可是她都忍住了,你怎么能把她辛辛苦苦付出的一切,都毁掉呢!Asuka大吼着,活下去啊,荣南!荣南躺在那里,整个人一边咳血一边笑着,可是……船早就偏离了正常轨道了,一切都回不去了……不。

唐诗猛地想起了什么,还有人……从头到尾都没有公开自己的身份。

大家跟着一起呼吸一顿。

七宗罪,到现在……还差一个。

所有人猛地扭头往外看去,就看见不远处居然再次有一艘邮轮缓缓朝着他们而来,而且游轮上装满了救生艇,甲板上还有专业的水手挥舞着旗子和他们打招呼!那是……丛杉和唐诗一起从窗口看出去,看到了站在甲板上的那个男人。

连着韩让都愣住了。

隔了好久,他才缓缓出声,哥……是韩深!!!七宗罪最后一个,到了现在才被揭开身份的暴食——居然是韩深?所有人曾经都怀疑过韩让是暴食,因为他做得一手好菜,是个技术高超的厨师,可是没想过原来暴食不是韩让,韩让的哥哥韩深才是……姜戚在旁边豪华游轮上看见专业的搜救船靠近,都吓了一跳,就跟着她立刻道,韩深大哥!韩深把头扭过来。

姜戚指着唐诗他们所在的民用游轮,他们都还在那艘船上,还有薄夜,还有整架直升飞机掉下去了……救救他们,救救他们!荣南闭上眼睛,像是死心了一样。

所有人都束手就擒,连艾斯和陆依婷都放下了枪。

他最后说的一句话是,唐诗,你有没有后悔……没有彻底捅死我?唐诗看着韩深船只靠近随后派人跳下去搜救薄夜等人的行踪,才将眼神从窗外收回来,看着荣南的脸,她说。

你就,成为一个罪大恶极的人,却一辈子没有办法死去解脱,活在乞求我们和荣北的原谅里……爱而不得一辈子吧。

不得解脱派兵救援对于一个罪人来说,最可怕的惩罚是什么呢?是得不到解脱。

荣北不会回来了,而荣南还苟延残喘着。

唐诗离去的时候目光那么冷那么冰,甚至还带着点些许怜悯,她用一种如同看动物的表情,直直盯了躺在地上被白越缠绷带的荣南几秒,而后笑了笑。

荣南,你机关算尽,倾尽一整座城池,到头来……还是什么还不回来。

当初因为你的怀疑酿成的罪恶,已经被埋在了时光的长河里。

哪怕你用那么多人的生命,用飞机失事来做实验,一样没有办法穿越回过去。

唐诗顿了顿,转身离去,艾斯和陆依婷放弃了挣扎,看见唐诗走来,女人眸光如同淬炼过的钢铁,冰冷到连火都无法融化的地步,她盯着他们两个,随后道,把荣南保护起来吧。

艾斯和陆依婷愣住了。

唐诗轻轻笑了几声,荣南,这是荣北,是被你害死的所有人,是我,是薄夜给予你的惩罚——你这辈子得不到大家的宽恕,永远,孤独地死在总统这个王位上吧!那个时候,荣南躺在地上,原本稍稍愈合的刀口一下子又崩裂出鲜血,刺眼的颜色让白越都忍不住大喊了一声,阁下!请不要激动——荣南的脑子里轰的一声炸响,他想起了荣北的遗物——那本日记本,最后一页,只写着从别的地方誊抄来的寥寥数语。

我没有输给别人,只是输给了你的总统王座。

荣南,您当真不悔吗?既如此,便祝吾王,坐拥万里江山,永享无边孤寂!荣南闭上眼睛,眼角有眼泪被逼出来,缓缓落下。

唐诗……唐诗想走,出去和韩深碰头,却被荣南叫住。

叶惊棠和祁墨一下子摆出了防备的姿势,怕荣南又要一下子来什么突击,只是没想到的是,荣南居然对着唐诗的背影缓缓伸出了手,那沾满了鲜血的手,现在也终于……染上了来自他自己的血。

他道,别回头……让我,看着你的背影。

像那个女人的背影。

唐诗一顿,红了眼眶,手指死死紧握。

这江山太难割舍,坐拥亦如揽君身。

唐诗道,荣南,你当时身边只有荣北的时候……可有想过,有朝一日,你们会沦落到这样阴阳相隔,一生一死的地步?荣南摇头,随后惨白着脸,轻声地笑着说,没有,唐诗,从来没有。

结束了。

唐诗强忍着自己声音的颤抖,荣南,你这个……她说不下去了,一切都结束了,连同那架落入水里的直升飞机一起。

连同薄夜最后一眼,惊鸿一瞥一起。

唐诗在想,薄夜最后一眼到底会想向她传达什么,可是现在这一切,都已经无所谓了。

薄夜……我会带着你给我的所有伤害和温暖,披荆斩棘活下去。

韩深带来的游轮让大家都获救了,甚至连同荣南一起,荣南被人抬在担架上出来的时候,韩深都惊了。

随后,男人狠狠握紧拳头喊了一声,阁下。

你还会喊我啊。

荣南惨笑道,我以为你们都不会再认我这个总统阁下了。

唐诗转身离开,不去管七宗罪和荣南之间的事情,一个人走到了甲板边上。

她看见了从最开始汹涌的海现在一片风平浪静,像是什么都过去了,大家都得到了拯救,那些掩埋在岁月深处的真相,以一种惊人的姿态终于被撕裂而出——见到了阳光。

唐诗迎着海风,看着海平面上逐渐升起的太阳——原来他们已经整整抗争了一个晚上,现在……终于到了太阳又要重新升起来的时候了。

唐诗抓着甲板上的栏杆,轻声道,薄夜,天亮了。

你在哪儿呢?没有人能够给出回答。

有人来到她身边,你哥哥唐奕找到了,现在被韩深带去了客房休息。

丛杉手上缠着绷带来到唐诗身边,你很聪明,把那个定位戒指戴在唐奕手上,我们才能找到他。

唐诗红着眼眶笑了笑,随后偏着头说,那个……是薄夜给我的,你应该知道。

丛杉顿了顿,随后才低低应了一声,嗯。

薄夜想用这个让大家找到我。

唐诗又将目光投向那个海平面,可是我……找不到他了。

薄夜连同直升飞机一起沉默了。

甚至同时消失的还有温明珠,阿龙,克里斯,尤金,蓝鸣。

整个风神组都在拼了命救人,叶惊棠带来的人也和风神组的成员一起不停地潜入深海寻找他们的踪迹。

可是那么大一片海,苍茫辽远,谁能找得到他们?需要……需要一种更加绝对,更加强大的力量……来派兵力下去……叶惊棠猛地想到了荣南。

那个,罪孽深重的总统大人。

他跌跌撞撞去了病房,可是在还没靠近的时候,就听见里面传出的声音。

荣南!是祁墨。

叶惊棠看了一眼,吓了一跳。

是祁墨抓着荣南的衣领,旁边艾斯和陆依婷纷纷伸手阻拦他,但是祁墨不管不顾,红了眼对着荣南道,以总统的名义,派国家军队下去救他们!荣南脸色苍白,你是在求我吗?不是求。

祁墨抓着荣南衣领的手缓缓颤抖,是在给你……赎罪的机会。

荣南猛地一顿,瞳孔缩了缩。

祁墨嘶吼出声,那一瞬间,眼泪跟着飞溅,我现在命令你派军队下去救他们啊!荣南,你知道吗,那是人命啊!和荣北一样,是活生生的人命啊!你还想要再眼睁睁看着他们去死吗?已经经历过一次这样的痛苦了,已经再也没办法承受第二次摧残了!荣南哑了嗓子,面对祁墨的嘶吼,他终是无力的闭上眼睛,随后对着艾斯伸出手,道,以我的名义……发布命令,搜救这整片海域,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把直升飞机和薄夜他们……统统找出来!祁墨松开荣南,随后站起来,跌跌撞撞往外面跑,我和你们的士兵一起下去,我也要下去救人!唯有等待奇迹出现你冷静点!洛凡捂着伤口被人搀扶着走出来,他还是那张淡漠的脸,只是这一次脸上带着些许疲惫,祁墨,你冷静点……他们比我们专业,在潜水搜救这方面上。

祁墨牙齿都在哆嗦了,你知道吗……距离他们掉入海里已经多久了,你知道吗?ventus,再不救薄夜,他……他会死啊……叶惊棠正好站在拐角,听见他会死啊这四个字,整个人浑身震了震,随后他想转身离开的时候,就看见了站在距离他不远处的唐诗。

女人脸上一片惨白,到了最后,所有的情绪都如同狂风骤雨在她眼里过境,却又被硬生生压下来,她深呼吸一口气,对着叶惊棠笑了笑。

那个笑容让叶惊棠觉得心酸。

不知道能怎么办,叶惊棠只好上前,他觉得要不是自己是个男人,这会儿挺想抱抱唐诗安慰一下的。

抱歉。

叶惊棠的眼里无比痛苦,没能够……好好和薄夜搭配,导致事情变成了这样。

不怪你。

唐诗笑了,薄夜这人就是这样,他薄夜想做的事情,谁能猜得到,谁能拦得住?可是她明明笑着,说话的语气,却带着那种,忍到了极致,连心都要碎掉的口吻。

薄夜他……计划了挺久了。

叶惊棠拍了拍唐诗的肩膀,可能后来他有所预料到,所以一直在走一步看一步,制定计划,或者说……预料最后的结局,我没想到会这样,事实上,我……我自己也不敢相信。

叶惊棠深呼吸一口气,抱歉,身为他的好兄弟,没能帮上忙。

至于温礼止,早就已经歇斯底里了,从温明珠跟着直升飞机一起掉下去那一刻起,他就要疯掉了。

唐诗和叶惊棠走到甲板边,就看见温礼止抓着手下的人,眼赤欲裂,找啊!继续找啊!把温明珠找出来!现在的他,哪儿还看得出像当初风度翩翩手眼通天的温家大公子?他这幅样子,分明就是失去了挚爱的人。

可是温明珠或许已经看不见这一幕了。

唐诗喘了口气,慢慢靠近温礼止,有什么消息吗?温礼止摇摇头,没有,薄夜那里呢?回答他的是唐诗同样挫败的眼神。

温礼止整个人差点喘不上气,他靠着栏杆,不停地喃喃着,不会的……不可能的,怎么会这样……该死的,早知道当时让温明珠一起下来就好了!我当初……应该喊她一起的。

温礼止两眼无神,看着自己的手掌心,像是想要握住什么一样,跳下来的时候,应该带她一起下来的。

我怎么能……把她一个人放在那么高的直升飞机上面呢?她胆子那么小,一定很怕……听见温礼止这样的呢喃,唐诗觉得心里酸涩,和叶惊棠对视一眼,摇摇头再次走开。

现在他们能做的,只有乞求和等待。

乞求老天爷给他们一线希望,等待那些专业的救援队能把他们带起来。

最后机会太过决绝薄夜真的很残忍对不对?迎着海风,唐诗笑着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

叶惊棠道,傻子,这种时候不用强称自己笑出来。

唐惟已经被白越他们催眠睡着了,我怕他要是知道薄夜现在生死未卜,肯定会比我……更加冲动。

唐诗转过身来看叶惊棠,薄夜是真的把一切……都已经……抱歉。

叶惊棠的声音低了下去,他这样的方式的确很决绝,但是唐诗……他保住了更多人。

唐诗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我宁可他自私点。

我还没跟他算好账呢,现在好了,他人都没了,我上哪儿去恨他?欠我的那些,我该问谁讨?叶惊棠摇摇头,唐诗,你没必要这样自己逼自己。

我还没说彻底原谅薄夜呢。

唐诗终于忍不住了,伸手捂住自己的脸,带着哭腔道,可我从来都没想过……要薄夜死……但是后来的薄夜,一次一次,做得最多的,就是为了唐诗赴死。

她根本没有办法承受这一切。

薄夜坠海的时候,唐诗脑子里什么疯狂的念头都有,甚至想要一把刀直接捅死荣南,然后自己也跟着纵身一跃。

跳下去,一起死了算了!既然这场感情,今生迎不来输赢,不如你死我活到最终点,一起离开这个世界。

薄夜,地狱里,我也要和你纠缠。

姜戚此时此刻陪着韩让在一起,韩让受了伤,她很紧张地看着白越给他包扎,没事吧这边?没事。

你怎么会想到去当卧底啊……薄夜告诉我的,嘶!韩让脸上都是冷汗,但是抬头对上姜戚那双担忧的眼睛,他笑了笑,单手将姜戚搂到了自己怀里,随后笑着说,好了,我这不是没事么?姜戚知道他心情其实并不愉快,但是为了姜戚不担忧,才故意这么说的。

韩让现在一样遭受着巨大的压力,他完成了薄夜给的任务,可是薄夜呢?薄夜却这么……撒手不管了。

我是真的没想到。

姜戚回忆起当时的画面,都觉得一种惊鸿灌顶的恐惧感直直扑面而来,我在另一艘船上眼睁睁看着直升飞机被子弹射中了,眼睁睁看着他们掉下来,看着薄夜被直升飞机牵连压入海中……他会被直升飞机的螺旋桨刮到吗?这些我们都不得而知。

韩让把姜戚压进自己怀里,姜戚没事,是不幸中的万幸,若是姜戚出事,韩让觉得,自己怕会是第二个歇斯底里的温礼止。

温礼止都快要疯了。

如果有空,你可以去陪陪唐诗。

韩让是这么说的,我觉得,比我们,此时此刻的唐诗……更加需要有人陪着。

姜戚点点头,嗯,我等下就去找她。

而这个时候,唐诗正和叶惊棠在甲板上看着海平面,两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很复杂,到头来各自叹息一声。

唐诗道,可能……希望不大了吧。

都过去三小时了。

一批又一批的专业人员跳下去了。

若是薄夜他们还活着,现在也肯定在海上游得精疲力尽,危在旦夕。

唐诗红了眼眶,薄夜怎么能这么自私呢?你别多想。

叶惊棠无语伦次,在这种时候,他居然不知道说什么来安慰唐诗,他觉得他比起唐诗来幸运很多,起码最重视的人平安无事。

唐诗闭上眼睛,走吧,我想回去休息了。

这场战役彻底掏空了她,唐诗已经无力去面对接下去的一切了,她只能一个人在甲板上走了一圈又一圈,随后走到下面休息室。

推门进去最大的一间,发现大家都在里面。

小月亮,芳芳,老王,还有七宗罪等人,通通都在里面。

你没事吧?看见唐诗来,大家纷纷站起来给她让位置,唐诗带着歉意笑了笑,不好意思……哎呀,说什么呢!芳芳眼睛还是红的,明显是因为阿龙也被牵连了,小月亮没有芳芳那么坚强,直接在哭嚎自己的哥哥蓝鸣下落全无的事情。

唐诗觉得对不起他们,想说什么,张了嘴,却发现声音都是带着哭腔的。

察觉到唐诗这样,芳芳虽然难过,但是她还是过去拉着唐诗的手,主动来宽慰唐诗,表情怎么不是很好啊,是不是人不舒服?你要不,休息一会吧?你别安慰我了。

唐诗声音在哆嗦,你自己都快要哭了,还要安慰我啊?芳芳一下子没忍住,我还不是……还不是……说不下去了,芳芳捂着脸抽泣起来,我压根没想到阿龙也会被……对不起。

唐诗内心满满都是愧疚,是我……拖你们下水了。

唐诗,我们不怪你,这事情真的不怪你。

小月亮伸手给唐诗和芳芳擦眼泪,我们也是来帮忙的,只是中途出现了一点小意外而已,不怪你的。

唐诗没说话,怔怔地看着七宗罪全员。

她盯着他们六个人看了好久,忽然间笑了一声,真好啊,你们六个人又齐了。

荣北不在了,可是剩下的七宗罪六个人都到齐了,大家没有出事,统统好好地坐在这里。

我把你们保住了。

唐诗道,薄夜其实也很想让你们大家逃离被追杀的命运的吧?谢谢你们过来帮忙……祁墨上去,直接将唐诗抱进了怀里。

洛凡在一边眼神闪了闪,但是没有说话。

祁墨深呼吸一口气,压着唐诗的头发道,傻姑娘,是我们要谢谢你,谢谢你和薄夜。

能够认识唐惟,随后通过唐惟认识唐诗和薄夜,是祁墨这辈子做的最不后悔的一件事。

因为他遇到了能够交付生死的朋友,原本以为这辈子只有和洛凡两个人孤独下去了,但是唐诗和唐惟给他们带来了很多生活的乐趣,薄夜也让他看见了很多新的知识面。

薄夜一定会没事的。

祁墨道,如果这次薄夜没事,唐诗……你们两个一定要好好的。

唐诗嘴巴上说着嗯,一颗心却直直往下沉。

不可饶恕滔天大罪如果这一次没事……可若是,有事了呢?那这一别,便是永别。

薄夜,我们来世再纠缠。

这天傍晚大家还是被韩深送到了港口边上,小月亮哭喊着不想下船,我哥哥都还没消息呢!凭什么——凭什么!我不要走!我也不要走!温礼止被人拽着,他的意志力快要撑到极限了,这都多久了,怎么还是没有一丁点消息,温明珠到底在哪……放我回去!温礼止大吼一声,见不到温明珠,我就不会离开这片海!你们都回去休息好不好!艾斯看见大家这么慌乱的样子,站在船上大吼了一声,一切交给专业的……说到这里,他也哑声了。

他要怎么说?说让他们相信国家军队的力量吗?可是在经历了生死的他们的眼里……到底还有对于荣南的丝毫信任吗?艾斯说不出别的话来了,他只能怔怔看着他们,尤其是唐诗,他的视线掠过每一个人的脸,却唯独在面对唐诗的时候,艾斯的眼神带着闪躲。

他不敢面对唐诗。

只因为,荣南是罪孽深重之人,而他,是荣南的帮凶。

为什么到现在都没有消息……温礼止被叶惊棠死死拽着,为什么——姜戚躲在韩让的怀里,叶惊棠扭头看见这幅画面的时候,只觉得心脏一刺。

可是他忍着自己所有的情绪,最后对温礼止道,冷静,冷静……我怎么冷静……温礼止红着眼睛喃喃,我平时只是对她凶一点而已,我真的没想过要她死,她跟我之间帐都还没算清楚,她怎么能没了?温明珠是生是死都应该由我来说了算……凭什么……可是温礼止的话还没说完,就看见艾斯扑通一声,直直跪在了大家眼前!艾斯低着头,跪在甲板上,迎着风,他的额前碎发被吹得纷飞,大家被这个动作吓到,随后听见艾斯说,我知道……一切都是因为我的主人导致的,我也知道,大家都是被阁下牵连才会面临现在的模样,我不知道说什么能够稍微减轻一点你们内心的痛苦,可是……可是请你们,再最后相信我们,相信阁下一次。

艾斯咬牙,将所有的怨气往下咽,你们有不满的,恨阁下的,尽管拿我出气就好!阁下是真的……真的派了军队在帮忙救援……老子不稀罕你们荣南派兵救援!温礼止怒吼一声,当初直升飞机就是姓荣的下命令打下去的,现在又装什么回头是岸假惺惺来帮忙救人!什么总统,什么狗屁!他有什么资格——你说的没错!艾斯居然没有反驳,硬生生忍下了温礼止的怒骂,阁下犯了很大的错,这甚至没办法用犯错来形容,是犯罪……是不可饶恕的滔天大罪,可是他现在也能出力,不管怎么样,先让我们来帮忙找一找……温礼止。

唐诗上前,伸手搭住了温礼止的肩膀。

所有一切都结束了男人颤了颤,猩红着眼睛,我们的力量,没有荣南动用国家军队的力量来的强大。

温礼止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所以,不如先让荣南去吧,原不原谅是一回事,他若要帮忙,就让他帮。

唐诗声音嘶哑,却带着一股令人觉得心疼的固执,艾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既然你们阁下想帮忙,就给我把所有人统统完好无损的找上来!哪怕……哪怕是尸体……艾斯没说话,对于唐诗在这种崩溃时刻还能保持着极端到痛苦的理智的态度觉得震惊,而后他重重磕了一个头在她面前,我……我代替阁下……感谢唐小姐的宽容……这不是宽容……这是破釜沉舟的孤胆!唐诗没说话,被风吹红了眼,随后转身,走。

唐诗,真的回去吗?在港口附近住几天吧。

姜戚一把抓住了唐诗的袖子,我们就在港口等消息,好不好?唐诗说完好字,再也受不住所有的刺激和打击,直直昏了过去。

唐诗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漫长的梦,梦里是和薄夜当年结婚的样子,他领了证就随便塞进口袋里,然后对着唐诗说,这也不过是给你一个位置而已,但是你休想让我真心爱上你。

唐诗在梦里对着他笑,薄夜,你哪怕再不爱我,这辈子的配偶栏上,写得始终是我的名字。

她那么固执,撞破南墙不回头,在薄夜身上摔了那么多跤,却还要继续选择和他互相纠缠。

耳边似乎有谁在缓缓唱歌。

就让我紧跟着你起承转合,让我为你写一本恐怖,谁可疑,谁可怜,谁无辜,谁苟活,我已经看到最后结果。

最后结果。

薄夜,什么是我们之间的最后结果?就让我来代替你承先启后,刻骨铭心像一本情爱。

唐诗和薄夜之间,这辈子已经超出了很多感情的范畴。

薄夜作践唐诗的时候,唐诗恨,恨不得见他痛彻心扉后悔莫及。

可是薄夜死掉的时候,唐诗又觉得自己整个人像是空了一样。

怎么会这样呢?人真的是可以被驯养的吗?薄夜……我被你的冷漠,被你的凛冽,被你给予我的痛苦所驯养了。

所以每一次,在后来和薄夜互相真的够的时候,唐诗都会觉得,又痛,又快。

越血流,越手酸,心越空,肉越痛。

千刀万剐的感情才生动。

唐诗在梦里迎着狂风暴雨奔跑,她耳边传来薄夜一声一声的呼喊,像是催命,像是诅咒,可是唐诗知道,自己穷极一生,都已经无法走出薄夜给她的梦魇。

薄夜用自己的死,成全了唐诗,成就了自己。

她会记住他,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拼命想起他,那个自己爱过恨过,到头来却连手都没有紧握过的男人。

唐诗在一天下午睁开眼睛,所有的人都围着她坐满了,随后见她醒来,一个一个都红着眼睛惊喜道,醒了醒了!她转头,看见了丛杉和唐奕,两个哥哥坐在一起,对着唐诗道,终于醒了……唐诗点点头,而后道,大家都……找到了。

小月亮哇的一声哭出来,我哥哥蓝鸣没出事,大家都在一个孤岛上,被找到了!唐诗从来没有那么一刻觉得心脏能够跳得那么快过。

真的吗?都没事吗?她说话声音都在抖了,这片暴风雨……终于,过去了吗?姜戚心疼地上前抱住唐诗,没事了,唐诗,大家都没事,唐诗……我们终于获救了。

一切都结束了,不管从哪个意义上。

温礼止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我妹妹就在你隔壁病房,你们两个要是无聊,可是互相窜房。

芳芳一边擦眼泪一边吐槽温礼止,谁稀罕!我们去看温明珠一次,你就跟仿小偷似的防着我们,混蛋妹控,不去了!温礼止道,你这女人怎么这么没有素质?芳芳说,就没素质,怎么了?你妹控很得意吗?大家的关系似乎一下子增进缓解了很多,唐奕脸上还贴着纱布,对唐诗道,还有哪里感觉不舒服吗?唐诗摇摇头,随后对着丛杉道,哥……嗯。

丛杉知道唐诗要问什么,用一句最简单的话来回复唐诗,安心。

唐诗喘了口气,随后才和大家眨眨眼睛,一觉醒来能听见这种消息实在是太好了……我都以为自己现在才是在做梦。

姜戚掐了一把唐诗,疼不疼?疼的话就是真的。

疼。

唐诗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疼死我了。

可是没有人提到薄夜,大家只字不提,像是约好了一样。

连着叶惊棠都沉默无声。

后来,所有人纷纷散去,夜深人静的时候,有人敲响了唐诗的病房门。

请进。

唐诗正好睡不着,醒着,干脆就让人进来。

门一开,唐诗有些吃惊,怎么是你?苏祁也有些意外,你没睡啊?原本想要偷偷来看看你的……唐诗失笑,你都敲门了,睡着的也会被吵醒吧?糟糕,我忘了。

苏祁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习惯性敲房门了,你被我吵醒了吗?没有。

唐诗摇摇头,随后弯腰从病床下面抽出了一个小凳子,坐吧,我正好睡不着,陪我聊会天?苏祁点点头,然后进来在一边坐下,看了眼唐诗身上的伤口,没事吧?都是些小的皮肉伤。

唐诗故作轻松笑了笑,无所谓,过两个月就好了。

苏祁见唐诗这幅表情,伸手抓了一把唐诗的头发,何必还要强撑呢?这话,叶惊棠也对我说过。

唐诗放空了视线,像是在回想,当初在甲板上等搜救队的消息的时候,叶惊棠跟我一起等,说我是傻子。

是啊。

苏祁没忍住,对着唐诗道,你就是个傻子。

傻够了,不会再傻了。

唐诗低低笑了笑,一切都……结束了……别等薄夜跟我走吧结束了……和薄夜之间长达数年的互相纠缠,以及对于迷雾中真相的追究,一切都水落石出,结束了。

你打算向国民坦白荣南的一切吗?苏祁收回自己按在唐诗头顶上的手,荣南回去还是总统,那些当初被困在伪造成飞机失事案子里的人们倒是被解放了,那些家属又哭又笑,说总算没事回来了。

唐诗顿了顿,荣南把人放了?嗯。

苏祁道,大概是……想最后做点什么?做点什么都不够了。

唐诗靠回床上,荣南这辈子,作孽太多了,他已经得不到任何解脱了。

或许这对他来说,才是最好的折磨。

每每一个人的时候,内心都会遭受非人般的折磨。

苏祁没说话,隔了许久他才道,对了,姜戚接受了韩让的求婚,他们很快要结婚了。

唐诗愣住了,没想到会有这个意外发展,随后又笑了笑,真的吗?姜戚彻彻底底想明白了?嗯。

苏祁看见唐诗笑,总算放心了一点,他们说,再也不能经历类似的事情了,要快点结婚,心里才能安心。

唐诗觉得或许这个结果是最好的,可是又猛地想起了叶惊棠。

本能告诉她,或许姜戚的事情还没那么快落下帷幕。

因为叶惊棠,根本不是一个轻易就会放手的人,他和薄夜太像了,唯有心死过一遭又一遭,直到心口寸草不生,或许才会逼着自己放弃。

大家都很好,后续都很好。

苏祁对着唐诗伸出手,那么你呢,唐诗?如果这一切都彻底完结了的话,唐诗,你又要何去何从呢?你为什么会来?唐诗问了一句,让苏祁眼里闪过异样的情绪。

沉默很久以后,苏祁叹了口气,好吧,其实……我和福臻最开始是一伙的,福臻有个妹妹,当初被安谧开车撞了,但是那一次,我代替安谧去坐牢了,出来后福臻找到我,说希望跟我联手找到安谧背后的金主。

后来发现安谧的背后是荣南。

对。

苏祁咧嘴笑了笑,我就慢慢把自己的重心放到了你们这里。

你一开始以为是薄夜让安谧撞的?所以一直在试探我和薄夜。

嗯。

苏祁承认了,可是这次我来,也是薄夜拜托我的。

唐诗浑身一颤,不可置信地抬头看着苏祁。

他曾经在某个深夜里,打电话对我说,如果他出什么事……就让我来照顾你。

苏祁摇摇头,妈的,这个家伙到底在搞什么,像是说遗言一样。

可是他说的那么快,大半夜就跟我说这么一句话,交代完了全部的后事。

我以为是开玩笑,可是没想到……没想到……唐诗隐隐颤抖起来。

唐诗,病好了,我把你接出去吧,然后,你想去哪,告诉我,我让人带你和唐惟去旅游。

苏祁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唐诗,让唐诗有些呼吸压抑,不要……再等薄夜了。

他的选择放唐诗走不要再等薄夜了。

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唐诗脸上的表情有着几秒钟的恍惚。

她像是愣住了,随后红着眼睛对苏祁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苏祁咽了咽口水,深呼吸一口气道,薄夜他……他?唐诗睁了睁眼睛,露出有些许震惊的表情,或许更深层次的……这种震惊里,还带着……些许恐惧。

她颤了颤,不是……不是说,所有人都救起来了吗……你为什么说……说薄夜,难道他……苏祁摇了摇头,唐诗,薄夜还活着,可是……很多时候,活着的人,承受的一切比死了还要可怕。

有些真相不是你能承受的。

唐诗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你们所有人……从我醒过来那一刻开始,就根本没有提到过薄夜?苏祁抿着唇,那表情看起来不是很好。

唐诗往后靠了靠,像是在往后退一样,你跟我说……到底……到底怎么了?薄夜不会让我们告诉你的。

苏祁伸手,不管唐诗的反抗将她拥进怀里,随后狠狠深呼吸了一口气,对着唐诗道,不要难过了,一切都已经结束了,薄夜他……他说,你们之间,就这样……挺好的。

挺好的。

这就是他想要的吗?唐诗整个人开始隐隐的哆嗦,不,这不是她想要的……她以为一切结束了,和薄夜之间也该有个了结,可是根本没想过,薄夜连这个机会都不给……他人呢?他没事吗?没事,江凌带着他,送去国外了。

苏祁道,这个你放心,江凌和白越在,薄夜的身体没问题的,虽然恢复可能要点时间……苏祁看着唐诗这幅样子,唐诗,你到底……到底放得下薄夜吗?唐诗笑了,笑着笑着眼泪就出来了,放下?我如何放下,我怎么放得下?和薄夜有关一切,我闭上眼睛就会回想起来,让我怎么放下?可是薄夜呢?薄夜说不要就不要了。

或许薄夜……是想让你自由。

苏祁不知道说什么来安慰唐诗,只能搜寻着自己脑子里不多的字句来替薄夜向唐诗解释,他可能,通过荣北和荣南的事情,想清楚了很多。

唐诗,薄夜认为,是他的存在,带给你伤害,让你一直做噩梦,让你一直有阴影,所以不如,他离你远去。

离她远去,还她一片安宁。

薄夜其实还让我……带给你一句话。

苏祁顿了顿,看着唐诗脸上濒临崩溃的表情,有些于心不忍,到了后来,他还是咬着牙说了出来,薄夜说……当初犯了错伤害你,是他欠你的,他可以用一切来还。

后来纠缠你想要你原谅,在你身边用各种姿态缠着你,是他……没有自知之明。

他说对不起唐诗,不应该打扰到你正常的生活。

从我的阴影里跳出去,去一个更美好,更广阔的天地吧。

唐诗,不如我们,相别于江湖。

如果你遇到了什么事,我一定会出现,所以我希望不要再见到你,那就代表你,一直是好好的。

苏祁坐在病床边,拿着手机把上面长长一段文字在唐诗面前念出来,不知道为什么,光是他自己复述这段话的时候,就已经察觉到了一种难以名状的痛苦,那么……那么亲自写下这些花的薄夜,当时承受的,到底是什么样的万箭穿心呢?到底有多爱,才会选择放手,让她自由,让她走出他身边,从此天高海阔,唐诗,我薄夜放你走。

这是我最后所能送你的,不打扰的温柔。

苏祁心疼地看着唐诗,看着她原本只是颤抖着,到后来剧烈哆嗦,最后时分,唐诗终于没有忍住自己的情绪,捂住自己的脸像孩童一样,出声嚎啕大哭。

不……不要……为什么会是这样……她还想找薄夜好好的谈一谈……薄夜……唐诗单手捂住胸口,似乎这样就可以减轻一点自己的痛苦,可是没有。

徒劳无功。

她用力发泄着的悲伤的情绪,已经连苏祁都要被感染了。

唐诗哑着嗓子哭喊,她觉得自己特别坚强,什么苦头没吃过?什么困难没有经历过?坐牢,杀人,被污蔑,什么样的痛苦她都咬着牙撑过来了,被薄夜背叛,被荣南计算,她一个人撑起了大半片天,她以为自己这辈子已经足够铁石心肠了,她什么都不怕,她什么都可以失去,所以什么都无所畏惧。

可是她没想到,单单从薄夜嘴巴里讲出来的再见两个字,就可以让她溃不成军,所有的防御,在这一刻悉数崩塌,震作粉末。

她怕,她原来特别怕。

她怕得要命,怕薄夜死,怕薄夜出事,更怕薄夜……说要分别。

他凭什么……他凭什么……!!唐诗像是疯了一样,歇斯底里地喊着,抓住了苏祁的手腕,用力攥紧,苏祁都没想到唐诗居然会有这种力量,让他觉得可怕的力道。

唐诗哭喊着,凭什么……说开始的时候就开始,说结束的时候就结束……苏祁闭上眼睛,不再去看唐诗哭得满脸眼泪的表情,喉结上下动了动,只能道,可是唐诗……这真的……是最适合你们的。

避免了受伤,避免了摩擦。

从此相爱不相见。

我知道……唐诗擦着眼泪,她不是那种喜欢无理取闹地纠缠的人,她心里清楚知道,她和薄夜之间,或许这样才是最太平,最减少痛苦的方式,我知道这一切是最好的。

可是,大结局这一天真的到来的时候……心还是会那么痛。

薄夜,你,我终于要放手了。

放手自己前半辈子的固执和蹉跎,放手我们之间的刺伤和错过。

苏祁猛地就想到了薄夜,这个后来把唐诗看得那么重,重过一切,甚至超越自己生命的男人,在最后选择放弃唐诗的时候,内心到底有多痛呢?是不是像是死了一遭一样?人间不过大梦一场纵观薄夜这辈子,从最开始的误会唐诗,让她恨他入骨,到后来慢慢揭开误会却发现造成的伤害已经无可弥补,唯有以命换命的时候,他又该有多绝望呢?见过一句话,那便是——我告诉你什么事最可悲你遇见一个人,犯了一个错,你想弥补想还清,到最后才发现你根本无力回天,犯下的罪过永远无法弥补。

我们永远无法还清犯下的……这便是薄夜这辈子最可悲的事情。

哪怕他声名赫赫,哪怕他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可是他和荣南一样,最致命的,他换不回时间。

荣南想尽一切让荣北回来,就如同薄夜用尽一切,想让时光倒流,倒流回,那些伤害都没有发生的时候。

苏祁觉得有些怜悯薄夜,他到后来付出了那么多,到头来放手却才是最好的拯救。

薄夜的心里,又曾经,有多过少没办法说出口的煎熬呢?不知道,没人会知道,薄夜从来不说。

这一切,他们都不得而知。

这天晚上,苏祁陪着唐诗在病房里坐了一夜,直到唐诗的哭声慢慢地低下去,慢慢地停歇。

而谁都没有发现,病房外面走廊拐角,站着一个拄着拐杖的男人。

他身材修长地站在那那里,面容冷峻沉默,眉眼乖戾漂亮,依稀间似乎带着随随便便回眸一瞥便可弹压山川的戾气,男人就这么站着,身后跟着沉默的林辞。

他一言不发,命运在这一刻也选择三缄其口,时间如同被人按下了暂停键,男人站在阴影里,眸光如同刀光剑影,那么冰,那么硬。

他死死攥着拳头,于走廊里矗立,如同一道坚硬,不切实际,却又冷漠漆黑。

如夜一般的男人。

许久,林辞发现眼前的人震了震,仔细看的时候,发现从男人面无表情的脸上落下一道泪。

那双如淬炼过的钢铁般的眼睛里,溢出了最后的,分崩离析的眼泪。

唐诗住院的第一个礼拜,姜戚和韩让带来了喜帖。

结婚邀请?唐诗惊喜地看着上面的字,随后将请柬死死攥在手里,我替你开心,姜戚!姜戚也道,嗯,我这次一定会……好好把握的。

我想去你的婚礼。

唐诗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可是我的身体怕是不支持我……:来吧,没事。

姜戚上前拥抱了一下唐诗,我把你的床扛过来?不要吧。

唐诗有些吃惊,太夸张了,我还是乖乖坐着轮椅,让我哥推我来吧。

都行。

姜戚弹了弹唐诗的额头,我想让你做我的伴娘,所以那一天,你得陪我换伴娘服。

啊,我身体不方便。

唐诗道,要是下礼拜我的纱布可以拆掉的话,我就陪你一起穿。

约好了。

姜戚伸出手指来,唐诗,我们都要幸福。

唐诗面上带着笑,可是她觉得自己变了。

像是变成了一副空壳,哪怕面对自己的好友还能笑出来,可是心里,却丝毫都感觉不到真正开心的情绪。

那辆车子是叶少的她的所有感觉都像是被抽离了一样,配合着他们笑,配合着医生的检查,她的伤口在慢慢恢复,可是唯独……她觉得她的心,一直都空了。

一个礼拜后唐诗落地,可以自由行动,正好韩让开着车子带姜戚来接唐诗,后天我们结婚,提前一天你得准备好。

行啊。

唐诗正牵着唐惟在医院花园里散步,唐惟听说姜戚要结婚,比唐诗还要激动,哇!那我也要穿小西装!臭美。

姜戚捏了一把唐惟的鼻子,我还请了苏祁带着薄颜一起呢。

一听到薄颜两个字,唐惟的脸一下子拉下来了,表情明显是不高兴了,啊?为什么那个拖油瓶也要来?她好烦啊,我一点都不想看见她……她不是薄夜的小孩。

唐诗觉得该让唐惟清楚一点,是苏祁和安谧生的小孩。

哪怕和我爸爸没关系,但是她和安谧的血缘是铁板上的钉钉!所以我一样还是反感她。

,唐惟的话说的很直接,连唐诗都觉得有些无力,惟惟,安谧做过不好的事情,但是,薄颜没有。

上一代的仇恨,不应该让下一代也承受。

不……我迈不过心里这道坎儿。

唐惟撇着嘴巴,妈咪,我讨厌薄颜,她太柔弱了,一丁点自己生存的能力都没有,我最讨厌弱小的。

最讨厌弱小的。

这句话从一个小孩子嘴巴里说出来,让人有些不可置信,但是唐诗看了唐惟一眼,只是叹了口气,没多说别的。

没事,或许等你长大了……就好了。

唐诗笑了笑,现在还小,偏执正常。

这天晚上唐诗住到了姜戚家里,韩让因为要忙着韩家备婚的事情,所以这几天在韩家,正好姜戚有唐诗陪着,他晚上也算是比较放心。

那我先回去了,宝贝。

韩让笑着眨眨眼睛,姜戚捂着脸说,你快走啊!老大不小了,还乱放电!亲我一下我就走。

韩让指了指个自己的脸,吻别礼物。

姜戚难得地红了脸,你搞什么嘛……快点啦,唐诗都要笑话了。

韩让凑近了姜戚,你不亲,我今晚……就不走了,睡你房间哦……姜戚像是触电一样,踮起脚来亲了韩让一口,又羞红着脸推了他一把,赶紧走,烦死了烦死了!诶……我真可怜,未婚妻赶着把我往外推……韩让油腔滑调地说了一句,随后挥挥手,拜,晚安。

晚安!姜戚气鼓鼓摔上门,眼神余光瞄见唐诗全程捂着嘴笑,脸上有点挂不下去,和她走到客厅落地窗边喝饮料,却表情一僵。

唐诗发觉了姜戚的不对劲,细心地问了一句,怎么了?姜戚怔了怔,随后看着楼下那辆停在路灯下的车子,倒退了两步。

她脸上出现了些许异样的神色,随后不停地摇着头喃喃着,不会的……不会的……唐诗吓了一跳,怎么回事?那辆车……姜戚转过脸来,看着唐诗,眼里带着些许紧张,是……叶惊棠的。

最后再见传达不到听见叶惊棠这个名字,唐诗一惊。

她也有些震惊,跟着姜戚的眼神一起往下看去,姜戚的声音都有些僵硬了,是叶惊棠……是他。

他……是在等你吗?唐诗回头看了姜戚一眼,姜戚拼命摇头,像是想要通过这个来否认一样。

可是……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别的可能呢?叶惊棠……在他们家楼下等了多久?黑色的商务车中,男人坐在那里,开着另外一扇窗,一只手伸出去,指间的烟早就烧到了最末端,叶惊棠丢掉了,继续坐在车子里等待。

姜戚站在那里,感觉整个人像是灵魂出窍了一样。

你要下去吗?唐诗转过脸去看了姜戚一眼,没事吧?我……姜戚的神色仓皇无措,我根本……不知道现在要怎么面对叶惊棠。

他后来还有找过你吗?唐诗问了一句,小心翼翼试探着姜戚对叶惊棠的感情。

姜戚退回沙发边上坐下,无助地将手搅在一起死死攥紧,他没再找过我……可是我一直,一直都会做噩梦。

在那些我以为我可以走出叶惊棠给的阴影的日子里,最无防备的时候,就会梦见他。

姜戚的声音低了下去,我真的不想再和叶惊棠有什么纠缠了,我之前做错的事情太多了,为了叶惊棠,什么都豁的出去,我觉得自己太傻,现在只想要一段安稳的感情而已……唐诗叹了口气,拍拍姜戚的肩膀,可是姜戚啊,这些事情,总该有个了断。

姜戚红着眼睛抬起头来,看着唐诗那双澄澈的眼睛,愣住了。

哪怕你不想面对也好,哪怕你想逃……可是总有一日,还是要去正面对峙,不如现在,我们把所有的一切统统解决得干干净净。

唐诗笑着说,这样,面对韩让的时候,我们也问心无愧了,不是吗?姜戚感觉自己的心跳快了几拍,低声道,唐诗你……我其实啊,很羡慕你。

唐诗的声音细细听去,似乎带着一股隐忍的痛苦。

这阵子所有人都以为她没事了,所有人都以为她和薄夜彻底落幕,这世间大家都已自由身,却没想过,那些一个人的夜里,唐诗躺在病床上睁着眼睛无法入睡的时候,脑子里想的都是谁的面孔。

唐诗道,羡慕你还可以和叶惊棠见面,聊天,还能最后和他道别。

姜戚不自觉吸了吸鼻子。

趁着还见得到的时候,把一些该做完的事情,都去做完吧。

唐诗站起来,也顺路牵着姜戚站起来,我相信你有勇气,面对叶惊棠的。

姜戚狠狠攥紧了手指,又往下看了一眼,深呼吸一口气。

下去吧,该说的话说完,做最后的决定,要叶惊棠,还是韩让。

有什么事打我电话,我在楼上等你。

唐诗推了一把姜戚,见她犹犹豫豫还是出了门,站在玄关里,唐诗红着眼笑了笑。

姜戚,我有多羡慕你,还能和叶惊棠说一句再见。

可是薄夜,我甚至已经……没有机会和你说了吧?姜戚结婚与你何干姜戚走到楼下的时候,叶惊棠那辆车还停靠在那里,不知道已经在那等待了多久,姜戚从电梯楼走出来,走到户外,然后过去敲了敲那辆车的车窗。

叶惊棠原本沉默在抽烟,可是没想到车窗被人敲了,本能反应是不是挡着后面的车主了,可是抬头一看,发现居然是姜戚。

他愣住了。

甚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姜戚站在那里,冲着叶惊棠道,你……在我家楼下,是找我吗?叶惊棠按下车窗,看了一眼姜戚,你怎么发现的?你的每辆车车牌号。

姜戚站在外面,我都背下来了。

一句话,姜戚说出口的瞬间,竟有一种想落泪的冲动。

她曾经是叶惊棠最得力的秘书,那些有关于叶惊棠的习惯和爱好,一直都没有忘记过。

人的大脑太过残忍了,但凡留下过深刻印象的东西,是无论如何都摆脱不掉的。

姜戚站在那里,叶惊棠便起身,拉开车门,走出来,再关上车,和姜戚对视。

他的身影还是那么高大挺拔,站在姜戚面前的时候,便投下一大片影子,覆盖住姜戚身上些许光线。

她看着叶惊棠覆下来,后退几步,无声地笑着,叶少,您找我有什么事吗?如此生疏的语气。

生疏到,就像是当初她为了他去和别的陌生的男人周旋一样,现如今,这种口气,居然出现在了他和她之间。

叶惊棠觉得有些讽刺,心脏深处有些被刺痛。

可是他面上还是一副无动于衷的神色,随后道,不能来找你吗?当然可以。

姜戚理了理头发,让自己努力镇定下来,只是你来找我,总是有事吧?我们之间,应该没有什么还没处理完的事情了吧?她的话语甚至称得上有些咄咄逼人。

你想听见什么样的回答呢?叶惊棠上前,姜戚便退后,直到男人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姜戚条件反射想要打开,可是叶惊棠的力道那么狠那么猛,她感觉手像是被镣铐拷住一样,根本动弹不得。

姜戚着急起来,叶惊棠,你到底在发什么疯!她说他发疯。

叶惊棠笑意愈发冷漠,你变得伶牙俐齿了。

到底是因为韩让的存在,让姜戚有了反抗他的勇气吗?叶惊棠愈发攥紧了姜戚的手,跟我走。

姜戚像是听见笑话一样,叶总,您没在逗我笑吧?跟你走?走去哪儿?叶惊棠措不及防被姜戚这种带着笑的语气给刺伤到,他觉得自己现在太过脆弱,姜戚的一举一动,对他而言,都是加倍的压力。

可是饶是如此……饶是如此……绝不放手!叶惊棠回眸,对上姜戚那张还笑着的脸,男人的眸光里出现了一种难以形容的深沉,许久他哑然出声,我听说,你要和韩让结婚了?姜戚愣了愣,随后道,是啊,怎么了?叶惊棠想说什么,姜戚便又立刻接上了自己的话,轻描淡写地来了一句,叶总,您不会连我跟谁结婚……都要管吧?他的暴怒无力承受叶惊棠被姜戚这句话问得一怔,可是紧跟着而来的是一种无法名状的感觉,他盯着眼前姜戚的脸,感觉快要认不出这个女人了。

变了……变得好大。

是因为韩让吗?想到这个,叶惊棠一把拉开车门,把姜戚往自己车里塞,姜戚吓了一跳,你又想干什么,叶惊棠,你又想逼迫我吗!姜戚这样的反抗,让叶惊棠心口一刺。

又这个词,让他根本不敢直视。

姜戚单手护着自己,眼眶已是微红,她奋力地挣扎,可是这种挣扎,让叶惊棠觉得像是被人激怒了一样,他低吼一声,装什么贞洁,浑身上下我哪儿没碰过?!姜戚被他吼得一愣,随后彻底红了眼眶。

她哆哆嗦嗦,被叶惊棠整个人摁进车子里,大半夜的虽然楼下很少有人经过,可是也会有晚回家的宿主路过这里,姜戚一颗心都被提到了嗓子眼,她拍打着车窗,想要拉开车门逃出去,却被叶惊棠一把反锁了车子。

放我出去!姜戚丝毫没想过叶惊棠还会用强迫自己这一招,你到底想干什么,这样有意思吗,叶惊棠,这样有意思吗!我觉得有意思就行。

在后排,叶惊棠一把捏住了姜戚的下巴,盯着她,瞳孔里倒映出惊慌失措的姜戚的表情,如同回到了当初姜戚小心翼翼和他相处的时候。

叶惊棠咧嘴笑了,随后道,你是真的当我死了吗?嗯?想和韩让结婚,谁给你的勇气?姜戚睁着一双无助的眼睛,叶惊棠,我的人生是属于我自己的……你休想再来掌控我。

叶惊棠没说话,只是冷笑了一声,那一声冷笑让姜戚浑身汗毛倒立,他沉默许久就伸手来抓姜戚的衣服,姜戚尖叫一声,别碰我!被韩让碰过了么?叶惊棠压低声音,带着杀意问了一句,他碰过你没有?姜戚扑扑簌簌被叶惊棠压在身下,巨大的阴影来袭,她绝望的眼里只剩下一片空洞,他……碰不碰我,和你有关吗?事到临头,还在不怕死地激怒他!叶惊棠怒极反笑,弓着背,凶狠的杀意惊天而起!姜戚目睹叶惊棠残忍地笑,心惊胆战。

她推开他,岂料男人巍然不动,如同一座山压得她喘不过气,姜戚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些许乞求,别这样,叶惊棠……我们好聚好散不行吗,叶惊棠……早知道你是这么一个人尽可夫的荡妇,我就不应该对你抱有什么期待。

叶惊棠抓起姜戚的脸,当初随随便便上了一下你,反正你男人那么多,再被我睡一次,也不算过分吧?不……姜戚闭上眼睛,眼泪顺着脸颊滑下来,她已经受够了,到底怎么样才能解脱?叶惊棠,你要怎么样才能放过我?那是我的第一次……叶惊棠……是你夺走了我的第一次……是你把我变成了一条狗,是你……想尽一切方法侮辱我……把她弄哭要多残忍她闭着眼睛,像是不敢再看叶惊棠一眼了,然而正是这种表情,让叶惊棠觉得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个巴掌。

曾几何时,姜戚都是笑着,更或者说带着讨好,天天围着他转,如同一个小跟班,见到她的时候,脸上总是灿烂的,然后会来一句,叶总,今天有什么任务吗?叶总,今天的市场部有新的消息……她从来不会把消极的情绪传达给身边的人,哪怕自己受尽了委屈,也不会说出来一个字。

叶惊棠曾经在下班以后因为忘记拿钥匙折返过公司一趟,那个时候就看见总裁办公室外面那个独立的秘书办公室里,姜戚坐在那边对着电脑打字。

她大概是在帮叶惊棠结算这一整个月的报销,夜已经深了,姜戚还没回去。

叶惊棠一直觉得姜戚身上有一股打不死的小强的劲儿,和唐诗从小名门培养出来的骄傲矜贵不一样,姜戚出生并不优越,她甚至还因为被骗导致被卖入那种风月场所——可是就是这么一个从泥地里靠着自己走出来的女人,瘦削的身躯撑起了她不屈的灵魂。

叶惊棠觉得有趣,想看看姜戚到底能忍多深,能吃多少苦,可是越是这样,便越发现姜戚的坚韧,她太要强了,什么都不说,永远都是这么一副没事人的样子。

像是天塌下来,都没办法压垮她。

前一秒可能还有点委屈,后一秒就能让自己脸上笑开一朵花来,她虚伪,八面玲珑,把自己包装成了一个什么都可以迎合,什么都可以豁得出去的女强人——可是那个晚上,那个叶惊棠折返的晚上,看见了姜戚,一个人在小办公室里打字,一边打字,她一边掉下了眼泪来。

那张不再有笑容,面无表情的脸上,在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挂满了眼泪。

那个时候叶惊棠在想,姜戚心里一定很委屈吧?他没说话,干脆钥匙也不拿了,没有打扰姜戚,直接回去了,可是第二天一早,姜戚还是那副笑着的样子比他更早到了公司,泡好了他喜欢的咖啡,穿着高跟鞋抱着文件夹站在那里,声音清亮地喊了一句,叶总早上好。

她的心……到底是用什么做的呢?叶惊棠从回忆里抽身,现在,此时此刻,看着自己身下的姜戚,忽然间就说不出一个字。

他能把这样一个虚伪却又无比要强的女人,逼到了崩溃的地步,那他……到底是有多残忍呢?姜戚只能伸手捂住脸,用最后的声音哭着说,不要……看……叶惊棠……别看啊,不想在他面前哭了,不想再被他看见自己脆弱的一面了,怎么办……别看着我了……叶惊棠……求求你……叶惊棠感觉自己的胸口从未有过的压抑,压抑到他喘不过气。

他从姜戚身上离开,像是魔怔了一样,身体不听从大脑的使唤,鬼使神差地居然伸手——伸手去靠近姜戚的脸,去擦她的眼泪。

除了痛苦再无其他叶惊棠看着姜戚,感觉她虽然还完好无损在自己面前,可是却像是在一点点崩塌。

因为遇见了他,所以才会这样。

风一吹就要散了,就要彻底散成一团粉末。

叶惊棠无法承认这种事情,无法承认,自己是……将姜戚逼成这样的罪魁祸首。

他深呼吸一口气,随后转身狠狠抽出一张餐巾纸,丢在姜戚脸上,赶紧擦一擦你那个鳄鱼眼泪。

姜戚被他这样对待,没有动,只是睁开了眼睛。

眼泪已经流干了,无所谓了,眼睛都空了。

她居然伸手见起了那张掉在车子垫子上的餐巾纸,给自己擦了擦脸。

叶惊棠像是被人打了一拳一样,从姜戚手里抢过那张纸,疯了吗!掉地上的还捡起来?岂料姜戚笑了,她咯咯笑着,笑容刺痛了叶惊棠的眼睛,叶总,这不是您赏给我的么?这样说话的语气,让叶惊棠倒抽一口凉气。

姜戚,你可别不知好歹,故意跟我阴阳怪气。

叶惊棠自己干脆重新抽了纸给姜戚擦眼泪,力道特别重,擦得姜戚脸疼。

他像是故意这么重的,可是姜戚居然忍住了,哪怕知道叶惊棠这是特意的,还是咬着牙没说一个疼字。

叶惊棠放手。

他做不下去了。

他已经……没有办法从如同对待奴隶般对待姜戚的事情上获得快慰感了。

以前,他掌控姜戚,瞧见她敢怒不敢言的样子,总会觉得内心有一种征服的感觉,可是现在。

没有了。

什么都没有了。

除了痛苦,他什么都得不到。

尤其是……被姜戚用这种,带着惊人的恨的眼神注视的时候,他竟然有一种无处可逃的感觉。

为什么……会这样?姜戚见叶惊棠停止了动作,随后她笑了一声想要站起来,又被叶惊棠狠狠推回车子后排,她道,叶总还想做什么吗?叶惊棠觉得此时此刻,自己说再多讽刺的话,做再多侮辱她的动作,都已经是无用了。

他到底想做什么呢……冒着那么大的风险,难道是故意来刺激姜戚的吗?不……不是……他过来是想找姜戚好好说话的,可是为什么局面变成了如今这样?叶惊棠恍惚了几秒,终于带着一种痛苦的语调说,姜戚,非要嫁人吗?也不知道叶惊棠这个傻子会不会和姜戚吵起来。

世界的另一端,薄夜坐在病床上,挪动了一颗国际象棋的棋子。

管人家这么多。

白越坐在他对面,自己的事儿还没解决呢。

薄夜抬头看着窗外,谁说的?解决了。

就这样了。

我听说唐诗哭鼻子了。

白越故意用无所谓的语气说到,像是说给薄夜听的。

果不其然看见薄夜眉头立刻皱起来了,白越一下子乐了,苏祁告诉我的,哭得特别难受。

薄夜你看看,到最后还要再弄哭人家一次。

总比以后让她再为了我哭好。

薄夜不知道说什么来替自己开脱,干脆也不解释了,唐诗那么坚强,应该……没事的……捧在手心好聚好散你啊你……白越叹了口气,你说你,舍不得唐诗,干嘛非要拗断呢?薄夜躺在那里没说话,自顾自看着手机,随后他抬头看了白越一眼,才道,唐诗最近……在干嘛?这么想知道,就自己去问。

白越看穿了薄夜接下去想说什么,我真是想不通,你怎么这么狠心,唐诗当时一个人哭得可难受了。

人家肯定是想等事情结束以后,好好跟你谈谈的,结果你单方面宣布结束了。

白越的话不是没有道理,薄夜听着心里难过,可是除了难过,他别的什么都做不了。

如果说这些是必须要经历的话,那么为了唐诗后生的自由和安宁,薄夜愿意忍受。

我没有多少时间了。

薄夜挪开了视线,转而看着窗外,白越,我该……去承受一些代价了。

白越顿了顿,他一边擦着自己的手术刀,一边垂下了睫毛,需要我去告诉唐诗吗?别。

薄夜艰难地从床上撑起来,他刚经历了一个相当大的手术,一不留神就会死在手术台上,不过好在江凌和白越都很靠谱,愣是把薄夜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

此时此刻的薄夜,脸色苍白,像是受了很重的伤,可是那张冷峻的脸上,唯有一双眼睛亮得出奇。

白越知道,这双眼睛只有在注视着唐诗的时候,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那个不屈不挠的坚强的姑娘,那个叫做唐诗的女人,就是薄夜漆黑世界里唯一的太阳。

不要告诉唐诗。

薄夜用这种眼神看着白越,随后深呼吸了一口气,按照她的个性,一定会追过来的。

你不想看见她吗?白越故意用一种阴阳怪气地语调问了一句,我就不信你撇的下唐诗。

薄夜,你扪心自问,你撇的下她妈?你撇的下那个每次说着恨你,却又在你出事的时候,义无反顾破釜沉舟站出来替你承受的女人吗?薄夜只觉得胸口剧痛,他舍不得,他当然舍不得!她不该被你拒绝。

白越说着,虽然我承认,薄夜你的做法是最成熟最理智的,这样避免了很多伤害,可是薄夜。

唐诗……该被你捧在手心。

也只能被你捧在手心。

除了你以外,没有别人捧得起她。

你看看那么多事情,那么多那么多的磨难……白越摇摇头,对上薄夜那双像是快要心碎掉的眼睛,他感觉无力,你们之间……还容得下别人吗?薄夜,你别现在口口声声说着放唐诗自由,哪一天真的有男人敢碰唐诗一根手指头——薄夜的眼神猛的一变。

白越压低了声音,你肯定是第一个把那个男人弄死的。

薄夜笑了笑,那笑里带着太多无能为力,那不如先让我自己死了,以后也不用听见唐诗和别人幸福的消息了。

你看看!白越生气了,干脆把棋盘推得一团乱,薄夜你真是……算了我不劝了,你们俩分开也挺好,好聚好散。

天涯海角斩你满门好聚好散。

薄夜重复了一遍这个词语,这不是好聚好散。

是他自断臂膀,是她被迫割舍。

是血粼粼的,皮开肉绽的。

不要在一起。

一周后,薄夜的身体稍有恢复,便有人找上门。

果然来了。

这个时候江凌和白越正在外面客厅里讨论最近的事情,没想到那么快就有人来了。

江凌站起来,推开门去,看见了外面站着的荣南。

男人猛地攥紧了手指,可是处于很多理由,他最后还是松开,忍住脸上所有表情,喊了一句,总统阁下。

早上好。

荣南的表情也有些虚弱,想来是当初唐诗那一刀将他伤得很深。

怎么能不深呢,那个时候唐诗以为薄夜被荣南害死了,那一刀下去,带着所有撕心裂肺的爱恨,几乎能把荣南的身体刺穿。

荣南笑道,你们……白越走到江凌身后,眼神直直盯着荣南,你是来,带薄夜走的吗?荣南的眼神压了下去,我和薄夜说好了。

嗯。

白越说是这么说着,却直接从内袋里掏出了手枪,直直指着荣南的脑门,若是我不准呢?白越!江凌伸手将白越的手臂拽下去,可是白越还是那副动作,任凭江凌如何阻拦,他都没有收回手枪,荣南……薄夜的身体,不知道能不能吃得消那几年——我会保住他。

荣南走上去,居然让白越的枪撞上了自己的额头,他没有闪躲,嫉妒,恨我的话,就开枪。

嫉妒。

他喊他嫉妒,那个七宗罪里的代号。

白越手都在哆嗦了,我告诉你……要不是为了我的朋友,我真的会直接一枪崩了你!唐诗就这么做过。

荣南咧嘴笑了笑,可是那个笑容里,竟带着没由来的寂寞,那个女人敢。

她天生孤胆。

举起刀,不顾后果,就那么死心塌地一刀刺下来,哪怕鱼死网破!白越气得胸口不停起伏,你和薄夜到底做了什么交易?!这个……薄夜应该会告诉你。

荣南用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如果他没有主动告诉你,说明……不想让你知道。

白越没说话,隔了许久,他颓然地放下了手臂。

荣南一愣。

白越低着头站在那里,随后攥紧了手指道,你进去吧。

跟在荣南身后的艾斯和陆依婷都有些吃惊,原本做好了和白越对峙的准备,岂料白越这么简单……就放过了他们。

白越抬头,眼里带着微红,荣南,我告诉你,要是这几年里薄夜出一点事——薄夜出一点事。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割破喉管的决然,七宗罪定斩你满门!天涯海角,教你全国上下都高挂白旗!艾斯和陆依婷被白越这句话所吓到,没想到白越能有这样的杀气……七宗罪他们,早就把薄夜当做了自己人,他和荣北太像了,穷极一生,都在为了最后的结局,做献身。

所以他们,早就已经把薄夜看做了又一个贪婪,一个可以出生入死的伙伴。

他的选择我的同意荣南站在那里沉默,后来才道,好,我答应你。

白越让了路,从客厅大门口走开,让荣南进去。

外面还跟着一众精英部队。

艾斯和陆依婷走进白越的秘密基地里,江凌在边上指路,二楼,左手边第一间。

谢谢。

荣南颔首,他微微低了低头,让江凌不自觉有些压抑。

荣南一边走上去,一边红了眼眶,他的背影带着一股世界尽头孤身一人的寂寥。

总统这个王座,是荣北亲手用生命让给他的。

占他满门啊……荣南红着眼笑了,白越,我已经没有任何亲人了,荣北死了,这个世界上,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这就是,万人之上的代价。

永远,都得不到原谅的惩罚。

他们进入薄夜休息的房间的时候,薄夜正对着手机上唐诗的照片发呆。

后来外面有人进来,他都没发觉,直到荣南接近了他,薄夜才猛地抬头。

对上荣南的眼睛,薄夜一愣。

你来了。

两个人对视许久,薄夜先开口道。

荣南站在那里,余光瞄到了薄夜手机上的唐诗,随后道,你在想她?薄夜没有否认,嗯,很想。

那么你进去了,会想她吗?会更想。

薄夜回答得那么快那么迅速,似乎都不用做什么考虑,也只有想着她,才活得下去。

你后悔吗?荣南侧了侧脑袋,跟我做这样的交易……明明我是,托你们下水的罪魁祸首。

当然会后悔了。

薄夜自顾自笑着,我还后悔几年前对她那么不好呢,要是时间能重来,我肯定选择另外一种方式好好对她。

荣南没说话,终于明白了薄夜的想法。

那么……请吧。

此时此刻,高贵的总统阁下,对着薄夜露出了谦卑的眼神,薄夜先生。

这个可悲却又令人肃然起敬的男人。

唯有他才足够伫立在唐诗身边。

嗯。

薄夜从床上坐起来,最后看了一眼窗外,然后,他笑了笑。

唐诗,很快就又要入冬了啊。

可是这句话,唐诗终究听不到了。

这天夜里薄夜被人接走了,七宗罪等人坐在白越的房间里沉默了整整一晚上。

到了后来,是祁墨先站起来,我想要通知唐诗。

别啊,薄夜都说了不想让唐诗知道。

Asuka无奈地叹了口气,薄夜一定不想让唐诗看见自己那副样子吧?可是唐诗有权利知道。

洛凡自然是站在祁墨那一边的,对于这件事情,意见和祁墨相同,我也觉得……唐诗应该知道这一切。

但是唐诗要是知道,肯定不会允许薄夜这么做。

丛杉一直没说话,这个时候忽然间开口道,我明白唐诗的性格,她甚至还有可能……冲过去和薄夜一起。

这个可能性相当大。

何况丛杉是唐诗的亲哥哥,肯定在某种程度上,比他们更了解唐诗。

真的要这样吗?对唐诗太不公平了吧。

祁墨试图让别人再发表意见,可是大家都是一样的选择。

和薄夜一样。

薄夜的所作所为,虽然太狠,但是相当正确。

白越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祁墨的肩膀,随后又对着丛杉道,我们有空多去看看唐诗吧,她一个人,可能静下来的时候,会难过。

嗯。

韩深点点头,不如……我们和唐诗出去环球旅游吧,带着唐惟一起。

你这个想法不错啊。

白越打了个指响,帮唐诗转移一下心情,或许能好受点儿。

还要记得封锁消息。

丛杉的眉毛皱着,别让她知道有关于薄夜的事情。

嗯,这个交给我。

祁墨道,我会和洛凡解决这一切的。

毕竟他们可是高级网络黑客师。

这天晚上,隔着漫长的距离,在白城的唐诗于家中做了一场梦。

她又梦见了薄夜,可是梦醒,依旧是孑然一身。

唐惟回去继续读书了,可是很快他又退出来,因为他没有办法接受这样的环境,最终还是选择了休学。

唐诗的老师和教导主任倍感惋惜,唐惟,你真的要放弃了吗?可能这个环境不适合我。

唐惟低着头,对不起……辜负了你们的希望,但是我回去还是会自学的,我想好了要考国外的哪所学校。

说什么对不起呢。

班主任笑着摸了摸唐惟的脑袋,老师相信你,加油,有好消息,记得告诉我一起分享。

嗯,谢谢老师。

唐惟背着书包离开了弘川学府,就像他来时那样。

到了外面,唐诗和其他人都在等他出来,见了他,唐诗挥挥手,惟惟!你也真是乱来。

唐奕无奈地笑着,就由着他的脾气,一会要读书,一会又休学,太乱来了。

唐诗当然是宠自己儿子的,没关系,我问过惟惟了,只要他不后悔,他的选择,就让他自己去做,当然后果,他也要承担。

唐诗教育自己的儿子要对自己人生负责任,不管什么选择,她允许他有,但是之后因为选择而导致改变了的人生之路,也要唐惟自己去走。

所以,他选择了,我同意了。

唐诗蹲下来对着唐惟张开手,走啦,休学的唐惟小同学,打算以后家里蹲吗?不!我要自考!唐惟眼里闪闪发光,我只是不习惯校园环境而已啦!我还是会自己学习的,何况我还有师傅,他们能教我更多,是学校里学不到的。

好嘞。

祁墨和洛凡又是一黑一白的卫衣,站在路边就像黑白双煞,洛凡依旧一张冰山脸,看见唐惟的时候微微有了些细节性的变动,你又长高了。

嗯。

唐惟被唐诗牵着手,我会长得很高很高。

会比自己的爹地薄夜还要高,还要顶天立地。

韩让在家做了一桌子菜呢。

唐诗带着唐惟上车,随后祁墨和洛凡也上了自己的车,哟,今天又是韩大厨做菜?可是薄夜我好想你对的。

车子发动,唐奕开车,丛杉坐在副驾驶,唐惟唐诗在后排,他们四个人缓缓开车回家。

这一幅场景,其乐融融,和谐温馨。

可是……可是……唐诗眼神晃了晃。

薄夜,我好想你。

那天夜里姜戚和叶惊棠决裂了。

当叶惊棠问出口那句话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在某个角度上,已经认输了。

他说,姜戚,非要嫁人不可吗?这话,甚至带着连姜戚都能听出来的颤抖。

女人被叶惊棠推倒,不可置信地看着叶惊棠,随后重复了一遍,你说什么?我……叶惊棠喉结上下动了动,随后猛地揪住了姜戚的衣领,不允许。

不允许。

绝对不允许。

姜戚感觉自己耳边像是出现了幻觉,不允许我什么?叶惊棠忍无可忍低吼出声,我不允许你嫁给别人!!这句话,带着惊心的力度,如同一枚箭矢射向姜戚的心脏,直至将她胸口从前到后整个刺穿,血粼粼的伤口被撕裂开来,她倒抽一口凉气,像是痛极了问道,叶惊棠,你怎么能这么残忍?伤我至此,到最后,连我结婚……都要一手掌控。

姜戚无法忍下去,任凭眼泪汹涌而出,我们之间不是已经结束了吗?你不是嫌我脏吗!你不是觉得我随随便便谁都可以吗!那你凭什么来说这种话——你有什么资格!叶惊棠被姜戚一连串的质问问得心脏发疼,钝钝的那种疼。

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姜戚被逼急了,会用这样的口气来和他说话。

她到底对他有多反感呢?甚至可以称得上恨了吧?叶惊棠深呼吸,姜戚,有的事情不是你说了算的。

他说不要就不要了,他想要了,又可以这样无所谓地把她叫回来吗?叶惊棠,你当我是人吗?姜戚伸手狠狠摁住自己的胸口,似乎这样心就可以不痛了一样,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你到底想怎么样?和韩让分手。

叶惊棠说出这话的时候,带着令姜戚背后发毛的寒意,然后,回来。

回来。

回来这两个字的背后,到底带着什么样的深意呢?叶惊棠想要姜戚回来,回来做什么呢?他其实是想说,姜戚……回来,重新开始。

他后悔了,他真的后悔了。

可是他一旦把那些话说出口,就变成了无比伤人的字眼,仿佛是在胁迫姜戚似的,逼她和韩让分手,然后,再被他一个人恶劣占有。

事实上,姜戚也的确是这么理解的。

她直勾勾盯着叶惊棠看了许久,随后一字一句地说,不可能。

不可能。

这三个字打碎了叶惊棠一切的期待。

他气狠了,死死抓着姜戚的肩膀,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可别逼我对韩让出手!对韩让出手?姜戚真的很想笑,面对这样气急败坏的叶惊棠。

你又来这一招,又来下三滥威胁人这一招!休想再威胁我!已被掏空不会再爱姜戚带着眼泪,大笑一声,对韩让出手?那你去呀!你在这里跟我炫耀什么?你干的掉韩让,你就把他弄死啊!我告诉你,我已经不会再被你所掌控了!叶惊棠,你要是想拿韩让,想拿整个韩家来威胁我,那你就尽管来吧!我告诉你,你叶惊棠哪怕是把韩让弄死了,我姜戚就抱着他的骨灰跟他一起死!你大不了连着我一起弄死好了!这话太狠了,狠到像极了叶惊棠。

他整个人用力震了震,瞳孔紧锁着,倒映出姜戚那张脸,那张不顾一切,近乎癫狂的脸。

她为了割舍掉和他的关系,竟心狠至此!姜戚用了最后的力气推开叶惊棠,然后在他还发着愣的时候,直直冲下车门,刚把门拉开,就被叶惊棠从后面抓住了头发,姜戚吃痛,放开我!叶惊棠不放。

他有一种隐隐的错觉,如果这一次放开了……姜戚就真的要从他手里溜走了。

不,他必须抓紧,哪怕捏碎,也绝不会让给别人!姜戚用了力气,直到几根发丝绷断,她忍着头皮上的痛,从叶惊棠身边离开,刚要往小区里跑,叶惊棠便追上来,姜戚!姜戚顿了顿,转过身来,红着眼睛,眼里像是有一把火在燃烧,要烧光他们两个,直到烧成灰烬。

你再过来,我就报警。

报警?叶惊棠像是听见笑话似的,你在我面前说报警?谁敢跟他叶惊棠对着干?不……大不了一起身败名裂。

姜戚咯咯笑着,一边笑一边退后,大不了,我不要我自己这张脸,也要你在圈子里臭了名声,一辈子!叶惊棠死死攥着手心,从刚才姜戚逃出车子以后,他就没有松开手过。

他道,跟我走。

跟他走。

若是换做以前,姜戚会觉得自己找到了依靠,或者说……终于有一个能回家的地方。

、可是现在。

漂泊不定的她,已经找到自己的港湾了。

姜戚笑红了眼眶,不,叶惊棠,我说过无数次了,不要再来纠缠我,哪怕你曾经救过我,我也已经还清了,叶惊棠,我姜戚,不欠你什么了!不欠你什么了!所以你,拿捏得住我吗?叶惊棠怔怔地站在那里,胸前像是被凿开了一个洞,冷风呼呼地往里吹,吹得他全身上下手脚冰冷。

怎么会有人,有这样冷漠的眼神呢?她以前分明……眼神灼热,眉梢暧昧,为什么如今……会冷到这种地步呢?叶惊棠站在那里,试图最后还要挣扎,姜戚。

够了。

姜戚抬头,直视叶惊棠的眼睛,叶惊棠,你走出去瞧瞧,全天下没有一个女人比我更爱你——可惜了,我现在,不会再爱了。

不会再爱了。

叶惊棠。

那个爱你的姜戚,已经被你掏空了,从几年前到现在,为了回报叶惊棠把她从那种风月场所里救出来,姜戚用自己的一切在替叶惊棠卖命。

到头来,落得这样一个不得好死的下场。

与你有关以后无关那一瞬间,姜戚脑海里掠过了很多回忆。

都和叶惊棠有关。

她想起自己曾经在那种不堪入目的场所里被人拍卖,那时候的姜戚眼里全是恐惧。

恐惧有人能不能把自己救出去,随便是谁都好,只要把她救出去……那些男人在看见姜戚的脸的时候,看着她穿着那么少的布料被关在笼子里缓缓推出来的时候,场下的男人统统沸腾!于是,一轮又一轮的天文数字在姜戚的头顶滚动,有人甚至出了天价要将她拍卖回去做自己的禁脔,姜戚害怕,可是她……根本没有办法反抗。

抬头那一刻,隔着那么多躁动的人群,她和一双琥珀色的瞳孔对视。

毫无感情的,如同无机物一般的,浅金色琥珀瞳孔。

所有人都在拍卖姜戚,唯有他一动不动,面无表情,像是在观赏者一种闹剧,眼神深处甚至还有一些嘲讽,这样冰冷的眼神,让姜戚浑身上下血液都跟着冻住了。

人群之中,叶惊棠眼神冷漠,盯住姜戚那张脸,他们对视那几秒,周围似乎万籁俱静。

而后男人缓缓地笑了笑。

他对自己的助理说,把她给我买下来。

这一句话,彻底扭转了姜戚的人生。

她被叶惊棠买下,以为是新生,却又带着恐惧,唯恐自己刚出虎穴又入狼窝,可是叶惊棠那一夜并没有碰她,只是让她站在那里,男人从上到下打量。

许久,那张薄情的唇里慢慢吐出两个字,完美。

你叫什么?我叫姜戚。

很好,我叫叶惊棠,从今天起……就是你的主人。

叶惊棠。

这个名字从此深深烙在姜戚的血肉里,她注视着叶惊棠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像是被蛊惑了一样,无意识地喃喃着,叶少……您的眼睛真好看。

叶惊棠一顿,随后垂下眼睛,手指似乎是随意敲击着沙发上的扶手,声调明显有些愉悦,嗯,挺识时务,我蛮喜欢有人夸我,姜戚,你很乖。

姜戚瑟缩了一下,叶惊棠的语气那么暧昧,可是暧昧深处,却是冰冷的疏离。

叶惊棠上前,一把捏住了姜戚的下巴,强迫她对视自己。

姜戚对上那双浅金色的瞳孔,总觉得那眼底像是浮着一圈金粉,闪闪烁烁,浅浅深深,像妖物。

觉得好看,就多看会。

叶惊棠和姜戚对视,让她根本挪不开视线,要知道,美的东西,是最具有杀伤力的。

姜戚……这样的优势,你也有。

你也有。

他的手指一寸一寸往下,你的身体,你的脸,在男人眼里,同样很美。

那个时候,姜戚猛地回神,被他冰冷的语调所拉回现实,忽然间明白了叶惊棠买下她要做什么。

他说,我要的,是你这张脸。

从那天起,姜戚成为了叶惊棠的秘书,他将她培养成一个果断又豁得出去的女人,姜戚为了叶惊棠,各种下三滥的手段无恶不作,只要能为叶惊棠取得利益,她咬着牙,有什么抗不过去?叶惊棠甚至偶尔会欣赏姜戚的坚硬,从骨子里带出来的坚硬。

可是也因为姜戚,他从来不碰她,他觉得脏。

姜戚为了他,勾引了很多他的合作伙伴,所以叶惊棠不屑。

这种女人,只需要,永远为他卖命就好了。

可是他没想过,这样一个,愿意为了他,把自己弄到声名狼藉的女人,若是爱上他,他又该当如何。

从回忆里抽身,姜戚看着眼前那张脸,忽然间觉得,自己已经没有办法再做到像以前那样,傻傻地替叶惊棠解决一切了。

恭喜你,让我放弃你。

姜戚低低笑了一声,这是你亲手成全我的爱情,也是你亲手自己送给自己的惩罚。

叶惊棠,我不是唐诗,你也不是薄夜,薄夜甚至还会悔悟,会拼尽一切去弥补唐诗——而你,根本没有。

根本没有。

你给我的,一而再再而三,只有痛苦。

你看看薄夜为了唐诗辗转反侧难以入睡的时候,叶惊棠,你就没有一丁点的触动吗?但是姜戚说完这些话以后,就把所有的情绪都忍住了。

她觉得,面对这样的叶惊棠,再说多少话,都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叶惊棠眼睁睁看着姜戚眼里的情绪变化,随后道,你说完了吗?说完了吗?姜戚咧嘴笑了笑,他已经不可能做出什么改变了这就是叶惊棠和薄夜的不同之处。

姜戚站在那里,冲着叶惊棠笑完以后,她转身,轻描淡写丢下一句再见,随后转身离开。

再见。

这是姜戚送给叶惊棠的最后一句话。

叶惊棠觉得自己的心脏在这一刻狂跳,似乎从没想过有这样的下场。

他以为自己这样千千里迢迢过来找姜戚,姜戚一定会跟着他走的,或者说叶惊棠打心底里还是觉得姜戚是他的独有物,所以不管姜戚在耍什么脾气,他都觉得只是一时的。

姜戚最终还是会乖乖回来的,不是吗?不是。

姜戚走了。

叶惊棠在姜戚走了以后,一个人站在那里发了很久的呆,他看着空荡荡的楼下,面对那个电梯,他还没回过神来。

以为一切都还在做梦,姜戚怎么可能走了呢?可是姜戚的的确确走了,她甚至再没回头。

叶惊棠站在那里,一个人站在楼下,站到了地老天荒。

姜戚回到楼上的时候,唐诗站在客厅里,见她过来,立马迎上来,随后道,我看见叶惊棠拉拉扯扯……你怎么样了?姜戚站在那里,深呼吸好久,我……和他拗断了。

似乎这么一来,所有的都会结束了一样。

唐诗睁了睁眼睛,真的吗?他有没有怎么对你?嗯。

姜戚走过去在一边坐下,两只手死死搅在一起,但是我都拒绝了。

唐诗觉得有些心疼,看着姜戚现在这副强行撑住的表情,感觉像是看见了过去的自己。

她比谁都要希望姜戚能够从那段阴影里走出来,叶惊棠带给不了姜戚什么。

你不承认你在后悔房间那么空,哭声那么小。

姜戚缩在沙发上,感觉像是经历了一遭世界毁灭,整个人,都精疲力尽。

叶惊棠这几天很不正常。

这是叶惊棠身边几个朋友察觉到的。

薄夜已经没有别的消息了,他们几个聚起来,都觉得有些无聊,随后道,叶惊棠这幅表情跟没了老婆似的。

叶惊棠像是被人一下子戳中了痛处,眼神恶狠狠盯着江凌几秒,你少说几句,没人当你是哑巴。

白越在边上噗嗤笑。

叶惊棠冷笑,死基佬,你俩倒是挺般配啊?白越表情一僵,你说什么呢你!自己情场失意,就非要把别人都拖下水啊。

江凌垂着眼睛,没说别的。

叶惊棠盯着江凌的表情半晌,随后道,去找薄夜把。

啊?一堆人有些怪异,纷纷变了表情看着叶惊棠。

叶惊棠道,干什么?我就是想找薄夜……聊聊天。

聊聊天。

薄夜那地儿,估计跟你聊不了多久的天。

江凌有些尴尬,你懂的,叶惊棠。

薄夜现在处于一个什么样的状态,他可能都不会想要见你。

那就我见他。

叶惊棠说得斩钉截铁,不行,就砸钱,让他出来见我!……叶惊棠再见到薄夜的时候,隔了一层透明的玻璃。

叶惊棠坐在外面,薄夜坐在里面,他表情似乎还不错,只是仔细观察了一下叶惊棠以后,薄夜皱起了眉毛,你怎么回事啊。

还有脸说呢。

叶惊棠双手抱在胸前,这话像是预料到了什么?嗯,我觉得你和姜戚会吵架。

薄夜挑了挑眉,你看,现在你来找我了,所以肯定是和姜戚出问题了。

叶惊棠很不爽地想揍薄夜,但是碍于薄夜现在的身份,又只能忍住了。

你是不是觉得现在没人动得了你了?所以这样说话?肆无忌惮像是有人罩着一样。

叶惊棠不耐烦地坐在外面,我不知道姜戚会这样。

我以为,我好好说几句话,她就会……愚蠢。

薄夜在听叶惊棠讲话听到一半以后,就迫不及待地打断了所有的话,我不想再听你讲下去了,叶惊棠,你错了,大错特错。

叶惊棠有些奇怪,你想表达什么?这样根本是没办法把姜戚挽回来的。

薄夜一字一句,用眼神直直盯着叶惊棠,你犯了错误,你不能再端出这种态度来。

叶惊棠,对待自己曾经犯下错误的最好的方式,就是去承认和赎罪。

叶惊棠一顿,没想到薄夜能这么说。

不然的话。

薄夜变了严肃的表情,你会后悔的,叶惊棠。

你现在已经在后悔了,没发现吗?没发现吗?叶惊棠其实内心深处,很想把姜戚挽回,但是他自己不肯承认,可是哪怕不肯承认,却也还是要直面内心。

你后悔了,才会想来找我聊聊,因为我和你经历有些相似。

彻底放权都给唐诗被薄夜一通教育,叶惊棠怔在那里,像是没回过神来。

看着他脸上的表情,薄夜知道自己这个时候说再多还是徒劳,可是哪怕是徒劳,他还是想帮叶惊棠一把。

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叶惊棠重蹈他的覆辙。

薄夜道,时间不多了,叶惊棠,趁着姜戚还在,和她好好谈一谈,把你想告诉她的,统统传递给她吧。

叶惊棠没说话,薄夜站了起来,离开了自己原本坐着的位置。

后来的后来,薄夜的身影要消失在房间里的时候,叶惊棠才想起来要做什么,他用最后的声音喊住了薄夜,那么你呢?薄夜一顿。

你的选择,就是这样了吗?薄夜。

叶惊棠眼里带着急迫的情绪,唐诗还在……等你回去。

唐诗还在等你回去。

谁都无法预测这句话给薄夜带来了多少惊涛骇浪,原本早就已经麻木的心脏在这一刻又重新跳动,只因为叶惊棠嘴巴里的唐诗两个字。

他没回头,只是咧嘴笑了笑,告诉她,不必等我了。

忘了我吧,找个好男人赶紧嫁了吧。

叶惊棠整个人像是受到了一遭无比严重的打击,男人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色,随后看着薄夜的身影消失,他隔着玻璃站在外面,眼神恍然无措。

唐诗这几天日子过得格外舒坦,尤其是唐奕回来了以后,唐奕做菜的手艺比唐诗要好点儿,跟着韩让凑一块天天研究,导致唐诗自己都长胖了不少,她捏着脸上的肉走出来,哥,今儿别再吃肉了,我们吃轻食沙拉吧。

不行。

唐奕端着碗从厨房里走出来,我的目标是把你养胖十斤。

别了啊哥。

唐诗无奈了,你快点找个女朋友吧,我算求的。

你哥我可能这辈子都要打光棍了。

唐奕满不在乎,反正咱唐家不是有唐惟这个臭小子传宗接代嘛,放心,我就是一辈子不结婚都没事儿。

说什么呢!唐诗上去捂他嘴巴,呸呸呸,你肯定会找到很好的女朋友的。

那么你呢。

唐奕放下手里的工具,声音温沉下来,他看了唐诗一眼道,你呢?宝贝,你会……再嫁人吗?这话问得唐诗一愣,她没想过这个问题,或者说,也没考虑过自己以后的路,眼下就只想把唐惟抚养成人,却忘了想自己下半辈子要怎么过。

唐诗眼里出现了一种难以形容的痛苦,而后她摇摇头,红了眼,哥,我怎么嫁人?我如何嫁人?我只想要你的未来老公以后会对你好。

唐奕有些心疼,你还在……等薄夜回来吗?嗯。

唐诗低下头去,他们都说薄夜没出事,可是又不肯告诉我薄夜到底在做什么……大家似乎都知道,可是也躲着我。

为什么不见面,为什么找不到人。

薄家的股份他统统都给我了,连着薄老爷子都同意了……薄家这是彻底放权给唐诗了。

韩冰上门唐奕接待到底出了什么事情,薄家才能把自己那么多的后路都断了,亲手让给唐诗呢?薄夜在国外有公司的,你别担心。

唐奕低声道,他国外的公司比国内的薄氏要强大好多倍,是你无法想象的那种规模。

所以薄夜估计只是暂时把国内的公司抛了而已,正好,把这些东西,作为赔偿,统统还给你。

唐诗一顿,呼吸都跟着有些急促。

因为当初薄氏……也吞掉了唐家不是吗?唐奕直视唐诗的眼睛,薄夜这个男人啊,在以自己的方式,把当初欠你的那些,都统统还给你。

薄氏这块肥肉,谁都想咬一口,但是薄夜独独只给了你,这已经足够证明很多东西。

薄氏的钱够让唐诗下半辈子都花不完。

他想让自己离开唐诗以后,让唐诗的生活有足够的保障。

唐诗没说话,只是垂在身侧的手死死攥紧。

薄夜既然希望你幸福的话,诗诗。

唐奕轻声念着唐诗的名字,你也要照顾好自己,让自己幸福,如果遇到好的,就别错过。

我想这才是薄夜……想向你传达的一切。

虽然现在找不到薄夜的人,一个字都无法诉说。

可是薄夜的心意,已经在行动里慢慢地渗透出来了。

他的每一个所作所为,都在和唐诗说再见,用一种过分温柔又沉默无声的方式。

韩让从厨房里走出来,端着一碗汤,快来尝尝!我新研发的乌鸡绿豆汤!谢谢韩大厨咯!唐奕和韩让笑了笑,正好韩让忙完手头的东西,过来看了唐诗一眼,发现唐诗的表情不是很好,就道,你有什么事不开心呀?吃点好吃的,让自己心情愉快起来。

谢谢韩让。

唐诗对于韩让一直都很感激,当初韩让收留她和姜戚,并且不计前嫌一直都在帮忙,这次的最终事件里也有他出力,这样一个男人,对于姜戚而言,是最好的港湾。

希望姜戚能在他身上靠岸,免去颠沛流离。

谢什么啊,都一家人了。

对了,姜戚还要你穿伴娘服呢。

韩让给唐诗盛了一大碗汤,赶紧多吃点营养的东西补一补,你伤口还没好全呢。

唐诗微微笑了笑,韩让道,还有两天就要和她结婚了,说实话,我真的很紧张……唐诗这辈子还缺一个完美的婚礼,可是……可能薄夜已经给不了她了。

那么,就让她以旁观者的姿态,看着自己最要好的朋友迎来幸福,或许也是一件好事。

只是她有点担心婚礼当天叶惊棠会不会来捣乱,毕竟叶惊棠这个男人,心机深不可测。

唐诗没把这话说出来,到一边慢悠悠喝鸡汤,这个时候正好门铃响了,唐奕去开门,看见姜戚拎着大包小包直接往里供。

嚯,你这是把整个商场搬回家了啊。

唐奕吓了一跳,姜戚,买了些什么啊?买了好多!身后跟着的韩让姐姐韩冰也高举起手里的袋子,看样子是和姜戚购物去了,诶诶!还有我呢!让一让——哎我操,这男人是谁啊,有点帅。

介绍相认告别单身唐奕站在那里和韩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两个人愣了好久,韩冰忽然指着他的脸对唐诗说,唐诗,这人跟你很像。

唐诗走过来帮忙一起收拾那些购物袋,笑着说,这是我哥哥唐奕,神采奕奕的奕。

这就是你传说中的哥哥……韩冰大大咧咧地说道,天啊,真羡慕有这么帅的哥哥……不像我,只有一个面瘫哥哥和一个天天捣乱的弟弟。

天天捣乱的弟弟韩让不好意思地摸着自己的鼻子,姐,我好歹也没给你丢过脸。

这话少说啊。

韩冰上去弹了弹韩让的脑门,高中时候回回惹事儿都是我替你擦屁股,你哥韩深管都不管。

我真是又当姐又当妈。

那看来是很辛苦。

唐奕在一边笑着附和一句,没想到韩让高中这么皮。

追他姑娘可多了,有的还让我带情书给他。

韩冰在沙发上拉着姜戚坐下,又特别大方地把购物袋往唐诗他们面前一推,唐诗你快挑挑,有没有什么喜欢的,拿点儿,别客气。

冰冰姐,这不大好意思吧。

唐诗切了水果端出来,你们今天怎么想到要逛街呀?韩冰是个御姐系的美人,笑起来的时候特别漂亮,当然是告别单身啦,戚戚很快就要嫁进我们家了,怎么也得疯狂shopping一回纪念一下,以后就是咱家儿媳妇了。

儿媳妇这个称呼让姜戚红了脸,随后她道,别这么说姐姐,我还有点紧张……紧张什么呀,咱家最好糊弄了,都是好说话的。

韩冰捏捏姜戚的鼻子,放心吧,不会有人刁难你的,要有,也就可能是韩让欺负你。

他要是欺负你,我肯定站在你这边。

韩家人的善良和热情,唐诗和姜戚老早就知道。

姜戚甚至以为他们过分的温柔,都耿耿于怀觉得自己配不上韩让。

那么好的韩家,兴许该让更好的姑娘嫁过去。

韩让执着地追了姜戚那么久,大家都看在眼里,所以才肯放心让姜戚跟着他。

他们两个最后要是事成了,或许也算是了却一桩心事。

唐奕在一边挨着唐诗,惟惟呢?小书房里学习呢。

唐诗说起这个还有点担心,自从休学了就开始自学了,每天看的东西我都觉得头大,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接受。

你给他找点同龄人的朋友试试?韩冰在一边热心地帮忙出主意,没准这样他就可以慢慢走出自己的世界来,不然的话,小孩子再聪明,天天没人玩耍说话,也会抑郁自闭,对以后影响很大。

嗯。

唐诗点点头,有道理,我要不过两天把薄颜接过来和他相处?你不怕他俩打起来啊。

唐奕开了个玩笑,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惟惟这个性子,肯定会和薄颜吵架。

不会的。

唐诗往书房看了一眼,随后轻声道,薄颜是个好姑娘,真的。

白越江凌他们吵架哪怕她的妈妈是个万人唾弃的坏人,可是薄颜一点都没有受到污染。

她甚至会站在唐诗这条线上,明是非,辩对错。

这天晚上韩冰要走,韩让原本想送的,可是姜戚忙着在家里搬东西,他一时半会也走不开,只能去了唐诗房间道,能不能让你哥送一下我姐啊?唐诗在看唐惟写程序代码,韩让这话让她一时之间没回过神来,后来才道,哦,是冰冰姐要回家了吗?对的。

韩让双手合十,拜托了唐诗!不知道你哥哥空不空……唐奕正好端着苹果走过,什么?我有空啊。

韩让一喜,唐大哥,你能麻烦你送我姐姐回家吗?唐奕有些意外,诶?我吗?对的。

韩让看了眼正在收拾行李的姜戚,脸上十分不好意思,我可能没空……说着韩冰就故作生气走过来了,好啊你这个臭小子,有了老婆就把姐姐丢一边了是不是!韩让立刻道,哪能啊姐姐大人,你们都很重要的,真的!好了,我送吧。

唐奕把苹果端到唐诗房间里走出来,随后道,走吧。

韩冰有些意外,多看了唐奕一眼,又偷偷对着韩让道,这真的是唐诗的亲哥哥吗?对啊。

韩让眨眨眼睛,帅不帅?韩冰点点头,帅啊!你让他送我?嗯。

韩让咧嘴笑了,这会儿开心了吗?真有你的啊。

韩冰推搡了一把韩让,得了,那我不打扰你们了,先走了,您好怎么称呼?叫我唐奕就好了。

唐奕笑了笑,就上前很绅士地替她拎袋子,这些是要带回家的吗?是的,太感谢了。

韩冰一路和唐奕肩并肩走出去,唐诗和韩让站在那里看着自家哥哥和自家姐姐走到了一起,不约而同对视了一眼。

我觉得有戏。

我也觉得。

姜戚看见了,冲过来,说什么悄悄话呢?唐诗做出嘘的姿势,我和韩让在帮忙撮合我哥和他姐姐呢。

姜戚捂住嘴巴,真的假的!不过他们俩看起来蛮配的,一个兄长,一个姐姐大人。

唐诗乐了,你这个属性词语倒是蛮精通的。

那可不。

姜戚得意地双手叉腰,网络言情,我最喜欢看了好吗?那我这类的,在你们读者眼里算什么样的?韩让故意问了一句。

傻样!姜戚红着脸一把将韩让拉开,怎么越来越厚脸皮了!见着姜戚和韩让这副打打闹闹的样子,唐诗笑着收回目光,随后有人拉了拉她的手,唐诗低头,看见了唐惟,怎么了?我师父问我,有没有看见白越哥哥。

唐惟皱着眉头,白越哥哥好像和江凌哥哥吵架了,不知道到底怎么了,大家都找不到他了。

诶?白越……和江凌吵架了?唐诗立刻蹲下来,别急,我去联系一下江凌的哥哥江歇,或许会知道。

白越背影误认女人嗯好。

唐惟点点头,妈咪,你还在等爹地吗?没想到唐惟也会问这个问题,唐诗有些怔忪,可是紧跟着来的是一种心酸的感觉,她觉得自己对不起唐惟,让他小小年纪就要承受这些思考,嗯,我在等,或许等到哪天,就忽然间不想等了。

好。

唐惟张开双臂,像是薄夜一样,抱住唐诗,我陪你等。

然而这天夜里江凌的情况不是很好。

最近他和白越还有七宗罪其他人走得特别近,导致江歇察觉出了什么不对,将他揪回家里一顿考察,你最近这是怎么了?江凌一开始没发现自己哥哥表情不对劲,只是无辜地问道,啊?哥,你说什么事啊。

我问你,你最近是不是又和那个新女朋友分手了?江歇皱着眉毛,表情很严肃,我感觉你最近……很奇怪。

江凌愣了愣,随后道,哪里奇怪了?我觉得我还是照常……你女朋友呢!江歇拍了拍桌子,女朋友去哪了!江凌看着自己哥哥这幅样子,又觉得有些好笑,哥,你怎么这么关心我女朋友?江歇就差喷火了,自己这个不争气的弟弟就顾着上下班动手术看病人,丝毫不关心一下自己的日常生活!他回回都给江凌介绍女朋友,回回都告吹,他当然要怀疑了!你是不是不喜欢女人啊?江歇干脆直接开门见山问道。

江凌张着嘴巴,没合上,隔了好久,他忽然间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笑什么笑!江歇再度框框拍桌子,我说得很严肃认真!你是不是……是不是不喜欢女人?你是怎么想出这种问题来的呀?江凌弯腰抱着自己的肚子笑,哥,我只是现阶段真的不适合谈女朋友而已。

你也知道那么多事情我都经历过来了,自然而然对谈恋爱看淡了……你胡说。

江歇忽然间走上前,逼近了江凌的脸,随后一字一句,你明明是偷偷在藏人。

江凌脸上露出了几个问号。

没啊,我和大家相处得挺好的,之前那个女朋友分手,也是因为我不想耽误人家姑娘,我想好了,要是不打算结婚,也就不谈恋爱了,不然不是耍流氓么。

那你这意思是,不要结婚的意思?江歇眉毛皱得老高,双手抱在胸前,我告诉你,我查到了!你最近和一个女人偷偷来往,关系还特别密切!江凌又是一脸呆愣的样子,天地良心,他最近这么忙,身边就是一群七宗罪的老爷们儿,哪儿来的姑娘可以藏啊!于是就听见身为哥哥的江歇一字一句说,我派人查了查,然后查到你最近一直和一个姑娘一起吃饭。

说完他将照片从身后桌子上拿过来,喏,白色长发,高高瘦瘦的。

江凌一看,差点笑喷出来。

这……这不是白越么!说来也是,白越有一头银白色的发,加上他雌雄莫辩的五官,笑起来的时候比寻常女子还要漂亮几分,难怪他哥哥会误认他为女人。

背着藏人就是白越所以江歇这是以为江凌另外私自谈了女朋友,没有和他们家里人坦白。

江凌赶紧为自己解释,真没有,哥,这是个男人……江歇哦一声,像是傻掉一样,直愣愣盯着照片看了几秒。

哦,男的。

男的。

几秒种后,男人嗷的一声咆哮起来,捏着照片,把照片挥得啪啪响,你说什么?!这是个男的?!这长头发——这脸,是个男的?!江凌要被自己哥哥这个反应给笑死了,一边哈哈大笑一边在椅子上坐下,拧开一瓶矿泉水,慢吞慢吞解释道,嗯,是七宗罪的人,长得像个姑娘,但是的的确确……江歇咽了咽口水。

江凌继续道,是男的。

江歇觉得自己世界观要崩塌了。

他跟踪了江凌这么久,结果一起和他吃饭的,居然是个男人!一个比女人还要漂亮的男人!还有什么比这个更令他想要爆炸的!江歇冲上去前后摇晃着自己弟弟的肩膀,别啊,江凌,你可别昏头啊!你为什么天天跟一男人吃饭啊?啊?你可别被他迷惑,他哪怕再漂亮,那也是个男的啊!男的啊!带把的!你俩还能谈恋爱不成吗!江凌被江歇一通劈头盖脸地教训说得没回过神来,随后他咧着嘴笑,哥,你想太多了,我没有要谈恋爱啊。

那你天天跟一男人吃饭干什么!江歇粗着嗓子吼了一声,你知道吗,家里人都等着你找女朋友呢!江凌不知道为什么被这句话说得心口一刺,可是他笑笑就过去了,转而将话题引回江歇身上,不如问问你自己,比我年纪大,怎么还没找老婆?老子的事儿……关你屁事!江歇道,你先解释解释为什么跟这么个……奇怪的男人吃饭?不会是自己弟弟看上了这个男人那张像女人的脸吧?江凌被江歇这个脑回路气笑了,我不跟男人吃饭,我难道还天天跟女人吃饭啊?那你不是更要爆炸了?说得好像的确是这么回事儿。

江歇道,你少来忽悠我,你哥我好歹也是律师,没那么容易给你忽悠。

你和男人吃饭没错,那你为什么天天就只跟这个男人吃?为什么不换个伴儿?江凌愣住了。

江歇一脸看吧老子终于问到点子上了的表情。

江凌摸着下巴,自顾自地说道,对啊,我干嘛每天非得和白越一起吃饭,搞得好像我没有别的朋友似的…………感情他弟弟原来自己都还没察觉啊!江凌抬头看了江歇一眼,总算明白自己哥哥着急的点儿在哪,我懂了,那我以后少找他,不然你老要误会。

不过我和你说一声,别想太多,我真的不可能和男人怎么样,我也没心思谈恋爱。

七宗罪里面的人就这样,还有个女生,比男生还要帅。

江歇都要被江凌绕晕了,一会男生一会女生,那到底是男是女啊?他说,那你就不能找个正常的,像男人的男人吃饭吗?江凌点点头,哦,我知道了。

不要再见少来烦我第二天,这事儿,江凌就老老实实坦白告诉了白越。

我家里人以为我和你是一对。

江凌无奈地笑了笑,以为他们发现我老和你一起吃饭,所以……白越正在做实验,培养皿还拿在手里,看见江凌脸上笑的表情的时候,他忽然间手一抖,培养皿就这么摔在地上。

江凌还在说,主要……也不想被他们误会,所以白越,下次我们吃饭的小心一点,或者说,你也不要找我那么频繁,我哥哥以为我和一个女孩子在私底下偷偷谈恋爱,没想到是你。

白越喉结上下动了动,他们以为我是女的?嗯。

江凌没察觉白越的情绪不对劲,只是道,所以我说你是个男人的时候,她们都吓了一跳。

吓了一跳。

白越低头,咧嘴笑了笑,我懂了。

江凌有些疑惑,懂了什么?我懂了,就是你其实是在委婉地转告我少来找你吧!白越再次抬头的时候,眼里已是微红一片,我懂了,你不用故意用这么老实的语气来跟我说这种事,我大不了下次离你远远的就好了!江凌退后两步,对于白越的突然间发火有些摸不着头脑,你在搞什么啊,到底……你还不知道吗?白越深呼吸,他眼神直勾勾盯着江凌,你哥哥这是怕你跟个男人谈恋爱所以才来找你谈谈的。

江凌根本没想那么多,下意识脱口而出,可是我根本不可能和男人谈恋爱啊,所以我才觉得我哥他们太无聊了,但是为了避免他们下次再找我谈谈这种麻烦,我才来跟你说的。

这番话,到底是无知……还是故意呢?白越狠狠喘着气,像是气急了,指着门口,对着江凌道,你什么都不懂!滚吧,我不会再给你造成麻烦了!江凌脾气再好,也被白越这种一而再再而三说出滚这种字眼的态度给惹火了,干脆也狠狠地笑了一声,行啊!那你自己心里清楚点就好!省得我被我们家人拉去谈话,少来烦我!白越被江凌这么一吼,倒退两步,银白色的发像是在瞬间失去了光泽枯萎一样,连带他的眼里,都失去了神采。

他只是怔怔看着江凌几秒,随后点点头,喃喃着,好啊,好啊江凌。

我们拗断,免得你被不好的名声纠缠,怪我,怪我。

他一边说着怪我,一边红了眼。

江凌看见白越这幅样子,感觉胸口有什么怪异的情绪像是要发泄出来一样,可是他用力克制下去,所有的一切故意视而不见,转身就这么走出了白越的实验室。

白越站在那里,目睹了江凌转身离开的整个过程,像是被抽空了灵魂一样,呆呆地站在那里许久,他将地上摔碎的培养皿缓缓收拾起来。

那个过程,心脏一抽一抽的疼。

江凌什么都不知道,所以也不知道那些他顺口说出来的话,对他而言有多伤人。

白越看着剩下的那一地碎片,如同他的心一样。

生死搭档灵魂伴侣祁墨等人最后在一个相当寂静的小酒馆里找到白越的时候,是这天晚上。

他们推门而入,热情的酒馆老板娘站在吧台和他们打招呼。

嗨,是过来玩的吗?老板娘红唇微扬,相当诱人,还是朋友聚会?祁墨很绅士地上去打了个招呼,随后道,来找我们一个朋友……高高瘦瘦的,头发颜色很特别。

头发颜色特别——这么一形容,老板娘一下子有了印象,随后道,哦,我知道,这个客人已经在我们店里待了一天了,白天没开门的时候就已经在了。

祁墨和洛凡对视一眼,点点头。

老板娘带着他们往包间领路,我还奇怪呢,他是怎么进来的,毕竟我们家酒馆的门也是挂着锁的,不过早上我们去看了一眼,锁是开的,可能前一天没关上,就正好让他进来了。

Asuka在一边问道,你没有报警吗?没有。

老板娘摇摇头,一开始以为他是小偷,后来发现店里什么东西都没有丢,监控录像里也没有异常,他就是进来了,然后一个人待在了包间里沉默发呆,后来到了晚上我们上班了,他就点酒喝,喝了很多很多了。

祁墨叹了口气,他是我们的朋友,最近可能心情不好乱晃悠,给您造成麻烦了。

他的酒水账单我们来结算吧,感谢您帮我们收留他。

唉,没事,帮个忙而已。

老板娘笑着摆摆手,这年头嘛,失恋的确是让人挺难受的。

我看他喝酒那个样子,像是情绪没地方发泄,才来我们这儿的。

有空啊,带他回去多说说话,散散心。

谢谢老板娘。

丛杉在边上喊了一声,老板娘说没什么大事,就替他们推开包厢的门进去。

进去后,Asuka捂住了鼻子,啊,好重的酒味……比以前任何一次都要喝得多……祁墨喃喃着,上前看见白越趴在桌子上,银白色的发从他背部倾泻下来,有一种异样的美感。

他看着白越的表情好久,白越喝多了,根本不管眼前人是谁,只是含糊道,你谁啊?祁墨去拽白越,是我,走了,你别把自己关在这里。

白越听声音,总算清醒了些许,随后看见祁墨站在自己面前,有些不愿意,不……我不要……我还想喝酒。

你到底想做什么呀?祁墨踢了一脚地上的玻璃瓶,都喝成这样了,你还要继续?白越,你是不是疯了?!白越红着眼,不知道是因为醉酒还是因为别的,我……我没事,我只是难过,我难过,可是我得不到发泄,我只能这样……老板娘说的没错。

白越需要发泄。

祁墨去把白越拉起来,白越整个人挂在祁墨的脖子上,三千白发如同银色的瀑布挥洒,他整个人重心都压在祁墨身上,祁墨往后跌跌撞撞几步,重死了。

我……白越泪眼朦胧看着祁墨,喊着他的代号,傲慢,我很难过。

怎么了?祁墨往外看了一眼洛凡,洛凡马上懂了祁墨的眼神,进来一起帮忙扶着白越,不让他摔倒。

为什么……江凌这个人,就不懂呢!白越低下头去,死死攥紧了手指,他之前跑来找我吵架,说,因为我一直和他吃饭,导致他家里人对他有各种不好的猜测,所以叫我不要再去找他了。

祁墨一顿,没想到会有这种事情。

他难道不知道吗……白越喃喃着,声音越来越低,傻子才会每天找他一个大男人吃饭!我要吃饭,找谁不好?!我干嘛天天找他!我干嘛什么事都想和他分享——我干嘛放着那么多美女不要就找他一个人啊!他又给不了我什么!这或许也是江凌奇怪的地方。

白越歇斯底里的声音让祁墨听着有些心酸,他可能……从未发现你很重视他,所以他一直也很奇怪,明明他什么都给不了你,为什么你会找他,为什么你很多事都跟他一块,为什么你放着好好的姑娘不要。

因为江凌压根没有把白越往那个方向想,所以他也会奇怪,怎么白越每天都和自己在一起?可是白越……心知肚明自己这是为什么。

这就是差距,也就是矛盾所在。

洛凡在边上言简意赅地说道,江凌对于你的感情一无所知,或许只是把你当做了一个很可靠的好朋友。

而你……却对他抱有了太多期待。

所以当哪一天,这些期待落空的时候,你,白越——白越红着眼睛看着自己的好伙伴。

直到洛凡将剩下的话统统说出来,就会痛不欲生,像现在这样。

白越身子晃了晃,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拳一样,随后他道,那我要怎么做……怎么做……祁墨的眼睛微微睁了睁。

才能像R7CKY和ventus你们俩一样……永远都是互相信任互相依靠,永远不会背叛对方呢?像祁墨和洛凡之间,一个眼神就能理解的感情,到底是一种怎样的高度呢?白越说不羡慕,一定是假的。

我和洛凡,就是彼此唯一的生死搭档。

祁墨用力扶着白越,因为感觉他会随时倒下去,所以很多时候,这些默契,需要痛苦和时间去磨炼,才能够慢慢造就。

因为一起经历过太多的事情,他们之间才会这样。

然而白越和江凌没有。

江凌身家清白,和我们不一样。

祁墨摇摇头,他不是你的生死搭档,自然……也没有和你形成超越生死的羁绊,这很正常。

白越,你该明白的,有的时候,给别人感情,就等于亲手给了别人一把可以往自己身上捅的刀子。

白越没说话,妖冶漂亮的脸上写满了一种麻木和绝望。

所以清醒一点吧,江凌是个好朋友,但是……祁墨用一种很隐晦的说法,把自己的想法表述了出来,不是一个好伴侣。

感情的事谁能猜透白越当然知道,身为好兄弟的他们,在安慰他什么,只是……只是他根本没有办法就这么说放下就放下了。

感情的事情,是放下两个字可以衡量的吗?白越不说话的时候,祁墨便沉默地看着他,隔了好久,祁墨和洛凡对视一眼摇摇头,随后道,你不如好好和Asuka聊聊天,Asuka这条路……走得比你更艰难一点。

白越看了站在门口的Asuka一眼,女人站在那里,一张比男人还帅气的脸上没有了以往的轻佻,眼角下一颗泪痣也显得有些沉重。

她冲着白越笑了笑,像是什么都不在乎,也可能是被伤透了,所以干脆什么都不要了,对白越说,想什么呢,这世界,又不是你爱谁就可以得到谁的。

多大人了,还这么天真。

光靠喜欢,根本就是徒劳无功。

白越呆呆地看着Asuka,随后Asuka冲他招招手,走了啊,美少年。

别喝酒了,回家好好睡一觉,再有什么想不通的,大家陪你聊天。

白越跌跌撞撞被祁墨他们扶着走了,走的时候,老板娘笑着招了招手,随后对白越道,小伙子,长这么好看,有什么想不开呢,人生啊,走一步看一步,也不错啊。

白越垂着眼睛,跟着他们一起坐入车中,后来洛凡发动车子,白越才出声哽咽道,你伤口好了?洛凡没吭声。

白越知道洛凡从来不在别人面前说自己的难处,毕竟他习惯了冷脸,也不善言语,可能只有祁墨知道,他受了伤有多疼。

洛凡当时替祁墨挡了一颗子弹,后来腹部受伤,祁墨下了船就把他送进了军事医院。

毕竟这是枪伤,可不是什么小伤害,而且还不能对外公开。

洛凡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衣服里面缠住的绷带,随后摇摇头说,没事,挺好的。

白越这才喘了口气,哦,等下回去,我给你换纱布。

他还惦记着自己要替好朋友照顾伤口的事儿。

祁墨不知道说白越蠢好还是太善良好,他这个性子就是一根筋,自己不吃点苦头,永远都不知道到底有多难。

回了基地,白越在几个人的注视下去洗澡,大家都觉得白越一下子变得正常了,这才是不正常的,果然到了半夜里,大家小心翼翼起来客厅绕了一圈,就看见白越一个人坐在大厅里的沙发上,灯也不开,偷偷对着手机发呆。

手机上显示的是微信界面。

微信好友江凌。

白越的手指摁在上面好久,就是狠不下心删除。

太难了……要把江凌删掉。

删掉了就代表着以后真的老死不相往来了吗?唐诗和薄夜天涯海角都能相遇,那么他们呢?他和江凌呢?白越自知不可能,摇了摇头,随后闭上眼睛咬住牙齿,最终按下了删除好友键。

江凌,还你翩翩公子的自由。

几个人在黑暗中互相看了一眼,随后大家都没有出声,还是悄悄地回到了房间里,没有打扰一个人坐在黑暗中的白越。

或许有的时候,就是这种感觉,才能让他领悟到那些道理。

天生一对结婚大事姜戚大婚,是在一日之后。

婚礼当天,姜戚穿着高定的洁白婚纱,坐在后台化妆间里,唐诗在旁边捧着一束花,笑着送给姜戚,今天要加油啊!啊,我好紧张……姜戚不停地拍打着胸口,一边的Asuka倒是笑了,你紧张什么呀,今天是你结婚,必须要高高兴兴风风光光地嫁出去。

姜戚很早就出来打拼社会,一个人吃遍了社会上的苦头,咬着牙走到今天,早就和家里人断掉了关系,所以她结婚,她的家里人并不会出面。

当然,也不会知道,某个世界的角落,他们姜家的小女儿,正要风风光光地嫁给韩家的少爷。

我还觉得有些愧疚。

姜戚低头,我没有家属要过来,怕丢脸。

我们就是你的娘家人呀。

唐诗笑嘻嘻地把自己的哥哥拉了过来,喏,我哥年纪大,让他假装你的舅舅!这也太夸张了吧!姜戚捂着嘴笑,唐诗你真是,什么主意都想得出来。

倒是唐惟在一边鼓掌,小男孩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和姜戚一样小脸通红,止不住地喃喃着,戚戚姐姐要嫁人了,戚戚姐姐要嫁人了!你戚戚姐姐家人,你这么激动干什么?祁墨在一边笑着打趣。

我也高兴啊,我终于可以看见戚戚姐姐嫁人了。

唐惟眼里是掩饰不住的高兴,一对眼睛闪闪发光,看得出来是发自内心地替姜戚赶到幸福,他道,我要做花童!必须呀。

唐诗推了惟惟一把,等下你要先出场,知道吗?还有,另一个花童是薄颜……唐惟一听这个,小脸拉得老长,怎么真的是薄颜?我早上来的时候,还在祈祷千万别是薄颜跟我一块,没想到……姜戚过去捏了一把唐惟的脸,诶,今天可是我结婚,你可不能耍小脾气。

好了啦。

唐惟有些气鼓鼓地涨着两边脸颊,我当然懂事了!你就安安心心嫁给韩让哥哥吧,我肯定不给你搞事情!说起搞事情三个字,唐诗的眉心忽然间跳了跳。

她忽然间觉得,可能今天叶惊棠会来。

想到这个可能,唐诗就觉得有些不安,她拉过一边的祁墨,忽然间凑在他耳朵旁边说了几句话。

一边的洛凡看见了唐诗和祁墨的小动作,眼神深了深。

吓得唐诗一下子坐直了身体,她总觉得,自己每次和祁墨说话的时候,洛凡那个眼神就盯在她身上,搞得她一直都很紧张。

唐诗脑子里乱七八糟什么念头都有,冷不丁从嘴巴里蹦出一句,祁墨啊,洛凡跟你不会是一对吧?祁墨也没想多,直接回复道,我跟他当然是一对啊。

……唐诗耳边轰的一声炸响,随后捂着脸倒退几步,一把抓住了姜戚的袖子,祁墨说他和ventus是一对!祁墨和洛凡一脸根本不算什么大事的样子看着化妆间里的各位,直到后来祁墨才猛地回神,等下——我说的是搭档!搭档啊!你们理解成什么了!喂唐诗!你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好吗!你再这样我要去找薄夜来治你了!唐诗说,是你自己亲口承认的!那是我没多想!没!多!想!唐惟在边上咯咯笑,祁墨对着自己的小徒弟吹鼻子瞪眼,你笑什么?我告诉你,没有我俩,你还是一个小学生!嗬,我靠自己也能努力学到很多东西!唐惟双手叉腰,你们不如去教教薄颜那个榆木脑子,就知道跟本天才的差距有多大了!一堆人在化妆间里笑开来,有人路过外面,脚步没有任何的停顿。

妈……我紧张……另一边,男方的休息室里,韩让穿着一身西装,英俊潇洒高大挺拔,韩让的妈妈满意地看着自己的小儿子,止不住地点头,这才像样子嘛!你说你平时都不穿西装,人家姜戚这么好看的姑娘,是怎么看上你的?韩让无奈地笑,妈,您怎么老帮着姜戚说话呀。

韩让妈妈故作生气说道,怎么,心里不平衡了?我告诉你,姜戚要是进了门,我估计都不正眼看你这个儿子了。

我有那么漂亮的儿媳妇,我干嘛还看你这个垃圾桶里捡来的?韩冰很不给面子哈哈大笑,韩让,你被咱妈嫌弃了!韩让委屈巴巴看着韩深,大哥,你看看我,以后你结婚,你也这么惨。

看来只有我是亲生的。

韩冰拍拍胸脯,然后上前道,不过说实话,韩让,你今天很帅。

韩让笑了笑,那可不,怎么能给我们韩家丢脸呢?韩冰眼神有点深沉,直勾勾盯着韩让,虽然平时我这个做姐姐一直不正经,不过这个时候,韩让,我想和你说句话,戚戚的身份咱大家伙都知道,她家庭不好,之前那个男人,也就是叶惊棠,对她也不好。

遇到你,姜戚自己也是努力了,所以——韩让摒住了呼吸。

他相信自己的家人,就像他的家人相信他一样。

一定要好好负责姜戚的下半辈子,戚戚这是拿以后所有的路,都押在你身上了。

韩冰顿了顿,继续道,她经不起第二次背叛,这也是她迟迟不敢给你回复的理由,她怕自己配不上你,也怕因为配不上你,导致以后会被你背叛。

我明白。

韩让无意识地攥紧了手指,姜戚给我这个机会,我一定会把握。

哪怕……哪怕姜戚的心里,还有叶惊棠的影子。

可是姜戚,只要你肯迈出这一步,剩下的九十九步,都由我来走,也无所谓。

韩让深呼吸一口气,还有十分钟要出场了。

喏,给你红包。

韩冰和韩深上前,一人一个红包给了韩让,虽然送钱俗气了一点,但是该有的规矩还是要有,毕竟结婚这么重要的事情。

小让,你是个大男人了。

因为唐诗背叛安谧都说是姜戚幸运,才能遇见韩让这种性格这么好的男人,可是……韩让在心里对自己说,姜戚,也是我的幸运,能遇见那么要强的你,才会让我自己也学会改变。

良辰吉日,人间美景,这一片人山人海都将见证他们那些风风雨雨里闯来的爱情。

会场里的来宾们都纷纷停止了原本的交流活动,坐在座位上看着灯缓缓熄灭下来,随后婚礼主持人出现在了舞台正中央。

众人一惊,随后都笑了。

hello,看见我是不是很惊奇?苏祁站在那里,手拿话筒,好了,我是今天的特别来宾苏祁,当然,也是这次婚礼的主持人,我很开心能够来参加韩让和姜戚的婚礼,给点掌声好吗?唐诗和姜戚在后台看了直乐呵,什么时候找的苏祁啊?本来是想让薄夜来的。

姜戚遗憾地耸耸肩膀,不过联系不上薄夜,正好韩让去找苏祁说能不能让他家的薄颜来当花童,顺路把苏祁拉来做主持人了。

有意思。

唐诗有些吃惊,我倒是不知道苏祁还有这个天赋。

他性格比较外向嘛,所以应该会比较擅长引导气氛。

姜戚在一边指着苏祁道,你别说,我一开始以为你会和苏祁在一块,我还指望你俩发糖呢。

你这话让薄夜听见,砍你的脑袋啊。

祁墨也跟着躲在舞台后面,做了个拿刀砍人的姿势,你信不信?姜戚噗噗笑,我信,我信!薄夜在有关于唐诗这事儿上就是小肚鸡肠,没得商量!人家在的时候又是冷脸又是白眼的。

唐诗推搡了姜戚一把,现在人家薄夜不在场,就这么背后说他,好呀你们几个。

哈哈哈。

姜戚又指着舞台说,看,你的宝贝儿子出现了。

是唐惟和薄颜。

薄颜穿着小礼裙,唐惟穿着小西装,两个人手拉着手走向舞台的正中央,然后给大家鞠了一躬。

好一对金童玉女。

你不膈应薄颜吗?唐诗笑着摇摇头,这孩子,懂事。

唐诗没有告诉过别人,当初住院和薄夜的奶奶起争执的时候,薄颜这个小姑娘私底下偷偷写过一封信塞给唐诗,上面开头就是,姐姐,对不起。

对不起三个字,从小孩子嘴里说出来,让唐诗有点震惊。

因为太多孩子都会借着自己年纪小使劲蹭便宜耍无赖,但是薄颜却端端正正地写字,说对不起。

如果我长大了,一定会好好对你,谢谢姐姐对我好,比我妈妈好。

我妈妈做了很多坏事,唐惟小哥哥骂我,我才知道。

我不会帮我妈妈说什么好话,我以为你也会打我骂我,但是你反而对我这么好,一点都不跟我说我妈妈的事情。

你是个好人。

希望你以后都开开心心的,可以种很多很多漂亮的花。

薄颜的梦想是种花,她在幼儿园和一个园丁奶奶关系很好,也只有这个园丁奶奶愿意和她说会话,所以在小孩子的心里,种花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

她不会说多么华丽的字句把这封信写得上档次,只会淳朴地表达自己的心意,哪怕有些话唐诗读来有些读不通,但是她把这个喜欢种花这个美好的心愿,真真实实地分享给了唐诗。

这件事儿,唐诗谁都没说。

她回信了,对薄颜说,好,有机会,以后一起种向日葵,拉钩。

这是她们之间的小秘密。

也是她第一次,对一个,无辜的孩子放下了自己心里的仇恨。

薄颜让她懂了饶恕。

但是那个时候,这封信薄颜没藏好,被安谧发现了,对着薄颜一顿毒打。

一边打一边说,好你个狼心狗肺的小白眼狼!居然和唐诗还有联系!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能和唐诗走一块?!我告诉你,你不配!人家唐诗和唐惟根本就是打心眼里反感你,你以为这封信写得有多真实?人家巴不得你去死!妈妈,你不能这么说她们——这句话迎来的下场,便是扑面而来的一个巴掌。

薄颜被安谧打在地上,鼻血一滴一滴落下来。

可是她攥紧了手指,小女孩第一次把牙齿咬得那么紧,紧到明明掉了满脸的眼泪,却硬是没有让一丝哭声从嘴巴里漏出来。

她眼睛红肿盯着自己的母亲,直到后来,她一字一句,用稚嫩的声音,妈妈,你做错事情了。

很多很多。

她还不怎么会讲话,所以都是用自己的水平来描述自己的认知,但是这句话,让安谧所有情绪在瞬间爆发。

薄颜,你这个吃里扒外的废物!我当初为什么要把你生下来!为什么!早知道你这么没用,我不如生下来直接把你掐死!薄颜忍受不住这种辱骂,整个人瑟瑟发抖,眼里带着惊恐。

她受够了……受够了……你以为你可以和唐惟一块玩耍?我告诉你,不可能!唐惟这辈子都是恨不得你去死的,薄颜,你就是我安谧生下来的种,你就是得背负这些东西,哪怕你一心想要对他们好,我告诉你,无用功!你不如好好巴结巴结我,哪天我嫁进薄家,一脚把你踹了,把你送去深山老林,看谁还能把你接回去!薄颜被安谧的恐吓直接吓得脸色苍白,妈妈……我……你怎么不是个男孩儿?这样薄老夫人就会对我另眼相看了……你怎么不是个男孩?薄颜抱着自己,绝望地闭上眼睛,安谧的指甲落下来,抓在她身上,一道一道红肿的疤痕,烙进她冰冷瑟缩的灵魂。

我恨你……我恨你……这段往事没有人知道——此时此刻,聚光等镜头下的薄颜,正笑得天真无邪站在舞台上,她看着自己被唐惟握住的手,整个人微微发抖。

她有点想哭。

安谧死后,苏祁接她回家,拱她吃供她穿,也带她上学,薄颜是个孩子,可是她隐隐地也有察觉。

可能……这个叫做苏祁的叔叔,和自己……或许有一定程度上的亲戚关系,所以才会领养自己。

唐奕假装姜戚亲属但是她觉得幸运,幸运自己终于从安谧手里,那个心狠手辣的亲身母亲手里解脱了。

这两位是我们今天可爱的花童小选手。

苏祁正在和他们介绍唐惟和薄颜,是不是特别漂亮,像个洋娃娃?我相信,姜戚和韩让以后一定要能生出这么好看的小孩子。

苏祁这番话逗得韩家人喜笑颜开,哎哟,苏家大少爷真会说话。

苏菲菲也来了,得意地双手抱在胸前,那可不,这可是我哥啊。

她说完这话,看了一眼周围,发现没找到唐诗。

苏菲菲有些奇怪,便问了韩冰,唐诗没来?来了。

韩冰挑眉,干嘛,想找唐诗啊?不可以吗。

苏菲菲也是大小姐性子,跟着挑眉,我不能找她聊会天吗?韩冰笑着捏了一把苏菲菲的鼻子,小贱人,我可不傻,你以前不是老是说唐诗坏话么,所以本大小姐才不放你去后台找她呢。

啊,原来今天唐诗当伴娘?苏菲菲故意骄纵地推了韩冰一把,那我可要看看她有多好看!哼!反正比你好看!不可能!韩冰和苏菲菲像是要吵起来一样,只有她们自己心里知道,不管是对于姜戚还是唐诗,她们都已经没有任何的异心。

唐诗,我也希望你幸福。

苏菲菲往舞台的幕布看了一眼,随后收回视线。

毕竟……你是薄夜认定的女人啊。

苏祁在台上和唐惟做互动,薄颜在一边就顾着卖萌,把下面一群贵妇人都收买了。

哎哟!谁家姑娘这么漂亮啊!苏祁的私生子吧!眼睛一模一样!混血儿怕是,难怪这么好看,跟薄夜儿子站一起,还挺像青梅竹马的。

青梅竹马?唐惟冷冷地转过脸去,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边,因为紧张就攥着自己一根手指的薄颜。

他从牙缝里低低地挤出一句话,离我远点儿。

啊……哦。

薄颜乖乖地退后了几步。

下边有几个刚上初中的小男孩对着薄颜笑嘻嘻道,来我这里!我给你举高高。

唐惟听了,眼神一变,立刻又道,过来!傻不傻,别离那么远!薄颜又立刻把脚步往前挪。

……麻烦。

唐惟这才满意,继续往前看,倒是幕后的唐诗看见了这些过程,笑着眯起眼睛来。

希望薄颜的那份真诚,可以传递给唐惟,让他也学会放弃仇恨。

因为薄颜,也在为了他们,和她那个可怕的母亲做着斗争。

半小时后,气氛终于被推向最**,唐诗等人上去走了个过场,说了几句住姜戚婚后快乐的话,随后在大家的鼓掌声中,姜戚终于被人牵着走出来。

唐诗定睛一看,当时就乐了。

自己的哥哥还真的充当起了姜戚的亲戚,在嘴巴上贴了两道小胡须,又故意在额头上画了几道皱纹,看起来像一个四十几岁的中年男人,但是眉眼还是英俊的,牵着姜戚出来,将姜戚的手放到了站在舞台另一端的韩让的手里。

他们有戏叶少上门唐奕清了清嗓子,随后压低声线,装出一股苍老的声音道,我的小侄女……就交给你了。

韩冰在下面和唐诗两个笑到喘不过气来。

谁……谁想出来的馊主意……唐诗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他们这里有个规矩,结婚的时候,走红毯,必须要新娘娘家的男人牵着,一般情况下都是新娘的爸爸,但是也有的家庭背景并不圆满的,就得用别人来代替。

比如此时此刻,唐奕假扮姜戚的长辈。

唐诗捂着肚子,冰冰姐,是你想出来的主意吗?在我哥脸上贴了两道胡须……韩冰点点头,对对对,我给他化的妆,厉不厉害?能想出这招,也只有韩冰这个姐姐大人了!唐诗一边笑一边扶着韩冰的肩膀,太好笑了哈哈,我哥居然被人化妆成了姜戚的大舅,我不行了,我要笑死了。

舞台上的韩让也是。

他说怎么这么扶着姜戚走过来的男人这么眼熟,还在想姜戚是不是有男性亲属过来参加婚礼了,结果定睛一看——mmp,居然是唐奕。

韩让直接在舞台上破功,笑得整个人一颤一颤的。

唐奕道,笑什么笑,结婚呢!就是这样压低声音严肃的样子,更显得好笑了。

韩让摒着自己想笑的感觉,道,谢……谢谢大舅。

辈分凭空升级成了大舅了。

唐奕摸了摸胡须,嗯,感觉还不错。

好好照顾姜戚。

唐奕道,姜戚没有娘家人,我们唐家,就是她的娘家。

看似是开玩笑的一句话,却让姜戚红了眼眶。

她用余光瞄到了舞台下的唐诗,看见她正对着自己竖起大拇指,意思是让她加油,不要害怕。

一切有唐诗和唐奕给她撑场子呢,她姜戚一个人来结婚怎么了,不丢人!唐奕转身下台,走到下面,和唐诗迎面撞上,唐诗道,你这招有点厉害,怎么没提前告诉我?我也是临时和冰冰想到的,总不能让姜戚一个人走吧,一不合规矩,二,怕外人看不起姜戚。

唐奕看了眼自己的妹妹,然后撕下了自己嘴巴上的两到胡须,我们不能让姜戚被人看扁了,以为她没有娘家人,好欺负。

嗯。

唐诗拍拍唐奕的肩膀道,虽然有点乱来,但是我支持你。

话说她大哥什么时候和韩冰关系这么好的?忽然间就喊起了对方冰冰……唐诗摸着下巴,和后面的祁墨交换眼神。

嗯,有戏有戏。

可是二十分钟后,前方舞台传来了躁动声,唐诗敏感察觉到了不对劲,掀开幕布往外面看了一眼,这一眼,她吓得脸色全无。

她在幕后喊了一声祁墨,祁墨,叶惊棠来了!什么?!闻言,祁墨立刻打开电脑,开始搜查叶惊棠的手机IP地址,我明明定位到他就在自己家……祁墨猛地想到了什么,该死的,难道叶惊棠想到了这招,所以故意将手机留在了自己家里?!终究要来不如面对叶惊棠多聪明的人,一定会想到有人可能定位自己,所以将手机丢在了卧室里,干脆什么都不带,孤身一人,就这么来到了姜戚的婚礼现场。

那一刻,姜戚红了眼眶。

他……终究还是来了。

连我结婚,都要践踏吗?叶惊棠。

韩让看见叶惊棠那一刻,直接将姜戚搂到了身后,你来干什么?叶惊棠浑身上下都是一身黑,高大挺拔地迎着姜戚走来,每一步,都踩碎了姜戚的期待。

直到他站到了姜戚的面前,那一刻,他残忍地笑了笑,干什么?当然是来……砸场子的。

韩家人发现事情不对,一下子封锁住了各种媒体接下去的行动,然后韩让站在那里,死死护着姜戚,她已经,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了。

这只是她单方面的认为而已。

叶惊棠眯眼笑,几乎一眼就能将姜戚看穿,姜戚,我身边……是这么容易就可以走掉的吗?姜戚红了眼眶,叶惊棠,你不要乱来,今天我结婚……一定要这样撕破脸皮吗?叶惊棠,都到了这种时候了,还不肯放过彼此吗?叶惊棠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坚持一些什么。

可是他知道,如果这个时候他还不出现,或许以后……都得不到姜戚了。

所以哪怕这种事情令人不齿,他也要来。

姜戚。

叶惊棠喉结上下动了动,随后对她道,跟我走。

韩让当时变了表情,韩家人也站出来,叶少,你搞什么啊,今天我们韩家大喜的日子!大喜的日子。

可是为什么……他一丁点都感觉不到开心呢?并且,他觉得难受。

一种喘不过气来的难受。

叶惊棠看着在韩让身后的姜戚,很多话想说,可是这一刻他脑子里掠过的,居然只是寥寥数语。

她穿婚纱的样子真美。

可惜新郎……不是他。

叶惊棠被一种锥心的疼痛激得浑身都过血一般的麻,随后他用一种只有台上他们三人听得见的声音道,姜戚,跟我走,我们重新来过。

我们重新来过。

这话里到底包含了多少叶惊棠无法说出口的退让,姜戚不得而知。

只是被这句话,激红了眼眶。

叶惊棠以为,这样就可以了,可是没想到,姜戚只是低低笑了一声。

跟薄夜学的吧?以为这样,就可以把我再骗回去。

她握紧了拳头,可是叶惊棠啊,你有薄夜那种觉悟吗?哪怕你有,我,也不是唐诗!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每个人的选择和心境都是不同的,唐诗选择原谅,因为她心怀大爱,姜戚选择不原谅——因为她想保护自己。

我不会再接受你的任何道歉了。

这一刻,姜戚站出来,站在韩让身边,在韩让诧异的目光下,她伸手握住了韩让的手,和他十指紧握。

她必须要给个说法,不止给自己,也要给这个那么热心善良的韩家。

她怎么能让保护了自己那么久的韩让寒了心呢?沧海衰竭天崩地裂姜戚用力握紧韩让,叶惊棠,你走吧。

你走吧。

叶惊棠从来都没有这样撕心裂肺过。

他明明站在那里一句话都没有说,五脏六腑却在这一瞬间,悉数随做粉末。

原来这就是……绝望的感觉吗?都到了这一步了,迎来的,还是拒绝。

姜戚红着眼对叶惊棠笑说,如果你是来祝我新婚快乐的话。

她对着台下的唐诗朗声道,诗诗,帮我安排个座位给叶少,叶少特意前来贺喜,可是贵客啊,我们怎么能亏待了呢?她还是这样八面玲珑,将所有的事情都化解得干干净净,什么后顾之忧都替叶惊棠打量好了。

可是现在,叶惊棠看着这样的姜戚,只觉得痛苦。

痛苦自己从今往后,很有可能彻底失去了这个女人。

姜戚盯着叶惊棠,笑红了眼眶,你要赢,我便亲手让给你。

叶少,别来无恙。

别来无恙。

旧情人爱过恨过,到头来仅剩一句别来无恙。

叶惊棠只觉得自己浑身都像是僵住了一样,心脏深处传来无法忽略的刺痛——原来他居然这么在意姜戚。

可是他,只能顺着姜戚的话往下,随后,从兜里掏出了一份红包,大家这才喘了口气,见叶惊棠将红包递过去——他说,当时从天上人间里拍卖签下你的合约书,就在里面。

姜戚,你自由了。

这是他最后所能做的事情。

姜戚被眼泪朦胧了视野,随后叶惊棠一步一步退场,他身影那么高那么挺,可是这一转身,就是一辈子。

她对着叶惊棠的背影说,谢谢。

最后关头,谢谢你……放我自由。

叶惊棠回到台下,唐诗一把抓住他,男人狠狠笑了一声,怎么,怕我乱来?你也知道。

唐诗声音都在抖了,虽然是自己人,可是你敢在姜戚婚礼上做什么,叶惊棠,我和你拼命——别这样啊,咱俩好歹也认识这么久了。

叶惊棠用力指了指自己的心口,我这里……多疼,你知道吗?唐诗愣住,随后松开叶惊棠,你……是真的就这么,放手姜戚了吗?叶惊棠没说话,只是弓着背,男人坐在宾客席上,背影看起来十分寂寞。

而后他捂住脸,笑得红了眼睛,唐诗,姜戚对我说,她不是你……所以薄夜那一招,对她没用。

唐诗愣住了。

而后她回过神来。

是了,姜戚就是这么干脆利落的女人。

和她的隐忍不同。

所以,就这样。

叶惊棠抬头看着唐诗,至于你……薄夜若是能回来,唐诗,别和薄夜再闹了。

唐诗一惊,你这话什么意思?叶惊棠眼里带着阵痛,打开手机看看最新的电视台直播。

唐诗忙不叠加掏出来,点开直播,听见主持人的声音缓缓传来——【近日,那些重大飞机失事案件的主谋终于被警方抓获,目前案件详细过程正在调查中……】唐诗顿住了呼吸。

随后看见镜头里出现了一个细瘦的身影,却笔直挺拔。

全程没有露脸,保密得太严谨,似乎是警方不想让这个犯罪被拍到。

只有被抓进警车的时候,男人像是受到感应了一般,微微偏了偏头,回眸一瞥。

沧海枯竭,天崩地裂。

是薄夜。

最后赎罪别等他了那回眸一瞥,薄夜在透过这个直播镜头看谁呢?谁都给不出答案。

原本一切都是安排好了的行程,薄夜就这么被人按进车子里,随后一切就尘归尘土归土。

可是最后时分,薄夜回头了。

谁都不知道薄夜在这一刻到底是想起了谁。

所以才会下意识偏了偏脑袋,哪怕没有露出全脸,却也还是冒着极大的风险回头。

毕竟薄夜和荣南之前就约好了,全程保密,让大家都不知道被抓进去的是薄夜。

毕竟所有的人民需要一个说法,需要一个抓捕罪犯的过程来让他们感到安心,那么薄夜去就是了,可是这个人到底是谁,其实真的不重要。

重要的是,抓住了。

因为原本要抓的人,就是这个国家最高高在上的人——他们一直都信赖的总统大人。

所有的,幕后黑手,都是出自荣南的计谋。

薄夜笑了笑,随后坐入警车中,他的表情淡然地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如同真凶认命,可是看着这一切,目睹了薄夜被抓所有过程的唐诗,却觉得有些无法接受。

无法接受……薄夜竟然……不,明明一切的主谋是荣南。

唐诗慌乱地将手机收起来,她不想在姜戚结婚的时候路让自己的情绪带坏了姜戚的心情,只能将叶惊棠拉到了一边,随后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唐诗说出这话的时候,声音都在抖了。

她以为薄夜说的永别就是以后别面对了,他们一个天涯一个海角,互不相干。

可是现在看来,这样的明显是错误的。

因为……薄夜是有难言之隐。

他就干脆替唐诗断了后路,死了他们两个的心!我就知道不该告诉你。

叶惊棠无奈地笑了笑,最后伸手摁在唐诗的头发上,像是在让唐诗安心一样,放心,他不会出什么事,都和荣南做好交易了。

为什么要和荣南——唐诗无法理解,为什么最后背负这一切骂名的……是薄夜……不……唐诗最清楚背负莫须有的罪名到底有多难受了。

那么此时此刻薄夜的心中正承受着什么样的压力呢?唐诗摇摇头,不该这样的,叶惊棠。

我们都知道这个最后主谋是谁……但是唐诗。

叶惊棠深呼吸一口气,认认真真看着她,看着这个因为薄夜而兵荒马乱的女人,这个国家,不能没有总统。

所以保住荣南,舍去薄夜。

薄夜没有什么不愿意,你也别以为是屈打成招。

因为薄夜是心甘情愿和荣南这么做的。

唐诗愣住了,灵魂都开始瑟瑟发抖。

薄夜说,一切的起源,也和他有关。

是他,令唐家家破人亡,才导致一切连锁的反应都发生了,他不无辜。

唐诗红了眼眶。

所以,他自愿,就这么背着所有的真相彻底沉默。

叶惊棠觉得自己很悲哀,可是现在看来,似乎薄夜和唐诗的结局,比他和姜戚的更加悲哀一点。

别等薄夜了,唐诗。

这是他最后对你的赎罪。

别再错过请你原谅唐诗所有的防御,在听见叶惊棠这句话的这一刻。

分崩离析,悉数碎作粉末。

为什么会这样?薄夜是自己主动要去的吗?她像是还不敢相信,又重复问了一遍。

叶惊棠点点头,所以……很多时候,薄夜的选择,站在我们的角度,并不是很能理解。

但是唐诗,如果你站在薄夜的角度,或许你就都懂了。

站在薄夜的角度。

唐诗摇摇头,他永远都是要顾全大局,永远都是把什么都计划好了,他觉得这样做是最好的,可是他……他想过吗,我是活生生的人,我们都是有感情的,根本做不到就麻木地按照他的计划行事——唐诗。

叶惊棠用一种唐诗看不懂的眼神,盯住她,直到叶惊棠自己的瞳孔里逐渐被痛苦的情绪吞没,可是我能理解薄夜,可能因为我们都是男人,所以……我们的指责就是负责顾全大局,其实我今天来找姜戚的时候,做了很多种打算,甚至想过哪怕千夫所指,我也要把姜戚带回去。

但是唐诗,我不能这么做……叶惊棠的喉结上下动了动,我不能……把姜戚心里最后一点有关于我的形象毁掉了。

哪怕所剩无几,那也是唯一的念想。

唐诗红了眼眶,所以其实你一早就知道薄夜要这么做了吗?他给我打过招呼。

叶惊棠道,也给苏祁打过招呼。

如果他出了什么事,就让苏祁照顾你。

唐诗一边笑着一边往后退,直到角落,她才停住。

姜戚大婚,人间美景,千载难逢。

可是这一刻,这一刻,唐诗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的血液是冷漠的。

那个叫做薄夜的男人,穷极一生,都在拼了命拖她出他的深渊。

唐诗抬头看着叶惊棠,只能笑,笑着笑着,眼泪落下来。

叶惊棠觉得自己这会儿,不知道是该先安慰自己,还是先安慰唐诗,后来想想,算了吧,尘世间吃够了情爱的苦头的人,大抵都是相似的。

就如同现在的他,对于姜戚无能为力一样。

或许放弃也是值得的,哪天姜戚也遇到了什么危险的话,叶惊棠一定会不顾一切再次回来。

然而现在看着姜戚在宾客席中笑,那种洋溢着幸福笑容的表情,让叶惊棠冰冷的心脏有乐裂痕。

有了裂痕,鲜血便汩汩而出。

他终究是亲手错过了她。

所以……我希望你和薄夜别再错过了。

叶惊棠冲着唐诗低下头,这是我所能为薄夜做的唯一一点小事情,唐诗,若是薄夜能回来,原谅这个男人吧。

叶惊棠后来在宾客席中一个人退场,姜戚也曾在欢声笑语中不期然抬头,随后看见了一个细长的影子逐渐走向那个出口。

所有人都在来临,唯有他在离去。

背影那么高那么挺,就像是——像他当年这样插着兜从人群里斧劈,走到她面前,指着笼中的她一样。

然后对在场拍卖她的所有人说。

这个女人,我要了。

我希望你能够幸福结婚当天,唐惟和薄颜在手牵手跟在他们身后总了红毯以后,到了台下就闹起了矛盾。

唐惟一脸冷漠地甩开了薄颜的手,薄颜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唐惟,这感觉让唐惟有点不爽,干什么?薄颜发自内心地说道,有段时间没见到你了,你长高了好多。

唐惟不屑地嗤笑一声,随后道,不然呢?你以为全天下都和你一样营养不良?矮冬瓜。

好了,现在的薄颜除了个拖油瓶的外号,又多了个矮冬瓜。

但是薄颜没生气,只是笑着说,你以后一定可以长得很高很高的,像今天的新郎叔叔那么帅。

唐惟双手抱在胸前,眉梢一挑,那不是必须的么?话说你——薄颜愣住了。

唐惟指着薄颜被修剪过的头发,剪头发了?为什么?我读小学啦。

薄颜甜甜地上前抓住了唐惟的手,苏祁叔叔说让我有个新的面貌,就带我去剪了头发。

唐惟皱着眉,你头发天然卷?薄颜歪了歪脑袋,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而且,我的眼睛跟你们也不一样。

小孩子长大了,那些和普通小孩不一样的地方逐渐显露出来了。

薄颜用自己的语言描述着,指着自己的眼睛,我的眼珠子,颜色没有你的深。

唐惟顿了顿。

我觉得黑色的好看。

薄颜撇撇嘴,不喜欢我这个颜色。

唐惟后知后觉才喃喃着,原来妈咪没骗我,你真的是苏祁叔叔的……嗯?薄颜眨眨眼睛,你在说什么?没什么!唐惟恶狠狠地瞪了薄颜一眼,你怎么还姓薄?不干脆姓苏吗?薄颜脸色白了白,因为……我还没被正式收养……我……没人要……唐惟没想到薄颜会说这个,有些呆愣,隔了一会他才道,哦,那等你长大了,还是姓苏吧,你不该姓薄的。

或者姓安也行,反正你是安谧那个坏女人的女儿这一点,是跑不了的。

唐惟说完这句话就把薄颜丢在了原地,一个人大步跑去后台里面找祁墨,后来撞上祁墨和洛凡拎着两瓶酒进来,哎哟!宝贝徒弟跑这么急,去哪呀?找你呢,师傅!唐惟望着祁墨手里的酒,你们要喝酒吗?对啊,韩让结婚,我们也要庆祝一下。

祁墨笑着说,只是我们的身份不方便露面,就干脆在后台和他们一起闹腾好了。

等下韩让过来给我们敬酒,你快想点难题刁难他们这对新婚夫妻。

好呀好呀!唐惟眼里满是兴奋,薄颜从后面走上来,所以刚才的他们,是以后就可以组成家庭了吗?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吗?洛凡对于薄颜没有什么反感,点点头便道,嗯。

真好啊……可以组成家庭。

薄颜回头看着唐惟,能有个完整的家庭,真是太幸福了……她眼里是掩饰不住的羡慕和喜悦。

薄颜在某种程度上和唐惟一样,从小到大都没有享受过完整的家庭,所以才会有这样的向往,祁墨注意到了薄颜的视线,随后伸手摁了摁薄颜的额头,傻丫头,你以后也会有的。

岂料薄颜一脸呆萌地问,是你和这个帅叔叔组成家庭养我吗?祁墨和洛凡当场当机!回过神来祁墨一脸慌张地按着薄颜大喊,小丫头脑子里想的都是什么!怎么和唐惟一样不正经!薄颜认认真真老实巴交道,我觉得你们俩也很配。

……童言无忌!洛凡还一本正经点了头,嗯。

别闹啊!根本不是这回事好吗!我和洛凡不是那种关系——等等,我说的那种关系是指——唐诗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薄颜和唐惟都笑着注视着祁墨手舞足蹈解释,一边解释一边还结结巴巴,那样子特别逗,唐诗一下子乐了,在玩什么这么高兴?小丫头片子非说我和ventus是一对。

祁墨郁闷地看着唐诗走进来,苏祁家的吧?你帮忙管管……我也觉得你俩是一对啊。

唐诗直接一口堵死了祁墨接下去想说的话,难道不是吗?……祁墨放弃了解释和挣扎。

一对就一对吧。

反正人生那么长……和洛凡这个冰山一块度过……祁墨余光偷瞄了一眼洛凡。

好像也不差。

一切都进行得很圆满,唐惟和薄颜还是那样,一个冷脸,一个屁颠屁颠跟着,就像是一个小拖油瓶,唐惟走哪儿薄颜就跟到哪儿。

唐惟,这是你小媳妇儿吧?路过的大人都笑眯眯地和唐惟打招呼,唐惟小脸气鼓鼓地,没有呢!才不是!然后一群大人哄堂而笑,直夸别人家小孩长得好看,站在一起跟一对似的,金童玉女便是如此了。

姜戚和韩让转悠了一圈,跟一堆人喝了酒,回来找到后台的唐诗,见她一个人坐着,拿着手机,似乎在看什么。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姜戚穿着漂亮的新娘礼服走上去的时候,唐诗猛地抬头,脸上的眼泪还没来得及擦。

姜戚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唐诗!谁欺负你——她手机里正在重复循环播放那段视频,那段薄夜被押入车子的背影。

姜戚愣住了。

这个背影她看着也有点眼熟。

脑子里想起来了薄夜。

只有他们才能够一眼认出来,韩让也愣住了。

随后唐诗冲着姜戚他们笑了笑,指了指屏幕,摇摇头说,叶惊棠劝了,劝不住。

薄夜……进去了?!姜戚倒抽一口凉气,薄夜多骄傲的人,居然……居然会愿意接受这样一个结局?他说坐牢也是欠我的。

唐诗的声音低了下去,所以和荣南做了交易,就这么进去了……这个混蛋……天啊。

姜戚捂着嘴巴,那……要坐几年牢?唐诗只能道,不知道啊。

姜戚上去拥抱了一下唐诗,我已经……幸福了,唐诗,我也希望看见你幸福。

唐诗下巴顶在姜戚的肩膀上,嗯,我会的。

岁月煎熬催人衰老所有人都以为事情已经风平浪静地过去,却没想过,他们所看见的风平浪静,不过是……有人替他们承担下了那些风雨。

唐诗把手机收回来,随后她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表情,对着姜戚道,好了,别担心我了。

今天你结婚,必须美美的。

唐诗。

姜戚满眼都是心疼,我是担心你撑不撑得住……无所谓的。

唐诗收起手机,不管多么汹涌的情绪最后都收起来,化作一片死心塌地地麻木,之前那么多风浪都撑住了,还差这一点儿吗?薄夜,我唐诗,从你身上受的伤,还差这一点儿吗?话是这么说着,说话人却红了眼眶。

姜戚的婚礼就这么有惊无险地过去,哪怕其中发生了一些意外的插曲,可是最终却也还是被时光所掩埋。

没有人知道叶惊棠后来一个人离去的时候心底到底在想什么,有多疼,有多撕心裂肺。

也没有人知道,看见叶惊棠背影的姜戚,在大家都散场之后,一个人坐在长凳上,脑袋里回放着他离开的背影一遍又一遍之后,沉默无声地落下泪来。

再哭一次。

叶惊棠,最后再为你哭一次。

所有人都在时光里成长,唐诗是,唐惟也是。

姜戚和韩让在婚后第一个月就去了国外度假旅游,而叶惊棠回去后也依旧保持着自己原来的样子,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只有当事人知道,一颗心决裂了,到底是怎样一副撕心裂肺的状态。

唐诗还在等,漫长的岁月里,无尽地等。

她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等一个人,还是等一座城的回归。

一座过去曾经掀起惊涛骇浪的城市,或许快被淹没了。

唐惟在唐诗和唐奕的抚养下慢慢长大,从原本的粉雕玉琢的小孩子变成了一个气质冷漠的小大人,穿上小西装和唐诗一起出场的时候,那个眼神总是会令大人都觉得不可思议。

一个小孩子,为什么会有这样成熟冷漠的眼神呢?这几年唐诗不缺乏什么追求者,总是会有人问起唐诗,你一个人都这么久过来了,为什么不再考虑一下别人。

唐诗总会淡然一笑处之,也不解释别的,外界总会有风风雨雨的传言,但是她任凭风言风语掠过耳边,风雨不动安如山。

唐惟靠着自己的能力直接自学进了大学的门,他依旧没有选择去上课,大学的环境对他来说太难融洽——那边都是一些和他年龄相差巨大的人,他没有办法和他们进行正常沟通。

唐诗也会担心唐惟这样自闭的学习方式,会在以后造成巨大的影响,影响到他之后的人际关系,造成他沟通和预言跟别人没办法在同一维度上。

但是唐诗说起来的时候,唐惟总是会摇摇头说,没事啊,妈咪你别担心。

我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都这样说了,唐诗也无能为力,她看着唐惟慢慢长大,看着他眉眼越发像一个人,总会觉得有些煎熬。

期盼爱情要死要活薄夜,岁月太残忍了,将你夺走,却又将一个像你的人放在我生命里。

唐惟的眉眼深处带着薄夜才有的深沉,他认真注视着唐诗的时候,每每都会令唐诗撇开眼去,无法注视。

那双和你相似的眼睛。

薄夜,这是我等候你的第几个年头?这一年,海城下了大雪,就像当年薄夜在唐诗家楼下等待她出门一样,飘飘扬扬的雪花扑扑簌簌地落下,落在唐诗的肩头,又被她的温度融化。

唐诗一个人买了菜回家,没来得及带伞,肩膀被雪花打湿了一片,随后她拎着菜漫步走回家中,唐惟正在家里忙着编代码,苏祁在一边带着薄颜下棋,自从薄夜进去以后,苏祁常来串门玩,他也不放心唐诗一个人生活,也算是代替薄夜照顾。

唐诗回家的时候,几个人都等在门口,迎接她回来。

远远看去就像是一家四口似的,生了两个漂亮的小孩,站在一起场面相当养眼。

你们怎么都在门口站着。

唐诗笑着上前,苏祁过来接过她的东西,下雪了,都在等你,怕你路上着凉。

那你也不开车去接一下我妈咪。

唐惟抱着平板电脑说道。

苏祁无奈地笑着摸着唐惟的后脑勺,因为我要是走了,你俩吵起来怎么办?薄颜和唐惟对视了一眼,前者还是真诚的目光,唐惟却撇开脸去。

淡漠地丢下一句,谁会跟她吵架?浪费时间,多说一句话都不值得。

薄颜表情变了变,随后又忍下来,这几年来,从唐惟嘴巴里听到的这种类似的话,已经够多了。

可是薄颜心眼死,哪怕唐惟说再过分的话,她也没往心里去。

因为她始终记得,自己出事的时候,唐惟也会伸出手来帮忙,脸上凶巴巴的,却会死死牵着她的手。

她觉得,她应该无条件相信唐惟的。

何况因为上一代的事情,唐惟对她有意见,再正常不过,忍一忍就过去了。

苏祁看了眼唐惟,随后领着唐诗进屋子,唐诗在客厅换了鞋,顺口问了一句,薄颜最近读书成绩怎么样了?薄颜低下头去,不安地手搅在一起。

我……我没有小哥哥读书那么厉害。

她声音还是柔柔的,唐诗总觉得薄颜长大了可能会是第二个温明珠,但是不一样的,温明珠是因为从小被温礼止关起来了,禁锢了性格。

而薄颜是因为她天生温软。

唐诗去了厨房做饭,唐惟还站在外面奚落薄颜,你这种脑子读得好书才有鬼了。

薄颜一边被唐惟教训,一边还道,但是……你上次教我的几道题,我都有学会。

我还做对了。

苏祁立刻接上,多亏了唐惟,薄颜的考试成绩排名前进了五十多位。

五十多位?唐惟有些吃惊,他总共教了薄颜三道题而已,没想到薄颜会举一反三,让自己的成绩上升这么多。

男生低下头去,隔了好久道,那你靠自己努力吧。

薄颜没理解唐惟这话是什么意思,但是看见唐惟没生气,她也才喘了口气。

生怕唐惟又因为自己不开心。

苏祁瞄着两个小孩的互动,眼神沉了下去,随后男人大步走到厨房,将门一关,唐诗在里面洗菜到一半,抬起头来道,嗯?你怎么了。

唐诗。

苏祁皱着眉头上前来,看着唐诗一幅没事人的表情,有些难过,唐诗,你现在真的已经走出来了吗?唐诗笑了笑,头发有些散落下来,走不出来又怎么样呢?日子还是要过啊。

她现在淡然的样子,到底是经历了多少磨难才会早就如今一身从容呢?苏祁谈了口气,上前想去拥抱唐诗,但是唐诗察觉了他的想法,只是轻轻一闪,苏祁的动作落空了。

喉结上下动了动,苏祁道,唐诗,你还在等吗?等一个人,经年累月,不知疲倦。

可是唐诗……薄夜很可能,很可能已经……死在监狱里了啊。

他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才狠下心做出最后的分离的。

除非江凌和白越的医术足够惊人,或许薄夜才能捡回一条命来。

可是这种几率实在是太小了,几乎为零。

薄夜就是不想让唐诗看见自己死的消息,所以才做进牢里,然后哪怕死了,也可以不用再让唐诗知道了。

就当是……坐了一辈子的牢。

苏祁很多话堵在喉咙口说不出来,面对一个这样淡漠却执着到了骨子里的唐诗,他没办法说出这些话来打击她。

唐诗……薄夜刚坐牢的时候,其实他也能收到消息,甚至还能带几句话,可是今年年初开始到现在……苏祁闭上眼睛。

他再也没能联系上薄夜过。

也不知道薄夜现在到底怎么样了,为什么联系不上,他还活着吗?如果还活着……还能出来吗?我知道你一定是想劝我。

唐诗看着苏祁那副表情,就知道他想说什么,可是赶在苏祁说出口这句话之前,她就直白道,但是苏祁,人活着,总归要有个念想不是吗?薄夜成功了,他以他自己为赌注,用剩下大半辈子的时间为代价,让唐诗这辈子都记住了薄夜。

记住了那个要她生要她死,一心要将她打入地狱,最后却又要拼命护她周全的男人。

这世间情爱,除却淡然若水的模样,还有更加煎熬的方式。

唐诗开始做菜,做菜的时候,她打开手机一边放歌一边让自己放松情绪,毕竟一想到薄夜,她总会觉得自己喘不过气来。

这首歌,苏祁听见唐诗放过无数遍。

《血腥爱情故事》当初唐诗昏迷的时候,脑海里似乎也有这首歌回响。

歌声撕心裂肺,唐诗却眼神冷漠。

像是熬过煎熬以后所有的彻底不在乎。

再去捉摸,都太迟了。

手心肉的牵连早已没有用了。

薄夜,从最开始的恨你入骨,到现在,我也不知道到底是如何被你扭转,只是现在,我无论如何都放不下你。

放不下你。

眼看失去灵魂的空壳,魂不附体的两个人。

从失去你那一刻,如同空了灵魂。

知道所有经过的人,都也曾经对着唐诗洗脑,坚持站在她这一边,念起薄夜的名字便摇摇头,不行,唐诗,就这样可以原谅吗?当初的家破人亡,难道是靠他一人之力就挽得回来的吗?唐诗面对这样的质问,总是无言以对。

是啊,当初她沦落到那种地步,也是薄夜一手造成,是他现在以死谢罪,可是换得回来的吗?但是换个角度看,又有谁可以做到像薄夜这样决绝?说不要了就不要了,哪怕还不清,掏空一切,也要把全部都再原封不动还回去。

这笔账,除了他们两个当事人,没有人再有资格去指手画脚一个字。

值得,或是不值得,只有唐诗自己内心清楚。

她不是没想过薄夜可能是真的彻底放手,甚至连这个世界都要放弃了。

可她在等一个可能,一个奇迹的可能。

天涯海角,若是还能相遇。

薄夜,你又该当如何呢?再去着墨,都太多了。

再浓烈的故事都算太俗气了。

可能有人厌恶了一辈子的平平淡淡,所以要这样,在对方身上留下自己的痕迹,这漫长的岁月里,纵使我不在了,我的名字也要伴随你的心事一辈子。

写到哪里能刚好就好,才能看得要死要活。

爱也要死要活。

爱也要死要活。

经历过欺瞒,背叛,恨意,愤怒,你才会知道,很多时候,爱情只有在生吞活剥的时候最惊心动魄。

唐诗在做完最后一碗菜的时候,正好歌放了第六遍。

她猝然收火,那歌声也戛然而止。

苏祁站在那里静静盯着她的背影,一言不发便注视着她整个过程,伴随着歌声一遍一遍撕心裂肺。

可是唐诗多骄傲的人,哪怕心都碎成粉末,都没有在脸上表露出来一丝一毫。

最后的时候,唐诗深呼吸一口气,将菜都端出去,正好放到桌子上的时候,唐惟一脸惊慌失措地从客厅跑过来,一把抓住了唐诗的围裙兜,妈咪妈咪,有人找上来……唐诗也跟着一惊,太久没有突如其来的人拜访……苏祁跟在唐诗身后走到门口的时候,看见站在客厅的人那一刻,整个人狠狠震了震。

是荣南。

荣南站在那里,身后跟着艾斯和陆依婷,他们依旧是三个人的组合,几年过去了,似乎从未老去过。

他们就这么端端正正站在门口,荣南将背影绷得笔直,随后站在那里冲唐诗打招呼,别来无恙,唐诗。

就这么一句话,唐诗红了眼眶。

你怎么会过来?唐诗觉得自己这会儿不知道该摆什么表情好,光是站在那里,就已经浑身发凉。

荣南也觉得,时隔多年,再次看见唐诗的时候,他也有了异样的感觉。

你……变了。

荣南站在那里,在做菜吗?啊,你儿子都这么高了。

唐惟已经是个十足的小大人了,他站在唐诗身边,抓着唐诗的手,眼神锐利,和当年的薄夜如出一辙。

单独见面再见薄夜嗯。

唐诗不知道荣南来找她到底是干嘛,只能走一步看一步,随后道,找我事有什么事……不知道你有没有空。

荣南站在她面前,这个万人敬仰的总统大人,曾经带给他们无尽的噩梦和深渊。

而现如今,却好好地站在他们面前,薄夜顶替了所有的责任,成为了那个替罪羊,锒铛入狱。

如同当年的唐诗。

唐诗忍住了自己心里所有的冲动,直说就好,到底有什么事。

苏祁隐隐约约察觉到了什么事情,心里有了一种预感,不会是——荣南抬手制止了他说下去的想法,随后点点头,道,唐诗,我想带你……去见一个故人。

唐诗愣住了。

那一瞬间,心中涌起万千荒洪,她脑子里各种念头都过了一遍,最后化作一句,是……薄夜吗?光是把这两个字念出来,就快要用尽她今生今世的勇气。

荣南没说话,沉默好久说,你如果想确认,不如亲自跟我去吧。

唐诗猛地攥紧了手指,呼吸都跟着急促了。

站在一边的唐惟也终于出现了表情变化,从荣南进门那一刻他一直都维持着一幅冷漠抗拒的样子,但是在听见自己父亲的名字的时候,唐惟的眼睛睁大了,下意识用力捏了一把唐诗的手指。

真的吗……唐惟无意识地喃喃着,是不是……我爹地出了什么事了?荣南的眼神还是那样,让唐惟猜不准到底是怎么回事,因为他和唐诗抱有同样的猜测,若是去面对,见到的是一局薄夜的冰冷的尸体,那他们很可能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想知道的话,跟我来吧。

荣南转了个身,时间不多了唐诗,给你十秒钟时间做决定,我们的车子在外面等你。

总统大人亲自光临来接人,这得是多大的场面?唐诗和唐惟对视了一眼,唐惟还在犹豫害怕的时候,唐诗已经直直说出口,不需要十秒钟。

荣南一顿。

就现在。

唐诗深呼吸一口气,我跟你去。

妈咪!唐惟吓了一跳,对于唐诗现在这个冲动的口气,有些担心,你再好好想想……真的要为了一个无法预测的结果,来打破现在这样平静的生活吗?如果薄夜真的死了,不如不去,他们一辈子自欺欺人,继续活在等薄夜回来的假象里也好……因为真相……那么冰冷……可是唐诗没有犹豫,松开了唐惟的手。

唐惟怔怔看着被自己母亲松开的那只手,所有的声音都卡在了喉咙里,妈咪,你……唐诗红着眼睛回头,却是笑着的,惟惟你在家里乖乖等我,妈咪马上回来。

这声音,细细听去竟然带着几分颤抖。

唐惟一整颗心像是被揪进紧一样,我可以陪你一起面对……不了。

唐诗摇摇头,让我去和他单独见面,好吗?之后所有的一切,都没人再拦唐诗。

哪怕是苏祁,也拦不住。

别抱歉了快抱我吧他明白,其实从某个角度看去,唐诗和薄夜,都是一类人。

打从心底里认定了的,就绝对不会改变。

苏祁和唐惟看着唐诗走出去的背影,薄颜在一边没说话,她知道,这不是自己该说话的时候。

就这么弱弱地在角落里,看着那个温柔又强大的女人上了车子,随后车子远去,彻底消失在他们视野里。

薄颜在心底默念。

唐诗姐姐,希望你……有个好归宿。

、唐诗再来到监狱门口的时候,感觉整个世界都像是被人按了暂停键。

她当初从监狱里出来的时候,觉得自己和整个社会脱节了,外面的发展那么快速,可是她待在监狱里,断掉了一切的联系,所以当自己出来的那一刻,就觉得,像是一个新生的婴儿。

什么都不懂,外面有什么改变,又经历了怎么样的变化。

此时此刻,她在想,薄夜坐牢的那几年,是不是也想当时的她一样,茫然又痛苦地看着周围,得不到任何回应。

他……今天是他出狱的日子。

荣南的声音十分淡漠,坐在车子后面,看着唐诗站在车外望向监狱大门的身影,男人缓缓闭上了眼睛,薄夜出狱,就是今天。

他谁都没通知,只想喊唐诗。

喊唐诗来见证,坐过牢的薄夜。

唐诗红了眼眶,你替他在背地里减刑?荣南撇过头去,和你无关了,我是个总统,自然也需要人才在这个社会上。

薄夜,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或者说,天才。

荣南在说完这句话后,抬起手来,看了手表一眼。

还有一分钟。

荣南轻声念道,门就要打开了。

唐诗一颗心就像是被吊起来一样,忐忑不安地看着门口,可是后来时间一到,那扇门缓缓被打开的时候,她所有紧张的情绪,又一下子松懈了下来。

像是全部的包袱,在这一瞬间,终于落下肩膀一样。

天上又下起了雪,细碎的雪花落在唐诗脸上,带来微凉的触感,唐诗的睫毛上积起了薄薄一层透明的小雪花,白皙的面容愈发显得清冷。

荣南觉得唐诗是真的有一种惊人的美丽,才能够让薄夜为了她做到肝脑涂地,虽九死其犹未悔的地步。

薄夜从监狱里被放出来的时候,呵了一口气,眼前便出现一股白雾,他觉得有些冷得过分了,可是监狱里衣服不多,单薄地走出来,是有些受不住。

空荡荡的监狱门口,只停着一辆黑色的车子。

薄夜刚想再走两步,眼前便走上来一个人。

他愣住。

全身的血液在这一刻逆流,倒流回了心头三寸。

唐诗于冰天雪地里站立,细瘦的身影斧劈了薄夜的视野,她缓慢走近,声音清冷,还是当年那个才貌惊人的唐家大小姐模样,只道一句,好久不见。

薄夜喉结上下动了动,你……我在等你。

经年累月,不知疲倦。

抱歉……唐诗笑了。

张开双臂,如同天地间最一腔孤勇的战士。

将这个如夜一般的男人拥入怀中。

别抱歉了,抱我吧。

唐诗薄夜环球旅游薄夜从监狱里出来以后,被唐诗结结实实一个怀抱拥入怀中,他还没来得及反应什么,唐诗的气息已经铺天盖地地传了过来。

他想念了很久的,得不到的,在心里生根发芽的那个人,如今在这雪中将他牢牢抱住,力道那么真实。

薄夜喉结上下动了动,感觉像是哑了一样,随后伸手轻轻拍了唐诗一下。

唐诗声音哽咽了,不准动。

薄夜无奈,想笑,可是又觉得想哭。

像是在做梦一样。

出来……原本以为就算是彻底和唐诗断掉了,没能想到,这个傻女人,居然站在监狱门口等他……我,感觉像在做梦。

薄夜还是坦白说道。

唐诗伸手狠狠扭了一下薄夜腰上的肉,男人嘶得一声倒抽一口冷气,唐诗道,疼吗?薄夜点头,很痛。

唐诗故意用很冷漠的声音说道,那就不是在做梦。

薄夜松开唐诗,随后手带着哆嗦,缓缓替唐诗擦掉了她头发上的薄雪。

他都不敢说话打破这一刻。

后来,薄夜站在那里,用通红的眼眶注视了唐诗好久,才哑声问了一句,我可以吻你吗?不可以。

薄夜笑了,一把按住唐诗,轻轻啄了一口,那我就再不要脸一次吧。

所以这天晚上唐惟看见薄夜跟在唐诗身后进门的时候,整个人都惊了!男生站在家里不知所措,看着薄夜进来,他和苏祁都停住了动作。

隔了一会,他喃喃着,天啊……薄夜站在那里,他身上穿的挺单薄,和外面大雪纷飞的气候截然相反,唐惟下意识去拿了一件外套出来,一路直接塞到了薄夜的手里,爹地你……几年了?他们在等候的日子里,甚至都已经忘记了去计算。

计算薄夜离开了他们多久。

薄夜道了一声谢谢,随后将外套披在了肩膀上,薄颜跑到一边很贴心地开大了暖气,随后还端了一杯热水,叔叔喝茶。

薄夜看着薄颜的脸半晌,而后笑道,你长大了很多。

嗯。

薄颜点点头,我也很想您,您这阵子都去干嘛了呢?是去环球旅游了吗?环球旅游啊。

薄夜眼神闪了闪,倒是唐诗在一边说道,差不多吧。

她在帮他铺台阶下。

薄夜没说话,随后薄颜转身去厨房里多拿了筷子,欢迎叔叔回来。

唐诗笑了笑,谢谢薄颜。

爹地你……唐惟在边上忍不住出声,你真的,没事了吗?薄夜走到唐惟面前,两个一大一小的男人对视,那一瞬间,如同时光穿梭,回到了最开始的时候,他们伸出手指拉钩。

如果我不在了,好好保护你的妈咪。

嗯。

如果你遇到什么危险,我一定第一个发现。

好。

此时此刻,薄夜笑着注视着唐惟,轻声问道,你有替我好好保护妈咪吗?这一句话,唐惟热泪忍不住直直落下,随后小男孩一边点头一边朗声道,有!薄夜和唐诗复合后的第二年,直接把唐惟往家里一丢,然后两个人没羞没臊地出门说要去度蜜月去了。

唐惟扒拉着门框,别这样啊,带上我行不行?薄夜回头看了一眼,帅脸一拉,不行,你在,影响我发挥。

唐惟怒目而视,亲爹,你太不要脸了!薄夜当做没听见似的,吹着口哨和唐诗拎着行李出门,唐惟就差哭爹喊娘了,你们不能这样对我!怎么能把我一个人丢在家里——这不是喊了薄颜来陪你过暑假么。

薄夜抬了抬下巴,我都把苏祁的女儿给你借过来了。

谁要和那个拖油瓶一起啊!唐惟大喊一声,你们这样太不靠谱了!我找我师傅玩!忘了和你说,R7CKY和ventus这两天在泰国苏梅轰趴。

薄夜回答地特别轻描淡写,白越忙着给国家做实验,江凌也忙着上班看病人,Asuka跟着超模化妆团队全球飞,丛杉忙着管理丛林,韩深也在韩式集团当老板。

说完一长串,男人喘了口气,所以你找谁都不行。

唐惟快要哭出来了,那就带我一起去出国旅游……我会说英文!sorry。

薄夜笑得尤为前边,一张帅脸上挂满了嚣张,我和你妈的热恋旅游,你就别参与了。

乖乖在家做留守儿童吧,爸爸会给你带礼物的。

薄夜你这个臭不要脸的老男人————!!这一天,唐惟的大喊声穿透了整栋别墅,薄夜却依旧当做没听见一样,笑眯眯地拉着唐诗出了别墅大门。

唐惟站在门口,整个人像是僵掉一样,直愣愣地看着,冷风吹过,卷起一地叶子。

爹不疼娘不爱的……他怎么就这么惨了呢。

薄夜和唐诗出去旅游了两个月。

薄颜就和唐惟住在一起两个月,他们年纪都不大,原本应该再找保姆子啊生活上帮点忙的,但是唐惟不想让不认识的人进来,干脆就不要他们找保姆来照顾。

于是两个十几岁的小孩子就在一起住了两个月。

薄颜刚来的时候,还会紧张,每天早上都会准时去唐惟门口敲门,把他喊醒。

然后唐惟在一边看代码的专业类书籍,薄颜就在一边写作文,偶尔唐惟心情好了,还能上来给薄颜检查一下。

检查完了一顿劈头盖脸的批评,把她贬得一文不值,最后来一句,你这脑子不适合学习。

薄颜偶尔会被唐惟骂的眼眶红,可是久了以后她发现唐惟指出来的那些问题都是致命性的问题,只要会解开这种题型,以后的很多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薄颜又觉得,唐惟虽然看着凶巴巴,但是其实是个很温柔的男孩子吧。

这天早上,唐惟像往常一样被薄颜喊醒,他甚至都习惯了薄颜这个点会准时来敲门,拉开门的时候,薄颜也还困得揉眼睛,小哥哥,你妈咪来电话了。

她指了指客厅里的电话机,刚才响了很久你没醒,我帮你接了一下。

唐惟变了表情,我们家的电话,你帮什么忙接?不要捣乱好吗?薄颜脸色一白,随后看着唐惟走出去,他现在已经开始慢慢发育了,个字窜的很厉害,比薄颜高出了一个脑袋,看着唐惟像个小大人一样走出去,薄颜不禁有些羡慕。

羡慕唐惟的成熟和理智,而她却做不到像他这样。

唐惟接了电话过去,对面是唐诗温柔的声音,惟惟睡醒了吗?刚醒。

唐惟回头看了站在客厅的薄颜一眼,你们什么时候回来呀?还要一周。

唐诗笑了笑,你和薄颜相处怎么样?没怎么样。

唐惟无所谓地耸耸肩,就这样吧。

唐惟顿了顿,随后道,你们能早点儿来吗,我不想和薄颜相处太久。

惟惟呀,你还在反感薄颜嘛?唐诗试探性问了一句,到现在也是这样?一直如此。

唐惟提起这个事情,脸上的表情就冷得像是凝固一样,我不可能放下所有的芥蒂,妈咪。

唐诗在对面好像轻声叹了口气,最后还是道,那我也不劝你了,我早点回来吧,你哪怕不喜欢薄颜,也不要老是和她吵架,毕竟是女孩子……知道了知道了。

薄颜不耐烦地说道,这点该有的绅士风度我还是有的,至少没有在你们一走后就直接把她从我们家赶出去。

……唐诗道,行吧,你自己做事情自己顾着点就好。

嗯好,跟我和爹地说声早安。

宝贝,我们再国外呢,现在是晚上八点,正好要睡觉了。

唐诗笑了笑,薄夜在一边,要不要和他说会话?不了!唐惟斩钉截铁地说道,我不想和这个臭男人说话!哈哈哈。

对面传来薄夜的笑声,臭小子,背地里这么说你老子合适吗?对于一个出门旅游不带亲儿子的父亲,我觉得这么形容很正确!唐惟鼓着脸,挂了,你俩玩得愉快!电话一挂,薄颜便上前问了一句,你和叔叔阿姨吵架了?唐惟不耐烦地丢下一句话,关你屁事。

就直接走开了。

薄颜有些难过地看着唐惟的背影,随后唐惟去了厨房,拿出一听橙汁,又回头凶巴巴地问薄颜,你要喝什么?薄颜一愣,道,橙汁吧……唐惟隔空将橙汁丢过去,他现在的身高已经可以足够一个人做饭了,随后站在厨房里煎培根,做了两份早餐出来,一份摆在薄颜面前。

薄颜有些吃惊,看了唐惟一眼,你帮我做的吗?不然呢?唐惟扯了扯嘴角,屁话那么多,赶紧吃!哦……薄颜吃了几口,隔了一会,她停住了,唐惟觉得奇怪,多看了她一眼。

随后见薄颜抬头,抓紧了刀叉,小脸涨得通红,轻声说了一句,谢……谢谢你在叔叔阿姨不在家的日子里照顾我。

学生会长唐惟师兄唐惟被薄颜这句话说的有些晃神,他对着薄颜那副虔诚的表情发了会呆,随后他放下手上的筷子,一边端着盆子离开一边丢下一句,顺路而已。

顺路而已。

薄颜看着唐惟转身从餐桌离开的身影,那个时候,唐惟的身影还称不上高大,可是那一刻,他的背影在薄颜的瞳孔里留下了深刻的影子。

后来,穷极一生,薄颜都在追逐这个背影,赎罪也好,挽回也罢。

经年累月,直到自己所有的一切都被掏空。

私立弘川学府高等学院内,唐惟正坐在办公室里查看文件,如今18岁的他已经自学学完了所有大学课业,后来唐诗问他想干什么的时候,唐惟说,想回高中做一名带课教授,顺便自己做研究。

因为弘川学府是他人生意义上第一个正规严谨的学院,而且当时在学校的时候,班主任对他的鼓励很大,也曾约定过如果以后有了什么成就,一定要把好消息带给班主任。

所以唐惟决定回来,回来这所学校帮忙。

你闲着没事非得上学读书干什么……独立办公室里,唐惟正托着下巴看着窗外,他面前放着一台手机,视频里薄夜正在和他聊天,闲着没事就来公司上班啊。

谁想要继承你那一堆破烂玩意儿……唐惟垂了垂睫毛,细长的睫毛倒是遗传了唐诗,他淡漠的半边脸看过去像极了漫画里的那种王子一样的学长大人,可惜了唐惟性格乖戾冷酷,平时很少有人能和他搭上话。

但是唐惟做的所有的研究和项目调查对于学校有着很大的提升帮助,所以大家知道哪怕唐惟性格不大好,但是人家有才华啊,能力强啊,脾气差点儿就差点儿呗,天才不是都这样吗?你说我这公司是破烂玩意儿?薄夜在对面笑,臭小子说话不要太嚣张,你玩的都是老子玩剩下的。

哦。

唐惟淡淡地应了一声,随后听见外面有人敲门,我先接待一下学生会,你等下给我打吧。

喂,我话还没说完呢?你什么时候过来公司挂个名?理事会都在等你过来上任露两手,喂喂唐惟你这个臭小子——咔擦一下,唐惟挂了视频电话,随后他把视线挪向门口,请进。

唐师兄你好,这是最近学生会负责的一系列活动,你要不要过来参加一下?唐惟面对学生会会长,倒是笑了笑,你们邀请我?学生会会长是个叫做徐瑶的女孩子,留着齐耳的短发,笑起来的样子特别可爱,面对同年龄但是不同等级的唐惟,她有些害羞,嗯……因为你在同学里的欢呼声特别高,所以大家都挺想看你过来……我也不是学生啊,怎么参加这些学生的活动呢?唐惟接过徐瑶手里的报告,不过,你们的点子满有新意的啊,让别的同学角色扮演大家眼里的学生会,这个是谁想出来的?徐瑶说了一句,薄颜。

唐惟的表情愣了愣。

随后他眼神冷下来,跟着道,嗯,就这样吧。

那……师兄,你要不要来……?在这个学院里,大家一般都喊唐惟为师兄,其实唐惟的年龄和他们一样,但是学历已经甩了他们一大截,是大家心里的那种高智商天才,所以都会喊他一声师兄。

唐惟看着眼前这个紧张的小女孩,犹豫许久还是道,可以吧,是要找人扮演大家眼里的我吗?徐瑶听见唐惟同意了,一下子红了脸,嗯……是的,不知道你会不会介意……在联欢晚会上表演吗?唐惟将那些报告递了回去,随后道,可以啊,我还蛮期待的。

唐惟师兄和她说了那么多的话!徐瑶一下子深呼吸一口气,退后几步,女生红着脸不停地道,那,那谢谢唐惟师兄愿意出面,我们代表学生会欢迎你的加入……如果你有空,也可以在我们学生会挂个职……算了吧哈哈。

唐惟摆摆手,咧嘴笑了笑,桀骜的眉目便在他笑的一瞬间愈发乖戾肆意,我懒,就不来了。

好!帅!啊!简直是漫画里完美的校草殿下啊!徐瑶一路小鹿乱撞地退了出去,正好遇到学生会副会长过来给唐惟报告一点东西,看见她这么慌张,笑着推了一把眼镜问道,你在干什么啊?在邀请唐惟师兄来我们现场演出。

徐瑶做了个动作,OK了!yes!!哈哈,恭喜你啊,居然请得动唐惟师兄。

戴着眼镜笑容淡漠的男生挥了挥手里的报告,那我去找他谈点事儿,你努力去做策划吧。

好的,任裘副会长大人。

徐瑶笑着说,那我先撤啦!任裘站在外面,推开了唐惟办公室的门。

唐惟正送走了徐瑶,一抬头就看见任裘推门进来,他这才用发自内心的愉悦声调说,哟,怎么了这是?又来一个报告?还不是来给你看的。

任裘像是交作业一样,把那些单子递上去,喏,之前你不是找我一块编码么?唐惟粗略瞄了一眼,随后道,嗯,你怎么学的?自学,还能怎么样?男生撩了撩自己的头发,走上前来,唐惟笑着推开了椅子,少来我面前耍帅。

比帅谁比得过你啊。

任裘意有所指,外面好多你的粉丝呢。

唐惟淡漠地应了一声。

任裘继续道,尤其是那个叫做薄颜的……打住。

唐惟啧了一声,好端端的,提薄颜干什么?她可是咱学校公认的混血洋娃娃。

任裘笑着凑近唐惟,低声道,然后有一次,她午睡的时候,我巡逻经过窗边,正好听到了……人家午睡的时候小声念着你名字。

唐惟的表情一僵。

这得是多喜欢你呀,午睡做梦都在想你。

任裘故意这么说,随后观察着唐惟的脸色,当时就笑了一声,哟,出神了?没有兴趣只是路人唐惟一把拍掉了任裘探过来的手,不耐烦地说,少说点薄颜的事情,我对她又没什么兴趣。

那么漂亮的。

任裘特意夸张说了一句,没兴趣?你蒙我呢,我不信。

唐惟举起手来,我发誓行不行?行。

任裘点点头,那我就放心了。

唐惟眉心一跳,你想干嘛?任裘左看右看,随后抽出椅子在唐惟边上坐下了,整个学院里也就他敢这么对唐惟说话,因为他们俩的关系是最铁的,随后任裘从兜里掏出香烟来,丢给唐惟一根。

唐惟笑说,我现在就去举报你,学生会副会长抽烟。

任裘吞云吐雾眯着眼看唐惟,多大点事儿,又不是学生会会长。

听说当时你的票数是最多的。

唐惟表情严肃下来,毕竟你在学校里粉丝那么多,可是为什么到后来,你把第一的位置让给了徐瑶?任裘吐了口烟,随后缓慢地从烟雾中抬头看着唐惟,那一瞬间,镜片后面的那双细长眼睛微微眯起来,他笑说,我没想多高调,何况学生会长是个女生,情况会比较好一点。

毕竟有的男同学不好意思拒绝女生。

说白了,你就是不想出头。

唐惟的视线一下子锐利起来,不想被发现,想扮猪吃老虎?啧啧啧。

任裘摇摇头,我觉得我俩应该是一类人,唐惟,你能够理解这种心情的吧?唐惟没说话。

任裘自顾自笑着掐掉了烟,随后上前道,哦对了,还有件事儿,要和你说下。

唐惟抬起头来看任裘,他们之间的烟雾已经散去得差不多了,唐惟和任裘对视,随后就看见任裘缓缓咧嘴笑了笑,他道,我觉得薄颜挺可爱的。

唐惟猛地攥紧了椅子扶手。

他像是没听清一样,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我说。

高中生面对面和他讲话,眼里带着一种试探,我说薄颜挺可爱的,你觉得呢?唐惟表情僵了僵,随后扯着嘴角凉凉地笑,无趣,从小看到大,就这么一张脸,我都看腻了。

这话说得,像是在炫耀似的。

任裘笑得咳嗽,咳嗽出几口烟来,唐惟瞥了一眼,小小年纪不要抽烟。

成年了好么。

任裘把玩着打火机,一下开一下关,话说你跟我一样大啊,唐惟。

我和你高度不一样。

唐惟坐在那里,不过,你和薄颜那种小傻子拖油瓶的高度是一样的。

哟哟哟。

任裘上去拍了拍唐惟的肩膀,你明明和薄颜认识那么久,为什么大家面前从来不表现出来?你俩不是青梅竹马么?青梅竹马。

这个词语罕见地让唐惟表情有了些许怔忪,无意识中似乎想起曾经他们一起长大的时候,耳边也老是有人说,哟,多好的一对儿啊,从小到大在一起。

想到这里,唐惟冷冷地笑了笑,呵,她那种女生有什么值得我去把她当做好朋友的?认识了那么久,在我心里,也不过是个路人。

无法释怀她的过去啧啧。

任裘撇撇嘴,装出一副花痴小女生的腔调,校草大人好冷酷无情哦,嘤嘤嘤。

你够了啊。

唐惟被这个语气恶心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只能过去开玩笑似的推了一把任裘,得了,关于薄颜的话题到此为止吧,我不是很想听这个人。

哦。

任裘推了一把自己的眼镜,随后笑说,那我们来谈谈之后的事情,听说你刚答应了徐瑶,要来晚会?嗯。

唐惟装作随意似的翻动着那几张纸,其实我本身不是很想出去,但是点子和创意不错……这个不错的创意,就是薄颜想出来的。

任裘特别欠扁地笑说,唐惟,你还是不够诚实。

唐惟眉心挑了挑,你是不是觉得我和你关系好,就不会揍你?哈哈哈。

任裘嚣张地笑着,对啊,我就是这么觉得的。

任公子最近活得可能有些太舒坦了。

唐惟眯起眼睛说道。

哪儿比得上我们天才唐少爷?任裘眨眨眼睛,诶,说说,那个晚会你到底要怎么出场?就这样吧。

唐惟修长的手指轻轻扣着桌面,其实也算是过来看看情况,我第二天还有事儿要出国。

又是学术交流会吗?任裘躺回了椅子上,大咧咧地看着唐惟,真羡慕啊,已经读完了所有的学级,剩下的时间都是自由的。

你也差不多了。

唐惟转动着椅子,将自己转到了面向窗外的方向,随后他看着落地窗外的景色,喃喃着,哪怕读完那么多专业性书籍,一样读不懂人心。

正是因为不懂,才会让你有想继续的动力吧?任裘过来挡住了唐惟的视线,话说,你没想过去继承你父亲的公司吗?唐惟眼神闪了闪,而后他低下头去,偏着半边脸,侧脸看过去漂亮却又落寞,他看了一眼坐在那里似笑非笑的任裘,紧跟着解释道,我也不姓薄,何必要去管理我父亲的东西。

你啊,就是倔。

任裘叹了口气,心里其实还是有点不舒服吧?不过我觉得你父亲的一生也可以写成传记了,你没必要一直记恨。

不是记恨,是习惯放不下。

唐惟下意识模仿薄夜的动作捏了捏眉心,一路走过来看了太多东西,导致我依然会想起从前。

大概是因为薄颜的存在,才会让唐惟一直想起来过去的事情。

如果薄颜这个人不存在的话,那么唐惟或许还能轻轻松松迈过去这个坎儿,和大家毫无嫌隙。

所以,某种程度上,还是得怪薄颜。

但是这话,唐惟没说穿,只是盯着窗外,鸟瞰整个学院的景色,他将所有的情绪都深深埋入心底,然后眼睛闭起来,脑海里不期然掠过一张爱笑的脸。

男生攥紧了沙发扶手,眼里仿佛带着一团漆黑的雾,深沉如夜,可能因为某个人的存在,才会让我永远,这辈子,都无法释怀过去。

被撞见了亲密一幕任裘从唐惟的办公室里走出来的时候,外面有小女生对着他发花痴。

看啊!是任学长!听说超级有才华的,是学生会副主席耶。

人家和唐惟学长的关系超级好的,好羡慕他们啊……嘘,长得帅的当然是和长得帅的玩在一起的啦,他们两个应该是好兄弟那种吧,感觉任学长也特别厉害,深藏不露的样子……任裘推了推眼镜,旁边都有一群学妹发花痴倒抽凉气。

好帅啊啊啊!电视剧里才有的校草殿下啊!任裘扯扯嘴角没说话,倒是径直往高二年级段的教学楼走去,他一路走一路都被人围观,后来他走到高二A班的窗边,看了眼里面趴在桌子上睡觉的女生,笑了笑,随后扣扣玻璃窗。

薄颜还在打瞌睡,听见声音醒了,一抬头就看见任裘站在外面,戴着一副眼镜看起来挺斯文挺禁欲的,就是这种气质让人家觉得任裘属于禁欲凛冽系的校草,但是薄颜知道,这人内心其实十分恶劣——尤其是每次考试的时候,特别喜欢在旁边说一堆风凉话。

和唐惟一模一样。

她道,你怎么来了?来看看你是不是又在偷懒睡觉。

任裘从外面推开了玻璃窗,薄颜坐的位置是靠窗的,每次任裘从走廊经过都能看见她,一张混血娃娃脸,清纯甜美,跟小白兔似的。

看了,就让人特别想蹂躏。

任裘这么想着,也的确伸手过去,捏了一把薄颜的脸。

干什么!薄颜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一样跳起来,任裘看了就在旁边笑,唐惟还真没说错。

听见唐惟这个名字,薄颜脸一红,他说我什么?他说你一惊一乍像只兔子。

任裘笑眯眯地把剩下的话说完,叽叽喳喳绕着他转特别烦。

……薄颜抿了抿唇,视线有些闪躲地看向别处,反正……他一直那么想我。

我上回午睡的时候巡逻,路过这儿。

任裘压低了声音,带着挑逗地说道,别的同学都在午睡,你也在睡,不过大声说梦话的就你一个。

说梦话?!薄颜一张小脸更红了,怎么……怎么可能!啊……那我说的梦话有没有……任裘哈哈大笑,逗你的,你声音特别轻,没给别人听见。

薄颜刚松了一口气。

任裘就道,不过还好小声,被别人听见就惨了。

薄颜表情变了变。

喊着唐惟的名字呢。

任裘抬了抬下巴,又伸手戳薄颜的脸,喜欢他?薄颜一下子变得结结巴巴,不是……是从小到大认识的,所以……关系比较……嗯。

任裘故作高深摸着下巴,他特别喜欢看薄颜这副慌乱的样子,咧嘴笑了笑,所以,其实是两情相悦?没有!薄颜迅速否认,和他……无关。

关于喜欢唐惟这件事,始终是薄颜一个人的兵荒马乱。

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她将他身影刻入他眼眸,后来一直都在努力追寻这个背影,哪怕唐惟,从来没有回过头来看她一眼。

但是薄颜不怕疼不怕暗恋心酸,只怕唐惟连一个追寻的机会都不给她。

看着薄颜这幅表情,任裘叹了口气,摁了摁薄颜的头发,委屈你了。

薄颜点点头,又立刻摇摇头,没有的,或许这就是老天注定的,我曾经欠过他,所以这也是我应得的。

不过是单恋而已,薄颜觉得,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一颗心,给他就是了。

当初她们家欠唐家那么多,这不过是一丁点的利息。

任裘的眼神深了深,刚想说什么,就听见路过走廊的同学在窃窃私语——那个女生是谁啊?高二的薄颜呀,听说家里来头很大的……好像还认识唐惟学长嘞。

真的假的?看着挺人畜无害的,不会心机特深吧?肯定是的啊,不然你看,任裘大人为什么和她走这么近?啧啧……好像成绩也不是特别好啊,为什么能进A班?弘川学府的分班都是按照成绩来排的,薄颜能进入A班,也是花了相当大的心血才能成功的。

而且她只是在A班的下游,勉勉强强在这个尖子生的班里学习,压力其实很大。

但是被人这么一说,就像是薄颜靠着家庭背景进了A班,抢走了别人的机会,还一直和学校里有势力的人往来,心机颇深。

薄颜想解释,却发现无从解释。

这个世界上,有的人对你,抱着的是纯粹的恶意,没有任何办法去解释。

他们只相信自己脑补的,不肯相信现实。

任裘笑了一声,回头,镜片后面的眼神无比锐利,这一瞥,那些原本叽叽喳喳的声音一下子消失了,一个一个还缩头缩脑地小心翼翼路过了走廊,等到走远以后,再恨恨地一瞥被任裘保护的薄颜,把所有的眼红都加注在了薄颜身上。

薄颜没说话,只是任裘发现了她死死握紧的双手。

不要去在意别人怎么说。

任裘道,你自己问心无愧就好。

薄颜低低应了一声,随后在座位上坐下来,话说,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诶,对。

任裘打了个指响,忘了说正事了。

你不是写了个晚会的活动方案吗,然后我们的会长徐瑶去找了唐惟,邀请他一起来参加,你猜怎么样?薄颜猛地深呼吸一口气,真的假的?唐惟同意了。

任裘笑着弹了弹薄颜的脑门,看她吃痛捂住脑门的样子,觉得心情特别愉快,所以,你看,你可以和你暗恋的人一起站在舞台上了。

薄颜的心狂跳,你这么一说,我已经开始紧张了,明明晚会下礼拜才开始……哈哈哈。

任裘干脆趴在了窗台上,男生伸着修长的手指,抓了一把薄颜的头发,小傻子。

笑得这么肉麻干什么。

薄颜往后退几步,我们很快要上课了任学长!赶我走是吗?任裘说,要是这会儿站在这里的是唐惟呢?薄颜一下子变了表情,那就……太好了!唐惟刚和几个教导主任谈好事情下来,经过走廊,就看见了任裘靠在窗口和薄颜亲密聊天的那一幕。

唐惟冷笑后门接人那一瞬间,唐惟心里掠过一丝异样的感觉,但是他并未在意,只是穿着校服从走廊另一端经过,修长挺拔的背影让一群学妹都在背后纷纷抽气直夸好帅,薄颜和任裘听见声音一起往边上看去,就正好看见唐惟冷漠的侧脸,薄颜微微一怔。

随后,唐惟像是受到感应一样,眼珠子往这里转过来又看了一眼,薄颜脸色白了白,整个人摒住了呼吸。

耳边响起窃窃私语声,啊!唐惟师兄看过来了!他好像朝着高二A班的方向看了耶,是不是在看我?你想的美,肯定是在看我。

一片议论声中,只有薄颜慢慢的将身子缩了回去,缩回窗户里面,任裘一看她蔫了吧唧的样子就乐了,怎么了?感觉被唐惟教训了一顿。

薄颜叹了口气,又趴回桌子上,他刚刚那个眼神好像是在警告我。

啧啧。

任裘靠着窗,看着薄颜缩回小兔子的样子,觉得有点好笑,那我先回教室去了,你慢慢忧郁吧。

薄颜嘟囔着,每次你来找我,我回家都得被唐惟一顿白眼……任裘听见这个敏感消息,猛地愣住了。

他刹住脚步,又急急转过身子来,你说什么?薄颜被任裘突如其来转变的态度吓了一跳,怎么了?你和唐惟住在一起?压低了声音,任裘猛地变了表情,是真的,还是假的?这种事情我有什么好撒谎的……薄颜心眼老实,并没有觉得有多奇怪,何况她和唐惟哪怕新仇旧账一堆,但是客观上来讲,也的确算得上是看着彼此长大的,因为学校离家远,苏祁干脆买了一套别墅在学校边上,然后顺路唐惟也住进来了,双方家长说了,这样都好有个照应。

所以薄颜从小学五年级开始其实就已经和唐惟住在一起了,她习惯了这一切,却没想过这些事情听在外人的耳朵里,到底有多震惊。

任裘抽了口凉气,唐惟从来没有跟我说过……他不允许我大肆对外宣扬。

薄颜低头自嘲地笑了笑,影响他名声。

我也深刻认识到这一点,所以从来没有说过,只是我以为你知道,唐惟难道没有告诉你吗?任裘摇摇头,没有……我一提到有关于你的事情,他的脸就拉下来了。

薄颜表情变了变,而后牵强地笑着,是吧?其实平时我也是一直遭他冷脸的,所以习惯就好了。

哪怕他以后,永远,这辈子都这么对着你,你还是会喜欢他吗?任裘问完这句话以后要,忽然间觉得其实答案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

因为薄颜的眼神每每看着唐惟背影的表情那么虔诚,虔诚到哪怕这颗心不要了随便送给他,送给他摔碎践踏,亲手递给他刀子让他往回扎,都没有任何关系的地步。

可是……任裘的喉结上下动了动。

这样得不到回应的,已经扭曲深刻的暗恋,若是有朝一日彻底爆发,那么薄颜迟早……也会被自己这份感情给吞噬。

这天晚上放学,唐惟照例在学校门口等人。

他左右看了看,确认薄颜没有跟出来以后,随后走入了前面一直在等着的车子里,上了车,林辞在前面低声道,唐惟。

林辞哥哥。

唐惟对着他微微笑笑,晚上好,今天怎么是你?你们的司机临时身体不舒服,就喊我来了。

林辞扣着方向盘,诶对了,薄颜呢?唐惟的眼神在瞬间就沉了下去,而后少年喃喃着,她不从正门走。

林辞愣住了,没想到还有这么一茬儿。

你把车子开到后门去吧。

唐惟靠在后排的椅子上,轻轻闭上眼睛后,缓慢地说着,为了避免被别人看出来我们一起上下学,所以我们都是分开上车的,前门接了我,再去后门接她。

原来如此……林辞点点头,随后打转方向盘。

唐惟坐在后排,按下车窗,外面就有一堆粉丝在那边对着他发出极具少女心的尖叫,唐惟自觉无趣地再次把车窗按上,车厢内少年冷漠坚毅的侧脸乍一眼看去就和当年的薄夜一模一样。

漆黑如夜,深沉冰冷。

他垂着眼睛,笔挺的鼻梁勾勒出相当利落的侧脸轮廓,傍晚放学的夕阳昏暗地透过车窗打进来照在他脸上,光线从下巴往下淌,如同给他的侧脸镀上了一层朦胧的光。

唐惟抓着公文包,随后往外看了一眼,看见薄颜从里面教学楼跑出来,脸蛋红扑扑的,像是在着急赶公交车一样。

唐惟知道,薄颜这是怕自己赶不上后门接送,因为如果错过了,她只能自己走回家,唐惟最多在后面等她五分钟,不会再久等下去。

去后门吧。

唐惟低声道。

嗯。

林辞开动车子,豪华的商务车在同学们艳羡的眼神里开走了,后来掩人耳目开到了不怎么会有人来的后门,林辞将车子停住,随后就打开了后面的车门。

薄颜匆匆赶来,看见来人是林辞的时候,还有些吃惊,紧跟着反应过来以后,她就立刻问好,林辞叔叔!晚上好啊薄颜。

林辞笑了笑,拉开门,上车吧,今天我临时过来接你们。

谢谢你了。

薄颜鞠了个躬就上车,刚坐上去,就表情变了变,变得有些小心翼翼,她忐忑不安地看了唐惟一眼。

唐惟依旧是那张漂亮帅气的脸,可惜了一双眼睛那么冷,冷到让人不敢接近他,察觉到薄颜注视自己,唐惟冷笑了一声,什么事?薄颜攥紧了校服裙子,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和往常一样,但是开口说话的时候,还是暴露了自己的紧张——我感觉你好像心情不是很好。

唐惟顿了顿。

随后他又是一声冷笑作为回复。

当着林辞的面,一点面子都不给薄颜留。

林辞只能当做没看见,毕竟唐惟和薄颜之间的事情他也觉得无奈,目不转睛盯着前方的路,却听见后面的唐惟继续传来带着讽刺的声音,你和任裘的关系什么时候好成这样了?你算什么看得上你这话让薄颜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回复,她抿了抿唇道,其实没有,是他来找我聊关于你的事情……不是别的……你还想解释什么?唐惟指了指自己,眸光锐利,像刀子似的,几乎能一刀一刀把薄颜的身体割开,拿我来当挡箭牌?薄颜,你要不要点脸?薄颜所有的话语都被堵死在了喉咙口,面对唐惟这样令人心寒的眼神,她肩膀隐隐颤着,想再为自己澄清几句,但是她知道,此时此刻,不管自己说什么,都已经是无用功。

不要再来装柔弱了,薄颜。

你这招我已经看腻了。

唐惟啧了一声,眼里厌恶至极,真是不知道你这种人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命太好?还是说迄今为止所有的单纯,都是你装出来的?薄颜低下头去,她想堵住耳朵,不想再听见唐惟对她的刺伤。

可是……她舍不得。

哪怕是伤害,只要是你给我的,我照单全收。

唐惟看薄颜这样一直不回复又觉得有点无趣,随后他上去一把捏住了薄颜的下巴,细腻的触感让他有一秒钟的分神,随后男生恢复了凶狠的视线,死死盯着薄颜那张白皙的脸,说话啊?嗯?刚才不是很想为自己解释吗?这会儿怎么又开始装哑巴了?薄颜,你套路可真深啊,到底是怎么骗过那群家长,让他们误以为你和你母亲有区别呢?薄颜眼眶一红,她最忌讳这个。

最怕被别人指着鼻子骂,杀人犯的女儿,长大了,一定也是个杀人犯。

趁着小就该杀了,否则以后一定比她妈妈还要恶毒。

她……她没有……可是那么多心里话,说出口的,只有寥寥数语。

薄颜道,我没有……声音已然带上几分哆嗦。

唐惟眯眼笑得乖戾桀骜,一如当年那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薄夜,高中时期声名赫赫的天才少年,才惊艳绝意气风发,出手便能引狂澜。

收起你这套表情吧,看了那么多年,我早就看腻了。

男生的声音压得很低,不顾林辞在场,你是不是觉得委屈?觉得我为什么要对你这么过分?那是因为薄颜,这是你欠我的,是你们全家欠我的,你只配得到我这种对待,别指望我哪天给你好眼色,心里的账好好算算清楚!薄颜倒抽一口凉气。

至于任裘。

唐惟觉得在说出这个名字的瞬间,心里似乎有什么异样的感觉,但是这种感觉太快了,一闪而过,他根本抓不住,便直接不在乎了,继续说道,你别想把主意打到任裘身上。

他是我的好朋友,但是绝对不可能成为你的朋友。

说完唐惟狠狠放开薄颜,看着薄颜眼里的害怕和难过,只觉得畅快,你以为就你这样的,任裘看得上?少弄那些花花肠子,当别人不知道吗?这些心机这么小儿科,随随便便都能猜出来你勾搭任裘想做什么。

薄颜,你也太看得起你自己了吧?赎罪责任你来承担在唐惟说完这些话以后,车厢里就陷入一阵冗长的沉默。

他松开薄颜,看着她靠在车窗上那个惊恐的表情,男生满意地眯起眼睛来,随后轻轻啧了一声。

他光是啧一声,薄颜脸上的表情就会跟着他的表情变化。

林辞在前面开车,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感觉气氛有些奇怪,只能出来打圆场,随便找了个话题道,你们现在是住在一起吗?没想到这个话题更加引起了唐惟的反感。

他厌恶地看了一眼薄颜,冷笑道,要不是苏祁叔叔,谁会乐意照顾这么个拖油瓶的起居?被几次三番叫做拖油瓶,薄颜抿着唇,可是她敢怒不敢言,对于唐惟,不管任何意见,她都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从小到大,唐惟不止一次,伸手直指她的脸,一字一句道,你没有说不的资格。

这是你们家欠我的。

既然安家已然没有后人,那么赎罪的责任,薄颜,你来担。

你来担。

这三个字,快要压垮薄颜的一生。

可是她从未反抗过,也默不作声地承受了唐惟做的一切,不管是多么恶毒的字眼,她都照单全收。

没关系,唐惟因为以前安谧的做事情恨她而已,而和安谧有着至亲血缘关系的她,经历的这一切,都只是小儿科。

可是薄颜这样沉默的姿态,换来的是唐惟愈发愤怒的攻击。

他愤怒,愤怒薄颜每次这样软弱无力的表情,愤怒她分明眼底有别的情绪,可是嘴巴里却从来不吐出一个字。

她那么卑微渺小一个人,只承受,却从来没有求饶过。

可是唐惟想得到的回应,不是她的无言承受,是她的认错和求饶。

反了那么多的罪,薄颜,凭什么你一副受尽委屈的样子呆在我身边?凭什么你反而像是无辜的那个,而我,像个施暴者?这是唐惟从薄颜身上获取到的令他永远都在愤怒的认知,所以才会想要一次一次刺伤薄颜,只因她的倔强和无声,对他而言,就像是一个个反击的耳光。

犯了错就该跪地求饶,就该痛哭流泪,就该诚心悔过——这样不三不四地咬牙忍受算什么,算忍辱负重吗?!唐惟想到这里,手指狠狠攥紧,他看着车窗上投射出的自己,那双眼神锐利地像是刀刃,经过无数次烈火的淬炼和打磨,愈发地冷酷坚硬,他转过眼去,看到了缩在一边低着头的薄颜。

薄颜垂着眼,长长卷卷的睫毛偶尔会微微颤抖,她平时不说话的时候,就像是一个精致的洋娃娃,坐在那里安安静静地发呆,不用说话就可以让人对她引起注意。

可是唐惟厌恶这样。

厌恶这种和安谧一定程度上相似的脸。

林辞打转方向盘,他知道自己刚才找错了话题,干脆也不说话了,任凭沉默无声在整个车厢内蔓延,就这么把他们送到了家门口,林辞拉开车门,唐惟先薄颜一步跳下车,随后不管不顾直接摔上了车门。

无路可退发狂失控薄颜原本紧跟着唐惟想走出来,可是因为唐惟不管身后还有人,直接摔门,差点被夹到手,还好退回车子里快,不然肯定会被夹伤。

那一声重重的摔车门声,足以证明唐惟有多愤怒。

可是薄颜缩回车子里几秒之后,深呼吸几口气,还是拉开了车门。

面对唐惟的暴怒,她从来不会多说一个字。

林辞见了这一幕,在心里叹了口气。

随后唐惟走到家门口,指纹锁拉开了别墅大门,转身回头来对着林辞道谢,多谢。

那声音带着几分淡漠,已经有了当年薄夜的味道。

林辞的视线停留在唐惟那张脸上许久,他怕唐惟也走薄夜的老路,可是转念一想,这又不同。

每个人的人生都是独立的,唐惟以后的发展,或许也会和薄夜截然不同。

作为旁观者,他不该插手太多。

想了很多,最后说出口的也还是那几个字,好的,那我先回去了,你爸爸半夜还要开个会,我得去接他。

辛苦你了。

唐惟微微鞠躬,随后转身进入家门,这个时候薄颜才小心翼翼跟上去,到门口的时候,她顿了顿。

像是害怕唐惟又一次忽然间摔门,她怕自己被门砸到。

然而这次唐惟没有,反而选择了就这么径直走进去,似乎都没有想起身后还有一个人。

薄颜像是得了大赦似的喘了口气,跟在后面进入客厅后,才转身轻轻关上门。

关门之前,小姑娘和林辞招了招手,算是告别礼。

林辞点点头,而后看着那扇门被关上。

他站在门口良久,想了想还是给薄夜发了个消息,唐惟和薄颜这么下去不是个办法,要是解决不了仇恨,干脆就把他们两个隔开来好了,省得仇敌相见分外眼红。

薄颜应该也能松口气吧。

然而待在房子里的薄颜却并不这么想。

她看着唐惟放下公文包后直接一个人走去洗澡,跟在后面屁颠屁颠地进入,直到厕所门口,唐惟伸手解自己衬衫的纽扣,脱到一半猛地发现外面有个视线一直盯着自己的背。

男生转身,就对上薄颜那张玩偶版的脸。

啧了一下,唐惟挑眉,站那儿干什么?薄颜手里还抓着书包,往里多看了一眼道,你……刚刚下车是生气了吗?……无聊的问题。

唐惟不屑冷笑,随后上前,薄颜刚觉得情况不对想退后,男生便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声音还在嘴巴里没来得及发出,就被人捂住了口鼻,唐惟将薄颜直接拖入了浴室,光滑的地板让薄颜差点摔跤,可是唐惟的手死死抓着她,力道那么大,她根本挣脱不开。

你……薄颜吓了一跳,就见唐惟覆上来,十八岁的年纪,男生的身体已然有了成年人的劲瘦质感,尤其是这个年龄段特有的夹杂在少年和男人之间的那种暧昧气息足够令荷尔蒙在瞬间摩擦沸腾,从性感的喉结到细瘦的锁骨,每一寸紧绷的肌肉都在彰显着他们年轻的活力。

唐惟弓着背,衬衫脱了一半就这么咧着,而后抬头,那双眼睛在一瞬间盯住了薄颜的脸。

像是一头野兽盯住了自己即将享用的猎物。

笑了笑,唐惟压低了声线,如同利刃出鞘般锋利和冰冷,故意的?薄颜想退后,靠上了一堵浴室墙壁。

无路可退。

她脑子里的警铃一下被拉响,耳边开始出现了嗡嗡嗡的声音,随后看着唐惟那双毫无感情的眼睛,像是蒙着一层浓重的雾,漆黑如夜。

都说唐惟和曾经的薄夜如出一辙,连带着那个眼神一起。

薄颜就这么打了个寒颤,随后推了一把唐惟。

可是唐惟依旧覆盖住她全身,将她顶在墙壁的角落,巍然不动。

薄颜急了,不是……你误会了,我是看你下车的时候好像有怨气……怨气?唐惟眯眼笑得极狠,我对你有怨气,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你刚知道?薄颜这才回过神来,自己问了一个相当于春的问题。

对于唐惟来说,所有那些可以代表负面情绪的字眼,几乎都可以加注在他眼里的她身上。

薄颜紧张地往边上看了一眼,随后声音越来越低,那你……当我没……没说……唐惟笑得更开心了,像是听见什么笑话似的,随后男生一把掐住了薄颜的下巴,你在跟我说什么笑话呢?就这样傻子似的站在浴室外面,还故意摆出一副无辜可怜的表情进来跟我说话,你没有别的心机?薄颜心脏刺痛,意识到自己毫无防备过了头。

我没——刚想替自己解释,唐惟就收拢了掐着她脖子的手指。

随后他俯身,注视着薄颜这样慌乱的笑容,看着她因为呼吸困难逐渐变得痛苦的表情,他像是无比愉悦一般,凑近了薄颜的脸,呼吸喷洒在她的脸上,滚烫又炽热。

他在她耳边低语,如同恶魔的诅咒。

薄颜,你活该……活该这两个字,就像一根刺,直直扎进了薄颜的心脏,脆弱的表皮在分秒间被刺破,汩汩鲜血从伤口处溢出,薄颜倒抽一口凉气——语言在无形之中的伤人,可能比任何利器都要来的剧烈。

唐惟满意地看着薄颜这副模样,而后他缓缓笑着,将自己的那些被压抑在最深处的仇恨统统倾注在了薄颜的身上,你知道我有多厌恶你这张脸吗?薄颜,每次看见你的脸,我就会想起你母亲,那个恶毒的女人,用尽一切伤害我们的女人——薄颜瑟瑟发抖,眼里已经流出惊恐的泪水,我知道你恨我的妈妈,可是唐惟,我没有做过对不起你们的事情……唐诗阿姨是个很好的人,我……闭嘴!唐惟表情变得极为狰狞,你也配提起我妈妈的名字?薄颜,你根本没有资格!你只会装无辜,只会装柔弱,你明明是个罪恶的人,你却还要装出一副全天下最单纯的样子来,真的令我作呕!因为不爱所以都错令他作呕。

这些话,无比伤人。

薄颜笑了。

她笑着流泪,笑着闭上眼睛。

她明白了。

原来她的柔弱和承受,就是原罪。

在唐惟眼里,她应该歇斯底里发疯发狂,被所有的罪恶反噬,被逼到崩溃边缘才对。

她的无声坚韧成为了她的错,像是在抵抗唐惟的无差别发泄一样,所以这样的态度似乎就在隐隐地证明她的不甘心和不认同——于是乎,她做什么都是错。

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可笑的呢?薄颜想起了不知道从哪里看见过一句话。

因为不爱,所以都错。

她承受是错,咬牙是错,忍耐是错,为了赎罪去讨好唐惟更是错上加错。

区区罪犯的女儿,怎么可以痴心妄想唐家少爷?薄颜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因为她不管什么反应,在唐惟眼里,都是一种肮脏的代言词。

于是她只能闭上眼睛逃避着一切。

如果连接受唐惟的愤怒,也是她的错的话,或许只剩下让她消失这一条路,能得到唐惟的宽恕了。

薄颜咬着牙,牙齿都已经咯咯作抖了,唐惟见她这副害怕到了极点的样子,便冷笑出声,怕?你也会怕?你半夜做梦的时候,会梦见以前的我们吗?薄颜睁开通红的眼睛,哽咽着只问出一句话,我要怎么做,你会……宽恕我?这一幅场景,让唐惟一个恍惚想起了当年的薄夜。

眼带绝望站在唐诗的面前,近乎卑微地问,唐诗,我要怎么做,你才能回来?如今画面却切换成了薄颜和唐惟。

天意吗?原来这个世界上,命运从来不肯轻饶谁。

薄颜的话让唐惟的心脏剧烈震动,配合着她那种受了惊吓的表情,湿漉漉的眼神,微张的唇,让唐惟的脉搏开始加速跳动。

此时此刻,这样手无缚鸡之力却又无比柔弱的薄颜,在他眼里,似乎轻轻松松,就可以将她捏碎。

捏碎。

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唐惟眼神越来越浓,随后他松开薄颜的脖子,在薄颜以为唐惟打算暂时放过她的时候,男生又一把将薄颜按在了墙上。

这一次,抓住的是薄颜的肩膀。

稍微一扯,领口便被扯开,歪歪扭扭的样子尽管看起来有些凌乱,但是这更加显得薄颜无助和弱小。

那被扯歪的领子下,露出被小心藏在里面的细腻肌肤,比起男生的结实紧绷来,薄颜的皮肤那么柔软,柔软到似乎包裹着浓浓的奶油,稍稍用力,便会有甜腻的蜜糖流出。

她看起来太可口了。

唐惟喘息着,像是情绪激动,眼里燃烧起了一把火,一把能够把薄颜烧得灰飞烟灭的火。

他说,宽恕?好啊,你都自动送到我面前了,我哪有不接受的道理?嗯?他将她认作倒贴。

似乎一直都是这样,从小到大,唐惟的冷眼后面,总会跟着一个热情似乎永远不会熄灭的薄颜,屁颠屁颠一路跟着他,从他们懵懂天真,到现在的青涩初成。

要我怎做才宽恕我可是薄颜却不敢面对唐惟这样的视线,太可怕了,那不是男生会有的,那是男人才会有的眼神。

她颤抖着,偏过脸去,却正是这个动作,暴露了她那截白皙又毫无戒备的脖颈。

野兽捕食的时候,都有着用獠牙咬断猎物的本能,这是最快速又最凶狠的方法——而此时此刻,唐惟觉得自己身体深处似乎也有一头野兽,要掠夺,要占有,要侵犯,要标记。

薄颜便是他嘴里的猎物。

是赎罪者的供奉,是让他的仇恨得到平息的最佳方法。

撕碎薄颜。

唐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或许是青春期的各种复杂的冲动都被薄颜激怒得糅杂到了一起,所以让他失控,理智在摇摇欲坠,他红着眼睛深呼吸一口气,张嘴便咬住了薄颜的脖颈。

薄颜叫了一声,如同被豹子咬住喉管的白兔发出最后一声微弱的哀嚎,接下去所有的声音都被吞没,她不敢,不敢发出任何求救声。

若是求救,那就更加无耻。

她有什么资格……让人救她。

唐惟的牙齿在触及到薄颜皮肤一瞬间的时候,那种柔软的触感让他整个人微微震了震,像是没想到女生的肌肤能细腻到这种地步,他再用力一点,似乎就可以戳破她的肌肤。

牙齿,可以与她的血肉融合。

入侵这个词语从唐惟的脑袋里掠过,燃起熊熊烈火。

薄颜低微地呼唤着,唐惟……唐惟红了眼,像是恨,又像是渴望。

薄颜的眼泪顺着脸颊落下来,直到沿着脖颈落入唐惟的唇齿中,他抬起头,眼神恢复些许清明,随后才发现,在自己用力到可怕的怀抱中,那个女生在不停地颤抖。

她竟害怕至此。

唐惟刚想说几句话嘲讽她,可是薄颜的神经已经紧绷到了一个草木皆兵的地步,再也经受不起任何的刺激,她以为唐惟张嘴是又要咬她,终于所有的理智崩溃,薄颜尖叫着抬起手来,身体比她的意识先一步触发了自我保护的本能,于是一个巴掌,就这么结结实实地打在了唐惟的脸上。

唐惟只觉得自己整个人像是被打得晃了晃几秒,那几秒里,大脑是一片空白的。

可是反应过来的时候,脸颊上的刺痛让唐惟像是受了极大的侮辱,他暴怒地将薄颜脑子重重按在墙上,薄颜后脑勺突然间撞到了墙壁,剧痛让她死死揪起眉毛,她抱着脑袋颤抖着蹲下来,唐惟还站在那里不停地喘着气。

你……唐惟双目血红,眼赤欲裂,你打我耳光?薄颜,谁给你的勇气?薄颜捂着后脑勺,一边擦眼泪一边不停地道歉,对不起……我本能,对不起……滚!她的道歉迎来了劈头盖脸地一个滚字。

唐惟指着门口,如同一头被刺激到了极点的野兽,张嘴就可以将她撕裂成碎片。

盯着薄颜惊恐的表情,男生发出一声粗哑的低吼,重复了一遍刚刚那个字,滚!让你快滚听不见吗薄颜吓得瑟瑟发抖,一时之间失去了任何行动能力,唐惟眼神一下子压下来,像是带着杀意一样,让你滚听不见吗?薄颜抹了一把眼泪,仓皇而逃,从浴室里逃出,背影瘦削踉跄,像是在逃避一场追杀。

回到房间里,薄颜拿被子直直盖住自己,随后她捂住脸嚎啕大哭起来,像是终于得到了发泄场所的小兽,在经历一遭生死危机以后彻底放声嚎哭,那哭声压抑又惨烈——平时的薄颜,从来不会发出这种声音。

她努力用自己所有的善意来对待这个世界,哪怕这个世界给她的一直都是恶意,她依旧背负着他人的仇恨前行,一步一步,想来证明自己在赎罪。

可是,这个世界回应给她的,从来都是厌恶和打击。

她不知道做错了什么,或许投胎为安谧的女儿就是原罪,生来就注定了要为了安谧去向别人求饶赎罪,她咬紧了牙关,将自己剩下的声音都憋住,可是大脑里那么多回忆纷纷掠过,压垮了她最后的理智。

薄颜抱住自己,缓缓缩成一团,如同在母亲宫内的胎儿,自我保护着,与外界封闭了所有的联系。

她哭得压抑,最终艰难地,痛苦地,低吼出一句话。

安谧……我恨你……撇去所有对自己母亲的称呼,换掉一身和她相同的血肉。

恨你让我也变成了罪人,恨你让我得不到救赎。

长夜漫漫,黎明难来。

唐惟早上起来的时候,感觉自己像是做了一场梦。

可是碰了一下自己的脸颊,刺痛感隐隐约约还在,提醒着他昨天晚上浴室里那场疯狂的搏斗是真的。

他真的差点失控,薄颜也的确被逼无奈抬手扇了自己耳光。

唐惟坐在床上发愣了好久,随后男生喉结上下动了动,吐出一口气来,扭头看向落地窗。

清晨的太阳已经高高挂起,阳光从外面照进来,透过落地窗照亮了整个房间。

唐惟起身下床,他裸着上身逆光站在窗前,阳光给他的背影描了一层浅浅的金边,他背影挺拔,劲瘦的腰,结实的胸膛,肌肉线条干脆利落,唐惟侧了侧脸,笔挺的鼻梁勾勒出侧脸的轮廓,男生发了会呆,这才想起来有什么不对劲。

以前,都是薄颜会来敲敲门让他起床的。

但是今天,他居然自己睡到了自然醒。

还好今天是周末不用去学校,唐惟松了口气,随后走向床头柜,打算给自己的父母打个电话,可是拿起手机的时候,他沉默了许久,又放下了。

他怕唐诗和薄夜察觉到什么,干脆不汇报了,省得他们老是在他耳边叨叨关于薄颜的事情。

真是想不通,薄颜到底是如何收买的他的父母。

明明他将她视作眼中钉肉中刺,唐诗和薄夜却可以原谅她。

但是他们原谅,不代表着他也原谅。

唐惟向来是个记仇的人,别说薄颜这种身份了。

唐惟为了省去不必要的麻烦,还是隐瞒了这段和薄颜的事情,随后拉开门,发现今天的客厅也特别空旷。

平时要是周末这个时候,薄颜肯定会在客厅里练钢琴,一弹就是好几个小时,他有时候一个人在别厅练习拉小提琴,都会听见客厅里她传来的声音。

可是今天,这个价,寂静得可怕,像是没有薄颜这个人存在一样。

在他心里就是死了唐惟心里掠过一丝异样的感觉,但是他没说别的,只是站在客厅好一会儿之后就选择了转身回去自己的房间,他知道薄颜在这个家里,可是这和他根本没关系,他们平时的生活就像是两条永远不会相交的平行线一样,各自延伸着,没有任何的交错。

薄颜在自己的房间里听到了隔壁唐惟房门开启又关上的声音,知道唐惟这是出来了又回去了,她钻在被子里没有出声。

太阳已经升起来了,可是薄颜不敢出门。

她开始害怕自己走出去会不会正面撞上唐惟,想起昨天晚上唐惟的那个眼神,薄颜便觉得心有余悸。

她不敢面对了。

钻在被子里好久都没出来,薄颜干脆又迷迷糊糊陷入昏迷,不知道到了什么时候,感觉自己房间里好像有人进来,紧跟着被子被人狠狠掀开,一道冷漠的声音直直刺入她的耳膜,傻子啊?蒙头盖被睡觉,是想让自己闷死?薄颜原本还迷迷糊糊的,现在彻底被这个声音给激得浑身一激灵——直接醒了。

她缩在床上睁着一双眼睛看着唐惟,似乎在唐惟的眼里看见了着急和怒火。

唐惟一只手还高举着被子的一角,另一只手便直接冲着薄颜抓过来,薄颜小小地了一声往后缩,唐惟便用力将她拖出来,搞什么?弄得我像流氓一样。

我不进来看看情况,你就缺氧闷死了好么!薄颜还是那副担惊受怕的样子,对着唐惟道,你……你来干什么……你从天亮睡到了天黑。

唐惟冷笑了一声,恭喜你薄颜,成功从拖油瓶进化成了猪。

薄颜这才后知后觉地往窗外看了一眼,发现现在的阳光已经不是晨光了,带着点点夕阳红——现在已是傍晚。

她一愣,没想到自己这一闭眼,居然能睡这么久。

随后她回过神来,那,那我睡觉,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当然跟我没关系。

唐惟眯起眼睛来,漂亮的眼里出现了些许压迫,你哪怕死了都跟我没关系,不过现在,你给我起来。

薄颜一脸茫然地看着唐惟,看着这个昨天夜里化身野兽,几乎要将她拆吞入腹的男生。

可是现在看来,唐惟似乎和昨天晚上截然不同,虽然也一样喜欢冷言冷语,但是至少没了很多危险感,仿佛昨天晚上那个极具倾略性的男生只是薄颜的一个错觉。

她咽了咽口水,起来要我做什么?给我做饭。

唐惟丢下被子蒙在薄颜的脸上,肚子饿了。

薄颜扯下被子,喃喃着,明明可以叫外卖的……不干净。

唐惟啧了一声,眉毛皱起来,话怎么这么多?不乐意啊?薄颜脖子狠狠一缩,随后立刻从床上跳下来,没……没有!乐意乐意……那还不快去。

唐惟双手抱在胸前,站在床边,以一种看着下人的表情睨着薄颜,似乎她在他眼里就是个随意支配使唤的奴隶,他也不过是想起来了所以来找她,没想起来的时候,薄颜在他心里就跟死了没两样。

对她身体有了冲动认识到这个观点的薄颜抿了抿唇,没再多说别的。

她下了床就去厨房,冰箱里还有点食材。

以前安谧总是虐待她,所以薄颜在漫长的独处时光里学会了一个人生活和照顾自己,她会各种生活技能,当然也包括做菜。

很多时候,和唐惟住在一起,衣食住行都是薄颜帮忙准备的。

脏了的衣服她会定期清洗烘干,最后一件件叠好放到唐惟的房间门口。

家里每周都会有一次大扫除,就是她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清扫公寓的各个角落。

甚至有的时候,唐惟学习到深夜饿了,随口一句想吃夜宵,进去洗个澡出来再回到书房,就会看见薄颜准备好了夜宵放着。

似乎冥冥之中,这一切都是薄颜在照顾。

当然薄颜本人也毫无怨言,她这些事情做来相当熟练,只是多了个人指挥而已。

唐惟看着薄颜因为一下子被吵醒跌跌撞撞下床的样子,不由自主地眯起了眼睛。

随后他看着薄颜走出去,声音紧跟着薄颜的背盯上去,记得,任何菜都不要放葱。

薄颜脚步一顿,随后低低应了一声,嗯,我知道。

有关于唐惟的所有喜好,薄颜都铭记在心。

她在厨房里晃来晃去做东西给唐惟吃,唐惟就一个人在客厅打游戏,这种感觉让唐惟恍惚觉得他们俩像是在同居一样,可是转念一想又觉得很可笑,自己和薄颜之间,是根本不存在和平共处这种假设的,更别说同居了。

只是薄颜的背影看过去那么乖巧,像是一只人畜无害的小动物。

唐惟喉结上下动了动,他知道现在薄颜全然没有防备。

只要他从后面走上去,轻轻松松,就可以将她禁锢。

似乎昨天晚上那种疯狂的感觉一下子又回到了身体里,唐惟眼神盯住薄颜的背影好一会,才回过神来。

他觉得自己似乎是疯了。

现在每每看见薄颜,似乎总有一种无法抑制的冲动。

唐惟是个极端冷静理智的人,这个性格就是从薄夜身上遗传下来的。

不管什么时候他都有着可以随时随地抽身而退的冷静,所以哪怕知道现在自己对薄颜有某种程度上难以遏制的冲动,却依旧可以将所有的情绪,都深深压入瞳孔深处。

唐惟收回视线,眼神沉了下来。

是不是最近因为自己青春期到了,再加上和薄颜一直都一起住着,她哪怕再不堪,也是个女生,所以是自己青春期期间荷尔蒙躁动,导致对异性有了那些冲动?受过高等教育的唐惟自然不会对这类懵懂的冲动视为洪水猛兽,他眼神依旧那么冷漠,像是在面对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一样。

任何人都应该正面接受这类教育,这样才能在以后正确处理各种两性之间的问题。

而不是把这方面的念头看做阴暗的,难以启齿的,肮脏的思想。

他深呼吸一口气,随后摩挲着沙发的扶手,缓缓道,薄颜,再过阵子你出去租房子吧。

再过阵子你搬走吧听到这句话,正在把鸡汤盛出来的薄颜动作一顿,随后有些不可思议地转过脸去,怎么了?为什么突然之间要她搬出去?唐惟眯起眼睛来,因为你不适合待在我旁边。

这话说的无比扎心,薄颜一下子慌了神,把汤端出来放在了茶几上,又给唐惟拿了勺子和筷子。

她睡裙下两条笔直的腿在唐惟面前晃来晃去,白皙的皮肤在傍晚的夕阳下现在暧昧又迷离,唐惟无意识地攥紧了沙发扶手。

他被薄颜这种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的行为勾引了。

哪怕这个女生是他厌恶到了骨子的女生,但是从事实上来说,薄颜虽然令他觉得厌恶,但是本质上,她的的确确有着一张令人着迷的脸。

唐惟看得太清楚了,所以导致他想得也很清楚。

他是男性,薄颜是女性,何况他们今年都成年了,这种冲动一次两次可以视作是自己没有把持住,但是时间长了,唐惟不能保证自己会不会对窝边草出手。

有些身体的原始本能,是可以和感情无关的。

毕竟某个知名电影里就有过一句话,爱都可以做了,那谁还谈啊。

到时候薄颜在他眼里,就可能只是一个工具了。

但是唐惟觉得恶心,他可以理解有别的冲动,但是无法接受冲动的对象是薄颜。

如果自己青春期躁动了对薄颜下手,那他很可能会反感自己。

他不想和薄颜有任何的别的关系,所以不如趁早让薄颜赶紧滚蛋。

想多了头疼,唐惟伸手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干脆道,你在我眼前晃来晃去太烦了,我不想再看见你。

可是薄颜不知道唐惟脑子里那么多想法,只是单纯地觉得,或许被唐惟厌恶彻底了,自己应该给他一个安静,消失在他的视野里。

站在唐惟的面前,薄颜像个下人一样,微微弯着腰,随后深呼吸一口气低声下气道,那……能不能等我期末考试结束?还有半个月就要期末考了,考完我就和我爸爸说,然后趁着暑假出去找别的房子住……你想死是不是?唐惟猛地拔高了声调,告诉苏祁叔叔?那不是等于在向他们告状嘛?薄颜,你玩什么心机呢?抱歉……薄颜立刻接上,那我,那你给我点时间,我去打工赚钱,然后自己住外面。

这还差不多。

唐惟喘了口气,看了眼薄颜端上来的鸡汤,而后他尝了一口,味道很好。

要是薄颜真的搬走了,可能还真就喝不到这样的汤了。

在做饭这个技能上,薄颜有着极高的天赋。

天生给人当丫鬟的命。

唐惟意味不明冷笑一声,真是符合你身份的手艺。

再拐着弯儿说她低下。

薄颜没有反驳,只是低着头,手指死死搅在一起。

她要去哪儿兼职打工呢?这天晚上,任裘就找上门来,后来听说薄颜要搬出来,原本还在和唐惟下棋,现在直接把棋盘一推,来我们家酒店打工吧!开个玩笑何必认真唐惟一听到这句话,当时脸色变了变,随后想都没想就说道,不可以!任裘和薄颜都吓了一跳,没想到唐惟的情绪一下子变得那么激烈,几个人纷纷下了一条,对着他问道,你这么激动干什么?唐惟也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些什么,就这么想都没想直白说了出来,紧跟着他抿起薄薄的唇,对着薄颜拉了一张冷脸,随后道,不关你事。

薄颜低下头没说话,任裘将她拉来一边,在边上轻声安抚她,哈哈,被吓到了吗?薄颜摇摇头。

任裘将位置让给了她,要不要来和唐惟下棋?唐惟看了眼薄颜,随后又将棋子弄得一团乱,和她下棋,不如不下。

任裘笑着,但是薄颜脸上满是尴尬,似乎那个打工的话题就这么被人遗忘了过去,唐惟暂时也不开口赶薄颜走了,可是薄颜看着唐惟的眼神,就知道——他心里永远都在想让自己滚得远远的。

任裘留在他们家吃晚饭,薄颜在厨房里做菜的时候,他就全程盯着薄颜的背影,脸上带着笑眯眯的表情,这个表情让原本好好坐在一边看电视的唐惟都忍不下去了。

把你脸上这副龌龊的表情收一下。

唐惟转过去眼珠子看了眼任裘,见他托着下巴,光明正大欣赏薄颜背影的样子,微微皱起眉毛来,漂亮的脸上带着些许冷漠,你这是想干什么?我就看下某人的背影而已啊。

任裘说得倒是大方,一点都没有做贼心虚的样子,怎么了?她的背影?唐惟像听见笑话似的,努力忽视自己心头那些异样的错觉,有什么值得看的?好看啊。

任裘把手一摊,你这人说话真有意思,不好看我干嘛看啊,当然是薄颜背影好看了。

唐惟自然清楚知道这一点,哪怕不想认同,却也不得不认同,薄颜的身材是极好的。

但是这话从任裘的嘴巴里说出来,一下子就变了味儿。

唐惟觉得可能是自己最近老是荣易胡思乱想的关系,所以导致见到薄颜都戴着有色眼镜。

你这个表情真是有意思。

任裘笑着打趣唐惟,怎么,薄颜是你一人的?不准看了?我只是觉得无趣。

唐惟冷笑一声,表面上看起来无所谓的样子,仿佛薄颜在他眼里就像一只蚂蚁,这种女生,背影再好看有什么用,内心还是一样肮脏。

你又没了解过她的内心。

任裘推了推自己的眼镜,镜片后面那双丹凤眼里掠过一丝深意,随后对着唐惟道,再退一万步讲,要是薄颜心里装的都是你,那你这不是拐着弯在骂自己肮脏了么?唐惟被任裘这种思维逻辑说得整个人一顿,随后咬牙切齿道,不要胡说,被这种女人放在心上,我觉得很丢人。

哈哈哈。

任裘笑得更开心了,开个玩笑嘛,这么认真干什么。

唐惟眸光不变,只是眼底多了一份冰冷的寒意。

不行,不能把薄颜留在身边。

她的手艺堪称完美薄颜给他们两个做晚饭花了半个小时,后来将那些菜都一一端了出来,任裘笑眯眯看着薄颜,随后看她将桌子都擦了一遍,还很细心地把盘子和刀叉都摆好以后,才慢慢坐下来。

她的姿态就如同一个大小姐。

只是表情温柔又谦卑,丝毫看不出一点骄纵的样子来,坐下以后温声细语地问了一句,你们……吃得惯吗?薄颜这顿做的是西餐,香煎三文鱼,蓝龙虾天使面,,法式鹅肝,罗勒叶青柠挞,还有一道洋葱奶油汤,所有的西餐被她做得异常精致,像是米其林专业出身的厨师,任裘对此赞不绝口,天啊,你是怎么做到这一切的?薄颜还有些不好意思,微微红了脸,一个人闲着的时候没事干,就顺手在厨房里练习厨艺。

这是一件很容易让人静下心来的事儿,薄颜一个人自己琢磨研究各种做料理的方法,也算是个发泄压力的途径。

唐惟对此只是报以冷笑,总得有点用处,不然的话她活着有什么意思?这话说的未免有些太过火。

任裘以为薄颜会很受伤,可是看见薄颜表情都没变,又觉得有些悲哀。

可能唐惟这些言论,对于薄颜来说,已经算是轻描淡写了。

她甚至已经习惯了那些刺伤。

任裘只能给薄颜台阶下,好了唐惟,你也别老是嫌弃薄颜。

今天这顿晚餐不觉得很完美吗?唐惟嗤之以鼻,也就这顿完美了点。

任裘哈哈大笑,嘴硬。

要是不喜欢,你别吃啊。

唐惟第一个伸出手来,给自己切了一小块鹅肝,随后就着放在边上的水果一起吃进了嘴巴里,薄颜整个过程小心翼翼看着唐惟的表情,似乎是在观察他的反应。

唐惟咽下去,冷冷瞥了薄颜一眼,见到她眼里那些亮晶晶的期待,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嘴巴里的东西有些难以下咽。

原本尝一口随后嘲讽她的,但是现在——似乎那些话有些说不出口了。

男生只能改变言论,放下叉子,冷漠评价道,入门级别,还不算难吃。

薄颜像是获得了天大的鼓励一样,自己给自己也切了一块,又给任裘切了一块放进他盘子里,给你,副会长。

为什么老是用这种词语来称呼我……任裘有些挫败,我喊你姐姐了行不行?这个叫法像是在领导似的,把我喊老了好几岁。

你这就是做作了。

唐惟继续品尝别的东西,那不然呢?你想薄颜喊你什么?任裘蹬鼻子上脸,看着薄颜那张白皙如同洋娃娃一样的脸蛋,干脆眨眨眼睛道,薄颜,你平时喊唐惟喊什么呀?很早很早的时候,薄颜习惯性屁颠屁颠跟在唐惟后面喊一声小哥哥,但是后来伴随着他们年纪的增长,唐惟已经不允许薄颜再这么喊了。

所以这个问题问出口的时候,薄颜的表情一僵,连带着唐惟都有些尴尬。

他都快忘了……薄颜喊他小哥哥时候的表情。

你不会是喜欢她吧这个话令薄颜的表情也有了些许变动,她先是愣住了没说话,隔了一会才轻声道,没……没有,我以前也是这么喊的,就,全名……她在撒谎。

这个谎言太低级了,任裘一眼就能看穿。

可是看见薄颜这幅生怕自己说错话了的样子,他居然不忍心拆穿了。

在心里叹了口气,任裘看了眼对面唐惟的表情,给了一个台阶下,那倒是,不过全名也比我好啊,你下次干脆也这么喊我好了。

薄颜点点头,又给唐惟到了一杯橙汁,随后道,你明天想吃什么呀?她已经开始准备明天要给唐惟做什么菜了。

任裘在心里暗暗吃惊,吃惊薄颜对唐惟的感情,到底是什么样的?是爱情,还是说早已转化为亲情一般的存在?可是任裘问不出口,薄颜梅兹望向唐惟的表情都让人很心疼,他怕自己随口一说,结果说到了不该说的话题,造成薄颜的尴尬。

这顿晚饭后来吃的很迅速,大抵也是薄颜的厨艺太好了,大家很快把盘子一扫而空,见他们吃饱了,薄颜去厨房里做了一个果盘出来,上面放着被切好了的各式水果,造型细巧,一看就是刀工手艺了得的人。

任裘道,还有饭后水果吗?薄颜笑了笑,怕你们吃的太腻,所以吃点水果清肠胃。

说完她就开始去厨房洗盘子,整个过程,唐惟都坐在一边的沙发中央看着他们,听他们之间的对话互动,一双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见到每次薄颜笑眯眯和任裘说话,他内心就会有一种难以形容的不痛快的情绪。

薄颜对他有过这样的笑容吗?唐惟眼底深处出现了一团朦胧的雾,他回忆起和薄颜认识的这十多年,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她就存在于他的记忆里,到现在为止,大约也有十三年。

十三年,足以称得上是青梅竹马。

她以前喊他小哥哥,后来是紧张地念他全名,这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转变?唐惟记起来了,不管从前,还是过去。

薄颜看他的时候,眼里始终带着一种紧张和恐惧。

唐惟很想问问,她既然这么怕他,怕冷眼,怕嘲讽,为什么还要宁可忍着这种担惊受怕,非贴在自己身后?难道是薄颜天生犯贱吗?还是说另有所图?唐惟眯起眼睛来,看着薄颜在厨房洗碗,觉得自己这个女人若是真的另有图谋,那么她的心机就实在太可怕了。

能够忍受这样的折磨,还要粘着他,一定是想从他身上获得什么。

唐惟深呼吸一口气,想了很多,任裘都看在眼里,下意识问了一句,你在思考什么啊?搞得表情这么严肃。

唐惟慵懒地掀了眼皮看他一眼,随后故意问得有点大声,让里面洗碗的薄颜也能听见,他道—任裘,你不会是看上这家伙了吧?薄颜正在洗碗,冷不丁听见这么一句话;还带着讽刺和嘲笑,她洗碗的手一顿,水龙头里的水哗哗哗地凭空放下来。

我要滚开还是要死她的这个动作很明显暴露了自己的不安,从小到大总是这样,薄颜不善长撒谎。

所以她那些小细节动作,唐惟一看就能够明白。

只是见到她这幅惊慌失措的样子,唐惟好心情地勾起了嘴唇,笑容愈发嘲讽,如果你真的看上了这种女人,那么我只能对你的眼光提出怀疑了。

任裘清楚知道。

唐惟这是故意说给薄颜听的。

在好朋友面前将她砭得一文不值,或许也是唐惟从薄颜身上获取满足感的方式之一。

只是这样的方式,对于薄颜来说,未免太过不公平。

任裘看了眼唐惟的表情,别这么说啊,薄颜以后难道不能再找男朋友了嘛?男朋友?唐惟像是听见笑话似的,谁看得上她?就她这样的?天啊,大家又不是眼瞎。

你够了……!这个时候,一道令人意外的声音插了进来,唐惟表情一僵,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站在厨房里,将脸转过来的薄颜。

他抬头的时候,就对上了薄颜那双通红的眼睛。

不知道为什么,心就这么瑟缩了一下,他只能用更加冷漠的表情会以讽刺,怎么了,不乐意了?你……薄颜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说出了口,没必要这样,唐惟,你这样太过分了。

太过分了?这种词语会从薄颜的嘴巴里说出来?唐惟觉得有点搞笑,我过分?你在说我?薄颜,你也不自己掂量一下你的身份,你配说这个话吗?我配不配。

薄颜忍了忍,终究是红着眼睛把话说全,不是你这样肆无忌惮侮辱我的理由!唐惟,我从很早就开始忍受一切,忍受你对我的所有伤害和侮辱,甚至忍受你赶走了所有想和我做朋友的人,不管是男的还是女的,只要他们想要接近我,你就会把我说的无比难听和不堪,让他们远离我——唐惟猛地倒抽一口气,她是怎么知道的?可是她如果知道……为什么,从来不表现出来自己知道?薄颜抹了一把眼泪,我知道,我当然知道,你所有背后开坏我的一切,我都知道。

我只是……因为你,不说而已。

可是唐惟,如果你真的觉得恨我无法原谅我,你不如直接来个干脆的吧。

薄颜放下厨房里的一切,随后走过来,直到唐惟的面前。

唐惟的心跳从来没有一刻如此快过,看着薄颜通红的眼睛,向来擅长用语言刺伤别人的他,这一刻居然失去了再说话打击薄颜的力气。

为什么……要我滚,还是要我死?薄颜颤了颤,在任裘面前这样和唐惟公开对峙,让她有一种如同在大众面前被推到了行刑台面前的屈辱感。

任裘的眼底还带着些许不可置信,但是更加震惊的是唐惟的表情。

他不敢相信,薄颜居然敢这么明显地提起这件事儿……可是还能怎么办……唐惟他不达目的不罢休,而她……快要无力承受了……故事从头就是错付唐惟狠狠咬了下牙,他对着薄颜冷笑,那眼里全然没有了一丝怜悯,他就像是一只竖起全身的刺的刺猬,面对薄颜这样微弱的反击,他改了动作,一把抓住了薄颜的手腕。

她的手腕很细,似乎一用力就可以折断。

这个念头似乎有一秒钟时间掠过唐惟的脑海,随后他便狠狠将这种想法压了下去,唐惟抓住薄颜的手后,用力攥紧,薄颜轻轻叫了一声。

她不敢发出那种忍受痛苦的声音,害怕让唐惟更加愤怒。

克制着自己所有的情绪,她通红的眼眶却暴露了她内心的恐惧,唐惟咧嘴笑了,是不是觉得自己装模作样说几句看起来很大义凛然的话,就可以把自己所有的一切都洗白?她就知道会是这样……所有那些委屈统统被误解成了别有心机,只因从最开始她就是个贱人。

因为她是那个女人生下来的女儿,所以她洗不干净,自己身上的罪孽。

薄颜嘴唇长了张没发出声音来,最后只是寥寥数字,我没有,你不要……再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在我身上了。

很多时候,对我来说,也是一种伤害……伤害这两个字不知道哪里取悦了唐惟,他眼里带着快意,几乎要将薄颜的手扭断,伤害?你受的伤害都是活该。

你说的没错,你不管做什么,在我眼里都是错,所以唯一的选择,薄颜,你从我眼里消失,这不就完了吗?这不就完了吗?彻彻底底滚出他的世界,不要让他心烦意乱,不要让他记起从前,也不要让他有任何的情绪波动。

只要薄颜消失就好了,一切就都结束了。

薄颜没想过能从唐惟嘴巴里听到这么绝情的话。

本来以为,这么多年下来,她那么努力在补偿他曾经遭受过的屈辱,哪怕是块石头,也该被捂热了吧……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薄颜的眼泪水控制不住地落了下来,为什么我所做的一切,在你眼里都是错上加错?为什么我想要消除那些曾经伤害的存在,却偏偏有这么难?在你的心里……是不是已经,给我打上了一辈子的死罪?薄颜觉得自己再坚持下去也没有任何的意义了,唐惟根本看不起她的付出,也不屑她来付出。

他从来没有强求过她什么,都是她,在自作多情地想要弥补。

所以,对于唐惟来说,这或许也是一种道德绑架,凭什么你自以为是觉得自己付出了那么多心血,我就要像个圣母一样大发慈悲地来原谅你?他觉得愤怒,愤怒薄颜这样的卑微姿态,愤怒自己竟被她逼得像个恶人。

最后终究总结为两个字——不爱。

不爱罢了。

是她单方面地爱上了他,才会有这么多的感情负担,不然的话薄颜也大可以没心没肺地跟唐惟说再见,大不了两不相见,他不记起她,她也活得好好地。

只是现在……薄颜被唐惟死死抓着,男人将她直接拽到了门外,身后任裘感觉事态不对站起来喊了一声,但是唐惟不管不顾,直接把薄颜往门口一推——关上门前,门缝里最后是男生那双冰冷的眼。

他说,滚。

滚回苏家不需要你那一声沉重又响亮的摔门声响起的时候,薄颜整个人晃了晃,随后眼睁睁看着那扇大门被关上,她倒抽了一口凉气,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紧跟着这种震惊而来的,还有一股难以名状的疼痛感,首先到达心脏最深处的不是疼,是酸,那种悉数耗尽一场空的酸,无法遏制,疯狂涌出,随后细碎的痛意便在酸涩的缝隙里肆意蔓延,直到填满整个胸腔。

薄颜觉得自己像是被这个现实狠狠打了一个耳光。

她甚至在想,若是倒退回十分钟前,她忍下唐惟的恶言相向,是不是就会变成现在这样?落魄的……像一条被赶出家门的流浪狗。

她站在大门前好久,尝试伸手敲门,却又在触及到门缝的瞬间将手指收回。

敲门早就没有意义了,薄颜相信,她哪怕吊死在唐惟家门口,唐惟都不会眨一下眼皮。

她除了承受,没有任何办法。

此时此刻,这种痛苦又落寞的感觉在汹涌地侵袭她的身体,薄颜无数话想说,想解释,到了嘴边却又统统咽了回去。

她,没那个资格。

她被奴役了。

从前被安谧奴役,奴役成为她的工具,她的玩物,她生气的时候可以随便打骂发泄的垃圾桶——现在却被唐惟奴役。

成全他所有对她加害的借口。

可是就算是这样……薄颜伸手擦了一把自己的脸,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脸上早已布满了眼泪,她将委屈和痛苦咬牙撑住,走到了窗边,往里看去。

唐惟从里面拉开客厅的窗,看着站在外面,身后一片漆黑深夜的薄颜,男生嘴里发出更加讽刺的声音,怎么,还不滚?是不是舍不得我们家的荣华富贵?嗯?薄颜攥紧了手指,让我进去。

请你端正你的态度。

唐惟好整以暇地双手抱在胸前,用‘求’这种字眼,我可能会善心大发让你进来。

薄颜站在外面夜色中,如同临近深渊,往后一倒似乎就会落入无尽的悬崖深谷。

可是她的表情,却带着苍白和坚韧。

唐惟一直觉得薄颜很奇怪,他觉得她没有尊严,可以无止境地放低自己的身段和姿态,可是又觉得,薄颜那双眼睛,带着一种极端的坚韧。

就像是,你越打压她,她瞳仁越深。

她所有看似服软讨好的行为,都带着一股子倔强,让唐惟觉得无比不爽的倔强。

只是唐惟还想继续让薄颜站在外面,任裘看不下去了,冲出去把门拉开,将薄颜拉进来,见她通红的眼睛,任裘转头对唐惟道,唐惟你怎么能这样?薄颜至少是个女孩子,你怎么能让她大半夜地站在外面?太过分了吧!唐惟笑得眯起了眼睛,漂亮的脸上不见丝毫怜悯和内疚,只有冰冷麻木,那表情和薄夜如出一辙,怎么?她薄颜是无家可归吗?干嘛一直腆着脸巴巴地跟我住在一起?滚回你的苏家大宅,当你的苏家大小姐啊,我可不需要你来照顾我!我都知道你的家事任裘听不下去唐惟这样说薄颜,薄颜还没出声,他就替薄颜道,唐惟,你这样说话过分了。

过分吗?唐惟冷笑一声,你可别跟她站在一起被她骗了!我有没有被骗,我自己心里清楚。

任裘抓着薄颜的手,问了唐惟一句,你确定要赶她走吗?唐惟顿了顿,没说话,隔了好久才咬牙切齿地回答道,滚得越远越好!好。

任裘面对唐惟的怒意,直接一把将薄颜牵过来,那么我今天就带着薄颜走了,从今天起她都不会再回来了!除非你自己意识到你自己的真实感情!此话一出,薄颜和唐惟两个人都睁大了眼睛。

等一下,副会长……薄颜想挣脱,可是任裘抓着她的手腕抓得那么紧,她根本甩不开,这个动作被任裘捕捉,男生的眼神压下来,别动。

薄颜摇头,不要这样副会长……装什么呢?唐惟不知道从哪儿来的怒意,站在那里,眼神如同刀锋似的朝着薄颜扎来,一刀一刀几乎能将她割开,薄颜深呼吸一口气,就听见唐惟道,好啊,任裘,如果你非要帮这个女生的话,那么你去吧,到头来被她害惨了,可千万别怪我没有提前警告过你!任裘没说话,带着薄颜转身就走,最后时刻才丢下一句话。

他说,你会后悔的。

唐惟浑身一震,眼睁睁看着任裘抓着薄颜远去,他像是真的下定决心要把薄颜从唐惟身边带走——这个认知让唐惟竟隐隐觉得不安。

凭什么?任裘凭什么对这样一个女人上心?根本没有办法得到一个合理的解释,唐惟看着任裘直接带走了薄颜,那一刻,心脏剧烈跳动。

薄颜她哪儿来的脸?她居然有胆子和别人走——!!可是——薄颜根本没有回头。

那天晚上唐惟站在自己家大门口很久,久到如同化作了一尊雕像。

他望向漆黑的夜空,瞳孔和夜色互相连接,似乎已经融为一体。

薄颜被任裘带上了出租车,眼里还带着害怕,副会长……没什么,别怕,唐惟就是这种嘴硬的脾气。

任裘摆摆手笑了,好了,告诉我原来的家的地址在哪,我送你去。

薄颜报了苏家老宅的地址,随后看了一眼任裘,会影响到你们的感情吗?不。

任裘道,唐惟不会因为这种事情和我生气很久。

薄颜在心里叹了口气,我果然不适合待在他身边……为什么你非得待在他身边呢?任裘抛出了一个疑问,对你来说,陪在唐惟身边,比家还要重要吗?薄颜没说话,许久点点头,她道,因为……那是我欠他的。

没有谁天生就欠了谁。

任裘皱起了眉头,你没必要为了你的母亲去承担一切。

这话让薄颜一惊,你……都知道?嗯。

任裘点点头,唐惟和我说起过,有关于你和他的事情,所以从头到尾,我都知道。

回家别过不想再见任裘一路叹气将薄颜送回了苏家,下车了以后,他看着薄颜瘦弱的背影,只觉得十分心疼,最后一把喊住了薄颜。

怎么了?薄颜有几分好奇,看见任裘眼神深沉的看这他,少女一开始还有些不明白,后来他明白了,任裘这些难以名状的情绪,或许和她对于唐惟的那些心情,是一模一样的。

薄颜停住了,看了外面的苏家大宅一眼,深呼吸一口气,对着任裘笑了笑,我没事啊,真的,你别担心。

越是这样,任裘越觉得担心。

薄颜着任心思其实很通透,把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他想劝说的那些话,在薄颜着一句话的安慰之下,根本没有办法再说出口了。

薄颜冲着任裘摆摆手,你想说什么,其实我都知道,我也很感谢你今天愿意站出来帮我,只是副会长……薄颜顿了顿,不,你比较喜欢我喊你任裘吧?任裘,谢谢你愿意帮忙,但是有些事情,不是理智能够控制的。

就像他知道,喜欢唐惟这件事太不理智了,可是大脑哪怕知道这样不正确的情况,却依旧无法阻止她的发生。

这就是薄颜最悲哀的地方。

她转身回了自己家,任裘坐在出租车里看着薄颜的身影远去,看他沉默地拉开了苏家大宅的门,蓦然地就觉得她的背影有些无端地落寞。

薄颜站在自己家大门口许久,抿着唇一把将门推开,里面正守着大厅的仆人有些吃惊,随后道,天啊,小小姐回来了?小小姐。

这个称呼到底已经多久没有听到过了呢?薄颜虚弱地笑了笑,王妈,抱歉啊,这么大晚上突然回来了。

哪儿的话呀,哎呀颜颜,来,王妈看看,长高了啊。

王妈很热情地过来搂住了薄颜,不是和薄家的小少爷在一块同居互相照顾生活和学习吗?怎么突然间回来了?是想家了吗?这话让薄颜一下子心就酸了,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和家里人说,她这是被赶出来了。

吸了吸鼻子,薄颜顺着王妈的话说了下去,对的,最近要考试了,压力大,所以想回家来看看,我爸爸呢,在睡觉吗?先生在休息呢,你要吃什么夜宵吗?王妈给你做。

王妈怜爱地摸着薄颜的脸,瘦了吧?唐惟的脾气还好吗?和他相处的时候容易吗?嗯……无法说出真相,薄颜忍着委屈道,他啊,挺好的,学习成绩特别好,一直能帮到我。

可是在说出话的瞬间,薄颜脑海里想起的却是唐惟那些嘲讽她的声音,尖锐又犀利,总是狠狠戳在她最痛的地方。

扯着嘴角笑了笑,薄颜说,王妈,我想喝粥,还想吃春卷……这王妈可拿手了!王妈疼爱地看着薄颜,好嘞,晚上给颜颜补一补,明天几点上学?我不去了……薄颜的声音低了下去,我……我想请假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去了学校,就会遇到唐惟……她的性子有好有坏现在的薄颜已经开始害怕和唐惟见面了。

她觉得自己只要不出现在唐惟的面前,或许唐惟的心情能好过一点。

只要唐惟能好过一点,那么她受什么委屈,其实都无所谓的。

叹了口气,薄颜在自己家的餐桌上坐下,随后看着王妈在厨房里忙碌给她做夜宵,她心里稍微升起一点暖意,因为她从小缺少母爱,到了苏家以后,生活起居都是王妈在照顾。

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讲,王妈就像是她的另外一个家长,薄颜受了什么委屈的时候,就会想起慈爱的王妈,还能获得些许安慰。

王妈很快就做好了夜宵端出来给薄颜,还好之前就给先生熬了粥,正好还有点儿,你快吃,一会儿,王妈给你熬汤喝。

不用这么麻烦啦。

薄颜笑了笑,我没那么饿,吃一点就好了。

您怎么这么晚没睡?是在打扫吗?苏先生这阵子一直晚睡,刚刚才洗了澡睡下,我这不是帮忙拖地么。

说起这个,王妈还有点担心,唉,你们父女俩真是,都不让人省心。

颜颜,最近学校读书功课还好吧?嗯,我进步了。

薄颜理了理头发,过阵子有测试呢,的的确确要努力了。

你这孩子从小不爱说话,就怕你有什么伤心事,心里忍着。

王妈在一边坐下,看着薄颜细嚼慢咽吃东西,脸上带着温暖的笑容,颜颜啊,咱以后也要稍微自信点,我们家颜颜这么好看,我就不信没有男生喜欢,是不是?薄颜被她说的脸一红,随后摇摇头道,没有的,你别乱说。

王妈在一边捂嘴笑,倒是楼上的苏祁听见了声音,打着哈欠走下来,王妈,什么事情这么开心啊?啊——他愣住了,看见自己的小女儿坐在客厅里喝粥,还以为自己出现了错觉,毕竟薄颜不是喜欢屁颠屁颠跟在唐惟身后吗?怎么今天晚上突然回家了?颜颜?苏祁走下去,王妈又立刻添了一对碗筷,随后道,先生您怎么醒了?听见楼下有声音。

苏祁摆摆手表示没关系,随后道,你怎么今天回来了?不跟我提前说一声,我喊司机来接你啊。

爸爸我没事……你最近忙,我不好意思麻烦你。

薄颜的声音很低,不知道从哪一岁开始,她清楚知道了自己的所有身世,包括苏祁是自己父亲的这一段隐情之后,她在苏祁面前的姿态就无比低下。

苏祁觉得薄颜一直是那种把一切想法都深深压在心里的人,或许和她童年的经历有关,导致了她这个内向的性子,这种性子有好处,就是有耐心又固执,但是从某个方面说,这个性子也很极端。

若是哪天,这样一个隐忍的人崩溃了,那么大概离她内心的世界末日,或许也不远了……苏祁道,颜颜,是不是和唐惟吵架了?薄颜抓着调羹的手一顿,随后没抓稳,勺子就这么直直摔在了地上。

一声轻响,四分五裂。

他回来了苏家少爷见到薄颜这个动作,以及她脸上没来得及收回去的表情,一下就明白了薄颜的心情。

看来……是薄颜和唐惟闹矛盾了,才会导致她大半夜里回家来。

苏祁揉了揉眉心,随后道,没事……这几天正好你弟弟在,你帮我照顾一下吧。

薄颜有些吃惊,你同意我这几天不去学校了吗?小尧刚升高一呢,你帮我照顾一下他吧。

苏祁故意这么说着,事实上是给薄颜留出一段散心的时间,他知道在薄颜心里唐惟的地位有多重,更知道薄颜这会儿肯定害怕看见唐惟。

那不如先让他们都各自冷静一下,已经一起相处这么久了,什么坎儿迈不过去?苏祁是这么想的,又往外看了一眼,苏尧刚从国外回来,明天回家,你去接他一下吧。

这意思是,薄颜可以有段时间不去读书了。

我会帮你们请家教,这阵子你替我带着苏尧好好在海城兜一圈,让他习惯习惯国内的环境。

苏祁放下调羹,这样,可以吗?薄颜红了眼眶,有些许哽咽。

她看出来了,自己的爸爸苏祁这是为了能够给她一点走出来的时间,所以故意让她放松学业上的压力,来陪苏尧。

苏尧到底是谁呢?是苏祁收养的一个小男孩,和他们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苏尧比薄颜小两岁,但是开学早,所以年级段就比薄颜低了一级,听苏祁的意思,似乎是想把他送到和薄颜一样的学校里来。

之前他都一直在国外长大,也是苏祁狠下心把他送出去的,好让他锻炼锻炼,早点成熟独当一面。

苏祁这个人在教育孩子上面还是相当有想法的,他不介意自己这大半辈子一个人过,但是他的孩子,必须有最优秀的条件和环境。

所以他也才想到让薄颜搬出去,让她学会独立,正好薄夜儿子唐惟也要锻炼,干脆让他俩小孩住一块了。

只是他忘了,当初他们还小,而现在他们两个人都长大了,住在一起毕竟男女有别,很可能发生别的问题。

苏祁在心里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薄颜的头发,别难过了,会好起来的。

薄颜没说话,只是点点头。

第二天,苏祁出去工作了,薄颜睡到中午才起来,自己爸爸已经替她请好假,所以她能够赖床好久,慢吞慢吞走下楼的时候,才猛地想起来一件事。

糟糕,要去接弟弟。

薄颜捂住嘴巴,天啊,我忘了——话音刚落,门口有开锁声响起,随后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个高瘦的少年单肩背包拖着行李站在外面,好看的脸上带着不耐烦的神色,嘴巴里还念叨着,妈的,我就知道我爸这个臭男人当初没有把我的指纹录入机器,老子回个自己家,指纹还开不了锁,得输入密码。

说完他抬头,一脸不爽地扭脸往里面看过来,正好和站在客厅里面的薄颜对上了视线。

苏尧甩了甩单肩包,挑眉道,傻站着干什么?机场放我鸽子也就算了,我都到家了还不来迎接我?薄颜,你有姐姐的样子吗?天哪,苏家小霸王苏尧回来了!我照顾你爱的抱抱薄颜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站在门口的少年,16岁的苏尧已经个子比她高了,高高瘦瘦细细长长,提着一个行李箱,乍一看挺像刚回国的小鲜肉的。

他顽劣地笑了笑,怎么,几年不见,看见我真人,太激动了?薄颜惊喜地上前,你长高好多呀!在国外读完书了吗?嗯。

苏尧点点头道,国外的妞儿可比姐姐你开放多了。

话说你倒是瘦了啊,我还以为你依旧胖不啦几的呢。

怎么和姐姐说话呢!薄颜气鼓鼓地,看来你去国外根本没有收敛!对呀,国外根本没有人管我。

苏尧把行李往沙发上一丢,直接整个人将薄颜拉了过来,用手臂夹着她,少年漆黑的瞳仁盯住薄颜那双混血的灰绿色眼睛好一会,随后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姐,我倒觉得你比我更像外国人,看样子你是咱爹亲生的。

毕竟苏祁是混血。

呸,你就是爸爸从垃圾桶里捡来的。

薄颜口不择言,快放开我!胆子肥了!哈哈,我从小到大什么样你还不了解吗?苏尧拽着薄颜坐到了沙发上,我走这几年想我吗?薄颜本能摇摇头。

苏尧把脸一拉,不是亲生的。

的确不是亲生的。

薄颜奋力挣脱了苏尧的怀抱,年纪轻轻力气倒是不小,她手臂都给他拽红了,你长大了,男女授受不亲知道吗?你不是我姐姐吗?苏尧当下就摆出一副受伤的面孔,我知道了,因为我是苏家领养的,所以一直没把我当弟弟对不对?薄颜想说什么,苏尧又立刻道,好了我明白了,我在苏家不受待见,我走就是了!我回国外吧……说完就直接站起来。

你这人!薄颜拿苏尧没办法,站住!干什么?苏尧嬉皮笑脸地回头,脸上明晃晃地就是得逞的坏笑,不许我走?对,回来,苏家就是你家。

薄颜无奈道,不要闹了。

那,给不给我抱?苏尧没松口,反而这么问道。

被他缠得实在是烦,薄颜只能张开双臂,抱抱抱,抱吧!欢迎回家尧尧,姐姐给你一个爱的抱抱!话音未落,就被少年撞了个满怀。

苏尧已经开始宽大起来的身躯罩住薄颜整个人,他将手收紧,下巴抵在薄颜的肩膀上,满足地笑着说,这样才对嘛。

我很想你,姐姐。

买菜回来的王妈正巧这回推门进来,一下子就看见了客厅里抱在一起的姐弟二人,吓了一跳,又立刻喜上眉梢来,小少爷回来了啊!呀!王妈!听见声音,苏尧一下子收回手,同样的姿态冲着王妈而去,王妈!我回来啦!说完又一把将王妈抱住,王妈乐呵呵地笑,你呀!就是闹腾!16岁咯,不小咯!每次回来都闹得这么疯。

我还小呢!苏尧松开王妈,快给我看看午饭吃什么?话说我爸爸呢?怎么不来接我?爸爸最近出差去了。

薄颜上前替王妈拎菜,这几天我照顾你。

苏尧的睫毛颤了颤,你照顾我?不想看见你喜欢他薄颜并没有觉得自己这句话有哪里不对劲的地方,便正常无比地往下接,对啊,我是你的姐姐,爸爸出去忙了,当然是我来照顾你。

苏尧站在那里沉默好久,许久少年太久,眸光里带着些许汹涌的暗流,你能照顾我?别开玩笑了,你现在会做西餐了吗?薄颜有些不高兴,会了,我都学会了。

你不在国内这几年,我和唐惟住在一起,学会了很多不同的做菜方法。

可是此话一出,苏尧的眼神直直压了下来。

他不顾王妈在场,冷着声音问道,你再说一遍?和唐惟住在一起?这么多年?!苏尧猛地攥紧了手指,你能不能稍微自爱一点?唐惟是个男的,你是个女的,你们怎么能没确认关系就住在一起?王妈在一边以为这是苏尧闹小孩子脾气,还有些哭笑不得,出来打圆场,哎呀尧尧,别委屈了,咱家颜颜从小和唐惟一起长大的,不会出事的,放心啊。

苏尧一听更加不得了了,我不管,你给我从唐惟的房子里搬出来!房子是咱爸买的。

薄颜道,爸爸都知道的,而且我和唐惟不会做什么,我们都认识这么久了……认识这么久就不会出事了对吗!苏尧拔高声调,谁给你的保证?爸爸?还是唐惟他本人这么说了?你是不是蠢?给我搬回来!哈哈,小少爷这是吃醋了。

王妈在一边安慰,放心,你还是颜颜心里最宝贝的弟弟,不会变的。

这是怕自己姐姐变成别人家的女孩子呢。

王妈愈发觉得苏尧可爱了,16岁的大男孩正气鼓鼓地对着自己的姐姐发火,而薄颜也一副束手无策的样子,好了啦……这阵子我的确是不会再回去了……不准再回去!苏尧上前一把抓住了薄颜的手,没关系,现在我回啦了。

你有我保护了,不需要唐惟再假惺惺了!这话说的薄颜有些不舒服,唐惟没有假惺惺……尧尧,我需要纠正一下你对唐惟的某些不好看法。

我就是不喜欢唐惟,怎么了!苏尧皱着眉头,有本事让他爸妈自己给他生个妹妹去!缠着你干什么!王妈失笑,摇着头进去给他们做午餐,倒是薄颜觉得头大了,都不知道怎么和苏尧解释,苏尧看见薄颜脸上的犹豫,伸手抚平她的眉头。

他说,你别皱眉。

你别皱眉。

薄颜的心颤了颤,随后道,你不闹腾,我就不皱眉了。

胡说。

苏尧的声音低了下去,明明是你为了唐惟皱眉的次数比为了我还要多……我不管怎么闹腾,都比不过唐惟一个眼神。

一个眼神,就能吸取薄颜所有的注意力。

薄颜顿了顿,她道,尧尧,我们都长大了,我不是你一个人的姐姐。

可是……苏尧喃喃着,在我心里,还是把你看做我一个人姐姐,不想让你别成别人家的姐姐或者妹妹,更加不想……不想看见你喜欢别人。

你还小呢你试过吗但是这些想法,苏尧从来都不会说起。

他从来不会对外人说起自己内心,只是就这么沉默地盯着薄颜看了半晌,随后少年叹了口气说,算了,反正你是成年人,我还未成年,我管不了你什么。

这语气怎么还有点幽怨啊?薄颜想笑,你别多想,赶紧去洗个澡,我等下和王妈一块帮忙给你做午餐。

哦。

苏尧应了一声,往楼梯口走,正要迈上一级楼梯的时候,少年转过头来又看了薄颜一眼。

薄颜愣住了。

苏尧的眼神太深了,深到似乎已经超出了他这个年龄范畴。

随后少年这才转身走开,他往上走去浴室洗澡,王妈在薄颜背后笑,少爷回了家,还是个小孩子样,一惊一乍的。

是呀。

薄颜叹了口气,我这个弟弟来了,我就觉得我的世界末日要到了。

哈哈,让小少爷听见,估计又是一顿发飙。

王妈给薄颜揉肩膀,颜颜,你一个人在外也受委屈了,今儿也好好吃一顿,王妈给你俩做大餐吃,怎么样?一起来!薄颜冲着王妈笑,我现在厨艺也很了不起呢!哟!咱家颜颜现在可厉害了,出门在外一个人能撑起一片天了。

王妈摸着薄颜的脑袋,笑眯眯地说,好呀。

回头,请唐家小少爷一起来吃吗?薄颜表情变了变,王妈还在自顾自喃喃着,你俩不是闹矛盾了吗?正好吃一顿……就没事啦。

可是他们之间的矛盾,不是那种小打小闹,吃一顿就可以打消的。

薄颜说不出口,只能摇摇头道,算了吧,唐惟最近忙着呢,文艺晚会要到了,他也要出席,估计要写方案。

说完和王妈一起走进厨房开始忙活,苏尧洗好澡下来的时候,带着一身热气来到薄颜伸手,轻轻伸手,一下子捂住了薄颜的眼睛。

猜一猜我是谁……不用故意压低声音。

薄颜被苏尧逗笑了,家里就你一个男孩子啊,还能是谁?诶,没劲。

苏尧撇撇嘴把手松开,少年穿着一身浴袍,头发还没擦干,湿漉漉地贴在脸上,他这么蹭上来倒是把薄颜的衣服蹭湿了,薄颜皱着眉推开他,多大人了,还像个小孩子。

咦。

苏尧在一边坏笑,不是你说的嘛,你要照顾我。

你是我的姐姐呀,我在你眼里难道不是小孩子?全世界的歪理都比不过苏尧一个人说出来的!薄颜道,好了,别闹。

晚上吃日料,要吃几个生蚝?我帮你挖开先。

四个吧。

苏尧摸着下巴,姐你知道吗,生蚝这种东西,对于男性来说可是大补呀……拖长了音调,十分惹人遐想。

你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薄颜红了脸,正经点!生蚝营养价值高呢!你别乱想!何况你还小,也没必要补得太厉害。

你怎么知道我还小?苏尧总觉得薄颜这句话说得有些伤人自尊,他道,你试过吗?薄颜哭了苏尧惊了薄颜压根没想过自己一句无心的话语会引来苏尧这么直白地怒怼,一时之间有点懵,后来猛地回过神来,一下子红了脸,苏尧你真是!学坏了!瞎说什么呢!哼。

苏尧站在那里眯着眼睛笑,青春无敌的脸,就像电影里面那种充满活力和阳光未来的美少年,他干巴巴地说道,谁让你……说话不经过大脑。

薄颜干脆闭嘴,抿着嘴唇低头洗菜,王妈在另外一边热锅,看见他俩拌嘴,没追究仔细,还以为是又小打小闹了,说道,你们呀,都是姐弟俩,别闹了。

没有闹。

薄颜反而走到王妈里面去了,这一下子和苏尧拉开了很大的距离,她道,是尧尧学坏了,我得和爸爸说。

说什么说,成天就知道告状。

苏尧从鼻孔里哼了一声气,唐惟肯定也嫌弃你这幅样子。

薄颜正打算切菜的手一顿,在听见这句话以后,她不小心分了个神,锋利的刀刃就这么直直贴着指腹擦过去,划开一道口子,鲜血冲破柔嫩的肌肤汩汩而出。

这刀下去……伤口不浅啊。

薄颜的思维立刻被刺痛,大脑意识到了自己受伤的信号,她低头回神,看见了落在案板上的血,整个人晃了晃,王妈叫了一声,呀!颜颜,你怎么切到自己手指了!此话一出,苏尧脸色骤变,跟一阵风似的直接上前来,一把抓过了薄颜的手放到水龙头下冲,少年粗着嗓子怒吼了一声,薄颜你是不是傻子!切个菜都能把自己切伤?!他凶起来的样子,已然超出16岁少年的范畴。

薄颜愣住了,甚至来不及出声,苏尧就拉开抽屉,从里面翻出了创可贴,啧,怎么切得这么深!你整天脑子里在想点什么东西?劈头盖脸一顿骂。

薄颜想张嘴说话,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日子一直积累的那些委屈似乎到达了一个顶峰,所有在唐惟那里吃得苦头,加上现在苏尧一同怒吼,被激发到了极点。

她忍受不住了。

为什么连她受伤,都是挨骂的那一个?薄颜抬头和苏尧对视的时候,弟弟一怔,紧跟着心脏深处就泛起一种尖锐的疼痛感。

薄颜哭了。

他……他居然……把薄颜吼哭了。

王妈还以为是薄颜因为受伤疼得哭了,在一边赶忙安慰,哎呀颜颜,我来做菜吧,你赶紧休息着,正好我买了鸡爪,回头给你们蒸一蒸,吃啥补啥,对不对?薄颜没说话,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儿落下来,苏尧感觉自己在这一刻像是哑巴了一样,不知道说什么来安慰,也不知道说什么,来替自己解释。

他……他不是真的想骂她的。

他根本没想过把薄颜弄哭。

在苏尧的印象里,从小到大,薄颜都是柔柔弱弱的样子,无比脆弱,如同温室里的花朵,似乎一掐就会断,可是他又深知,薄颜倔的要命。

她明明那么柔弱,却从来没有当着任何人的面哭过。

她在学校里经常受排挤,只是眼神再痛苦难过,也不会发出一个音节来。

但是这一刻……苏尧感觉到了一种窒息的错觉,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或许是因为,他把这样一个柔弱又坚强的薄颜弄哭了。

她的沉默令他担心意识到这个念头的时候,苏尧的表情愣了愣,像是在那几秒之间有片刻的空白,大脑里什么都没有,空荡荡的,就这么傻了似的看着薄颜哭。

而后,他喉结上下动了动,才从牙齿缝里挤出几个字,有什么好哭的,干嘛搞得这么委屈……薄颜没说话,只是当着苏尧和王妈的面狠狠擦了一把自己的脸,她没有解释自己哭泣的压力到底来源于哪里,只是沉默了许久对着苏尧道,没事。

都这样了,还说自己没事。

苏尧感觉所有的话都被薄颜这没事两个字顶了回去,他看着薄颜自己给自己擦眼泪,而他只能站在一边,什么都做不了。

后来薄颜哽咽着,用手捂着嘴巴,红着眼从他们身边匆匆擦肩而过,王妈喃喃着,唉,小姑娘肯定在外边受委屈了……这句话,一语惊醒梦中人,苏尧猛地回头朝着薄颜的背影看去,她已经跑回了房间里关上门,摔门声钝钝地响起,像是压抑了很久却又得不到解脱。

她气急了,却连摔门都不敢用力。

苏尧站在那里好久,随后道,王妈,麻烦你了,我姐姐那里,我去安慰一下……诶,尧尧,你可千万别再跟你姐姐起冲突……王妈不安地说道,总觉得这阵子她心里藏着点心事呢,又不肯说。

苏尧的眼神深了下来,他也朝着楼上薄颜的房间走去,后来在门口敲了敲,没人应。

楼下王妈已经开始做菜了,苏尧收回目光,深呼吸一口气,又加大力气敲了敲门,顺带喊了一声,姐。

里边依旧没声音。

苏尧皱起眉头,有些着急,随后他用力敲了敲门,薄颜,你开门!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苏尧啧了一声,直接拿下自己别在胸口做装饰的胸章,随后对着薄颜房间的门锁用胸章的针挑了挑,半分钟的时间,门把发出一声咔擦声。

锁被他解开了。

苏尧直接推门进去,进去两个人都吓了一跳。

啊!薄颜缩进被子里,你……你怎么进来的!我锁了门!刚刚敲了那么多声,你也没给个回复,我以为你想不开——苏尧推出去几步,转身遮住了自己的眼睛,谁知道你是在洗澡没听见敲门声啊!薄颜把自己整个人罩在被子里,那你也应该等在门外啊,怎么可以随便进入我的私人房间!这种说法实在是太过暧昧,苏尧觉得自己手掌心都开始发麻了,废话少说……你伤口怎么样了?不流血了。

薄颜脸上带着红晕。

别回头!我穿好衣服再跟你说话。

苏尧心里咯噔一下,丝毫没想过会有这种发展,以前还不觉得尴尬,但是这一刻……已经成年了的薄颜,在他心里有了和之前截然不同的形象。

那一瞬间,苏尧感觉自己眼前似乎闪过了刹那间捕捉到的刚才的画面。

薄颜的身体,落在肩膀上漆黑的发,还有她那双……惊慌失措带着湿气的眼睛。

生化危机缓解压力少年头一次显得有些兵荒马乱,他狠狠摇了摇头,似乎这样就可以让自己不再去想刚才脑子里的画面似的,随后里面传出薄颜微弱的声音,好了,你有什么事找我?她的声音那么柔那么软,苏尧觉得自己内心一定住着一个魔鬼,他想听见薄颜这把嗓音发出那种无助的哭声,想看见她因为他哭。

而不是为了那个唐惟,那个和她从小一起长大,却从来不用正眼看她的男人。

苏尧喉结动了动,进去看着穿好睡裙的薄颜,他哑声道,我以为你想不开了,所以……没有,我只是难过,洗了个澡轻松多了。

薄颜没有察觉苏尧眼底的深意,轻声道,抱歉,让家里人难过了,我一时没有克制好自己的情绪……别多想。

苏尧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来安慰薄颜,或许有的时候,薄颜承受的压力,连他都无法想象。

他只能在一边用语言来给予她一些微弱的劝解,我刚才吼你不是有意的,你也别以为我是在针对你,我对谁都这样……他这是在试着解释刚才大吼大叫的事情?薄颜愣了愣,随后冲着苏尧笑,好了啦,你是我弟弟,我怎么会生你的气呢?苏尧没说话,薄颜上前拍了拍苏尧的肩膀,她道,不过……某种方面来说,我很羡慕你。

同样是在年少时期没有亲人陪伴,苏尧却能这样阳光地长大,像个大孩子一样一个人独立在国外生存,而她,却如此自卑胆小,日常生活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得罪了别人。

傻子。

苏尧皱着眉看着薄颜,他一把抓起了薄颜的手,过来。

怎么了?薄颜有些疑惑,苏尧拽着她,这次没有之前那么用力了,拉着她到了他的房间里,男生走到书架旁边的柜子边上,拉开柜门,从里面拿出一个游戏手柄丢给薄颜。

薄颜隔空接住了苏尧丢过来的东西,上下看了看,这是什么?PS4的游戏手柄。

苏尧也拿了一个,不开心的时候,就打游戏,发泄压力,知道吗?薄颜先是表情空白了几秒,随后反应过来,苏尧这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安慰她。

她笑了,顺着苏尧的话说下去,好啊,你一般打什么游戏?苏尧咧了咧嘴,露出了一个玩味的坏笑,这个笑容让薄颜隐隐觉得接下去的事情有些不妙,就跟着就看见苏尧走过来,把门一关,随后打开电视机和ps4——在这之后的半小时里,苏尧的房间里都不停地传出接二连三的尖叫,统统来自于一个人——薄颜。

啊!!!薄颜终于受不了了,把手柄直接一扔,不玩了不玩了!喂喂,不至于吧?诶,你躲什么,你看,我刚刚又打中了,哇,爆了满屏幕的脑浆……啊!!薄颜捂住眼睛,苏尧你太过分了!把生化危机游戏关掉啊!苏尧笑得暂停了游戏,下意识伸手直接将薄颜揽了过来,有这么可怕吗?我原本还想带你玩全息的VR版生化危机,那种僵尸就在你眼前的感觉哦你去死啊啊啊啊!薄颜刚把手放下,就看见苏尧暂停的画面:一只扑到屏幕上的僵尸。

女孩发出更加尖锐的叫声,关掉电视!!!她习惯了照顾唐惟然而薄颜的尖叫声让苏尧更加笑得更开心了,他拍了拍她的肩膀语气颇任重而道远地说到,你啊,胆子这么小,还是得练练。

薄颜不停地深呼吸,原本还在难过呢,现在好了,这轮恐怖游戏打下来她连悲伤的心情都没有了,就顾着受惊吓,提防时不时从角落里窜出来的丧尸。

看,是不是感觉一下子转移了好多注意力?苏尧勾唇,下意识伸手抓了一把薄颜的头发。

薄颜皱着眉推开,臭小子,装什么大人呢!诶!苏尧立刻把手举起来,做出个投降以示清白的姿势,我还是好心帮你呢,你倒好了,转过头来教训我。

我这个弟弟在你心里评分一定是零分吧?薄颜捂着自己的胸口,还处于担惊受怕的状态,不只是零分!现在是负分!苏尧啧了一声无聊,随后起身离开了自己房间,走到门口的时候回头看了薄颜一眼,你最近……确定都不去学校了?薄颜嗯了一声,苏尧挑眉道,原本还想让你带我去呢,得了,休息几天我再去学校报道吧。

薄颜眼睛一亮,你要来我们学校读书?什么嘛,难道爸爸没和你提前打过招呼?苏尧站在那里,投下一个细细长长的背影,他的意思就是让你领我进学校的,让我熟悉一下校园生活。

噢。

薄颜轻轻应了一声,那……那我明天就回学校吧,带你去一趟……苏尧听见这话,倒是好心情地笑了,原本不想去学校,现在为了我愿意去吗?薄颜没有想别的,坦诚的目光直视苏尧的眼睛,随后见她点点头,声音还是那么柔软,对的,因为你是我唯一的弟弟啊。

苏尧的眼神一暗。

薄颜很想要和家里人待在一起,她渴望亲情,这是苏尧已经明白的事实。

可是此时此刻,被她以弟弟称呼,还会有那么点不舒服,不知道这种不快的感觉到底来源于哪里,但是苏尧清楚知道,或许在薄颜的眼里,自己也只是她的一个弟弟。

没有别的身份了。

王妈在下面喊他们吃饭,姐第二人都一前一后走了下去,看见下面的大餐景象,两个人都发出一声惊呼。

哇。

薄颜上前,王妈,你做料理太厉害了,我还要跟你学好多呀!小小姐的手艺也很好呀。

王妈摸了摸薄颜的脸,快坐下吃吧。

苏尧刚坐下,对面薄颜就给他夹了肉过来。

少年笑了,谢谢。

你难得对我这么好嘛。

薄颜这才回神,喃喃着,糟糕……习惯性了。

苏尧眉毛一轴,这是几个意思?但是薄颜没有察觉他的情绪波动,或者说薄颜也不懂这样的人情世故,她从来没有学会深沉的城府,也没有学会欺瞒撒谎,在面对苏尧的疑惑的时候,她还是坦白道,之前和唐惟住在一起……习惯行了。

习惯性照顾别人了。

心事重重只字不提苏尧的表情一下子拉了下来,可是过了一会,少年又挂上了惯有的笑容,似乎刚才一瞬间的凛冽只是一个错觉,而后他也给薄颜夹了菜,都回家了,还老是记得之前的习惯干什么。

薄颜有些尴尬,知道自己刚才习惯性的那个说法有点太过暧昧,只能吃东西来打消尴尬。

王妈倒是没察觉什么,笑眯眯地看着自家小小姐和小少爷坐在一起吃东西。

他们已经太久没有齐聚了,自从他们开始慢慢长大,一个搬出去独立了,一个去国外念书了,薄颜和苏尧分开地太早,家里也老师空荡荡的,现在两个孩子都回来了,这个家才有了生气。

王妈很怀念这种感觉。

有惊无险地吃完了一顿饭,苏尧又拉着薄颜要去外面花园散步,薄颜皱着眉,你怎么像个小老头。

苏尧怪叫一声,我还不是看你心情不好,想让你散散心嘛。

你居然会关心我。

苏尧接二连三的关心让薄颜有些吃惊,尧尧,你真的长大了。

苏尧当即表情一冷,怎么,难不成你还当我小屁孩?薄颜笑了,是呀,你在我眼里就是弟弟。

你这个姐姐也没多厉害。

苏尧已经比薄颜高出一截,往前一步,逼近了薄颜,就有了一种压迫感,少年居高临下看着薄颜,你虽然是我姐姐,但是分明是我在保护你。

薄颜没有发觉苏尧盛气凌人,还像个长辈一样,踮起脚伸手笑眯眯拍了拍苏尧的脑袋,像是在哄一个炸毛的大金毛一样,好啦好啦,我让着你。

苏尧炸毛得更加厉害了,别把我当小孩!薄颜顿了顿,才意识到苏尧这是认真的。

其实。

薄颜也回以同样真诚的目光,她知道,在面对这样的眼神的时候,自己也要用同样坦诚的心态去回复别人,这才算得上一种尊重,于是薄颜对苏尧说,其实我知道的,尧尧,你会关心我,虽然你每次到了家都会大闹一场。

但是我很开心有你这个弟弟的。

给了我……家人的感觉。

闹腾却又充满活力的弟弟,靠谱又理智开明的爸爸,还有细心又温柔的王妈,薄颜觉得自己其实已经足够幸福了,身边都是这么好的人。

但是苏尧想要的,并不是这个回答。

你这个傻子……苏尧无奈地叹了口气,又恨又气地用同样的姿势捏了一把薄颜的脸。

真软。

他放开后,手还在隐隐颤抖,傻子!笨死你得了!薄颜眨了眨眼睛,你是被我刚才说的话说生气了吗?如果有什么你误解的地方,我可以和你解释……不用了!苏尧转身,气鼓鼓地往回走,总之我知道你是个榆木脑袋就是了!薄颜哭笑不得,你又在耍什么脾气啊?苏尧没回答这个问题,赶紧回来,到了晚上早点睡觉!明天带我去学校!明天就可以去学校了。

苏尧暗自握紧了拳头,那么也就意味着,明天……可以见到薄颜喜欢的那个唐惟了。

被人打量流言蜚语这一晚上薄颜睡得特别不踏实,哪怕知道明天过去学校是陪着苏尧去露面的,但是一想到唐惟也在同一个学校里,她还是会觉得万分不安。

于是早上醒过来的时候,薄颜果不其然地顶着两个特别浓重的黑眼圈,苏尧一打开门,看见隔壁的姐姐顶着熊猫眼走出来,还吓了一跳,你怎么回事?薄颜揉着眼睛说,昨天……昨天没睡好。

苏尧双手抱在胸前,勾着唇笑,是不是因为要去学校所以害怕地睡不着?……某种方面来说还真是这样。

但是薄颜没有回复苏尧,她和他一起走下去吃了早餐,之后就有司机在外面等候,姐弟俩拿了包要出门,王妈还一脸担忧地跟了出来。

王妈,我俩都这么大了,没事了。

诶,每次看你们走,我心里都舍不得。

王妈站在门口,总觉得你们一天天大了,也许有天出门,就是要去出差了,就要好久不回来了。

不会的。

薄颜笑着对王妈说,我不会走的啦王妈。

苏尧站在那里,看着薄颜的笑颜,那个时候的少年根本没有想过,原来有朝一日——王妈这句话,竟然会一语成箴。

有的人,走了,就再也没回来过。

薄颜这次回学校的时候,引起了些许轰动。

同学们都趴在窗边探出脑袋来,看着薄颜,跟准确点说,应该是看着薄颜身后那个单肩背包的美少年。

苏尧。

苏尧挑着眉跟在薄颜身后,喂,这是去哪的路?薄颜往回看了一眼,带你去教务处,办理一下各种手续。

没看出来啊。

苏尧双手抱在胸前,你还挺精明能干的嘛?薄颜刚想反驳,苏尧又道,要是再机灵点儿就好了,兴许以后会是那种特别秘书。

薄颜站住,捏了苏尧一把,在学校呢,说话注意点儿,大家都看着。

谁看着啊。

苏尧不期然抬头,猛地发现周围已经围了一堆围观群众,仔细听去还有人在窃窃私语。

那个是薄颜吧?对的呀,她身边那个……难道是新来的转学生?为什么走在一起?新来的转学生是她的男朋友?不是说薄颜有暗恋的人了么?真的假的,这个消息你怎么知道的?任裘学长那里还是不清不楚的关系,这会儿又勾搭上转学生了,真是人不可貌相。

我们班还有男同学追她呢,说她看着清纯,像混血洋娃娃,啧啧,太不要脸了。

薄颜脚步越来越快,这些流言蜚语扎在她身上就像是一根根针,苏尧也听见了,皱着眉头,跟着薄颜走进教导主任办公室,门一关,这才隔绝了别的声音。

可是这一进去,就和唐惟打了个照面。

薄颜惊了,唐惟也有些吃惊,对于有几天没看见的女孩,他不知道为何心里还有点别的感觉。

只是当目光放到女孩身后的苏尧的时候,唐惟眼睛微微眯起来。

你来干什么?唐惟坐在那里,姿态如同少年天子,眉目间带着轻描淡写一瞥便可以弹压山川的戾气,漂亮桀骜。

喜欢你的凶狠戾气薄颜没想到这一进去就能和唐惟正面对上,她有些紧张,想说是带着自己弟弟过来新生入学的,但是还没开口说话,身后苏尧就上前——他直接架住了薄颜的脖子,整个人斜倚在薄颜身上,无比亲密,但是表情又是冷的,抬头面对那个同样表情凛冽的少年,苏尧道,薄颜带我过来办理入学手续。

唐惟在看见苏尧的时候,第一反应是有些眼熟,可是隔了好久他还是想不起来这个苏尧到底是谁,在哪见过,只能当做陌生人处理,见到薄颜和苏尧这个姿势,他在心里冷笑一声,眼神深处出现了一股凛冽的情绪,似乎能把薄颜的血液冻住,哦,往里走,教导主任在里面。

苏尧皱眉。

他看不惯唐惟这副无论天塌下来都云淡风轻的样子。

仿佛所有的一切都掌控在唐惟的手里,不管薄颜做什么,都逃不出唐惟的五指山。

苏尧不知道曾经的唐惟和薄颜经历过什么,他只是不喜欢薄颜这样苦苦追寻唐惟的脚步。

唐惟看见了苏尧眼里的敌意,扭头去看薄颜,这是谁?薄颜刚想说这是我弟弟,苏尧就又上前一步,我和她的事情,跟你没有关系。

跟你没关系的事情,就不要多嘴。

这话可谓是带着火星了,唐惟的眉心一跳,漂亮的五官在瞬间就变得无比犀利,正巧这个时候教导主任从里面走出来,看见苏尧就上来迎接,把他接进了里屋。

走进去的时候,苏尧拉住薄颜的手,对她说,在这里等我,别乱动。

薄颜还在懵逼的时候,看着少年背着单肩包跟着老师进去了,就剩下她和唐惟站在外面。

那一瞬间,气氛猛地拉低到了零点,薄颜甚至觉得自己手脚都开始发冷。

先前被唐惟从家里赶出来的阴影在这一刻又重新席卷而来,薄颜不敢抬头,抿着唇,站在那里,像是傻掉了一样,根本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唐惟眯起那双漆黑如夜的眼睛,瞳仁里倒映出薄颜惊慌失措的那张脸,男生往前迈一步,薄颜便往后退一步。

一步一步,直到把她逼近了角落。

薄颜不得已抬头和唐惟对视,老师和尧尧都还在里面……你别这样。

哪样?唐惟压低了声音,细细听去似乎还沾染着一点寒意,他低头,薄颜便被他罩在怀里,你……想干什么?我只是来看看你。

唐惟一把捏住了薄颜的下巴,什么时候身边又多了一个护花使者?薄颜,我还真是小看了你,又是任裘又是新生……我没有。

薄颜摇头,我和尧尧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尧尧是个很好的孩子!什么年代了,还用这种低级的辩解词。

唐惟笑起来的时候,眉目桀骜乖张,浑身上下都带着一股戾气,很多时候薄颜觉得,自己喜欢的可能不是唐惟的别的优点,她喜欢的,可能就是唐惟这股子狠厉。

与生俱来的,如同狼一样的凶狠与戾气。

太过分了不放过她被唐惟用这种眼神注视着,让薄颜有一种无法呼吸的错觉。

和苏尧的关系太过错综复杂,薄颜一时之间无法解释,因为说起来,他们的确不是亲兄妹,因为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可是她的父亲苏祁收养了苏尧,所以——他们从伦理关系上讲,或许还是兄妹。

薄颜正考虑要如何描述这段关系,唐惟就已经眼神压了下来,到现在还在想谁?薄颜条件反射,苏尧。

听见这两个字,唐惟的表情一下子变得无比可怕,薄颜不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只能躲,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发这么大的火,唐惟,如果你不想看见我,我下次尽量少出现在你眼前。

,反正……你都让我滚了。

那个我们一起住了那么久的房子,你都让我滚出去了。

薄颜的眼泪水在眼眶里打转,那种委屈感又重新浮现,她惶恐地看着唐惟,在说完这段话以后,就紧紧闭上了嘴巴。

可是唐惟,把薄颜这个动作,理解成了她在尝试反抗。

少年往里面看了一眼,确认苏尧和教导主任还需要一段时间办理入学手续以后,他直接将薄颜往边上一拽,直直拽进了办公室的另外一个小书房里。

薄颜甚至来不及喊一声,就被唐惟直直捂住嘴巴。

男生将她摁在了墙上,那压迫人的气势将薄颜全身笼罩住,你是不是觉得,现在有新生给你撑腰,很了不起?嗯?所以这样对我说话?我没明白我哪里又惹到你了。

薄颜红了眼,她的手被唐惟死死攥住,只能说道,放开我!真是长骨气了。

唐惟凑近了薄颜,他甚至能闻到薄颜身上的味道。

该死的,他有点心猿意马。

可是他不允许自己在现在这一刻分心,唐惟抓着薄颜不让她跑,随后继续质问,让你从家里滚出去,立刻就勾搭上了新生,我还真是小看你,薄颜。

我说了我没有。

薄颜的声音都在颤抖了,要我滚的人是你,现在这样出声侮辱我的人也是你。

唐惟……你到底想要我怎么样?我想要你怎么样?唐惟冷笑一声,你根本没资格问这个问题。

你以为滚出去这就算足够了吗?薄颜,你所承受的一切不过是个开胃小菜!言下之意,以后还会有更痛苦的,现在的,只不过是个开端!薄颜死死咬着牙,来个痛快的吧,唐惟,我们今天把账算清楚了——唐惟伸手直接掐住了她的喉咙。

薄颜张着唇,分明是害怕到了极点,可是她还是死死看着唐惟那张脸。

她喜欢他——不,她深爱他。

眼前桀骜不驯的少年,是她从小到大都深爱的对象,为了他,她甚至可以和自己母亲破裂关系,为了他,她愿意放低所有的姿态。

可是这样毫无底线的忍让和深爱,换来的是什么?不过是一次又一次的……伤害。

薄颜眨了眨眼睛,终是没忍住,眼泪滑下来,唐惟……你真的……太过分了……太过分了……让她太疼了……他恨她,要她滚,却又偏偏,不放过她。

人是可以被驯养的太过分了这种说法让唐惟一下子顿住了,他没想过能从薄颜嘴里听见这种形容他的话。

或者说,唐惟一直都知道自己很过分,尤其是在面对薄颜的时候,他几乎在用自己全部的恶意来面对这个女生——他知道的,一直都清楚认识到自己是个很过分的人的事实。

可是唐惟,不改。

我承认你这样说我很准确。

唐惟咧嘴笑了笑,宛若恶魔,那些抨击他的词语,在他脑海里已经自动成为了一种褒奖,我不掩饰自己是个是过分的人,我就是个这么过分的人,你能怎么办呢?嗯?薄颜?能怎么办呢?你还能对我提出别的要求吗?唐惟是一个不会悔改的人,很多时候他知道这件事情哪怕会做错,他都不会停下。

很早的时候唐惟就发现了自己的这个劣根性,他不是个好人,换个角度说,他很渣。

那又如何。

他承认就是了。

唐惟上前,欺身压住薄颜,将她整个人都死死顶在墙上,随后少年将头压下去,和薄颜贴的极近,两双眼睛对视的时候。

薄颜惊慌恐惧,唐惟冷漠无波。

他如同在注视一件玩具一样,薄颜在他眼里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附属品。

然而,对于这件附属品。

唐惟捏住了薄颜的下巴,凑近了,两张唇几乎在下一秒就可以接吻。

他的呼吸喷洒在薄颜的脸上,少女红了眼眶,不知道唐惟到底要对自己做什么。

她不懂为什么他们之间最后会走到了这个地步……为什么……唐惟压低了声音道,薄颜,不要说得自己有多委屈。

我有多恶劣我自然清楚,我也承认我是个人渣,尤其是在面对你的时候。

薄颜,你不用一而再再而三来指责我,我都明白,我就是个二流货色,能对女人动手的烂人。

可是——他笑了,你不是爱死了我这样吗?嗯?我若是哪天放过你,你又能怎么办?离了我,你才是被毁的最彻底的那一个。

人,是可以被驯服的。

她被唐惟的凶狠驯服了。

她爱上了唐惟的野心和贪婪,爱上了他赤诚的放纵和无耻。

薄颜整颗心哆嗦着,唐惟……你不要这样想……你最怕的就是被我看穿,被我握住所有的一切的软肋。

可是薄颜,你别忘了,不是我要威胁你。

顿了顿,少年眼底出现了一种惊异的光芒,诡谲又风起云涌,他的声音如同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是你,亲手,把你的软肋,送到了我手里。

薄颜如遭雷劈愣住,她心脏剧烈跳动着,一声一声,敲击着她残破不堪的灵魂。

不要……不要这样看着卑劣的我……薄颜痛苦地闭上眼睛,唐惟瞳仁一缩,听见了外面传来声音。

他勾唇,在薄颜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往前一步,直直压在了薄颜的唇上。

颤抖,柔软,微凉。

这是薄颜的唇带给唐惟的触感。

苏尧感觉书房里有动静,一个人过来看的时候,推开门看见的就是这一幕。

是不要脸还是情调那一瞬间,所有的呼吸和心跳节奏像是被人按下了暂停键,苏尧怔怔看着眼前这一幕,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像是被人踩中了痛处的小兽,上前狠狠将薄颜和唐惟拉开。

薄颜正好要推开唐惟,这一下让她往后踉跄几步,苏尧来扶她,她也本能推开。

苏尧不知道为什么薄颜会受到惊吓,他全顾着对唐惟发火了,少年怒吼着,你对她做什么!放开她!唐惟起身,眯起那双漂亮的眼睛来。

面对比他小两岁的苏尧,唐惟显得游刃有余——或者说,这一刻,为了薄颜生气的苏尧,其实已经输了。

唐惟笑起来的时候,总会让人生出一种眼前的男生很无害的错觉,可是只有深刻了解他的人会知道,唐惟笑了,反而是危险的时刻。

怒极反笑,他眉目惊心动魄,盯着眼前的薄颜,见她害怕的眼神,唐惟满意地勾唇。

少年的容颜,早已不输当年那个在海城惊为天人的他的父亲。

唐惟道,我和薄颜发生什么事情,跟你又有什么关系?苏尧被唐惟说的这个话气得胸口都哆嗦了,唐惟,你别以为——你知道我?唐惟听见苏尧能够准确无误地说出他的名字,还有些诧异,难道之前——跟你无关。

苏尧也恶狠狠一笑,既然你觉得,你和薄颜的事情我管不着,那么我和薄颜有什么过去,你也管不着!我劝告你以后离薄颜远一点,她不是那个只能被欺负的胆小鬼了!以后碰她,经过我的同意再说!少年这话说得冲动又无畏,也许只有在这个年纪,才有勇气说的出口这种话。

唐惟站在那里,比他们二人都高出一截,修长的身躯如同一道剪影,随后看着薄颜全程不敢讲一句话,被苏尧跌跌撞撞拉出去的背影,男生的眼底出现了一股从未有过的风暴。

像是风雨欲来的前兆。

这边薄颜被苏尧拉出去,少年明显还在生气,走路步子迈得特别大,好几次薄颜都没跟上,最后只能出声道,你慢一点。

慢一点?苏尧回头,对着薄颜嘲讽,我再慢点得了,干脆也别进来打断你们,你俩在那儿直接脱衣服上床不是更加刺激?苏尧这是气急了,口不择言。

苏尧!但是薄颜没能想过苏尧能说这话,红了眼,你说话放尊重点,我没有做过那种事情——我眼睛看到的,还能是认错人啊?苏尧指了指自己,直接在走廊里甩开了薄颜的手,你不是跟人家接吻接得很开心嘛?不是被人家摁在墙上很享受嘛?还要特地找个幽闭的地方躲起来一起亲呢?还真是没看出来啊,我的姐姐薄颜居然是这么一个有情调的人?嗯?薄颜嘴唇哆嗦着,苏尧还在继续说,丝毫没有发现薄颜的表情很难堪,——不过,我该说你这是有情调好呢?还是该说你……不要脸?生来淡漠本性凉薄不要脸三个字从苏尧的嘴巴里说出来的一瞬间,薄颜的呼吸跟着急促了几分。

站在人群来来往往的走廊中央,苏尧就这么放肆地对着她评价出这么几个字,就如同当众打了一个耳光在薄颜脸上。

少女站在那里哆嗦了半晌,随后她退后半步,抬起头来重新看了苏尧一眼,道,好,就如你所说。

苏尧愣住了,他还看见了后面跟着走出来的唐惟。

这样的场面,对于薄颜来说,可谓是前狼后有虎。

但是小姑娘咬了咬唇,红着眼睛看了苏尧一眼,颤声道,你可以先去新班级报道了。

晚上放学我会在楼下接你。

这话说完,她便强忍着委屈的表情大步走开,脚步慌忙地像是在逃离一场追杀。

她和后面走过来的唐惟擦肩的时候,少年一把抓住了薄颜的手腕。

,薄颜颤了颤,唐惟道,晚上?你和他一起回去?有一种难以名状的感觉,就像是……曾经的一个习惯被人夺走了。

因为曾经,都是薄颜躲在校门口或者学校后门,等着唐惟和他一起放学回家——但是现在,薄颜却要跟另外一个人回去。

他握住她手腕的时间只有短短一秒,被薄颜草木皆兵般条件反射甩开,可是那一秒钟里面,掠过唐惟脑海的,却是惊涛骇浪。

女孩子没有回复一个字就匆匆离开了走廊,她背影那么瘦弱,似乎随随便便一推就会摔倒。

可是唐惟知道,这个女生在漫长的岁月里,哪怕天塌下来,都没有吭一声过。

她脊背那么瘦,却又偏偏那么硬。

收回目光转头,唐惟和对面的苏尧在走廊对峙,两个人对视了一下,随后是苏尧先挪开视线,哼,少摆你那副臭脸。

别以为在这个学校你就是最厉害的。

抱歉,我天生这副冷脸。

唐惟不冷不热地轻飘飘丢下一句话,苏尧表情骤变,可是前者却淡定自若地单手插着兜,另一只手里拿着审批过的学生会文件,从苏尧身边擦过。

那一刻,苏尧似乎明白了,薄颜为什么会喜欢唐惟。

因为这个男生,他明明年纪还稚嫩,可是眼神那么冷那么狠,像是一个饱经风霜又城府深埋的成年人。

危险,深沉,野兽一样的少年,总是会一派桀骜的模样盯着芸芸众生,他的态度太明显了——就是谁都不信任,谁都不在乎。

你甚至可以指着他的鼻子骂他,唐惟你是个狠心的人,唐惟兴许还会当做夸奖欣然收下。

对,我就是这样一个人。

你奈何不了我。

荦荦大端,于他手里,不过是玩物。

苏尧屏住了呼吸,直到唐惟远去,他站在原地,猛地回神才发现自己手指不知何时已经紧握。

为什么……自己会这样如临大敌?是因为这个叫做唐惟的,如夜一般漆黑又冰冷的少年吗?他和薄颜的过去到底经历过什么,才会变成现在这样?苏尧喘了口气,身边就有人过来打招呼,请问……你是新同学吗?你和薄颜还有唐惟学长是什么关系呀?新的男友什么关系苏尧一愣,没想过会有人这样上来直接问自己。

何况……苏尧看了眼眼前的女孩子,齐耳的短发,看起来模样还有点可爱乖巧,她睁着一双圆圆的大眼睛,像是人畜无害。

苏尧皱了皱眉,请问你是?你好,我是薄颜的同班同学。

徐瑶笑着对苏尧伸出了手,很高兴认识你啊新同学,我还是这个学校的学生会主席,看你的样子应该是新来的转校生吧?下次遇到什么麻烦,找我就好了。

女生这番话说的天衣无缝,同时还在暗中提醒苏尧她的身份,这种话里有话的手段,还真不是一天两天能练出来的。

苏尧看了眼徐瑶,你是学生会的?对的。

徐瑶能够察觉到苏尧在观察她,于是更加摆出一副单纯无害的样子来,她这样很容易让别人对她失去戒备,徐瑶也相信自己这个能力。

所以,如果你有什么困惑的话,随时可以来学生会找我。

徐瑶伸手到了苏尧的正面前,因为她是个女孩子,苏尧也不好意思拒绝,只能象征性伸出手和她握了握,随后道,不用多想,我和薄颜之间没什么事情。

有事情也不会轮到你们管。

徐瑶有些意外,没想过苏尧的回答会这么直接,这更加印证了薄颜跟他之间的关系肯定不一般,徐瑶的眼神闪了闪,随后还是那副和事佬的笑容,那就好了,那我先去忙了,有事你就找我,或者找学生会副主席任裘也可以。

任裘这个名字,倒是也从薄颜的嘴巴里听说过。

苏尧低低应了一声就要走,却没想过自己在这里和徐瑶浪费了太多时间,原本还想去追上薄颜离开的步伐的,现在走廊人流来来往往,连薄颜的影子都找不到了。

薄颜一个人回到了教室,刚坐下,边上就有一道声音响起。

今天你可威风了呀。

明显不怀好意。

薄颜抬头一看,发现是之前一直坐在自己后面的一个男生,此时此刻他正眯着眼睛打量着薄颜,满脸的不善,我可是看到了,你身边又出现了新的男生吧?薄颜表情一僵,周围同班同学都还在,他这样说话,未免太不顾及她的心情。

这位男同学此话一出,周边同学都开始窃窃私语起来,看着薄颜的眼神都变了样,薄颜环顾了周围一圈,随后咬着唇说,没有,苏尧跟我的关系不是你想的那样。

她是想好好解释,可是……想起苏尧之前看她的那个带着讽刺的眼神,薄颜把原本说到嘴边的解释的话语又咽了回去。

因为她怕,她怕说出自己是苏尧姐姐这种话,会令苏尧觉得丢脸,所以她不敢说,只能把所有的委屈都自己憋着。

面对唐惟的时候是这样,小心翼翼,现在连带着面对苏尧,她都这样放低自己,薄颜死死攥紧了手指。

如果能变得更加坚强……如果变得更加坚强,是否有勇气来面对这些流言蜚语了呢?什么关系?男同学像是计划好了一样,就这么双手抱在胸前,看着薄颜,全班同学都已经把注意力放在了薄颜身上,男同学道,不会是你新找的男朋友吧?校园暴力冷言冷语此话一出,周围人的表情变了又变,似乎是这个男同学把他们想说但是不敢说的话都说了出来,在面对薄颜的时候,大家都带着自己最大的恶意猜忌她背后的故事。

甚至都没有想过去了解她到底曾经经历过什么。

薄颜扫视了一圈周围人,发现他们都带着一种异样的眼神打量她,被排挤的感觉在这一刻明显已然到达了顶峰,这种嘲讽和冷漠的注视,是比身体上受到了校园暴力更加强烈的一种排挤。

她心脏缩了缩,没想到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明明没有做错什么,却成了众矢之的。

不是。

薄颜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解释,苏尧不是我男朋友,我也没有……也没有做那种事情。

看着你倒是挺单纯的。

男同学双手抱在胸前,背后有一个眼神同样不善的女生看着薄颜,她猜出来了,应该是这个女生让男同学站出来攻击她的。

没想到啊,上回不是任裘学长特意来我们班附近找你聊天吗?说没什么关系,谁信呀。

薄颜握紧了拳头,你们现在就是打心眼里不相信我,那我没有辩解的力气。

但是我只想证明自己并没有做错什么……你这样是在怪我们同学咯?一直躲在男生后面煽风点火的女生终于忍不住了,本人站出来挑起了大家对于薄颜的怒意,你听听,大家都是同学,怎么就只针对你一个人?你是觉得委屈吗?什么叫大家打心眼里不相信你?这是我们的错吗?被女生添油加醋这么一说,薄颜的同班同学都被煽起了情绪,纷纷指责薄颜,对啊,大家只是觉得好奇随便问一句,你这样的话算什么意思?都是同班同学,我看你才是那个游离在外面的人呢。

自己怎么不找找自己的原因?一个巴掌拍不响,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你肯定是自己做错了,不然怎么会这么多人说你?薄颜眼里茫然又痛苦。

她做错了什么?为什么成为了这样大众眼里容不得的罪人?若要论有罪,那她也只是对不起唐惟一个人而已……为什么……为什么现在会变成了被大家一起指责?薄颜每次都这样,身边男生这么多,还要装单纯,现在引起众怒了吧,你自己好好反省反省!这话就是刀子似的扎进了薄颜的心里,她倒抽一口凉气,感觉自己站着都在摇摇欲坠。

所有声音都从她耳边擦过去,那些不怀好意的打量和议论,钢钉一般钉在她脊梁骨上,一寸一寸要将她击垮。

可是在这种时候,掠过薄颜脑海的,还是唐惟那双漆黑的眼睛。

他从来不会多说什么,哪怕嘲讽薄颜,也是不留情面直直刺伤,对于唐惟来说,阴阳怪气拐弯抹角这种事情简直不存在。

他做人渣,都是做得堂堂正正的人渣。

薄颜咬着牙,选择了坐下,选择了对这些疑问避而不谈——本来也不是什么冲着她好来的质问,她凭什么要回答呢?只是她的沉默,在班级同学眼里,被看做了一种反抗。

群起攻之无辜承受现在装出一副多么委屈的样子来。

那个最开始说她的男同学一下子觉得自己占了上风,就开始得寸进尺,望着薄颜不说话的软弱模样,他像是打了胜仗一样,说话愈发放肆,谁知道背地里干什么呢?任裘学长估计都被你骗了,你呀,不是一心都想勾搭唐惟学长吗?这话一出,薄颜脸色巨变!在学校里,她把自己对于唐惟的所有念头都藏得小心翼翼,怕的就是哪天被同学知道,风言风语传来传去,会给唐惟带去不好的影响。

可是……若是真的喜欢一个人,哪怕嘴巴上不说,喜欢也会从眼睛里跑出来。

看着薄颜这样,男同学更加得意了,哟?被我猜对了?我就知道,薄颜,你肯定是不知廉耻地喜欢着唐惟学长还要勾三搭四!因为每次唐惟学长出来的时候,你眼睛都恨不得黏在人家身上了呢!哈哈,你以为我们学校的骄傲——唐惟学长看得上你?人家将来肯定是要和千金大小姐在一起的,那样才叫做郎才女貌天造地设!你算什么,你敢肖想唐惟师兄?一番话说得薄颜脸色煞白,她不能承认,承认了会给唐惟带去太多麻烦。

我没有……原本都打算对他们的针对置之不理的薄颜说话了,她红着眼看向周围看好戏的同学,让她心里倏地一冷。

所有人都带着讽刺和落井下石的笑容望着她,巴不得她薄颜被人撕破脸面,就如同这一刻的她赤身**——在大家面前,没有一丝尊严。

这个世界……到底……对她怀有多大的恶意?为什么人总是会喜欢群起而攻之,对弱者进行自以为是的制裁呢?大家,都把自己当成了什么?正义的伙伴吗?薄颜后街上下动了动,再一次发出微乎其微的声音,我没有……男同学眼珠子往外转了转,随后露出了阴险的笑容,你没有什么?你要是没有做亏心事,就大声说出来呀!你有那个胆子吗!我说我没有——薄颜声音都在抖了,我没有喜欢唐惟师兄,不要给他造成不必要的麻烦——戛然而止。

薄颜猛地呼吸一滞,不可置信地望着走入自己班级的那个少年。

唐惟微微扬了扬下巴,还是那张桀骜漂亮的脸,只是不同的是,此时此刻那双眼睛如同淬过炼过的钢,冰冷又锋利,隔着空气,似乎能一刀一刀割开薄颜的皮囊。

原来刚才那个男同学已经发现唐惟要来了,所以故意刺激薄颜大声重复了一遍……薄颜全身开始无法抑制地颤抖。

全班同学更加鄙夷讽刺地看着薄颜,大家都在看好戏,看薄颜出丑被抓住,看着她接下去如何收场。

喊那么大声。

唐惟冷笑,眸光里带着厌恶,像是被薄颜提起他的名字,就觉得反感一样,丢人不丢人?随后他朝着里面看了一眼,学生会长徐瑶在吗?找她有点事要谈。

她是镜子真实投射薄颜怎么都没想到,自己这一句话,原来是被人设计了,他们是故意趁着唐惟要过来的时候,逼着薄颜说那种话,随后被唐惟当场听见。

免不了是一场尴尬。

一场尴尬到了骨子里的羞辱。

唐惟见薄颜孤零零一个人在班级里被同学针对,他皱着眉头,漂亮的眉目上略过了些许的不爽,随后道,怎么,你的脸色是在摆给我看吗?薄颜立刻摇头,生怕得罪了唐惟,没有,你来这里不是为了找徐瑶吗?不用管我。

啧啧,听听这派白莲花的腔调。

那个男同学还嫌事情不够大,又在一边煽风点火,大家都是高中生,也只有薄颜你能够有这种表面一套背地里一套的腔调,真是了不起。

到底是了不起,还是故意说成这样颠倒黑白的?薄颜知道自己此时此刻不管说什么都是错,干脆也不管了,少女站在班级里,左右都是看好戏又高高挂起的同学。

大家都觉得自己只不过是小小一句煽风点火而已,大家也都觉得自己可以将关系撇得干干净净,可是他们从没想过,如果所有人都这么想,那么积累起来的攻击力已经根本没有办法想象了。

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他们都觉得自己是正义的伙伴,在针对围攻薄颜的时候不留余力,可是若是真的要将这一切搬上法庭——谁又能够说一句,薄颜犯下了什么罪孽?唐惟看不惯这样柔弱的薄颜,柔弱到谁对可以欺负,她难道不觉得难过吗?难道不会想要反击吗?在他那里有着尖牙利爪的小女生,为什么,现在不向他寻求帮助?唐惟清了清嗓子,够了,你们班级里想怎么闹怎么闹,只是我现在要找人,都安分点。

唐惟发话了,没有人会反抗,他在学校里的地位,就如同少年天子,轻描淡写的一瞥,就可以改写整个朝堂江湖。

几个还想再说话嘲讽薄颜几句的学生都忍住了,毕竟唐惟都这么说了,唐惟师兄在学校里名望是最高的,大家都不会不给他面子。

徐瑶从外面匆匆进来,啊,大家都怎么了,听说唐惟学长找我?随后一怔。

怎么回事……?班里气氛有些奇怪……徐瑶理了理头发走到唐惟身边,短发可爱的少女和唐惟站在一起,就像是一对似的。

唐惟对于徐瑶的靠近,眯起了眼睛,随后看向薄颜。

薄颜你怎么站在这里?徐瑶笑了笑,大家刚刚都在干嘛呢?所有人只字不提刚才对于薄颜的校园暴力。

徐瑶是学生会长,大家对她也很尊敬,在这个学校里,好像所有人都很阳光向上,好像从来都不存在恶言恶语,好像一切都是风平浪静的样子。

从来不存在什么校园暴力。

而薄颜,就是这所学校的镜子。

就是他们心里阴暗的投射,就是所有那些负面的,消极的,带着恶意的情绪发泄场所。

她不反抗这是为何唐惟深知人性的恶劣,或者说他本身也是一个带着劣根性的人,所以这些心理他从来都是最熟稔的。

薄颜就是被群起而攻之,哪怕她根本没有做错什么,那些柔弱的表情,和彰显着自己无辜的神色就是原罪。

所以这一刻,没有人觉得自己在对薄颜实施暴行。

大家,都觉得自己是做了对的事情。

面对徐瑶的提问,他们都只是笑笑,然后就把刚才发生的一切都盖了过去,班里没事啊,话说徐瑶,唐惟师兄特意来找你呢。

你们有什么事就先去忙吧。

粉饰太平,似乎从未发生过。

薄颜身体颤了颤,边上的唐惟捕捉到了她这一情绪变化,女生低着头,似乎眼圈微红,但是她没有吭声。

这只是一个普通的早晨而已,这样阴阳怪气的早晨,薄颜早就经历过无数次了,只是这一次稍微严重了一点而已,又有什么大惊小怪呢?唐惟想说什么,下一秒却见薄颜抬头,微红的眼底出现了一种从前的她根本不会有的情绪。

换种方式说,被这样的校园暴力慢慢逼到了绝路的薄颜,正在慢慢地崩毁。

那一刻,很多触目惊心的情绪在薄颜眼底如同暴风雪一般掠过,唐惟顿了顿,和她对上眼睛,感觉自己像是看见了一个陌生人。

陌生到,哪怕还是同一张脸,却根本看不出是薄颜。

随后徐瑶抓着唐惟出去了,一边出去一边说,师兄,你要跟我说什么呀?我们去学生会办公室说尾音似乎还带着点上扬,这所学校里很多女生都想接近唐惟,但是能够和他这么亲密的,似乎只有徐瑶了。

她就像是在薄颜面前炫耀一样,仿佛故意把这个事实放在薄颜眼前让她仔细看,薄颜深呼吸一口气,看着唐惟进来,又被徐瑶拉着离开,一来一去,他带来了满室风雨,还有各种言论压力。

两人走后,班级里的同学纷纷松了口气,大家对薄颜做了如同对待过街老鼠一般最后的反应,那就是投去了轻蔑的一瞥,而后各自干各自的事情,再也不管薄颜的任何感受。

在这个群体里,她被孤立得厉害。

薄颜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承担下来这一切,周围人都在欢笑,只有她被抽离了,只有她融入不进这些气氛,这样的孤独感一直持续到了傍晚的最后一节体育课,薄颜一个人被体育委员罚跑,400米的操场跑道上,她喘着气在完成体育委员布置的任务,却发现有人站在终点等自己。

跑近了一看,发现居然是唐惟。

薄颜一顿,你……唐惟双手抱在胸前,还是那双漂亮的眼,不同的是眼里有些许薄颜看不懂的深意,她扶着自己的膝盖,喘着气,你怎么会在这里?正好今天走得早,过来操场散会步,你们在上体育课?唐惟语气淡漠,像是在形容天气真好一般。

体育课已经结束了。

薄颜用手擦了擦汗,是我被留下来罚跑而已,大家都已经上去收拾书包准备回家了。

唐惟原本转身要走,整个人猛的一刹。

薄颜发觉了他的停顿。

为什么……唐惟转过身来,精致的眉目如夜一般冰冷,为什么不反抗?误会关系不听解释在唐惟说出这句话以后,薄颜的表情明显愣了愣。

能在操场里正好碰见唐惟已经足够让薄颜感觉到惊讶,现在唐惟居然还开口询问她的状况,这让她有些摸不着头脑。

生怕唐惟现在就是扇个巴掌再给颗糖,而她还傻乎乎当真。

于是一通思考下来薄颜选择了闭嘴,她就这么看着唐惟,犹豫许久道,我以为……你不会想要在大家面前表现出一点跟我关系很好的样子。

所以薄颜不敢轻易地自己做出什么行动来,既然唐惟如此厌恶自己,那么肯定不想让同学们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所以薄颜在学校里收到了欺负,也不敢和唐惟说。

换种方式说,也许是说不说,都没有什么意义。

就好像是她向唐惟求助,就能够得到解脱一样。

谁能够肯定唐惟给薄颜的,不是另外一份伤害呢?唐惟似乎察觉到了薄颜在想什么,只是男生眯着眼睛,脸上带着冷漠的神色,一看就不好接触,他上前一步,薄颜就退后一步。

你……可以回家了。

薄颜不知道说什么,只能这么道,现在天气渐渐凉了,天色暗下来比较快,所以你应该早点回去。

唐惟喉结上下动了动,以往这个时候,应该是薄颜跟着他一起搭车回去的,可是现在,是她站在他的对立面,说道,该早点回去了。

那个永远都跟在自己屁股后头的女生,似乎已经追累了,不再追逐了。

唐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你晚上要和那个新生一起回家?薄颜没有多想,点了点头,嗯,尧尧一个人,我得照顾他。

唐惟的眉心猛地一跳。

他像是不受控制一样,上去一把抓住了薄颜的手腕,在薄颜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少年已经逼近眼前,眼里似乎带着一股浩浩荡荡的暴风雨,顷刻间就可将她吞没。

唐惟说,所以你,就是从我身边滚了出去,然后和别的男生住到了一起?还要照顾他?没有你说得那么不堪。

薄颜抿了抿唇,还是道,但是尧尧比我小,他性子冲动,我必须尽到责任照顾他。

唐惟扬眉笑得放肆,声音都跟着往上扬了,要不是现在操场里没人了,不然若是有同学路过,肯定会以为他们小情侣在吵架。

毕竟唐惟看薄颜那个眼神,就像是……失去了自己曾经可以死死攥在手里的玩具一般。

尽责任?你和他什么关系啊?你跟他算哪门子责任?唐惟很想质问眼前这个少女,为什么表情可以这样单纯无辜,做出来的事情却每件都让他恨得牙痒痒!薄颜,你这头白眼狼!!你误会了,我和苏尧之间根本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我跟你解释了那么多遍,苏尧他只是我的……薄颜刚想解释什么,身后就传来一道声音,仔细听去还带着一些愤怒,你们两个在操场上拉扯扯像什么样子啊!迟早她会被人抢走两个人都一顿,不约而同扭头往回看,随后就看到了苏尧单肩背包站在那里,少年挑眉,见到唐惟抓着薄颜的手不放,就冲上前来,一把将薄颜往他身后拽——眼睁睁,眼睁睁看着薄颜的手被人从他掌心抽走。

又是这样的情况……唐惟在那一瞬间觉得像是踩空了一级楼梯,苏尧从他手里抢走薄颜不是一次两次了。

迟早……迟早……唐惟猛地抬头和苏尧对视,那眼神冰冷得像是出了鞘的利刃,逼得苏尧肩膀颤了颤,但是他还是硬着头皮道,请你不要对薄颜动手动脚!我和薄颜之间什么关系,反正跟你无关!跟你无关!好一个跟你无关!唐惟怒极反笑,怎么,这么喜欢站出来英雄救美?苏尧顿了顿,明显,他在面对唐惟的时候,还是有点力不从心,因为年龄的差距和心智的成熟程度摆在那里,导致苏尧总是会对唐惟有些许敬畏。

但是唐惟到现在都还没认出去了国外几年的苏尧,一直都只是觉得他眼熟,但是想不起来这是谁。

苏尧将薄颜往身后一拦,随后道,我们先回去了。

还有,我和薄颜的事情既然跟你无关,就不用你多费心。

、说完这句话苏尧就牵着薄颜转身,只是转身的途中薄颜甩开了苏尧的手。

苏尧一顿。

薄颜低着头,小声道,我自己能走。

要是让学校里还没走的同学看见他们这样走出去,估计又要在背后说她的坏话了。

面对这样捕风捉影煽风点火的险恶人心,薄颜真的已经怕了。

所以她现在尽可能地让自己保持独来独往,和谁都不牵扯的态度,至少……至少也可以被少泼脏水吧?薄颜跟在苏尧的背后走了,唐惟怔怔看着薄颜的背影,看着她越走越远,直到她背影化作小小一个点,然后彻底在视线尽头消失不见。

唐惟眉目低垂,敛去严重一片汹涌的杀意,随后一个人到了门口拉开车门。

哟,臭小子。

没想到的是,今天来接唐惟的,居然是薄夜。

薄夜看着唐惟拉开车门,一脸阴沉的表情,有些吃惊,咦?怎么是你一个人,小薄颜去哪了?唐惟上车,关上车门,全过程都没说一个字,在坐下之后,隔了一段冗长的沉默,他才道,她跟别人走了。

薄夜一听就笑了,不是,你这口气怎么像是女朋友被人抢了似的?你嘴里还有没有好话了啊。

对于这个亲爹,唐惟表示很无力,少往那方面想,我不可能会接受薄颜这种人的。

她没跟我一块放学就是因为被我赶走了。

赶走了。

薄夜发动车子,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自己儿子的表情,无奈地摇了摇头,薄颜做错什么事情惹你生气了?居然要被你赶走。

他们才多大呀,这样的矛盾在以后只会越来越激烈,那么……薄夜深呼吸一口气,唐惟,是不是你自己脾气差欺负薄颜了?父子对话直击灵魂唐惟一听就来气了,我说你们怎么一个个都帮着薄颜那个只会装无辜的女生啊?她到底用什么把你们骗得团团转?这么激动干什么……薄夜嘀咕两句,薄颜这孩子不是挺好的么……我觉得苏祁把她养得挺好的。

唐惟冷笑一声,他年少早熟,心智近妖,和自己父亲薄夜的关系更像是亲密无间的兄弟关系,十分放松,所以也就什么话都会说。

听到薄夜说薄颜的好话,唐惟一下子就拉下冷脸来,是吧?我也觉得挺好的,就是稀了奇了,薄颜到现在还跟着你的姓呢,我说,我和薄颜到底谁是你亲生的?哎哟我的小祖宗……薄夜说起这个就头大,陈年往事做下的孽咱能别提了吗?还好你妈现在不在车上呢,不然就被你挑拨离间了。

我觉得你跟着唐诗的姓也挺好啊,怎么,你是在吃醋薄颜跟我姓?呵呵。

唐惟双手抱在胸前,某人年轻的时候太渣了,导致我都是跟着我妈的姓,薄颜跟你非亲非故倒是跟你姓,苏祁叔叔没说什么吗?我们尊重薄颜的意见。

薄夜在前方开车,低沉平稳的声音传过来,这个男人的声音带着一股安抚人心的力量,似乎只要他在场,一切就都可以没问题。

所以我和苏祁,都没有刻意在薄颜面前去提起——关于她到底要不要改姓,到底跟谁姓这件事。

于是薄颜的名字就这么一直保持了下来,没有人觉得膈应。

至少在当年,薄颜也是个牺牲品。

薄夜目视前方,时间将他内敛又深沉的气质慢慢沉淀下来,男人笑了一声,眼里带着当年那个薄夜不会有的情绪,只有在上了年纪经过岁月的洗礼,如今的他才会有那种一眼便能将人看透的老练目光,他说,唐惟,有的时候,一味地激进解决不了任何办法唐惟不是听不懂,他那么聪明,怎么可能听不懂?只是唐惟在面对这种话题的时候永远都是沉默,或许和他童年的经历有关,一般人能够放下的过去,他放不下。

他从小就是睚眦必报的人,薄夜也知道这一点,是他亏欠他。

所以没再多说别的,薄夜只是叹了口气,等你气消了,还是把薄颜接回来吧。

接回来干什么。

唐惟的话闷闷的,反正我赶她走了,她立刻就可以跟别人一起走,她这种没良心的东西,什么都不会在意。

薄夜笑着反问说,那你在意她吗?我在意她?唐惟像是听见了天大的笑话一般,随后少年眯起眼睛来看着自己的父亲,语调里带着揶揄,亲爹,你觉得你儿子我看着,像是会喜欢薄颜那种人的吗?我怎么知道。

薄夜故意跟自己的儿子开玩笑,薄颜不是挺漂亮的吗?谁知道你这臭小子是不是嘴上天天咒人家,背地里对薄颜心心念念呢。

果不其然唐惟的反应特别大,做了一个要呕吐的表情,薄夜在前面哈哈大笑,好了,不说你了,今晚你妈妈带了好朋友过来,所以我来接你回薄家老宅。

哦。

唐惟应了一声,你一天天的真闲,不是公司总裁吗?怎么还当起司机来了。

薄夜被自己儿子这句话顶得又气又想笑,好了,现在唐惟年纪大了,还真是越来越习惯蹬鼻子上脸了!臭小子,你爹我现在是公司让林辞帮忙了,所以才有点空知道吗?你要再不来,我都直接公司过给林辞名下得了。

唐惟一听,眉毛微微皱起来,我们家的财产,凭什么过给别人?薄夜在前面按方向盘上的喇叭,按得叭叭响,你也知道!那他妈你怎么不来公司!人家不知道都以为我又绝后了呢!有个儿子跟没有似的!还不如薄颜像个半个小孩,每周末都过来帮忙。

唐惟眼神一变,声音都跟着拔高了,你说什么?薄颜……每周都会去找你?薄颜每周都来我公司,你不知道?薄夜侧着半边脸,有时候是过来帮忙的,帮忙整理项目表,有的时候是给我和唐诗送盒饭,还有的时候会帮着忙不过来的林辞一块算账。

前阵子克里斯他们找我们合作,从国外飞回来,还是薄颜去落地对接的呢。

唐惟坐在后排愣住了。

少年的眼睛瞪大了,完全没想到能从自己父亲的嘴巴里听见这样一个薄颜。

因为在他眼里,薄颜又柔弱又不会说话,欺负半天都不会吭一声,就是一个遭人随意揉捏的软柿子,这样的一个女生,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事情?你是不是编故事骗我?唐惟眼里出现了不可置信的神色,他不相信自己会看走人,他甚至觉得薄颜的脑子都是笨笨的,怎么可能会帮上自己父亲公司里的忙?我吃饱了撑着编故事骗你。

薄夜毫不掩饰地对自己儿子翻了一个白眼,薄颜本来就是个闷闷的性子,做什么都不会往外说,所以我才觉得她其实很懂事。

某种方面来说,薄颜的性子十分低调,哪怕别人在外面看低她,她也不会多解释。

就她那个脑子,还能帮上你?唐惟下意识攥紧了沙发垫子,她做什么比较擅长?我觉得薄颜适合以后去做落地执行,策划这一块。

薄夜往回看了一眼唐惟,她其实很聪明,而且不会多说,这种令人省心又沉稳的性子,很适合去做策划。

切。

唐惟不屑地冷哼一声,我觉得她没什么作为,一辈子被人欺负的料子罢了。

如果有天,薄颜自己学会反抗了。

不再需要任何的保护了。

薄夜顿了顿,说话有些意味深长,那么唐惟……你会不会后悔自己当初,没有对她伸出援手?薄夜说话一针见血,唐惟被这句话直接叩问到了灵魂里,他怔怔盯着窗外,一时之间居然给不出任何答案。

不想离开犯贱倒贴唐惟从来没有想过这种可能,所以在面对薄夜的提问的时候,他明显愣住了。

如果,如果薄颜彻底换了一个性子,如果薄颜不再是现在这个畏畏缩缩的小姑娘了,那么那个时候,他应该拿什么态度来面对她呢?可是转念一想,唐惟又觉得,这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一个人的改变本身就是无法预测的,但是只要他自己不变态度,那么不管薄颜变成什么样,哪怕以后真的丑小鸭变成了白天鹅,在他眼里,也一样是个轻贱的女人罢了。

如此一想唐惟又释然了。

薄夜不再说话,车子里的气氛一下子沉默下来,直到薄夜带着唐惟回到了薄氏老宅,唐诗早已等在了门口,和薄夜的父母一起。

但是在看见后排车门开了以后,只有唐惟一个人走下来的时候,唐诗明显皱了皱眉,怎么就你一个人?唐惟也跟着皱眉,怎么了?薄颜呢?唐诗往唐惟的身后看去,确定薄颜没有跟着以后,她脸上有些意外,我还以为薄颜今天跟着你一块来呢,晚上吃饭还准备了她喜欢吃的菜。

你们怎么都把外人的孩子养成自己孩子似的。

唐惟双手抱在胸前,非常不理解自己母亲对于薄颜这种慈善宽容的态度,薄颜可是那个女人的女儿,我才不要她来我们的老宅子里一起吃饭呢,她不配进来。

唐诗在心里叹了口气,望向远处,只能将目光收回,她这些年来一直试图消除唐惟心中对于过去的执念和仇恨,但是似乎……唐惟没那么容易忘却。

也许是年纪还是尚小,或许再大点,唐惟就能看开了。

和薄夜对视一眼,唐诗再看向唐惟,道,行,我不强行向你灌输我自己的观点,我尊重你的意见。

这或许是唐诗和薄夜在培养唐惟这方面做得最成功的地方,哪怕自己的孩子和自己意见相左,但是他们当家长的,也从不会强迫小孩去接受他们的思维逻辑。

很多时候,家长都把孩子看做是自己的东西,所以小孩子必须听自己,一旦和他们有了某些领域的冲突的时候,就会端出大人架子来,然后借用这个高高在上的威严,来强迫小孩遵从他们的想法。

但是唐诗和薄夜不会。

唐惟是个独立的个体,拥有自己独立的思维意识,所以他们不强行扭曲他的想法。

对于唐惟的很多稀奇古怪的念头,薄夜都会说,在你彻底冷静详细地思考过以后,如果你下定了要去做某件事的决心的话,那么就去做,哪怕做了以后吃亏了,或者是后悔了,对于你来说,也是一种经验教训。

至少,薄夜还护得住一个唐惟。

至少,在唐惟真的出事了的时候,他可以为他挡风遮雨,剩下的前路,就让唐惟自己去闯吧。

此时此刻,对于现在的唐惟,他们也抱着这样的想法。

若是哪天唐惟发现自己做错了什么,对薄颜太过火了一点,那么也是他自己应得的。

唐惟跟着唐诗进了屋子里,岑慧秋看见唐惟,喜上眉梢,她是真的喜欢自己这个孙子,咦惟惟,今天薄颜没有跟你一起吗?唐惟听见这个,脸一下子垮下来了,怎么每个人都会向他询问薄颜的消息?他又不是薄颜的谁!于是少年干脆坦白道,我和薄颜吵架了,所以她搬出去了,也不跟我一起了。

吵架了?岑慧秋有些吃惊,你们都是小孩子,吵什么架啊?什么时候闹变扭的?唐诗和薄夜也悄悄侧着耳朵听。

就听见唐惟嘟囔了一句,有一阵子了,反正我看见她今天还跟新生走在一起……随便,无所谓……唐诗和薄夜对视。

唐诗用口型无声地说,新生?学校里来新生了?薄夜说,我不知道啊。

夫妻俩不约而同摇摇头。

倒是做奶奶的岑慧秋没察觉有什么不对劲,还安慰唐惟,哎呀,你们都还是小孩子,小孩子之间哪有什么隔夜仇啊,过几天喊颜颜来家里吃饭,就什么都好了。

奶奶,我都十八岁了,成年了啊……唐惟拖长了音调,别说薄颜了,我找爷爷下象棋,一会什么时候吃饭啊?马上马上。

岑慧秋笑眯眯地拍了拍唐惟的肩膀,快去吧,夜儿,诗诗,你们也快进来准备吃饭。

小夜回来了啊。

听见声音,坐在里面当爷爷的薄梁一边整理棋盘,一边道,这臭小子,还不如唐惟对我上心呢,薄夜你多久没跟我下围棋了?自己算算日子。

爸,我错了还不行吗,回头我带唐诗惟惟一块跟你下飞行棋。

薄夜无奈地笑,搂着唐诗肩膀进去,一家人其乐融融,让唐诗还有几分感慨。

岁月如梭,他们终究放下了自己当初的执念,磨平了心头那根刺,换来了现在的安宁度日。

她只希望唐惟不要走薄夜的老路。

只是另外一边,薄颜跟着苏尧回到了苏家,苏尧将包往沙发上一甩,就对着薄颜发脾气,唐惟占你便宜你看不出来啊!薄颜觉得脸有些发烫,你在说什么……上回强吻你,这回对你拉拉扯扯,他就是个人渣!苏尧气得说话都不顺畅了,你是不是傻?还要一个劲往唐惟面前凑?薄颜只能道,这次是个意外,我根本没想到唐惟在操场……少解释。

苏尧恶狠狠地咬着牙,我看你就是魔怔了,喜欢唐惟喜欢到都可以不要自尊了!薄颜顿了顿,她先是看了苏尧一会,而后笑了,那笑容看着竟然有些……令人心疼。

她说,或许你说的没错。

苏尧盯住薄颜的脸,这样下去,我建议爸爸把你送去国外,这样你就不惦记唐惟了。

别啊。

薄颜一边整理书包,一边道,我还不想离开白城。

你就是不想离开唐惟!苏尧拔高了声调,薄颜!人家不喜欢你!人家就是觉得你低贱好玩,你倒贴上去自己犯贱做什么!偏激发泄偏激承受苏尧几乎是用嘶吼的声音把这句话说出来的,他显然没有想过薄颜在听完之后会怎么样,从某种方面来说,他这样无差别地发泄自己的情绪,和学校里那些人没有本质的区别。

唯一要说有不同的地方的话,或许就是,苏尧是为了从薄颜的好出发的。

只是,有些话,哪怕是为了别人好,也着实太难听了一些。

薄颜站在那里,静静地等着苏尧把自己的情绪发泄完,随后才轻声地说道,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

她都知道,只是逃不开禁锢罢了。

听到薄颜这种回答,苏尧起先是愣了愣,而后少年气得狠狠甩开了薄颜的手,见她收拾书包,又将薄颜手里的书包一把抢过来,用力摔在地上。

重重的一声响,让薄颜都愣住了。

天啊,他为什么要发这么大的火?你能不能……苏尧喘着气,可能是被薄颜这样的态度气得说话都不顺畅了,直指薄颜,指着她鼻子一顿劈头盖脸的骂,能不能不要这样丢人现眼?爸爸养你这么大,你在做什么!你跟在唐惟的屁股后头多久了?就这么喜欢倒追别人吗?这样对你来说很开心吗?薄颜默默地将地上的书包捡起来,里面的书和试卷因为苏尧的丢掷撒了一地,她又弯腰将它们一点一点整理好,全过程少女垂着头,发丝落下来在耳畔,她在面对别人的指责的时候,永远都是沉默。

沉默到苏尧甚至觉得,她像是不会感觉到羞辱和刺痛一样。

但凡有一点自尊心的人,怎么可能会追一个人死心塌地追十多年?唐惟和她五岁认识到现在,根本没有过一次给她好脸色看,都这样了,薄颜还傻乎乎地承受着一切!这难道是她该的吗?他们两个都偏激了,一个偏激地发泄,一个偏激地承受。

苏尧气不过,他看着薄颜重新直起身子来,又觉得她这样太脆弱,上前帮薄颜把包一把拿过来,你以后要是死了,一定是蠢死的。

谁说不是呢。

薄颜小声地应了一声,可是我又能怎么办呢?苏尧,你告诉我方法,总有人口口声声说,上一辈的恩怨和下一辈小孩子无关,但事实上,不可能的。

每次都有人把这种话说得冠冕堂皇大义凛然,可是事实根本不是这样的。

上一辈的恩怨和牵扯,就是会和小孩子有关,就是会连着下一代都被拉下水,没有人是无辜的。

尤其是小孩,更加不可能置身事外。

他们就是这种恩怨的继承者,如果非要说什么和小孩子无关的话,那么最好的方式就是连孩子都不要生下来,这样……对他们而言,才是真正地救他们出上一代的深渊。

唐诗和薄夜的爱恨造就了唐惟的童年,造就了他的冷漠和早熟,后来安谧和唐诗的来往,又导致了唐惟对薄颜恨之入骨,一切都是有理由的,薄颜清楚地明白,靠逃避,是逃避不掉的。

三句话里不离唐惟薄颜听过一句歌词说,地球未够大,情人仇人亦会碰面吧。

越逃越相遇吧,凡人为何没有孟婆茶。

如果我知道我怕。

薄颜攥紧了手指,抬头诚实面对可以吗?明知逃不开,不如择日就和灾难做好朋友吧。

苏尧看着薄颜的眼神,忽然间觉得,自己早就已经看不懂自己这个姐姐了。

在他离开苏家,去国外读书生活的那几年,薄颜的世界里没有他,满满当当的都是那个叫做唐惟的少年,甚至连生活都是一起生活的,这样的情况下,又有几个人能够不产生摩擦?这一刻,苏尧总算得到了一个认知。

一个连他自己都不敢承认的认知。

他,救不了薄颜。

他,也成为不了薄颜的救世主。

苏尧眼神暗了暗,薄颜,只要有我在一天,我会千方百计地阻拦唐惟来找你,以及你去找唐惟。

薄颜往楼梯上走路的姿势一顿,有点无法理解苏尧这种想法,为什么?他不配。

苏尧咬牙切齿地从薄颜身后走过来,随后他抓住薄颜的手,拉着她往楼上走,气鼓鼓的似乎还没有消气,等下陪我一起打游戏。

又是那个恐怖游戏吗!薄颜现在从苏尧嘴里听到打游戏这三个字就会脸色大变,毕竟当初被苏尧抢行拉着打恐怖游戏的阴影还没过去,不了吧……我会当你队友保护你的。

苏尧抿了抿唇,转头看了薄颜一眼,你有时候也得训练一下自己的胆子吧?至少以后遇到欺负的时候也能强硬一点。

薄颜睫毛颤了颤没说话,她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日历,从唐惟家被赶出来已经有好几天了,她居然在被赶出来以后,还在惦记着唐惟一个人怎么照顾自己。

他那么聪明,肯定也不会受委屈吧。

薄颜在心里叹了口气,过阵子学校有文艺表演。

苏尧拉着薄颜到了书房,将书包放到了地摊上,打开PS4才接上了薄颜的话,我刚转学过去,没听说。

话说,你在学校里有交到新朋友吗?拜托姐,你不要用这种像长辈一样的话说方式来问我这样的无聊的问题好吗?苏尧翻了个白眼,都什么年代了,还新朋友不新朋友呢。

我也没必要刻意去交朋友啊。

苏尧自己的想法太多,薄颜阻止不了什么,她陪着苏尧在毛毯上坐下,那么,学校给你的感觉怎么样?挺好的。

顿了顿,苏尧才继续道,但是很多人都跟我说起了唐惟,就好像……就好像唐惟这个人的存在就是学校的骄傲一样。

他有优秀到了这种程度吗?苏尧表示无法理解。

唐惟他真的很聪明的。

薄颜理了理头发才道,你呆久了就会知道了。

没兴趣知道。

苏尧闷闷地说了一句,三句话不离唐惟,估计唐惟他妈妈都没你这样。

两个人打游戏打到了半夜,而这一次薄颜的尖叫程度明显比上一回要好太多,甚至连射击的时候准心都瞄准了好多,这样飞速的进步让苏尧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你自己背着我偷偷联系打游戏了?学校展览被人偷拍没有啊。

薄颜一脸无辜,这是我第二次和你打。

那怎么会……苏尧愣住了,随后将薄颜手里的手柄一下子抢了过来,薄颜,你不会是个……天才吧?薄颜被苏尧这个话都逗笑了,说什么呢,我只是习惯了这个游戏模式啊。

天啊,连我一个男生打游戏都会紧张,你居然打过一次就习惯了?苏尧惊叹于薄颜现在的反应,你这是什么适应力啊,我觉得爸爸真的应该把你送去国外好好培养一下。

如果可以的话……薄颜的话里带着苏尧听不懂的深意,她抬头冲着苏尧笑了笑,我还真的想离开这个地方。

可是她狠不下心。

不舍得,她如何舍得。

第二天早上学校门口,薄颜发现了一点异常之处。

她和苏尧一前一后地走入校门,就发现门口展览窗那里站满了人,大家像是都在围观什么东西一般,两个人凑近了,所有人转过头来看她和苏尧,又赫然散开了人群。

薄颜对于大家这样的反应感到诧异,可是紧跟着而来的是那些异常奇怪的眼神,还有令她脊背发凉的讨论声。

是她,就是她,没看错。

我之前还在走廊上见过她呢。

对啊,听说过她的名字,不是跟任裘学长也一直不清不楚的吗?以为自己长着一张清纯的脸就可以随便在学校里和别人暧昧,这样的货色真是太恶心了。

果然是薄颜,我就知道她心机深……她身边那个男孩子是谁啊?昨天刚转学来的新生呀,估计又被她的脸给蒙骗了,她真是不能离开男人,天天都换着人勾搭。

任裘学长和唐惟师兄都被蒙在鼓里呢。

这样的言论无数次掠过薄颜的耳畔,她站在原地,感觉浑身冰凉血液逆流,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为什么会牵扯到唐惟?苏尧也听不下去了,皱着眉头上前,在看见展览窗里贴着的照片的时候,他浑身一惊。

那是昨天晚上薄颜和唐惟在操场上对峙的画面,其中还有一幕是唐惟上前来抓着薄颜的手,然后他出现了,又将薄颜从唐惟的手里抓过来——乍一眼看去,就如同是他们两个男生在争夺薄颜一般。

完全没想过会被人偷拍下来的苏尧一下子脸色煞白,他语调上扬,是谁拍的?周围同学的议论声一顿,但是大家给不出答案,只能抓着薄颜攻击,不知道呀,都这样了,总不能是假的吧?就是,不管是谁拍的,都是揭露了薄颜的真面目,这是好事!让大家都来看看薄颜有多不要脸。

太无耻了!居然勾搭我们的唐惟师兄!师兄是你可以肖想的人吗!这个时候,唐惟的一名粉丝冲上前,一把抓住了薄颜的衣服,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薄颜被人连人带包直接推在了地上,然后头发被用力抓起,头皮传来的刺痛让她惊呼一声,你要做什么!因为唐惟当众受辱我要教训教训你这个不要脸的三八女人!不敢相信这样恶毒的字眼会从一个高中生嘴巴里冒出来,但是那个女孩子显然没有要放过薄颜的意思,周围人都跟着起哄,大家像是在鼓励那个女生对薄颜动手,还在边上道,干得好!薄颜不要脸,薄颜活该!还真以为自己长得多漂亮呢!谁知道心灵这样丑陋,天天在男生里面周旋!听说学校里还有暗恋薄颜的男同学,这下子看清楚薄颜的真面目了吧!那个女生直接抓着薄颜的头发往上拉,苏尧折回人群,看见薄颜被推在地上欺负,一下子来了火气,你们都在干什么!放开她!新同学你可别被薄颜骗了!他就是个狐狸精,利用大家的同情!对,欠教训!早就看她那个楚楚可怜的表情不爽了,到处靠这个表情勾搭男生!真是我们学校里面的耻辱,有这种人的存在,都坏了我们学府的名声!放手!苏尧大喊一声,可是因为对薄颜出手的是个女孩子,他不方便对女孩子大打出手,只能在一边愤怒,你们都是眼瞎吗?薄颜做了什么对不起你们的事情!为什么要这样针对她?一个人针对她,那可能是有私人恩怨,大家一起都针对她,肯定就是她有错!有人搬出了这样一个逻辑,肯定是薄颜自己不检点!流言蜚语纷纷掠过耳畔,原本一个美好的清晨在大家的语言攻击和校园暴力之下彻底被击碎,薄颜被推倒在地,并没有一个人上前帮忙把她扶起来,就如同对待过街老鼠一般,苏尧想上去把薄颜拉起来,却被同学都拦住了,你应该好好看看她的真面目!就是,不要在被骗了,薄颜就是个贱人!难以想象,他们小小年纪竟然会对一个同校同学恶毒到了这样的地步。

就如同一个小小的社会的缩影,从学校开始,就已经存在了这样的不公平待遇,以及各种阴暗的事情发生。

苏尧身前被人拦住,甚至挣脱不开身,他只能大喊着,你们都什么人啊!薄颜是你们的同学啊,为什么要这样……她肯定是有错,不然大家为什么这样对她?受害者有罪理论在这一刻到达了一个巅峰。

薄颜还在遭受拳打脚踢,在众目睽睽之下,在苏尧眼睁睁之下,在大家笑着嘲讽着鼓掌着围观之下,她被几个唐惟的粉丝按在地上,一边揪头发一边被脚踹,她都不敢喊疼,生怕迎来更重的打击。

整个世界,都在摇摇欲坠。

尊严在与此同时一点一点分崩离析。

因为唐惟,她竟受辱至此……这个时候,有道声音劈开人群,甚至还带着一点严肃,你们都在干什么!大白天的校门口打群架吗!同学们纷纷一惊,回头去看,看见任裘和唐惟站在一起,刚才说话的明显是任裘。

他们估计是一起来上学,碰巧遇到了校门口发生这种事情,此时此刻正大步朝着这里走来。

她被摧毁他却冷漠几个出手的同学开始害怕了,生怕被记处分,但是还有人义正言辞,我们是在替学校整顿校风!没错,我们只是给她一个教训而已。

唐惟皱着眉头,声音冷漠,什么教训不教训,一个个把自己当老师——他的声音在走近看清楚里面情况的那一刻,彻彻底底断了开来。

躺在地上,衣衫凌乱披头散发的,是薄颜。

唐惟的瞳仁缩了缩,声音已经不自觉带上了些许颤抖,薄……颜……?躺在地上的女生缓缓抬头,脸上还带着一块乌青,不知道是谁踢她留下的,她和唐惟对视,这一刻,所有的情绪在瞬间崩溃。

薄颜没有发出一丝声音,却有两道眼泪就这么从她睁大了的眼里缓缓落下,她没哭,她甚至没有抽泣一下,小姑娘无声咬着牙,眼泪却止不住往下落,她控制不了。

她心都要碎掉了。

唐惟站在那里,感觉整个人像是被一道利剑刺穿钉在了十字架上,一种难以名状的刺心的疼痛感逐渐在他身体里弥漫,然后缓缓占据了整个大脑。

他完全没想到,薄颜会以这样的姿态,出现在他面前。

她那么柔弱,受委屈都不吭一声,骨头却又那么硬,不管世界待她恶意多大,都在拼命生活下去,就是这样一个她——唐惟觉得这辈子都不可能在薄颜眼里看见认输这种情绪,她就算是退步,都带着不甘心的影子,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他在她眼里看到了崩坏,看到了整个世界都被摧毁的绝望。

那个瞬间,唐惟觉得自己像是哑巴了一样,说不出一句话来,他抬头看到了贴在展览窗上的照片,眉头一下子紧皱,这个是谁放上去的?听到唐惟发问,没有人敢说一句话。

任裘赶紧把薄颜从地上扶起来,见到他们出手帮忙,几个同学还特别不满,任裘副会长,薄颜她这是活该!对啊,是她自己做事情不检点,我们没有做错!周围人义正言辞,都觉得自己做的是正确的事情,唐惟看着都觉得触目惊心,任裘将薄颜抱起来,直接送去了医务室。

身后还有一帮同学在大喊着,可是他当做没听见一样,苏尧眼睁睁看着自己姐姐被别人带走,着急地冲唐惟吼,我不在的时候,你就是这样对待她的吗!哪怕她被别人误解,在大庭广众之下被别人辱骂,你也这样无动于衷吗!无动于衷。

真是个完美符合现在唐惟的形容词。

他冷酷到了连苏尧都觉得寒心的地步,从小一起长大的女孩子被人这样打骂,是个人都该心疼一下了,他居然这么冷静理智地站着,随口问了一句是谁干的,就不作出别的行为了!薄颜喜欢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男生?能这样亲眼目睹一切却又麻木得过分的人,到底有着一颗怎样冰冷的心脏?苏尧无法想象这几年薄颜是怎么过来的,她一个人……面对这样冷漠的唐惟,撑下了多少苦头?她若走了你必后悔唐惟眼神凛冽,对于苏尧的质问没有做出任何反驳,他上前扫视了一圈一直在围观的学生,好多人被他这样恐怖的眼神纷纷吓退,一个一个缩着脖子往教学楼跑,等到人群都散去的时候,只剩下了苏尧和唐惟对峙,但是两个人没有对峙太久,都选择了先去医务室看看情况,最后到了门口的时候,唐惟的脚步一顿。

苏尧也跟着停下,不约而同地回头,回头看那个站在那里高高瘦瘦的少年。

唐惟站在门口的走廊上,如同少年帝王,桀骜漂亮的眉目上染着一层寒意,面对苏尧的不满,他道,你刚才说的话很有意思,我为什么要帮薄颜?你太过分了……苏尧往前走了一步,薄颜那么喜欢你你不是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她?她喜欢我……唐惟拖长了音调,管我什么事?她喜欢我,我就必须也得喜欢她?难道我不喜欢她,就是在犯罪吗?原来这个世界上,只要喜欢一个人,就可以利用自己对这个人的喜欢,道德绑架他吗?苏尧被唐惟的话顶得说不出别的来,唐惟,就算你有自己的人权,可是薄颜那么喜欢你,你总该心疼一下……何况早上这样的情况,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是多大的打击,你难道不知道吗?这就很有意思了。

唐惟咧嘴笑了笑,他分明是在笑,可是眼里却没有一丝笑的情绪,喜欢我这件事,不是我强迫她的,难道我要因为她喜欢我,就对她负责吗?她出什么事情,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和她没有任何血缘,也没有什么别的牵扯,我心疼她?凭什么?你是觉得太空了吗?可是因为你,她才会变成这样——我说了无数遍!唐惟加重了音调,聪明过来不是我强迫她喜欢我的,她要喜欢我,就喜欢我,要是不喜欢我了,我也无所谓。

整个过程,跟我又有何干系?你现在过来指责我不对她负责,我拿什么负责?我又不喜欢她,是她自己自作多情,还非要我给点回应吗?她到底是喜欢我,还是强迫我?苏尧全身都在发抖,唐惟……你这个人渣!没说错。

唐惟耸耸肩膀,欣然接收下这个人渣的称呼,我的确是人渣,可惜了,我也不会改的。

他比自己的父亲还要离经叛道任意妄为,就算自己是个人渣,那又如何?这世界上败类那么多,各凭本事做人渣就是了,薄颜的死活,和自己有关吗?无关。

唐惟双手插兜站在那里,看着苏尧,面无表情,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说完了的话就让开,我有事找任裘。

你会后悔的。

苏尧咬牙切齿,像是想要通过语言激怒唐惟,唐惟,你这样对待薄颜,早晚有一天会后悔的!如果薄颜离开了你,那么一定是彻头彻尾的离开,整个世界,你都休想找到她的消息!终于可以不喜欢你唐惟没想到能从苏尧的嘴巴里听见这种话,他不是没有猜测过这样的未来,但是他每当想起这个的时候,就会本能地逃避这个问题。

潜意识里,或许唐惟不想让这种事情发生。

只是现在,这层蒙住的纸被苏尧戳破,唐惟浑身一凉,许久没有这样的触目惊心的感觉,他站在那里,表情瞬息万变,最后却又变作一片阴沉。

少年单手插兜站在那里,似乎刚才那些变故的神色从来没出现过一样,他眉目收敛,那一刹那如同山川低垂在他眼里,随后他才肯正面回答苏尧的问题。

我不会后悔。

唐惟笑了笑,眼底却仿佛藏着一阵暴风雨,他说,薄颜的感受和我无关,她要是从我的世界里彻底消失了,或许对我来说还是一种解脱。

苏尧低头,冷笑了一声。

唐惟一顿。

随后看见苏尧站在那里意味深长地说,这话可是你自己说的,将来千万别后悔。

唐惟瞳仁缩了缩,就看见苏尧上前,轻飘飘一推,就把薄颜所在的医务室的门给推开了。

原来医务室的门根本没有关!那么……那么……唐惟觉得一股寒意从头直接漫到了脚,那么刚才他和苏尧说的那些话,薄颜一定全部都听见了……他信誓旦旦说着薄颜的死活和他无关,他义正言辞地摆脱自己和薄颜的全部责任……一定都被薄颜听见了!苏尧走进去,看见任裘半蹲在地上,替薄颜擦着膝盖上的伤口,薄颜脸色虚弱地靠着床,脸上还贴了一个创可贴,看样子是任裘刚刚给她贴上去的。

苏尧进去就问,你怎么样了?在外面,苏尧闭口不提薄颜是自己姐姐,他固执的想要以一个男生的身份出现在她身边。

没事。

薄颜看见唐惟的时候,表情明显瑟缩了一下,甚至肩膀都抖了抖,这样的反应完全可以确定,薄颜刚刚都听见了。

唐惟的那些关于她的无情又冷血的言论,她都听到了。

唐惟目睹薄颜这样的反应,却觉得自己像是哑了一样,说不出别的话来解释。

可是转念一想,自己为什么要解释?解释什么?明明薄颜本身就和自己没有关系,他为什么要在意?唐惟深呼吸一口气,跟着苏尧走近了,随后看见任裘替薄颜消毒了伤口,再自己包扎了一层,见任裘眼里认真又心疼的时候,唐惟心里一刺。

他……看不惯对薄颜露出这样表情的任裘。

但是唐惟没有表现出来,只是眉头一皱,薄颜捕捉到了唐惟皱眉,以为他对自己又有意见,只能赶紧道,我没关系的……你们可以先回去。

苏尧来不及说安慰薄颜的话,唐惟就在一边带着嘲讽的声音道,这点皮肉伤算得上什么?我只是过来看看任裘而以,又不是来看你,任裘,可以走了。

任裘从地上站起来,目光还是一直落在薄颜的身上,随后他才转头对着唐惟说,不行,薄颜这样,我不放心。

唐惟皱眉更加厉害了,你有什么不放心?她又死不掉。

当着薄颜的面说这样的话。

说完唐惟就冷不丁接收到了薄颜那边传来的目光,他不知道为什么心脏颤了颤,那一瞬间竟然有些没办法直视薄颜的眼神。

唐惟,你说话太难听了。

任裘在听见唐惟这么说以后,担心地朝着薄颜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后他上前又开始替薄颜检查伤口,话不能这么说,知道吗?唐惟抿唇。

倒是薄颜睫毛颤着,像是要哭一样,这样的表情让唐惟忍不住恶言恶语一句接着一句,表情摆出来给谁看呢?装什么委屈啊。

薄颜手指死死攥着床单,唐惟就看不惯她这幅样子,每次都是,搞得好像自己很委屈一样,还在众人面前表现出来——他甚至搞不清楚自己愤怒到底是因为薄颜装可怜,还是因为……薄颜这样楚楚可怜的表情让别人看去了。

薄颜面对唐惟的讽刺,一直都是采取沉默的态度,她无声无息地接受一切,唐惟甚至觉得,薄颜在这一点上面和她的亲生母亲一点都不像。

安谧那种心狠手辣的女人,怎么就生出了薄颜这么个窝囊废。

她若是遗传了安谧的性格和心机,能被欺负到今天这个地步?唐惟想来想去觉得无法理解,自己如今的性格就是薄夜的升级版,薄颜身上难道就没有一点和安谧搭边的?他觉得薄颜这就是在演戏。

随后男生就转身走出去,看见你这幅做作的样子我就心烦。

薄颜如遭雷劈,整个人僵在那里,唐惟走的时候,还转头过来,居高临下看着她,像是在看一条流浪狗一样,不要再演戏下去了,薄颜,你出现在我视野里,我都觉得恶心。

被你喜欢,我也觉得很反感,赶紧从我的世界里消失吧。

赶紧从我的世界里消失吧。

如果说刚才当众被针对被打骂对于薄颜而言是致命的打击的话,那么现在唐惟的话就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她抬起头来,那双眼睛里终于出现了——曾经只是朦胧的情绪,而这一刻,恨意已然无比清晰。

恨。

她在恨他。

唐惟被薄颜这样的眼神惊到,只是他没有表现出来,内心已是一片惊涛骇浪,他刚走出去,外面就已经围满了人。

好多人在追问,唐惟师兄,你是过来看薄颜的吗?你是不是心疼她?薄颜到底有没有故意勾搭你?都听好了。

唐惟感觉背后传来像刀子一样的目光,可是他深呼吸一口气,还是将那些伤人的话语说了出来,我本人的私生活和你们没有关系,当然,薄颜跟我也没有任何关系。

谁都不要拿薄颜两个字到我耳边晃,我嫌烦。

我嫌烦。

薄颜低头,那一刻,整个内心世界终于彻底坍塌。

她觉得自己眼前模糊了,可是模糊了以后,她竟笑了,哪怕还在落泪。

她喊唐惟,唐惟转身,门外围观群众也一起望进来。

见少女流泪说,真好,唐惟,我终于可以不喜欢你了。

为何他会心被刺痛此话一出,听见的所有人都大吃一惊!连着唐惟的呼吸都跟着加速了好多,他像是不敢相信一般,喉结上下动了动,眼神像刀子一样扎向薄颜。

薄颜觉得,若是眼神能杀人,那么自己此时此刻一定已经被唐惟千刀万剐。

她只能笑,像是在发泄自己所有的情绪,她笑得畅快淋漓,你不是一直都想听到这种话吗?不是一直都巴不得摆脱我吗?唐惟,恭喜你,成功摆脱我对你的纠缠。

唐惟觉得那一刻,自己像是傻掉了一样,明明薄颜说的话没错,明明他巴不得见到她放弃他,可是为什么……薄颜当着所有人的面把这话说出来,就相当于把自己的尊严亲手摔碎了。

大家不是都觉得她一直都在勾搭唐惟吗?大家不是都觉得她左一个男生右一个男生吗?在他们的眼里,她早就无比不堪了吧,那么既然都这样了……她何必还要苦苦坚持呢?望着自己脚上的伤疤,薄颜又哭又笑,全身的神经像是在那一刻崩溃了一样,她盯住唐惟的脸,随后道,你想听见的话我已经说完了,之后是我一个人的事情,再怎么样也和你无关。

你可以走了。

你可以走了。

这是唐惟第一次看见这样的薄颜。

这样像是破罐子破摔,再也不要任何人来救她的薄颜。

内心已经一片惊涛骇浪,可是唐惟没有说别的,甚至连一丝情绪波动都没有在脸上表露出来。

从小到大,他早就学会了虚伪和冷漠,怎么会让自己在这个时候认输?于是少年笑得更狠,直视薄颜的眼睛,他道,呵,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我来医务室,本来也不是为了看你,而是来找任裘有事而已,别把自己看得太高。

听听,连最后,都还要再给她致命一击。

薄颜抹了一把眼泪,随后抬头笑着对唐惟说,哦,那是我自作多情了。

唐惟身体一顿,总觉得事情已经慢慢超出了他所能承受的范畴。

可是他还是头也不回地拉开门直接走了出去,不顾里面苏尧和任裘异样的眼神,毅然决然地直接摔上了门。

站在外面等着看好戏的高中生们纷纷起哄,唐惟师兄,你听见了吧!薄颜就是那种人!对啊,她现在就是暴露真面目了!我就说这人心机深。

唐惟师兄,对薄颜这种人,我们绝对不能心软!我看啊,不如大家一起联名直接写封信到校长室或者教务处去好了,给薄颜一个处分!像她这种人,哪有脸留在学校里?这个建议好!我们什么时候做?流言蜚语掠过耳畔,都是那些带着攻击性的字眼,所有人都觉得薄颜是个虚伪做作的女人,唐惟也是这样认为的。

可是……可是……既然这样认为了,为什么……唐惟猛地攥紧了手指。

为什么在看见她向着苏尧露出那种像求助一样的眼神的时候……他的心会被刺痛?薄颜背后事出有因然而唐惟还是走了,走的时候把门一摔,摔门声震天响。

薄颜觉得那一刻,自己的整颗心也想是被摔碎了一样,根本连阻挡都来不及。

医务室里的气氛一下子安静下来,苏尧和任裘互相对视看了一会,各自在心里叹了口气。

任裘盯着苏尧的脸许久,将自己内心的疑问问了出来,你和薄颜到底是什么关系?这个突然之间出现的新生,造成了唐惟剧烈的情绪波动,可是任裘觉得,没有任何关系,薄颜身边不会这样一下子凭空冒出来一个人。

所以肯定是有前因后果的——任裘想了很多都没想通,最后选择了干脆直接问苏尧。

苏尧直视任裘,又看了一眼薄颜的表情,此时此刻薄颜正缩成一团呆在床上,眼神茫然,像是什么情绪都被打碎了,眼神空得可怕,苏尧只能坦白,再这样隐瞒下去,让任裘怀疑薄颜的话,只会造成更大的伤害。

他咬了咬牙,道,我是她的弟弟苏尧。

弟弟二字一出,任裘的表情愣住了。

他想了很多种可能,却偏偏没想到这样的结果。

原来……任裘从唐惟嘴巴里听说过薄颜的家事,他自然而然代入了苏尧的身份,下意识问道,所以,你其实是薄颜的爸爸,苏叔叔当年领回家的男孩子吗?苏尧并没有避讳,或者说,他对于自己不是苏家亲生的事情向来坦坦荡荡,点点头道,嗯,我和我姐姐薄颜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和我父亲苏祁也是。

他这样坦然,倒是让任裘觉得有些吃惊,你年纪多大了?16。

苏尧说起年纪,声音低了下去,我比你们小两岁。

这小的两岁,就像一道天堑,他跨不过去,一辈子只能做薄颜的弟弟。

任裘拍拍他的肩膀,那你已经比同龄人成熟很多啦。

我是这里的学生会副主席,任裘。

你好。

作了简短的互相认识,苏尧便开门见山说道,有一个叫做徐瑶的小姑娘,是不是你们的学生会主席?啊,对:任裘有点吃惊苏尧才来学校一天,怎么会认识徐瑶,多问了一句,你是怎么……我觉得……苏尧抿唇,想了想还是说了出来,这次我姐姐被人偷拍放在展览窗的事情,是有人背地里策划的。

任裘镜片后面的眼里划过一丝深沉,他像是没想到这个可能一般,或者说,没想到薄颜的弟弟,比他们小两岁的苏尧会有这样的念头。

可是,也很有可能他没有猜错。

一定是有人在背后跟踪薄颜、才能拍到这样的照片。

甚至别有心机地放了出来,要的就是薄颜成为大家的众矢之的。

这样对这个神秘人而言有什么好处呢?很有可能她是喜欢唐惟的某个人,所以才这么做的。

苏尧一口气把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她可能是把唐惟看作了自己一个人的,才想要这样报复我姐姐。

带她开房不要回家苏尧的口气听着不像是开玩笑,任裘也终于认真起来,他扭头朝着薄颜看去,少女还在那里沉默,似乎从唐惟离开以后开始,薄颜所有的意识都已经崩塌了,她像是对这个世界无动于衷一样,不管外面发生什么事,她都不会再有任何回应。

任裘握住了薄颜的手来吸引她的注意力。

薄颜这才猛地回神,面对任裘,她像是惊弓之鸟,想把自己的手从任裘的手心里抽出来。

薄颜。

任裘的表情很严肃,认真告诉我,你最近有没有察觉到什么人在跟踪你?薄颜愣了愣,而后才轻声道,我……没有察觉……是啊,她本身就对这个社会缺乏警惕和防备,若是有人想在背后下黑手害她,简直轻而易举。

薄颜这样毫无防备的表情让苏尧皱起眉头来,你再好好想想,为什么会有人知道你和唐惟的事情?薄颜一惊。

喜欢唐惟这件事,薄颜向来藏得很深,她怕的就是如果事情暴露,自己的喜欢会对唐惟造成影响,所以闭口不提对于唐惟的感情——那么,为什么会有人刻意抓拍她和唐惟?一定是有人提前知道了,薄颜喜欢唐惟。

任裘推了推眼镜,薄颜,你还告诉过谁吗?薄颜摇摇头,没有了……算了吧。

就是因为你这样的个性!苏尧受不了了,站起来,脸上带着怒火,口不择言冲着薄颜吼道,就是因为你这种随便谁都可以欺负的个性,才会让你今天这样丢人!如果你有点骨气,就不会像现在这样!薄颜张嘴想解释,可是在对上苏尧暴怒的目光的时候,她所有的话语都咽了回去。

她要怎么说,其实她有会有自己的脾气,可是事情有关唐惟,那就只能任人踩踏她的底线。

她要怎么说,她其实……也快坚持到尽头了。

你好好休息吧。

苏尧转身背对薄颜,硬邦邦丢下一句话,晚上放学带你去医院检查,你这样一身伤回去,王妈肯定会担心。

顿了顿,面对薄颜的意外,苏尧道歉,我……我带你去外面开房睡。

薄颜睁了睁眼睛,等下尧尧……你还未成年……我知道,所以要任裘学长帮一下忙!苏尧转头看着任裘,能不能,晚上带着我的姐姐……去酒店开个房间?此话一出,任裘自己都愣了愣,可是转念一想这样的确是最保险的办法,薄颜一身伤回家,家里人肯定会注意到,要是闹到学校来,唐惟和薄颜一样都要被牵扯——而薄颜最不希望唐惟也被拖下水。

所以她肯定会选择住在外面,等伤的痕迹淡了,外表看不出来了再回家。

任裘点点头,可以,放学了来找我吧。

苏尧低声说了一句谢谢,随后两个少年一前一后走出了医务室,只留下了薄颜一个人。

空荡荡的房间一下子变得无比幽静,几乎能把人逼疯。

有一道背影从医务室走廊拐角里缓慢走出,少年眼神阴冷锋利,如夜一般漆黑深沉。

她第一次和人出去薄颜压根没有想过,就这么点时间,苏尧和任裘居然就这么达成了共识,两个人像是认识很久的老朋友一样,在帮着薄颜商讨今晚去哪里的事情。

苏尧对着薄颜眉毛高高皱起,你别说话,现在没有你说话的份,你还想挑酒店?我只是……不想太高调……薄颜轻声道,毕竟,我还没有出去在外面住过呢,这是我第一次……出去开,开房……一听到这个,原本还在议论的两个男生都顿了顿,紧跟着脸色一红,苏尧先是支支吾吾了几秒,随后拔高声调,你……你想什么你!你以为我不是第一次给女生去酒店开房吗!还是高中生的他们,听见类似开房,约会这种词语,本能会觉得害羞想要逃避——他们对于性和欲的认知还不完全,很多时候还和女生之间隔着一道厚厚的透明的围墙,一丁点摩擦,都能够让处于青春期的他们红了脸框。

于是此时此刻,苏尧和任裘就是这样的表情,薄颜躺在床上,脸上贴着创可贴,腿上喷着药膏,就这么睁着一双眼睛看着他们俩苏尧大步往外走,我不管了!看任裘学长给你安排什么就是什么!反正你今天别上课了,我替你请假,晚上放学,我来接你!薄颜被苏尧这样直接安排好了她的接下去行程的行为有些摸不着头脑,你怎么什么都帮我决定好了?等一下,你凭什么能替我请假——就凭我,是你名义上的亲属!苏尧回头,恶狠狠地看着薄颜,不要再搞出事情来了!说这句话的时候,少年的表情那么凶那么狠,像是恨极了薄颜一般。

这样的表情让薄颜一下子愣住了。

她做错了什么?可是只有苏尧知道,他是在掩饰,是在通过自己这样装模作样的凶狠来掩饰自己的胆小和心虚。

他不想再看见薄颜出事了,不想再看见她今天当众那个绝望的眼神,不想看见她为了唐惟绝望心碎,更不想看见……在被众人侮辱打骂的时候,连帮她的力量都没有的自己。

他深刻发觉到了自己的渺小和无能,连这样一个柔弱的薄颜……都保护不了。

苏尧走后,医务室里就只剩下了薄颜和任裘两个人,任裘过去替薄颜关上了苏尧走后没关上的医务室的门,他转身回来的时候,叹了口气,薄颜,唐惟和苏尧那些话,你都别往心里去……薄颜颤了颤睫毛,她似乎不管什么时候都是这副柔弱的样子,只是这样的柔弱,到底能撑到什么时候呢……?若是有一天,薄颜的精神世界彻底崩溃了,她会变成什么样呢?任裘不敢想象,也无法想象,他觉得像薄颜这样身上充满着极端的人,一定在内心有一道极深极硬的底线,若是越过那道底线,那么……她一定会变成另外一个,大家都不认识的薄颜。

如今的唐惟,或许已经一步一步……将她往这个绝路上逼。

喜欢唐惟活得太累任裘实在是不忍心看到这样的情况发生,于是对薄颜道,你现在……心里还难过吗?说出来,我帮你分析一下,让你稍微好受些。

薄颜抬头,带着防备看着任裘。

任裘发现了,以前的薄颜,眼里不管是什么情绪,爱也好恨也好,哪怕是害怕,也都是澄澈透明的,可是现在,她眼里像是蒙着一层雾,如同深渊,再也看不清了。

你可以……不用这样看着我。

自从被任裘从那场当众的校园暴力里抱出来,薄颜一直都是这样的神色了,茫然,麻木,又像是痛苦到了极点,可是任裘一直不理解,她才18岁,她那么年轻的年纪,为什么……为什么会活得比同龄的他们还要苍老呢?薄颜没说话,只是攥紧了身下的被子。

我知道你很害怕,也……很难过。

任裘伸手,轻轻拍了拍薄颜的肩膀,通过这个安抚她的动作,来让薄颜对他有点信任,但是薄颜,很多时候,如果委屈,你要说出来,知道吗?如果委屈,你要说出来,知道吗?这话让薄颜的表情有了变化,她抬头看着任裘,眼里出现了一层水雾,她一直都知道这个道理,爱哭爱闹的孩子有糖吃,可是……可是她的心里早就有了一种根深蒂固的观念,那就是,在唐惟身上受到的委屈,没有资格说出来。

在以年为单数计数的和唐惟共同生活的日子里,薄颜早就被唐惟所驯养了,她的一举一动,皆是为了他而存在的,任何会令唐惟觉得不快的行为,薄颜都不会将它表述出来。

所以日积月累,一点一点将自己压抑逼迫,把真正的心情放在了无人知晓的角落,累极了还要装出一副没事的样子来讨唐惟开心,她将真实的自己逼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

换种方法说……现在的薄颜,已经分不清楚什么才是真正的自己了。

到底是那个有各种奇思妙想,总能在大家困惑的时候跑出新点子的女孩,还是说那个为了唐惟一而再再而三地放低自己底线的人是真正的自我。

薄颜含着眼泪摇摇头,很多时候,哪怕委屈了,说出来,能改变什么吗?能改变什么吗?或者这才是最致命最根本的问题,因为讲出来也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改变,所以才会慢慢隐忍自己的心情,薄颜早就明白了,很多事情哪怕自己歇斯底里地吼出来,都不会有人能够听懂她。

任裘对于这样的薄颜有些心疼,或许你可以尝试着跟我说说看……你知道的,我有在自己学心理学,没准能帮上你一点忙。

薄颜只能对任裘的好意表达谢谢两个字,可是除此之外,她什么都做不到。

哪怕读透了所有的心理学教材,那么研究完了全部的资料文献,都依然无法彻底真正的判定人心。

因为人心永远都是无法看透的,唐惟便是深谙其道的这一类人。

薄颜,你这样活得太累了,一定要喜欢唐惟吗?真是抱歉我是人渣一定要喜欢唐惟吗?薄颜也给不出自己答案。

任裘见她眼里茫然又痛苦的神色,都不好意思再说下去了,他觉得薄颜已经病了,病入膏肓,需要一个人来给她解脱。

解脱,到底是什么意义上的解脱呢?任裘不敢想下去了,像薄颜这样柔弱却又固执到了骨子里的人……若是想要放弃,一定是要经历那种抽筋拔骨的痛吧。

我现在挺希望唐惟能够给你来个痛快的。

任裘的声音低了下去,薄颜……如果你能彻底忘了唐惟,这一切就有可能结束了。

从上一辈开始延续下来的爱恨情仇,或许可以彻底完结了。

薄颜眼眶红红的,其实我也这样想,我要是可以喜欢上别人就好了。

你心底到底对于唐惟还留有什么样的念想呢?任裘在薄颜床边换了个姿势坐下,随后他伸出手摸了摸薄颜的头发,总感觉薄颜像是一个小动物一样,连她低头的样子都像是可怜巴巴的小兔子在等着人摸,不知道这样的感觉是从哪里来的,只是有这样的念头的时候,任裘就已经控制不住想去摸薄颜委屈巴巴的脑袋了。

我……任裘在触碰了她以后,猛地收回手,我不是想吓你,只是想稍微帮你把心扉打开。

你这样老是压抑自己,以后……性格会扭曲。

薄颜自然知道任裘这是在为她好,点点头,嗯,我知道你们都想帮我,就像尧尧,虽然平时说话很凶巴巴,但是我知道尧尧是个好孩子,他其实不坏……任裘听到薄颜替苏尧说话,觉得有些吃惊,毕竟在外人看来,薄颜的这个弟弟一直都是给她惹事情的存在,很多时候,帮不上忙还会再凶两句,像是还处在叛逆期的小孩子一样容易冲动,但是完全没有想过薄颜还会想着苏尧的好。

其实我觉得……唐惟也不坏,他只是对我坏而已。

薄颜牵强的笑着,眼眶又红了,抬头看向任裘的时候,她接下去说话的声音都是颤抖的,可能也只是我自己自愿犯贱而已……要是我能想明白,兴许也没有这一些杂七杂八的事情了……唐惟其实从来没给过我什么希望,他一直都对我那么冷漠,而我……而她。

可能喜欢的,就是唐惟的冷漠,喜欢的就是唐惟的不喜欢她。

任裘将薄颜轻轻抱入怀里,听不下去了,薄颜,我们选择一个方式停止这一切吧。

他让你在全校同学面前大跌脸面,我身为他的好朋友,都觉得心疼你……为什么你还要替唐惟说话呢?难道他这样的人在你们眼里,不应该是渣男吗?说起渣男两个字,薄颜脑子里就想起了唐惟凛冽的神色,山川日落都在他眼里慢慢停格,少年眉梢一挑,嘴角轻嘲,眉目触目惊心得漂亮,用带着戾气的笑声说上一句——哦?人渣?抱歉,我就是人渣。

我也从来没有强求你为我做过什么吧?跟我恋爱忘了唐惟或许从某种方面来说,这是唐惟做的最错的地方,同时,却也是他做的最正确的地方。

他从来不掩饰什么,也从来不用什么别的好人的条框来约束自己,他就是如此清晰地自我承认——我就是个人渣。

你稀罕人渣能做出什么好看的事情来?唐惟甚至不怕,也无所谓大众怎么看他,我渣就我渣了,各凭本事做人渣,我就是这么个人,我也懒得装深情装好人,比起那些明明干着无比过分的事情却还要标榜自己是好男人的人比起来,唐惟这样的渣甚至还有些堂堂正正。

可是哪怕再堂堂正正,也还是在伤害别人。

单是这样的伤害,唐惟不以为然。

一个坏人能做的也不过就是伤害别人的事情了,薄颜喜欢上一个人渣,被伤害,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所以薄颜才会觉得唐惟残忍。

因为他太恐怖啊,太清晰,太坦白,也太过冷静,一切罪行,你质问他,他都会承认,甚至坦然无畏。

一个能够深刻意识到自己不过是个人渣的人,内心到底有多残忍呢?薄颜没再敢往下想,只是光想这些,她的心就快痛到碎掉了。

任裘拍了拍薄颜的背,察觉到她的情绪波动,不要再想那些令你伤心的事情了,薄颜,你需要一个心理医生,走出唐惟给你的阴影。

薄颜这一次没有再抗拒,她需要温暖,她实在太需要温暖和依靠了。

所以她把头靠在任裘肩上,刚想张嘴解释什么,眼泪就这么顺着脸颊滑了下来。

任裘都惊了,薄颜无声地哭着,眼泪大颗大颗落下来,忍都忍不住,他赶紧手忙脚乱替薄颜呐餐巾纸,薄颜擦着眼泪说道,其实,我弟弟尧尧如果我一个方法……任裘停了动作,去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就听见薄颜道,他说,让我爸爸送我出国,然后就在国外读书几年,这几年和国内彻底断了联系,一个人生活一个人过日子,可能就会慢慢过来了。

有点道理。

任裘颇为认真点点头,因为你现在身边随时随地都会看见唐惟,所以才会一直都活在他阴影里。

兴许等你远离他了,就可以再也不会想起他了。

薄颜怔怔地看着任裘,副会长也是这样想的吗?是个人都会有这样的想法吧。

任裘眯眼笑了笑,镜片后面的眼神无比温柔,他像是在对待一个自己的小妹妹一般,其实,还有个办法……拖长了音调,让薄颜有些好奇。

看见薄颜注意过来了,任裘才笑着推了推眼镜,薄唇一勾,眉目潇洒地说道,你跟我谈恋爱,不就可以把唐惟忘掉了嘛。

薄颜一惊。

回过神来她说话都结巴了,赶紧在一边红着脸解释,生怕任裘误会了似的,不是……那个,任裘副会长,我……我没有那个意思,我……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拒绝你的,但是你这样太突然……啊,我都不知道要说什么了……她肯定会重新归来见薄颜手忙脚乱的样子,任裘特别放肆地笑了笑,随后道,没有呢,逗你玩。

看你心情低落,所以故意说这个来转移一下你的注意力哈哈,别往心里去啊。

说着捏了捏薄颜的脸颊。

薄颜这才喘了口气,喃喃着,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她一直很怕给大家造成麻烦。

或许这样的薄颜,太善良,才会让唐惟一直对她步步紧逼。

她看向窗外,任裘师兄今天不去上课吗?我今天无所谓。

任裘摆了摆手,意思是让她安心,随后少年眨眨眼,镜片后反射出狡黠的光来,我可是和唐惟一样,已经读完了所有课程的人哟~薄颜一惊,真的假的?从来没有听人说起过——成大事者往往最低调。

任裘双手抱在胸前,唐惟是因为出名太早了,所有人都知道他天赋惊人,所以才不能瞒下去,但是如果让唐惟选择,他大概也会选择和我一样的方式,躲过大众的耳目,自己做各种研究。

他这番话说的头头是道,薄颜点点头,你说的没错,唐惟其实很厌恶身边有人老是用那种看着神童的眼神看着他,他不喜欢被传统社会条条框框定义了。

没错,所以隐藏,有的时候是为了更好的发展。

任裘冲着薄颜道,很多时候,不如隐藏起你自己的真实实力,也不要忙着证明自己有多强大,时间会证明一切,不需要一下子把自己的才能全部掏出来给大家你有多厉害。

这也可以称作是扮猪吃老虎吧,反正我和唐惟并不是很喜欢装逼。

任裘像是在给薄颜讲道理一般,薄颜看着他的眼睛,忽然间明白了。

你的意思是,叫我也不要忙着暴露自己……对。

任裘给了薄颜回应,你所拥有的一切,是他们都得不到的东西,只要等待着你可以光明正大回来的那一天,强大优秀的你,就足够打他们的脸。

这句话给薄颜带来了足够大的震撼,很久很久以后,薄颜依旧可以想起当时任裘说给她听的这句话,给了她一切重新回来,夺回一切的勇气和力量。

后来任裘陪着薄颜在医务室里面坐了很久,聊了很多,直到薄颜的心情一点点都舒缓了,任裘才放心。

你看,你其实完全可以跟我说心里话。

我说了嘛,我有读过心理学的教材,勉勉强强还是可以帮到你的。

怎么样,心情愉悦点没有?嗯。

薄颜点点头,压力没有之前那么大了。

我期待你逆袭的那一天。

任裘笑着直视薄颜的眼睛,因为我知道,早晚有一天你会崛起。

薄颜,这是你的眼睛告诉我的,所有人都觉得你脆弱柔软,但是你的眼神,比任何人都要坚定。

他知道,总有一天薄颜会变,会变成所有人都认不出的样子。

而他所要做的,就是让这一切发生。

让薄颜逆转,然后以陪伴她的姿态,看着她重新回来。

酒店房间破门而入晚上放学的时候苏尧过来接薄颜,推门进去看到薄颜睡着了,下意识放轻了脚步,少年走到床边,看见薄颜脸上的创可贴,眼里露出了一种复杂的情绪。

曾经这个姐姐只有自己可以欺负,可是现在……苏尧握紧了拳头,又像是猛的想起了什么一般,望四周看了一圈,确认了任裘不在。

估计是看到薄颜睡着了,他也不打扰她了,所以不在了。

但是现在都放学了,他应该快来了吧?在医务室里等了五分钟,果然等来了任裘,他步伐有些急促地推开了门,不好意思啊,晚到了一会,刚刚在校门口看到了唐惟已经上车被接走了。

原来你是去看唐惟了啊。

苏尧道,把我姐姐喊醒吧,我们送她去开房。

嗯。

任裘点点头,推了一把眼镜,去W酒店吧,我都已经安排好了。

好,我喊了司机等在学校后门。

苏尧走到床边,轻轻抱起了薄颜。

她好瘦,像是再用力一点就会断掉一样。

苏尧这个念头也只是在脑子里一闪而过,随后少年咬了咬牙,将薄颜抱出了房间,任裘跟在后面,轻轻关上了医务室的门。

薄颜醒过来是发现自己在一家特别豪华的酒店。

她愣住了,看着周围一片金碧辉煌的装饰,一时之间回不过神,什么时候到了这么个高级的地方?往床头看去,看到了苏尧和任裘留下的字条,一看就能看出来,歪歪扭扭的是苏尧的字,剩下的笔锋潇洒的就是任裘写的。

写着让她这两天好好休息,暂时不要来学校上课,怕影响到她心情。

学校那边,任裘是学生会的,也会帮着薄颜把事情处理好,总而言之就是让她无需担心,这两天好好的在酒店里睡觉,别的交给他们。

薄颜看着字条,感觉鼻子都有点酸。

她一直以为世界对她永远只有恶意,但是没想到还有人愿意这样关心自己。

放下纸条,薄颜选择去洗个澡,洗掉一身的负面情绪和消极心念头,好好给自己放个松。

洗完澡,薄颜带着一身热气出来,只是擦头发的时候听到有人敲门,一开始她还以为是错觉,但是听了一阵发现的确有人在敲门。

薄颜没多想,以为是苏尧和任裘来看她了,岂料过去把门一开——站在门外的,居然是唐惟那张凛冽的脸。

薄颜愣住了,一时之间呼吸都静止了一样。

怎么会……这样?她还来不及多想,唐惟就以一种不容反抗的姿态直接挤进了她的房间,环顾一圈冷笑道,任裘还真是心疼你,舍得给你开这么贵的套房,嗯?你……被唐惟入侵房间,薄颜觉得浑身上下的安全感像是一下子被抽空了一样,她后退几步,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不能在这里?唐惟冷笑着,桀骜的眉目愈发触目惊心,你不知道吗?这家酒店就是薄氏名下的,问这样愚蠢的问题,你是认真的吗?嗯?那一瞬间,薄颜如遭雷劈,看着唐惟步步逼近,她无路可退,跌在沙发上,不……你别过来……两个男人一个女人在这种时候,薄颜的这种话几乎是没有任何用的,唐惟轻而易举地侵入了她的房间,甚至将无法躲开的她直直逼到了沙发角落,而后少年上前,单膝压住沙发垫子的一角,随随便便伸手,就这么扼住了薄颜的咽喉。

她太脆弱了。

唐惟不得不承认的是,薄颜有一种美,一种脆弱到令人觉得惊心的美,所以靠近她的男人会不由自主想去保护她,因为她那个眼神,实在是太勾人。

能够不费吹灰之力就勾起男人的保护欲。

而此时此刻,她用那双眼睛望着唐惟,眼眶微红,像是在紧张害怕,这样的表情极大程度地刺激和取悦了唐惟,他笑着,笑声冰冷,害怕?薄颜整个人都开始瑟瑟发抖起来,她刚刚洗好澡就听见敲门声,过来开个门,压根没有想过会是唐惟站在门外,只要这扇门开启——她的世界就会被唐惟摧毁。

少年的眼神顺着薄颜的喉咙往下,落在她凸起瘦削的锁骨上,目光在那边停留片刻,而后越来越深沉,漆黑地像是深夜,能把人吸入深渊。

薄颜第六感告诉自己,这样下去,自己会死无葬身之地。

光是看着唐惟那双毫无感情的眼睛,她就要崩溃了。

岂料唐惟对薄颜的挣扎熟视无睹,或者说,他早就已经习惯了薄颜这样的挣扎,无视了她内心有多煎熬,长腿伸直了,压住下面的垫子,将薄颜圈进了自己的角落。

铺天盖地的,都是唐惟的气息。

你的招数很高明。

唐惟松手,改为抓住了薄颜的头发。

原本一直放在自己脖子上的手松开,正常情况下,薄颜觉得自己应该松口气才是——可是现在,她却愈发觉得自己喘不过气来。

喘不过气来,被唐惟那样的眼神注视着,要窒息了……薄颜摇摇头,不……我没有耍花招。

白天在学校同学面前装出一副多么纯洁的样子来,是不是想让更多人看见你的委屈?嗯?唐惟的声音那么冷,冷到丝毫没有考虑过薄颜的任何感受,喜欢我,让你很委屈吧?啊?真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才会喜欢我——可是薄颜,我求着你喜欢我了吗?觉得委屈,你他妈滚啊,干脆别喜欢我啊,整天都围绕着我转做什么呢?我唐惟的世界,离了你会死吗?冷言冷语像是刀子一般朝着薄颜扎来,光是听到他的声音,薄颜便觉得自己已经皮开肉绽。

喜欢唐惟……怎么会这么痛苦呢?现在倒是好了,因为受伤了,光明正大地逃课,和任裘在医务室里待了一整天,谁知道你们这一整天孤男寡女相处在一起会做什么?我没有——听到这个薄颜立刻替自己解释,我没有和任裘做什么,唐惟你不要说这样的话——没有?唐惟像是听见笑话一样,你什么人,我会不清楚?薄颜——我真的不想用那些词语来侮辱你,但是你,你真的已经恶心到了令我觉得反感。

我早就提醒过你和任裘拉开距离,他——不是你这种人可以勾搭的,那么你又在做什么呢?你的举止和你的言行从来都不是一致的,说一套做一套就是你的拿手好戏。

薄颜瑟瑟发抖,盯着唐惟,红了眼眶。

光是这样还不够,居然还要两个男人给你开房!在说到了开房两个字的时候,唐惟的声音一下子加重了,像是在暴怒着一般——薄颜不知道唐惟为什么暴怒,可是他周遭的气息已然一下子压了下来,像是裹着惊天巨浪,要将她劈头盖脸吞没。

不,其实一开始我也是拒绝的……但是尧尧说了,我这样回家,家里人看了会担心我在学校受什么委屈,然后闹事情……我不想因为家里人闹事情知道我和你的事情,导致给你造成麻烦。

可是这句话薄颜还来不及说出口,唐惟就已经直接动手,她以为他那个动作是要打她,可是当唐惟举起手来的那一刻——他猛地一僵。

薄颜身上的浴袍,因为她的闪躲,拉拽开了。

暴露在他眼里的,是一大片白皙细腻的肌肤,像是上好的奶油,唐惟感觉像是有一把火从头烧到了脚,在一瞬间就点沸了他所有的血液。

呼吸,在猝然加速……他猛地就想起了那天在浴室里看见的那个薄颜,瑟瑟发抖毫无防备的模样,如同一只等待被捕猎的小兽,暴露了所有自己无助的地方。

和现在,此时此刻,这一秒的薄颜重叠。

唐惟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要化作魔鬼,将薄颜四分五裂——他想吃了她,他觉得自己疯了。

是真正意义上那种,带血的占有,将她弄碎,揉入自己的血肉,一辈子,都是他的猎物。

唐惟眼底像是浮起了一圈血红的雾,他上前,一把按住了薄颜的肩膀。

轻轻一扯,肩膀的浴袍就被他扯下来,荷尔蒙在这一瞬间于无声空气中剧烈碰撞摩擦,蠢蠢欲动的年纪,懵懂暧昧的**将他全部的思维一把火烧了个精光。

伤害她,撕碎她,侵占她。

这些疯狂的念头在唐惟的脑海里飞速窜过,暴力又凶狠,他直直将薄颜按倒在了沙发上,薄颜尖叫一声,唐惟便张嘴咬在她肩头。

柔软的肌肤触感让唐惟的神经末梢弹奏出尖锐的奏响,他感觉到了身下薄颜的颤抖,可是他控制不住自己——一想到薄颜和两个男人去开房,苏尧和任裘一起带着她进酒店,唐惟就会失控地想着,他们三个人会在酒店里做什么呢?那个画面一遍遍在他脑海里回放,回放到他根本没有办法停下的地步。

联想到刚才来开门的薄颜明显刚洗好澡只穿着浴袍,这样的形象让唐惟当场就想要发飙,她怎么能……怎么能……少年像是疯了一样,用尽力气地抓住了薄颜的手,不顾她的反抗,用力将她的手举到了头顶。

给我玩玩你太脏了你怎么能这么脏……唐惟在薄颜的肩膀上咬出一个深深的疤痕,甚至见了血,他是真的将她当做了猎物,在唐惟的心底,被压抑的心底永远都有一股狂躁的发泄欲。

他规规矩矩当了太久的天才小神童,每天对着别人假笑,过于早地就领略到了社会的黑暗,于是他内心逐渐被压抑延伸出了另外一个容易狂躁的灵魂。

薄颜觉得痛,无比地痛,比身体更痛的是她的心,为什么,为什么唐惟要说她脏?她无法理解,也无法替自己辩解,唐惟见她偏过脸去,以为是她不想面对自己,就用力捏着她的下巴把她的脸转过来,怎么,还觉得自己很委屈呢?装什么白莲花?薄颜没说话,唐惟冷笑一声,桀骜漂亮的眉目愈发惊心动魄,我在看见你和那两个男生一起进入酒店的时候,就知道你算是什么货色了。

怎么,胃口挺大啊,一个男人不够,非要两个一起?和他们玩的特别开心吧?薄颜——我真是小看了你,连着任裘都要拉下水,跟他们两个一起玩的感觉到底怎么样啊?我没有……那些词语无法说出口,薄颜颤抖着,我没有做那种事情,我根本没有你说的这么不堪——是吗?唐惟笑了,笑容宛若恶魔,他盯着薄颜肩膀上渗出的血,像是被鲜红的血色刺痛了一样,瞳仁缩了缩,缩成一个**的深渊,他起身,却没有放开薄颜,直接将她用力拽起来。

你放开我——你——浴袍在挣扎的时候被唐惟整件扯下,薄颜尖叫一声,唐惟便按着她的脸,将她按在了床上。

柔软的床单触感并没有让薄颜好过一些。

因为她察觉到了唐惟的手在自己的背后肆意游走,她被脸朝下按住,根本没有办法捕捉他的动作,只知道后来唐惟整个人踩到了床上来,那力道凶狠得像是在进攻猎物一样,薄颜胆颤心惊,你要做什么……反正你和别人玩过了,那么,给我玩一下,应该也不介意吧?薄颜覆上来,在她耳畔用带着笑气的声音说道。

他像是毫不在意,一边说着,一边慢条斯理地解开了自己的皮带,何况,我们认识那么久……薄颜,你也太不仗义了,都这样玩的开了,也不带我一起?他的话击碎了薄颜所有的尊严,少女无法反抗,唐惟气息入侵着她每一寸皮肤。

她幻想过哪天可以和唐惟拥抱和亲密接触,可是没想过会以这样耻辱的方式,被按在床上,脸朝下蒙住视线,随后少年压了上来。

他的气息,不像少年,像一个成年男性,18岁的他们处于这样一个状态,有着年轻的活力,却也同时早已向着成年人迈进——这样的气场让薄颜觉得恐慌,她害怕唐惟接下去要做的一切。

为什么会这样?她做了什么刺激他的事情?为什么唐惟会突然之间出现在酒店门口?不……别,唐惟,不要生气了,我——世界崩毁失去一切不……薄颜被翻转过来,终于不是被按在被子里看不见东西——可是接下去看见的就是唐惟那双无情的眼睛。

他的眼里写满了**,可是眼底,却一丝一毫的感情都没有。

薄颜觉得这样的唐惟太过可怕,但是她根本没有力气反抗,心脏剧烈跳动着,直到唐惟压下来,剥开她的一切——那一刻,整个世界在瞬间化作废墟,轰然崩塌,四分五裂。

薄颜没发出声音,眼泪却顺着脸颊落了下来。

她听见唐惟的闷哼和喘息,咬着牙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整个人却抖得像是筛糠,止不住地发着颤。

太疼了,太怕了。

唐惟像是了疯了一样,不知道为什么控制不住自己——他得到她了,他就想要撕碎,撕碎看见薄颜皮开肉绽血肉模糊,看到她又哭又叫鲜血淋漓。

根本……停不下来。

唐惟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他分明在这之前没有尝试过任何和女孩子的身体接触,却在现在这一刻不需要任何人的指导,就知道怎么样把薄颜所有的一切都摧毁,从她的尊严上用力地践踏过去,吹灰不费。

薄颜终于明白,挣扎是没有用的。

什么……都没有了。

那些对于唐惟的暗恋和喜欢,终于被他亲手撕了个粉碎,她被唐惟抓紧了,整个人都像是从背后被一根钢筋直直贯穿了一样,背因为疼痛弓到绷紧,肌肤上起了一粒一粒的鸡皮疙瘩。

可是这样的她,却让唐惟无法控制自己。

他想看见薄颜这样,他知道她能忍,便一次一次故意触及到她底线。

想看见她无法忍受,想看见她崩溃,想看见她因为他哭天喊地要死要活。

抽泣声和喘息声交错,在酒店里交缠弹奏出令人遐想无限的声音,薄颜觉得自己一定是在做梦,唐惟不可能会对自己做这种事情,他怎么会强迫她,他连碰她都嫌脏,怎么……薄颜的梦境碎了,一点不留。

少女因为混血而灰色的瞳仁里,露出了一种名为绝望的神色,这一刻,她连着对唐惟的恨都被抽离了,只剩下绝望。

整个世界都没有什么好留恋的了。

自己的一切,都已经被唐惟夺走了。

薄颜不知道唐惟的索取是什么时候停止的,全身在要散架的前一秒停了下来,唐惟抽离,薄颜便被人重重丢在了床上。

她像是一个被人丢弃的洋娃娃一样,不止地抖着,眼眶通红,眼神麻木,这样的表情让唐惟都愣了一下。

初次经历所品尝到的快慰感还没彻底褪去,仍有燥热残余在他神经末梢,却在触及薄颜眼神的那一刻,所有的跳动都猛地冷了下来。

唐惟上前,喂。

薄颜用力地抖了抖,像是一个惊弓之鸟,你……唐惟往下看去,眼神深沉顺着薄颜的身体一路向下,他原本以为薄颜是故意装出来的这样——直到看见床单上点点血丝。

并不多,但是在洁白的床单上,这丝丝缕缕的颜色便尤为刺眼。

求仁得仁自己作孽少年的瞳仁狠狠缩了缩,一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寒意从脚底窜起,薄颜你——他声音有些在抖,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眼前所看到的一般,大脑里轰的一下炸开,炸开直到耳边嗡嗡作响,他喃喃着,你别给我装什么,薄颜,你起来解释——薄颜只是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那一瞬间,唐惟觉得自己如坠冰窖,全身血液在分秒间结冰。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薄颜,薄颜是第一次。

唐惟向来聪明,可是这一次,他的大脑却像是死机了一样,什么都反应不过来,什么都停止运转了。

不……这不是他愿意看见的结果。

他原本以为薄颜早就和苏尧还有任裘他们一起经历过了,才会觉得薄颜脏,甚至不知道为什么会愤怒她和别的男人做这种事情——导致他自己也没控制住自己。

反正你也不干净了,不如被我玩一下。

抱着这样念头的唐惟,像是在报复一样对着薄颜发泄了自己所有的杀意和**,却没想到,当**褪去抽离,真相便来得如此措不及防触目惊心。

他误会薄颜了。

哪怕之前亲眼看见他们进酒店,但是现在的一切证明了在酒店里,薄颜,苏尧,任裘,他们三个人什么都没做。

什么都没做。

都是他做的。

唐惟感觉自己现在说话都是哑的,薄颜。

他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现在叫薄颜又要干什么,叫她起来解释吗?不……薄颜从头到尾都有在解释。

只是他当时被怒火烧光了理智,选择性无视了她的解释和求饶。

现在……看看他做的一切,瞧瞧他干的好事。

唐惟整个人晃了晃,猛地咬紧了牙齿,又喊了一遍她的名字,薄颜。

起来。

薄颜终于睁开通红的眼睛看他,可是这一次,她只说了一句话,她说,唐惟,我好痛。

不知道是身体痛,还是心更痛。

总之,痛得快要死掉了……唐惟喉结上下动了动,说出话的和自己的想法背道而驰,装什么装?多大点事?起来洗澡。

薄颜的眼底像是有什么猛地碎掉了一样,她竟咧嘴笑了笑,是啊,对你来说,这也就是随随便便的一件事吧?唐惟眉心猛地一跳,怎么,她薄颜这个意思是,他以前跟很多女人都有过这样的关系了?虽然他和薄颜都已经成年了,但是……这样的女人,还真不值得他去为她的下半辈子负责。

难道发生一次关系,就得这样阴阳怪气地说话吗?刚才还觉得她有点可怜,现在看看,真是活该。

这么想着,男生的眉目一下子冷了下来,态度转变巨大,我和别人有没有上过床,关你什么事?你现在别给我装死,多委屈似的,这不是你求仁得仁吗?求仁得仁。

薄颜的睫毛颤了颤,眼泪无声落下来,又被她狠狠擦掉。

真是一个完美符合她的词语。

可不是么,可不是她自作孽不可活么?还要什么都没有了唐惟看见薄颜这副故作坚强的样子,就十分不爽,又道,赶紧把你自己洗干净,碰你,我都嫌脏。

碰你,我都嫌脏。

薄颜强撑着站起来的身子狠狠晃了晃,像是从背后中了无形的一道箭,她没说话,只是转头深深地看了唐惟一眼,那一眼,如同跨过万千山川,日升月落,从地球的这一段乘着光年到达另一端彼岸,又以光速传播回应,最终退回到她眼里。

她看着唐惟,只是轻轻地道,我没有什么可以再给你的了。

其实几年前,刚刚步入青春期开始发育的她,还曾经做过满是少女心的梦,梦到以后和唐惟谈恋爱,结婚,生小孩,所有的一切都如同电视剧里王子公主那般美好,她也傻傻的想过要把自己的一切都交给唐惟——可是唐惟不要。

他明明不要了,又忽然间夺走了。

薄颜嘴唇哆嗦着说完这番话,一瘸一拐地走去了浴室,门一关,隔离开了两个世界。

唐惟听见里面热水的声音,看见白蒙蒙的热气缓慢地从门缝里散出来,他清了清嗓子,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算了,薄颜这种人,不值得他同情。

现在所作的,也不过是收回一点点利息而已。

唐惟低头,看着自己摊开的掌心。

他指尖似乎还残留着薄颜肌肤的触感,让他一触碰就有一种想要握紧撕碎的**。

唐惟觉得自己的身体里一定藏着一个魔鬼,在面对薄颜的时候,这个魔鬼就能轻而易举地被她释放出来。

少年啧了一声,对于之前自己的失控感到十分不满,后来回想起当时过程中薄颜无声落下的泪,又觉得喉咙口猛地一紧。

无所谓啊,薄颜这种人,怎么样都无所谓的。

他在外面等了一会,就直接推门进去,在浴缸里面洗澡的薄颜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尖叫一声,一下子整个人缩入水中,就露出一个脑袋来,哆哆嗦嗦地问道,你要做什么……唐惟一路踩着水进来,也不顾水打湿了自己的一路,他一路走过来,一路脱掉了自己身上剩下的所有衣物,直到逼近薄颜,他眼底猩红地笑着,你说呢?我要做什么?你疯了……薄颜抱住自己,哪怕知道这样是徒劳无功的,唐惟……别这样了好不好,我一定不会缠着你,我一定当做没发生过……我不会再来烦你……一定当做没发生过这几个字让唐惟一下子被点燃了怒火,他在水里直直掐住了薄颜的喉咙,你想说这话酝酿了很久吧?当做没发生过——转头又可以去和别人勾三搭四,薄颜,这才是你想要的吧?对你来说初夜这种东西算得了什么?放开我!薄颜艰难挣扎着,后来被唐惟松开,她在水里咳嗽着,抚着自己的喉咙,我都说了,没有什么可以给你的了,唐惟,你还想要什么——唐惟舔了舔嘴唇,露出了些许冷笑,虽然是随便谁都可以玩的人,但是好歹还算可以,我现在要什么,你会不知道?装什么纯洁?她还敢喊别的男人薄颜完全没有想过会从唐惟嘴巴里听到这样的话,就像是将她剥光了抽打一样,尊严在他的冷笑下摇摇欲坠,少女盯着唐惟看了好几秒,那几秒里,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唐惟在她眼里看见了深渊。

而后薄颜笑了笑,像是破罐子破摔一样,她在水中抬头,隔着一层湿漉漉的热气,她看着唐惟,许久她说道,是啊,反正连你也不在意的东西,我何必又要在意呢?唐惟根本不在乎这是不是薄颜的第一次,也不在乎她现在有多疼,他只想要掠夺,却从没考虑过她的感受。

听到薄颜这样带刺的话,唐惟又是一声冷笑,他钳住薄颜的脖子,如同一柄斧头凿开了她的身体,薄颜咬着牙,眼眶已是通红。

她甚至用力到了咬破了自己的嘴唇,唐惟伸手,想去擦她嘴角的血,却被她狠狠躲开,这样叛逆逃避的动作,换做平时的薄颜,是绝对不敢对着唐惟做出来的。

可是现在……唐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薄颜变了,她在隐隐地反抗着自己,哪怕现在她根本没有力气,也挣脱不开,却在用眼神无声地反抗。

他能得到她的身体,却得不到她的心。

这样的认知让唐惟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失控,从前的薄颜是他可以随意捏在掌心掌控的,但是现在不是了。

薄颜要逃了。

这五个字在脑海里闪过的时候,唐惟愈发凶狠,像是在惩罚和报复薄颜一般,热水滚过他们两个人的身体,薄颜差点被唐惟一下子按入水中,她被呛得咳嗽,唐惟便笑出生来。

你这幅样子,真是让我心情愉悦。

他在她耳边说着不堪入耳的话,下贱,肮脏,混乱,无耻。

薄颜,这才是真正的你,你有什么好装?巴不得我碰你了吧?是不是期待这一幕很久了?薄颜的心像是被人捏碎了一样,看不见的鲜血从心脏深处汩汩溢出,她知道,早晚有一天——自己这颗心会流光了血彻底死掉。

死掉吧。

死掉就好了。

死掉就不会痛了。

薄颜挣扎不开,可是身体深处的痛意又得不到解脱,她最终没忍住在唐惟身下大哭起来,又哭又叫,像是走投无路的困兽,你放开我,唐惟,你别碰我——辛辛苦苦守了那么多年的美好,什么都不剩下了……别碰你?唐惟按着她,几乎要将她淹死在水里,见到薄颜这样,兽欲几乎被刺激到了一个巅峰,少年的嗓音被**浸泡得嘶哑低沉,如同野兽低吼,这不过是你应该承受的而已,怎么就受不了了?端出你以前那个咬牙切齿忍受的表情来啊,你不是最擅长装无辜了吗?哭什么?叫什么?你不是很能忍吗?薄颜像是疯了一样,手指甲抓伤了唐惟的背,她哑着嗓子,像是杜鹃啼血,放我走,唐惟,放我走——救命,尧尧……她居然还敢喊别的男人的名字!心快死了死了就好唐惟的眼神几乎在一瞬间就暗了下去,随后他将她翻转过来,当时的薄颜已经差点窒息,狠狠呛出一口水来,眼里腥红一片。

和她对视,唐惟心脏一紧。

他知道的,再这样下去,或许和薄颜就再也没有以后了……或许这么一来,薄颜可能真的会放弃他。

那么所有的联系就有可能都被断掉了。

可是……唐惟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他食髓知味,初次经历这种事情,对薄颜的身体上了瘾。

他停不下来。

停不下来。

若是薄颜恨他,该当如何?唐惟在脑子里想到了这个可能,却笑得如同恶魔。

恨?她还没有这个资格!薄颜不知道唐惟是在什么时候结束的,又是一段压抑又冗长的掠夺,结束的时候她差点滑倒在浴缸里爬不起来,而唐惟却是精神奕奕地洗干净了自己,抽下边上的浴巾擦干后,披了一件浴衣就往外走。

薄颜将自己泡在水里,像是这样就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唐惟在外面等了好久,连自己头发都快吹干了,还没看到薄颜出来,少年心里咯噔一下,立刻大步冲回浴室,看见薄颜有气无力泡在水里——不知道为什么,唐惟感觉自己的头发在瞬间竖起来了,上前一把将薄颜从浴缸里托起,干什么!你疯了吗!薄颜轻轻喘着气,浑身都在哆嗦,关你什么事?想死就他妈给我死外面,少在这里要死不活给我惹一身腥!唐惟怒吼了一声,这声音让薄颜更加剧烈地抖了一下,随后少女喃喃着,这样啊……好。

好。

她在阴阳怪气说什么东西?唐惟没想多,直接把薄颜抱起来,丢到床上,又拿了一块新的浴巾劈头盖脸砸下去,自己擦!薄颜顿了顿,最终还是沉默着拿过毛巾来给自己擦身体,她18岁,身体如同上好的羊脂玉,瘦削平坦的小腹,修长紧绷的腿,苏祁将她养得细皮嫩肉,五只手指头伸出来都跟青葱似的,可是现在——唐惟触及到了薄颜脖子上那些痕迹,眼神一深。

事到如今已经无法回头,他不得不面临一个现实——他失控了,要了薄颜。

甚至,贪恋上了这种感觉。

唐惟上前,有新衣服吗?薄颜摇摇头。

她现在的样子和刚才在浴室里发疯诅咒他要他停下的时候截然不同。

唐惟以为是薄颜乖了,放弃了抵抗。

殊不知,这是暴风雨来临前最后的平静。

二十分钟后,酒店房门被人敲响,唐惟走过去开门,将门拉开一条缝,看见有两个女服务员站在外面,小少爷,这是您要人买的新衣服……唔。

唐惟挑了挑眉,将衣服收过来,感谢。

随后迅速关门。

说感谢的时候,脸上没有一丝多余的别的表情。

两个女服务员站在外面,先是面面相觑,随后红了眼眶,刚才的小少爷……是不是穿着浴袍?薄夜发现吓到掉烟天啊,小少爷已经学会带女孩子开房了吗……?想想也是啊,小少爷成年了已经。

刚刚那么站着,还真的挺有男人味的,和他爸爸当年一模一样……唐惟没有听到门外的议论声,只是拿着衣服进来,随后丢到了薄颜面前。

薄颜正抱着枕头在床上发呆,就看见唐惟丢过来几个购物袋。

印在购物袋上的那些商标,她一眼就认出来了,不便宜。

虽然唐惟才18岁,可是他已经站在了很多人努力一辈子都爬不上去的顶峰。

这是你换洗的衣服,原来那套别穿了。

唐惟冷着声道,等下记得换。

嗯。

薄颜应了一声,伸手去拿购物袋,打开其中一个的时候,忽然间肩膀抖了抖。

唐惟双手抱在胸前,笑得不屑又戏谑,怎么了?不合适?因为她打开的那一袋,是贴身内衣。

薄颜只觉得脸在发烫,她摇着头,没有。

唐惟看到放在桌上的手机在无声震动,就道,我去外面客厅打个电话,你在里面换衣服,换好了喊我。

薄颜这样顺从乖巧的样子,倒是难得地让他有些心情舒坦。

他们这个房间是个套房,卧室和浴室在最里面,外面走出去还有一个客厅,唐惟抓起手机往外走,将薄颜一个人丢在了房间里。

在客厅沙发上坐下,唐惟才接通电话,接通了他发现这是一个视频电话,只有他爹薄夜每天这么闲,唐惟对着手机屏幕里面的人打了一声招呼,什么事?我靠。

薄夜正在抽烟,没想到视频一接通,看见自己的小儿子穿着浴袍坐在沙发上,那个背景明显是在酒店,当爹的被这个真相惊得一阵咳嗽,烟都从鼻子里出来了,咳嗽完了,他夹着烟指着屏幕,小王八蛋,你在哪呢!你猜。

唐惟笑了,怎么,不认识自己家酒店这个装修?老子名下酒店那么多,谁他妈记得过来。

薄夜哐哐哐地拍着桌子,等一下,儿子,你跟谁去开房了?你他妈为什么穿成这样?唐惟不说话。

薄夜急了,说啊!你别年纪轻轻做出什么有辱门风的事情来,我告诉你,要是把人家小姑娘肚子搞大了,赶紧给我坦白,你这事儿你妈知道吗?你妈肯定不知道,你妈要是知道了,肯定得疯了。

唐惟失笑,亲爹,你在想什么呢,你儿子我会这么冲动把人家小姑娘肚子搞大——剩下一个疑问词吗还没问出口,唐惟脸色猛的一变!糟糕,刚才好像没有做任何的安全措施!看到唐惟卡壳的样子,薄夜都跟着惊了,他在对面吓得烟都掉了,掉在办公室名贵的毛毯上烫穿了一个洞,随后当爹的大喊着,老子他妈怎么教你的!唐惟你这臭小子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这样下去以后还了得!我们薄家私生子到时候是不是还能组个足球队了啊!一起睡觉夜不归宿没有……应该不会……唐惟自己安慰着自己,又不耐烦地看向薄夜,我这个儿子这样,还不是因为你这个老子没教好?说你两句还顶嘴了!薄夜气得火冒三丈,在哪?跟谁?女朋友带回家我看看!女朋友带回家我看看。

这句话不知道是触动了唐惟的哪根神经,他身体僵了僵,随后才结结巴巴地说道,不是……不是女朋友,哎呀你别烦了,不要多想,不会出事的。

不是女朋友?你……薄夜气得说话都不顺畅了,你才刚成年,你就学会约炮了啊!唐惟看着视频里抓狂的薄夜,我妈说了,你当初高中的时候也是这样无法无天。

所以,这是遗传,你怪不了我。

薄夜不知道该说唐惟什么好,你简直是……妈的,老子当初怎么就生出你这么个小王八蛋来!唐惟吹了两声口哨。

我就知道你肯定私底下不安分。

薄夜嚷了一句,你裤子呢!我靠,你就穿了浴袍没穿裤子?你要死啊唐惟!你裤子呢!湿了,要买新的。

唐惟还一脸淡然地伸手问自己老爸要钱,爸,给我打点钱到我账户里,或者直接给我买新衣服送来酒店。

你丫还蹬鼻子上脸。

薄夜气炸了,没钱!你老子我没钱!你开公司是摆地摊啊?唐惟咄咄逼人,那我得去问我妈要钱了,我妈肯定疼我,要是问起来为什么我会没钱了,我就说是你虐待我,不给我钱。

我妈肯定要跟你闹离婚。

薄夜这辈子的软肋就是唐诗,被自己亲儿子这样威胁,他感觉他下一秒很可能把自己办公桌都给掀了,臭小子,你想怎么样!给我打钱。

唐惟挑眉笑了,生我这个儿子嘛,就要做好被我啃老的准备。

你长大肯定是个渣男。

那不就是你吗,干嘛拐着弯儿骂自己。

唐惟百毒不侵,比当初的薄夜更加不要脸,爱您爹地,我先挂了。

唐惟你这个混小子,今晚是不是不回家了!挂掉前薄夜吼了这么一句。

就被唐惟切断了。

不回家了?唐惟偏着脑袋想了想。

嗯,好像今夜的确是不回家了。

打完电话,唐惟迈着无畏的步伐走进里面,然后就看见了薄颜穿着一身裙子,正站在镜子前打领口的蝴蝶结。

看见唐惟进来,她愣住了,一下子窜回了床上。

你打完电话了?里面墙壁的隔音效果太好,导致薄颜刚才没听到唐惟和薄夜聊天的任何内容,也不知道他走进来了,只能又缩回原来的样子,白皙的脸上透露着些许疲惫。

唐惟好心情地跨坐在床边,对着薄颜道,别穿了,脱了吧。

薄颜一愣,背后汗毛倒立。

我今晚不回去了。

唐惟就这么大喇喇地在床的另外一边睡下,所以,今晚,我和你,一起在酒店里睡觉。

喜欢她吗要负责吗薄颜不知道要如何面对唐惟,她只能把自己缩进被子里。

唐惟把她这个行为当做了默许,还特别好心情地将她抓了过来,薄颜那么小一只,被他搂在怀里,像是一团软绵绵的肉,唐惟道,你看,你这种时候不说话,就是个很明智的选择。

薄颜没有反抗,任由唐惟抚摸着她的头发。

唐惟说,今天我们上床的事情,你别给我在学校里说出去。

薄颜还是沉默。

唐惟声调扬高了,听到没有?!薄颜立刻点点头,嗯。

也不要再试图勾引任裘。

唐惟恶狠狠地说道,他不是你可以招惹的人。

我没有。

事到如今,薄颜已经不想再为自己辩解什么,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

哟。

还开始耍脾气了?唐惟咧嘴笑了笑,不知道为什么,那个笑特别阴冷,薄颜,别是把自己看做什么不得了的人了?……唐惟。

薄颜缩在唐惟怀里,他们两个人的身体分明贴得那么近,可是薄颜说话的时候,却觉得他们的心相差得那么远。

她问他,你……喜欢我吗?这个问题像是一柄利剑刺穿了唐惟的肺腑,他徒然怔住,完全没想到薄颜会问出口这个。

她,怎么会问这么愚蠢的问题?唐惟马上回神,笑意嘲讽,想什么呢?我喜欢你?薄颜,你是脑子里进水了吗?你看,果然。

薄颜的声音都在抖了,既然不喜欢我……那你为什么要对我……要对我做这种事情……为什么要强迫我?眼看着她眼泪水又要落下来了,这样的表情再次惹得唐惟一阵烦躁,他猛地推开了薄颜,但是因为没有把握好力道,把原本搂在怀里的薄颜直接给推到了地上,她哐当一声摔下去,发出一声闷声。

唐惟一顿,又不肯觉得自己做错了,居高临下地看着被摔下去的薄颜,少年勾唇冷笑,蹬鼻子上脸的代价。

地上都铺着毛毯,毛毯那么软,她摔下去应该也不会磕着碰着。

唐惟是这么自我安慰的,随即看向薄颜,既然想知道我为什么要对你做这些,只能说,薄颜,这得怪你自己不好好穿衣服就在我面前晃。

我给你一个教训罢了。

薄颜红了眼眶,你为什么每次都会以这样随便的理由,来践踏我的尊严?你有尊严这玩意儿吗?唐惟像是听见什么笑话似的,都被薄颜弄笑了,你在讲什么笑话啊薄颜,尊严?你也配谈尊严?薄颜攥紧了身下的毛毯,像是最后奋力一搏,我再问你一遍,唐惟……唐惟被她这样前所未有的神色给吸引住了。

听见少女一字一句,用尽力气说道,我们发生了关系……我……我是第一次,你这样对我……真的,真的不打算对我负责吗?天知道她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心口都抖成什么样了。

连着声音都在哆嗦了,只是她用力克制住自己所有的颤抖,想让自己冷静。

但是,来自内心深处的害怕和寂寞依旧没有饶过她。

唐惟先是愣了愣,没想到薄颜能说这样的话,随后各种念头在脑海里闪过去,他想起了年少时和薄颜的第一次见面,那个时候唐诗住院,被安谧和薄老夫人逼迫上门大打出手,这个小姑娘就躲在大人的身后,用一种瑟缩的眼神望着拦在唐诗面前的唐惟。

当时的唐惟就知道,他和这个女孩,命中注定会互相纠缠。

他恨她,她怕他,他们之中像是一场病态的角逐,只有当一方真正放弃的时候,或许才能告一段落——可是,也只是暂时的告一段落。

因为仇恨薄颜这个念头已经成为了唐惟心里的一根刺,他向来偏执,有些念头偏执过了头,就变成了一种深入骨髓的习惯。

没错,他恨薄颜已经恨习惯了。

他恨薄颜已经恨上瘾了。

唐惟指着薄颜,伸手直指她而来,那一指,如同惊涛骇浪狂风暴雨逼直薄颜面前,少女瞳仁缩了缩,听见唐惟道,对你负责?薄颜,我对你负责,谁来为过去的我的人生负责?!这句质问如同一记重锤砸在了薄颜的背上。

她觉得自己的脊梁像是在一瞬间被砸了个粉碎。

你这种人,还需要我负责?你随随便便去勾引一个男人不就好了嘛。

虽然是个我用过的,但是好歹,你这张脸还是能骗不少男人上钩的,没准还会有老男人要收你做干女儿呢,哈哈。

唐惟的话语就像是压垮了薄颜的最后一根稻草,她深深看了唐惟一眼,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握紧了手指不让自己哭出来。

唐惟饶有兴味看着薄颜这样痛苦的样子。

无所谓,他早就人渣习惯了。

薄颜这样的女人,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他哪怕背着渣男的名声,也不想对薄颜负责,这就是他的态度。

再说了,如今这个社会,渣点有什么不好。

唐惟现在随心所欲,想做什么做什么,不就是因为他只对自己负责,不对别人负责吗?笑了笑,唐惟扬了扬下巴,桀骜的眉目愈发地漂亮,薄颜望着他那张脸,一时之间忘记了呼吸。

心脏最开始传来酸涩的错觉,就像是牙齿拔掉后,用舌头舔过那些空荡荡的牙槽时传来的酸涩感,紧随而来的是一种难以名状的窒息,窒息深处就有着疼痛一点一点地溢上来。

薄颜笑了。

唐惟愣住。

可是她只是笑,笑着摇头,笑着把自己的眼泪狠狠擦掉,擦掉后她又仓皇大笑,像是在哭一样。

唐惟觉得一种没法用语言形容的感觉涌上了喉间,他道,你干什么?故意这样要死不活吗?要死不活。

真是个好词语。

薄颜从地上跌跌撞撞爬起来,那瘦削的背影看着令唐惟心里一紧,她怎么会这么瘦?随后少女道,挺好的,唐惟,我也不需要你负责。

这是她最后的,保护自己的方式。

半夜上门他来找你唐惟一顿,感觉心底深处有一股怒意缓缓弥漫开来。

既然大家都已经成年了,就不必拘泥于这种小事情。

薄颜笑着把自己的头发都撩到了一边,露出半边白皙到触目惊心的脖颈,她垂着睫毛道,不过以后,我们也不用互相来往了。

唐惟睁大了眼睛,看着薄颜把这些话说出来,他一会会之后便怒极反笑,上去一把抓住了薄颜的手,薄颜条件反射往后躲,你想干什么?我想干什么?唐惟跟听见笑话一样,看这姿势像是要用力把薄颜摔回床上,薄颜咬牙不从,不是说好了互不相干吗!以后就当做没认识过好了,唐惟,你别像个发情的公狗一样——啪!清脆的巴掌声打断了薄颜接下去要说的一切的话。

她被唐惟这个耳光打得脸偏过去,整个人扑扑簌簌地抖着,手指死死攥在一起,不消片刻便有半边脸肿了起来,足以见得唐惟这巴掌力气有多大。

伶牙俐齿,是觉得自己现在翅膀硬了?唐惟笑起来,眼里像是吞噬了一个深渊,薄颜觉得自己在他眼中这片深渊里不停的下坠,下坠直到被分解消亡。

刚才还觉得你总算稍微听话那么点,现在看来。

顿了顿,唐惟扯了扯嘴角,像是没把薄颜放在眼里,对你的仁慈简直就是多此一举!他转身就直接拿起边上的手机,踩着酒店的拖鞋往外走,薄颜一个人站在那里,瘦削地像是冬日里一棵全是枯枝的树,一折就要断了。

嘭的一声摔门声响起,薄颜被这个声音震得回了神,茫然地看着空荡荡的房间,伸手抚住了自己的脸。

随后眼泪一颗一颗地落下来,少女终于没忍住,蹲下去抱住自己,像是走到了穷途末路一般,嚎啕大哭起来。

房间静了,空气死了。

就如同歌词所唱的,爱从此停格。

这天夜里苏尧和任裘买了夜宵去酒店看薄颜,他们自己手里还有另外一张房卡,所以不用等到薄颜拉开门也能进去房间,只是一进去就看见客厅里摊着的东西有点不对劲。

好像有另外一个人来过?抱着疑惑两个人走进里面的卧室,看到了在床上用被子闷起来的薄颜。

苏尧还以为这是薄颜惯用的睡姿,笑着上前,喂,姐,你不怕闷死你自己么?上去一推,才发现,被子下面的身躯在瑟瑟发抖。

苏尧愣住了,紧跟着表情一变,将被子掀开,看到了满脸泪痕的薄颜,以及她凌乱的头发。

苏尧的声音都变调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薄颜红着眼睛看着苏尧,嘴巴长了张,发出来的声音是嘶哑的,尧尧,我……任裘走上来一看,看到了薄颜脖颈上那些粗暴的痕迹,眼神直直深了下去,那个不敢想象的念头在脑海里彻底成型,比苏尧要年长两岁的少年上前一把按住了薄颜的肩膀,他……他来找你了?!你不要哭碰你哪了苏尧还没反应过来,但是看见在任裘的追问下,薄颜点了点头。

任裘觉得自己此时此刻按着薄颜肩膀的手都在隐隐发抖,看着薄颜身上这些痕迹,他至少能看出点什么事态来,少年喉结上下动了动,他为什么会知道……?苏尧在一边追问,等等,你们在说什么?这个他到底是谁?说到一半,他自己就知道了答案。

这个他是谁,几乎不用过多猜测。

是唐惟。

唐惟知道了薄颜在这里,甚至还来找了薄颜。

任裘有些不敢相信,薄颜,你……你没事……吗?没事吗?她看起来像是没事的样子吗?薄颜没说话,却轻微喘息着,苏尧便又上去,和任裘肩并肩一起观察她,这一下,苏尧一下子看懂了什么情况。

他感觉自己先是浑身上下凉了一遍,紧跟着就有一股无名火猛地窜了上来!唐惟,他……他……畜生!苏尧红着眼睛咆哮了一声,上去一把将薄颜从床上拖起来,薄颜挣扎着,眼泪水却控制不住落下来,尧尧……是唐惟对不对?苏尧觉得自己的血液像是被人点燃了一样,又痛又烫,整个人像起了火一般,情绪到达了一个顶点彻底爆炸沸腾,是不是唐惟欺负你了?是不是?是不是他造成的这一切!薄颜脸上的眼泪和她的表情说明了一切。

苏尧要疯掉了!他猛地松开了薄颜,摇着头后退,一边后退一边喃喃着,不……不……苏尧一直以来都是苏家小霸王,只要有他的地方,必得是上蹿下跳不得安宁,他去捉弄别人也好,去欺负别人也好,都是因为怕别人欺负薄颜,所以每次和薄颜出去参加什么宴会,苏家小霸王苏尧绝对是最令人头疼那一个。

——但是这一刻,苏尧意识到,自己不管怎么闹腾都已经没用了。

他的姐姐薄颜……被人欺负了……欺负她的,是那个从小到大和她一起生活的唐惟。

相比起苏尧这样的暴怒,任裘要稍微冷静一些,可是他的表情也已然失控,他甚至不敢去想,他们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唐惟到底对薄颜做了什么,才会搞的薄颜身上这样的……狼狈。

唐惟他是疯了吗!他干了什么啊!他碰你哪了?苏尧说话声音都在抖了,薄颜,你别哭好不好?你告诉我,唐惟他碰你哪儿了……你告诉我……苏尧眼眶猩红,上去给薄颜擦眼泪的时候,自己的手指都是哆嗦的,告诉我啊,啊?薄颜……不要哭好不好?他都不知道,小时候一直自私地把这个姐姐看做自己的东西,可是当自己的玩具被别人碰了以后……原来会这么疼。

薄颜哽咽着,眼泪模糊了眼前的视线,苏尧帮她去把被子铺好,却在整理被子的时候,看到了床单上的血迹。

那一刻,大脑里像是有个炸弹轰的一声炸开来,炸得他耳边嗡嗡作响!情绪失控杀了唐惟苏尧不可置信地盯着床单上的血丝好久,感觉那几秒钟时间里,惊涛骇浪涌过他的身体,少年站在那里好一会都没发出一个音节,许久,他缓缓发起抖来。

他……苏尧眼睛血红地回眸,歇斯底里地对着薄颜道,他碰你了?他是不是……他是不是……薄颜痛苦地捂住耳朵,整个人都在哆嗦,不要说了……尧尧……畜生……苏尧像是被雷劈了一样,大脑里什么声音都有,各种疯狂的念头交织在一起,任裘上去一把拉住了苏尧,你冷静点,我们问下薄颜到底怎么回事……这他妈还用问吗!苏尧的声音像是含着一口血,我姐都这样了——唐惟他简直是畜生!他还有什么干不出来?!要不是这回任裘拉着苏尧,他觉得苏尧都能冲出去跟唐惟拼命。

苏尧发誓,这一刻,他真的杀了唐惟的心都有。

他怎么能这么对薄颜,怎么能这么对薄颜,哪怕他不爱她,为什么要这样伤害她!我姐做错了什么,我姐做错了什么?苏尧像个孩子一样,眼眶里泪都要流下来了,他不知道自己在为了谁心痛,可是真的好痛,看见唐惟这样欺负薄颜,他真的好痛,我姐凭什么要被唐惟那个人渣糟蹋!薄颜听见苏尧的嘶吼声,绝望地闭上眼睛。

眼泪都已经流干了,连着感情一起挥发在了空气里,一丝痕迹都没留下。

这天夜里唐惟回了薄家老宅,刚打开客厅的门,就有人猛地开了灯。

唐惟吓了一跳,抬头就看见薄夜坐在那里,一脸的严肃,冷峻的眉目里沾染着寒意——这是来真的。

很久没被自家老爸用这样的眼神注视了,他有些瑟缩,干什么?你妈睡了,说话小声点。

薄夜上上下下看了唐惟好几眼,去哪了?还穿着酒店的浴衣就回来了?你疯啦?唐惟走过去在沙发上坐下,表示不在意地喘了口气,多大点事。

薄夜觉得要不是平时他冷静惯了,自己现在就能跳起来,你他妈还敢说多大点事?唐惟你现在是不是长本事了!我都成年了。

唐惟眉毛一挑,上个月你给我办的成人礼宴会,忘啦?成年了不代表你可以乱来。

薄夜像个循循善诱的老父亲教导自己的儿子从良一般,好说歹说,你也不能出去乱搞啊。

唐惟,你以后是要继承我所有家业的人,一举一动都代表着整个薄家——烦死了,天天跟我说什么一举一动代表谁。

唐惟摆摆手,那我不要您的财产不就好了嘛。

这样我能自己做自己的事情了吧?妈的臭小子,怎么说话呢!薄夜这会儿不知道自己该摆什么表情,又气又笑,生出这么个儿子不知道该夸自己牛逼好还是觉得自己比较苦逼好。

我是认真的,何况……薄夜顿了顿,道,你身边不是有薄颜吗?我们一早就给你俩订过娃娃亲了。

神经病啊!唐惟忍不住爆了个粗口,都什么年代了还娃娃亲!搞什么!我和薄颜?开什么国际玩笑!这么激动干什么……薄夜看着唐惟脸上这副欲盖弥彰的表情,就觉得事有蹊跷,你怎么回事?说起薄颜就这么激动,还在跟人家吵架啊?还是被人家甩了啊?唐惟漂亮的小白脸猛地一拉,我?我被薄颜甩?亲爹,我俩根本没在一起啊!诶你个不要脸的……薄夜指着唐惟,没在一起,还跟人家住在一起?你之前天天跟个姑娘同居,就,就没点感觉?那不是你们要求的吗!要我搬出去独立,我这才搬出去跟薄颜一起住的!何况跟她一起住我还嫌弃呢,成天在我面前晃悠,不知道有多烦。

唐惟默默吐槽道,你不是有钱吗,怎么不干脆给我买一栋别墅,让我一个人住着,又独立又自由,也不用管我了。

小王八蛋,成天就知道挥霍老子钱,老子的钱难道是大风刮来的?薄夜被自己儿子气笑了,成人礼送你一辆跑车还不够?唐惟撇撇嘴,不够。

胃口挺大。

薄夜把眉毛一挑,那你来公司上班,我就给你一张卡。

不了,还是让我当个穷人得了。

唐惟一听要上班,眉毛皱得老高,我才不想去公司那种烦得要死的地方,还要应付一大堆老顽固,手下的人背后还要议论你,真不知道有什么好去的。

你看,这就是你的缺点。

薄夜看着唐惟许久,叹了口气,也是我跟你妈唯一担忧的地方。

惟惟,你成熟得太早了,导致很多时候和身边人无法相处,也就无法融入这个社会。

你站得太高了,也就看穿了太多尔虞我诈,这造成了你不愿意和他们去面对面的情况。

薄夜深深盯着自己的儿子,这个儿子就如同他的翻版,或者说青出于蓝而更甚于蓝,只是很多时候,薄夜更担心唐惟……会不会觉得寂寞。

年少成名,受众人吹捧,会不会觉得累。

唐惟没说话,把脸转过去,隔了好久,少年才闷闷地说道,我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的。

何况,他也不算是和身边人没联系。

学校里有个任裘,和他很聊得来,他们是一类人,也算是有个伴。

再说了,生活里还有个薄颜呢,每天都柔柔弱弱的,像是随随便便就能掐死,可是至少,她那么鲜活地围绕在他周围,让他知道他身边还有这么一个人,活生生的,在努力和他联系着。

想到这里唐惟又变了变表情。

薄颜?他为什么会把薄颜看作他和这个社会的联系?唐惟没有多想,只是随便应付了薄夜几句,后来薄夜对他说,去换套衣服吧,对了,你要是有新女友了,也别藏着掖着,记得带我见见。

处理手续再不负责什么新女友,我压根儿就没有过女朋友。

唐惟好笑地解释道,真没有,爸,您别多想。

装呢。

薄夜明显不信,跟谁演戏呢?穿成这样回来,你不会什么都没干吧?那……倒不是……你要是对人家姑娘做了什么,记得要负责啊。

薄夜提点了一句,小小年纪别做渣男啊。

您当初不也是这样吗……唐惟嘟囔着,再说了,我负责,我负责个屁啊……人家又不要我负责……她还说了要老死不相往来呢。

无所谓,那就老死不相往来呗,对唐惟来说,顶多就是缺个玩具罢了,随便找谁都能填补上漏洞。

什么?只是薄夜一听眉毛就皱起来了,你们搞什么啊,唐惟我警告你,少给我弄些什么幺蛾子出来……哎呀你放心,我做事情心里有谱。

唐惟往楼梯走,睡了,明儿轮到我国旗下讲话呢。

人模狗样……还国旗下讲话……给你牛逼的。

薄夜吐槽自己的儿子,你可别学坏啊。

我学坏?唐惟像是听见笑话一样,转过头来笑了,惊人颜值更甚当年薄夜,他道,我不可能学坏的。

因为我本身就是个恶人。

薄夜目瞪口呆看着唐惟上楼去了,等到自己儿子身影消失在楼上后,当爹的才瘫在沙发上喃喃着,草,这臭小子怎么比我当年还要混账?可是这天夜里的薄颜并没有唐惟过得舒服。

任裘花了好大的力气让苏尧冷静下来,又和苏尧两个人耐着性子安慰了薄颜,这风波不停的一天才算过去,三个人都一起睡在了酒店里,由于消耗了太多精力,导致三个人都特别累,醒来的时候往窗外一看,都已经是大中午的火辣阳光了。

任裘撑着脑袋坐起来,看到了睡在边上的苏尧和薄颜,姐弟俩凑在一起,苏尧伸手给薄颜垫着后脑勺,样子无比安静。

任裘盯着这副场面看了几秒,他没戴眼镜,少了几分平时的书卷气,倒是多了几分冷漠和沉稳,少年就这么看了许久才将手伸到床边,拿起眼镜来戴上。

镜片上有光反射过去,随后才恢复了那个文质彬彬又英俊帅气的学生会副会长模样,他推了推苏尧,起来。

啊……苏尧睡眼朦胧睁开眼睛,看到了自己身边的薄颜,少年几乎是一下子惊醒了,随后脸上瞬间发烫,我靠——咬到了自己舌头。

这么激动干嘛?任裘乐了,起床,我们迟到了,估计要扣学分。

记录出勤的不是你们学生会吗?苏尧跟着跳下床,整理自己的衣服,一晚上没脱,得亏他平时穿的干净,不然怕是要一身臭。

他站在那里看任裘,任裘也还是一身校服,动都没动过,苏尧对他说道,你帮我划掉不就好了嘛。

不学好,就知道怎么走邪门歪道。

任裘跟着整理自己的袖口,你在高一哪个班?我等下送你去。

A班啊。

苏尧指了指自己,新转来的高一年级段级草都不认识?哈哈,你还挺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任裘去洗脸,两个人动作都轻手轻脚的,生怕吵醒了还在睡觉的薄颜。

对了,你姐姐昨天晚上签的证书记得带一下。

任裘意有所指,指着靠近薄颜那边的另外一个床头柜上的文件,她的事情,我回学校处理。

好,麻烦你了。

苏尧站在那里默默道,不对……是谢谢你了。

没必要。

任裘摆摆手,我是为了薄颜才这么做的。

你喜欢她吗?当弟弟的忽然间之间问出这么一句话,让任裘一下子愣住了。

回过神来的时候,任裘推了一把眼镜,镜片后面那双眼睛温柔如二月春风,他道,啊是啊,喜欢。

第一眼看见她的时候就喜欢了。

苏尧觉得心脏钝钝地疼,但是又说不上来为什么,只能闷闷地又追问,为什么喜欢她?第一次见她就是在唐惟身后。

任裘想起这个,嘴角不自觉带上了些许笑意,小姑娘躲在唐惟身后,像是很害怕唐惟一样,然后唐惟又是一脸嫌弃,她还是笑着围着唐惟转,那个时候我就觉得她怎么这么可爱。

是吗?苏尧撇撇嘴,又往床上看了一眼,我怎么……没察觉出来薄颜的可爱……是吗?任裘用苏尧的话反问了回去,问得意味深长,随后道,时间长了你就会知道她性格有多可爱了……苏尧被任裘这个眼神看得浑身发毛,赶紧摆摆手,别了别了,我姐只要能不要继续喜欢唐惟,都算是我磕头了。

两个人在浴室刷牙洗脸结束出来的时候,看到薄颜正揉着睡眼坐在床上,苏尧上去道,你醒啦?嗯。

薄颜茫然地看着他们俩,你们这是……我们要去学校了,都翘了一个白天的课了。

苏尧领结打得歪歪扭扭的,薄颜下床走上前,替他重新打了一个。

看到薄颜凑自己这么近,给自己打领带,苏尧感觉呼吸都跟着加粗了,你干嘛……你绑的不好看。

薄颜笑了笑,随后退后两步,这样就好看多啦。

好了,去学校吧,我不耽误你们了。

有事就打电话。

任裘比了个Call的姿势,电话号码昨天存了吧?嗯。

薄颜道,对了……后续的事情……麻烦你了。

交给我。

任裘和苏尧跟薄颜道了别就出门去了,两个人一起打车到了学校,正好是下午第一节课刚下课的时间,走廊上到处是同学和老师走来走去。

苏尧眼尖,一下子就看到了人群里的唐惟。

还有唐惟身边和他并排走路的徐瑶。

他们两个现在肩并肩走着,倒像是一对似的。

苏尧感觉自己身上昨晚刚被压下去的怒气就在现在一下子飙升到了一个最高峰!我不在乎随便后悔在任裘意识过来苏尧想要对唐惟动手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苏尧撸了几下袖子就直接从背后冲了上去,周围的同学都发出一声惊呼,唐惟察觉身后有一道拳风冲他而来的时候,本能反应就回神闪躲,紧跟着身边的徐瑶都被苏尧撞出去好远。

啊!!原本在走廊上的同学们被苏尧和唐惟之间的旧坟吓了一大跳,甚至有人拿书挡住了自己的脸生怕被殃及,任裘站在后面大喊着,苏尧!你冷静点!可是这一次,苏尧已经几乎失去了所有的理智,他一把上去抓住了唐惟的领口,唐惟原本工工整整的领结被他直接揉皱了攥在手里——两个人顶到了一起,因为年龄优势,唐惟比苏尧稍微还要高出一小节。

苏尧死死攥着他的领口,眼里已是腥红一片,没有多想就直接挥了一个拳头上去!畜生!伴随着拳头一起砸下来的还有从苏尧嘴巴里蹦出的这两个字,唐惟瞳仁缩了缩,从小训练出来的格斗技能让他几乎一瞬间就闪开了苏尧的第二次攻击,他用手格挡了苏尧的拳头,下一秒就转守为攻,倒是苏尧被唐惟勾指成爪的动作逼得连连往后退,两个人在走廊上大打出手,苏尧的动作都是认真的——他是发了狠想要发泄自己的怒气!都冷静一下!任裘冲到中间来,直接把两个人分开,苏尧被拦在任裘背后,冲着唐惟嘶吼,你有本事来打我啊,光靠躲算什么男人啊!唐惟只是皱着眉,漂亮的脸上没有一丝多余的感情,眼神冰冷到几乎能在对视一秒钟后直接冻结别人的血液。

知道欺负女孩子,算什么本事!苏尧怒吼,眼眶通红,唐惟你他妈就是个人渣!彻头彻尾的人渣!岂料唐惟笑了,面对苏尧的歇斯底里失去理智,他冷静得像是一个置身事外的人,甚至还有闲鱼的心情笑,他盯着苏尧这样疯狂的表情,像是在欣赏电影似的,高高挂起置身事外,而后终于对苏尧的言论做出了评价。

他说,谢谢夸奖。

他将苏尧嘴里那些人渣这一类的形容词,全当做对他的褒赏。

苏尧气得浑身发抖,说话都说不顺畅了,唐惟,这就是你对她的态度吗?周围围观的同学一脸震惊,为什么新来的转学生和唐惟师兄会突然间打起来?听他们的言论,里面似乎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情?多疑的人一下子就想到了之前白天在校门口发生的群殴事件,其中被女生群殴的是高二一个叫做薄颜的小姑娘,那个时候……貌似这个帅帅的转学生和唐惟师兄也都在场。

不会是为了薄颜吧……?真的假的?看不出来啊?难道是薄颜脚踩两条船?欺骗他们感情?不……唐惟师兄不可能是那种会被薄颜欺骗的人,一定是薄颜挑唆了这个新生……新生好帅啊,薄颜真是太贱了,连新生都不放过……都闭嘴!无法忍受自己的姐姐背负骂名,苏尧在听见这些窃窃私语以后,怒吼了一声,你们都知道什么?凭什么对薄颜这样带着恶意评头论足?!只是苏尧这样的反应,更加让周围同学认定了一定是遭受了薄颜的欺骗,才会为了薄颜这样大动肝火。

甚至有人想好好劝劝苏尧,让他清醒一点,为了他好,不要再被薄颜蒙骗。

唐惟在被任裘拉架以后就站在了一边,伸出修长的手指打理着自己的领结,那姿态高贵优雅得像个贵族小王子,丝毫看不出刚才跟人打架的样子,随后他掸了掸身上并不存在的烟灰,扭头对着苏尧道,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无耻……苏尧全身的肌肉都在因为愤怒而紧绷了发抖,使劲伸出手去要把唐惟拽回来,奈何任裘也发了力把他拦住,苏尧就只能干瞪着唐惟发火,却干不了任何别的事情。

任裘你别拦着我——苏尧气愤得不行,凭什么唐惟现在像个没事人一样站在一边?明明他就是害的薄颜现在抑郁的罪魁祸首!苏尧直指唐惟而去,唐惟,你早晚有一天会后悔!唐惟被苏尧这么一吼,原本一脸事不关己的表情终于有了些许裂痕,他眼底掠过一丝异样的情绪,随后被深深压在了瞳仁深处,继续故作高冷道,谁知道呢?他这样的回答,让苏尧一愣。

紧跟着,就看见那个在人群中高高瘦瘦的少年扬起了下巴,骄傲如同年轻的帝王,眉目一挑便是一片腥风血雨的江湖,他乜斜着嘴角,像是嘲讽,又像是没把任何人放在眼里,轻描淡写撑开眼皮一条缝,如同看蝼蚁一般,看着苏尧。

他说,可能我以后的确会后悔。

这话说的像个人样。

苏尧顿了顿,想不通唐惟要表达什么。

下一秒,唐惟那冷漠到了极点的声音便继续丢过来,不过,我后悔,那也是我的事情,不用你在这里多说。

未来会变成什么样,我无从知晓,也懒得去猜测。

后悔就后悔咯,后悔也改变不了任何事态。

唐惟总算肯正眼看苏尧,他咧嘴笑了,笑得眉目乖张又漂亮,所以不管我后悔不后悔,我都不会改变现在我的选择。

你问我以后后悔了要怎么样——那就后悔吧,我不在乎。

我不在乎。

他无所谓未来会变什么样,他永远只活在当下。

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取悦自己。

苏尧被唐惟这样的发言所怔住,随后唐惟恢复了那种一脸冷漠的表情,面对苏尧造成的一场暴动,他只是投以轻描淡写的一瞥,还有,少在学校里惹是生非,丢人。

丢人两个字压下来,差点将苏尧压垮。

他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唐惟转身走了,所有人都目送唐惟离开,少年离去的时候背影孤傲,像极了一个王者。

感情里面没有公平唐惟在回去以后,任裘安抚了所有在场的同学,并且让徐瑶帮忙一起处理了一下事情,这才算是风头过去,将苏尧平安无事送回了班级,任裘叹了口气,和徐瑶一起走回学生会办公室。

说实话……苏尧同学会突然间冲上来,吓了我一大跳。

徐瑶还有些后怕,可能是想起了当时苏尧那个眼神,她攥紧了手里的文件道,苏尧同学,到底是受了什么刺激呢?任裘看了徐瑶一眼,随后推了推眼镜,当初薄颜被人偷拍的事情,他觉得是有人故意这么做的。

这话让徐瑶表情变了变,你不会是在怀疑我吧?事实上,的确如此。

任裘没有多卖关子,开门见山道,毕竟能够察觉到薄颜喜欢唐惟的人并不多,因为薄颜平时把这些心思都压得很深,所以几乎没人能够知道她……喜欢唐惟,虽然平时是的确有传闻这么多,但是大家都没有想多。

所以能够清楚知道这件事的,就只有唐惟身边人。

可是能够接近唐惟身边的人并不多,薄颜不可能自己害自己,那么剩下的,唯一能够多喝唐惟来往的,就只有学生会长徐瑶了。

何况。

任裘顿了顿,我也看得出来,你平时……对唐惟挺有好感的吧?徐瑶脸色煞白,手心都渗出了汗,不……你说的却是没错,但是这样分析下来,不就能够超级简单的推断出我了吗?我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我不知道你的动机,我只是自己这么理解了。

或许也有其他人,但是现在,徐瑶,你在我心里的怀疑是最大的。

徐瑶猛地倒抽一口凉气,我承认我的的确确对唐惟师兄有好感,也有那么些察觉到了薄颜可能喜欢唐惟,但是……真的不是我……她的表情不像是装出来的。

因为那天傍晚,我在学生会处理事情,和老师开会到很晚,这是真的。

徐瑶急得脑门上都有了汗珠,我知道,可能因为我平时的行为,会让你觉得我对薄颜另外存有别的心思……可是,女生之间这样互相来往不是很正常吗?我真的没有动过那种手脚,我也不可能去做,毕竟要是败露了,我这个学生会长还怎么当下去?任裘没说话。

徐瑶急哭了,真的不是我,哪怕很多动机都指向我,但是真的不是我……我要怎么做你能相信我?其实到底是谁已经不重要了。

确认了徐瑶没在撒谎以后,任裘在心里松了口气,随后他从自己的文件夹里拿出了一份文件,放到了学生会办公室的桌子上。

徐瑶上前一看,愣住了。

这是……这是薄颜亲自签字确认的。

任裘扣了扣桌面,真实性你无需怀疑,我是过来替她办理手续的。

徐瑶呼吸都放缓了,这样对薄颜……不公平……这个世界上不存在公平,感情里也是。

任裘将文件递过去,学生会长,需要你的盖章对接。

表面正经背地虚伪这天晚上任裘接到了唐惟的电话,背景音里一片嘈杂,任裘皱着眉头,怎么了?过来西郊别墅。

唐惟的声音在一片嘈杂的衬托下却显得尤为清冷,他道,榊原黑泽回来了。

啊,黑泽回来了?任裘改为笑了笑,他今天怎么突然飞回来了?今儿他生日,特意过来找我们的。

唐惟叼着一根烟,在我名下的西郊别墅开派对呢,你可以带点姑娘过来,黑泽今晚没人陪。

社会我唐哥。

任裘放下手头的工作,从椅子上站起来,行吧,我现在就过来,要我来的路上带什么吗?带点酒,还有矿泉水。

唐惟正窝在沙发里,眯缝着眼睛看投在大屏幕上的KTV版块,记得酒要威士忌。

怎么着,你喝不下,打算吐啊?任裘出门给家里的管家使了一个颜色,下人立刻去给他安排了出门要用的司机,随后少年坐入车中,出行姿态如同贵族一般,行了,我知道了,马上过来,等着我会啊,先别着急自己玩起来了。

稀罕。

唐惟在那里带着笑气说,赶紧的,榊原黑泽说想死你了。

得了吧,老子可不是基佬!任裘笑骂着挂了电话,眼神却渐渐深了下去。

今晚……榊原黑泽回来了,可是薄颜……半小时后,任裘被司机送到了唐惟他们别墅的门口,刚下车,就有人推开门走出来迎接,高高瘦瘦的,染了一头金色的发,榊原黑泽上去冲着他胸口来了一下,我生日你敢迟到啊。

哎哟,这不是国外财政大臣家的少公子嘛。

任裘故意这么说道,随后将手里买好的东西递过去,还不是为了给你们买酒,这才这么晚到。

不要找理由啊。

榊原黑泽和他们说话全过程都是用英文,这帮精英子弟大小就是接受着最上流优越的教育培训,所以当他们出现母语不通这个情况的时候,就能迅速切换用英语交流,毫无压力。

你变帅了啊黑泽。

任裘上去和榊原黑泽来了个大大的拥抱,比我去年见你帅多了。

这可是必须的。

榊原黑泽和任裘认识也是因为唐惟,他和唐惟相识于很早的一场综艺节目拍摄,后来两人就一直都保持着互相联系的状态,彼此竞争彼此成长,直到两个人——都成为了如今万人追捧的优秀少年。

进去吧。

唐惟跟在后面走出来,给他们拉开门,又往后看向任裘,不过先说好,进去你可别吓一跳。

哦……任裘拖长了音调,我明白了,哈哈,是不是榊原黑泽又叫了一堆妞儿来别墅开轰趴?没错。

唐惟打了个指响,也用英文道,他从小花心到大了,什么德行你都清楚。

哈哈哈,唐,你怎么能这么说我,人家小姑娘主动来找我,我怎么能拒绝呢?榊原黑泽一只手搭在任裘的肩膀上,另一只手拎着刚才任裘买来的东西,快点,我给你介绍一下我新认识的女孩儿,身材那叫一个够辣,你要是喜欢,我推荐给你——千万别,我可是一清二白的三好学生。

不要脸啊任裘。

唐惟笑了,你他妈就装,扮猪吃老虎,赶紧把你那平光眼镜摘了,整天搞的多深沉一样,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压根儿没近视?靠,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任裘怪叫一声,能不能别拆穿?我每天在学校里最大的乐趣就是扮演一个温柔斯文的帅学长了。

一堆人笑着走进去,里面坐着他们另外几个玩的好的朋友,看见任裘的时候,都站起来和他打招呼,任公子好久不见啊!任公子和唐少爷一样,都是大忙人,我们平时都联系不上。

哟,徐哥这话可是折煞我了。

任裘刻意拿捏着腔调,上去和其中一个黑色碎发的男生握手,您今儿怎么有空过来了?刚上大一,浪得飞起,根本没心思上课,天天就想泡学妹学姐。

徐圣珉笑着丢给任裘一根烟,听说你在唐惟的学校里当学生会副会长啊?哈哈,臭小子挺会装啊,人模狗样的,都当学生会副会长了,看来你们这个学校未来堪忧啊。

什么话啊,我们任裘好歹家里有矿,随便在学校里当个官,不过分吧?说起家里有矿,谁比得上我们唐少爷啊?你们他妈都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唐惟像是生气了,但是嘴角分明是笑着的,在一边坐下,随后对着深渊黑泽道,开酒啊,寿星。

今晚不打算嗨一整夜吗?你这就是找死了唐惟,今晚非喝趴你不可。

榊原黑泽上前,将酒拆封,随后递给了在场的几个男生,几个男生又开始分酒,倒入小杯子里分给剩下的小姑娘。

徐圣珉身边围绕着好几个大学生,他坐在里面就跟大哥似的,唐惟道,你在大学里也是这个德行吗?徐圣珉耸耸肩膀,是啊,就这样呗,无所谓,我至少比那种,藏着掖着背地里偷偷变态的人要好太多了,是不是?任裘丢了一团纸过来,我怎么觉得您这是在故意拿我开涮呢?哈哈哈,居然被你听出来了。

徐圣珉眨眨眼睛,喂,实话实说,唐惟你和任裘在学校里就没有遇到过想泡的小姑娘吗?任裘两手一摊,我在学校里是好学生,就忙着管理学生会还有读书了,怎么可能会泡小姑娘?这种话最无耻了。

徐圣珉夹着烟道,一般这么说的人,背地里都有不可告人的念头,是吧?哥在这儿呢,你跟我好好说说……任裘一杯酒推过去,你可快他妈的闭嘴吧!哈哈哈!一群人哄堂大笑。

戳到任公子的痛处了!哎呀,任公子不会真的是那种变态吧?太可怕了太可怕了哈哈。

说了再见便是永别这天夜里,西郊别墅整夜灯红酒绿,明明是一群年轻人,但是他们接受的以及生存的条件早就已经超出正常这个年龄该有的范畴,优渥的家庭条件让他们比同龄人在任何方面都领先了一大截,包括享乐这种事情。

诶……榊原黑泽喝得醉醺醺的,身为寿星,他特意从另外一个国家飞过来找他们过生日,说明已经很看得起这帮好朋友了,现在被好朋友轮番灌酒,他觉得自己下一秒就可能就吐出来。

受不了了,我们停一停。

这就完了?徐圣珉抽烟休息,跳着一只脚在茶几上,不是说好了轰趴吗?轰趴哪有中途结束的,这晚上还没过去呢。

再这样下去……榊原黑泽呕了一声,我要猝死了。

成天不学好。

唐惟像是没事人一样坐在最中间,脸上的表情十分淡漠,要是让你们爹妈知道了,估计一顿揍。

不可能。

榊原黑泽打着酒嗝,眯眼笑着说,我在我们学校综合排名第一,所以我才可以这么肆无忌惮。

要知道,站在顶峰,才有权利享受。

得了,您这就是仗着自己成绩好就不要脸。

任裘也是一脸酒意地站起来,拍了拍自己的额头道,不行了,我明儿还要上课,得早点回去……搞得像你真的读书一样。

徐圣珉噗嗤一声笑了,整天打卡到学校累不累啊?赶紧跳级来大学算了,我就不信跳级对你来说有多难。

别,我还是喜欢安安分分按照规矩来。

任裘摆摆手,随后对着唐惟使了个眼色,我先回去了啊。

嗯。

唐惟没看懂任裘的眼神,应了一声,随后道,你那什么表情?任裘忍了忍,酒意上头,让他有一种差点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唐惟的冲动。

可是他花了好大的力气才忍住了,随后少年冲着唐惟道,那,再见。

再见。

这两个字的背后到底背负着什么含义呢?外面已经有司机在等候任裘上车了。

几个人走到别墅外面送任裘提前回去,看着他背影钻入车内,不知道为什么,唐惟的心猛地一跳。

怎么回事……这种感觉……明明以前和任裘出去玩,他回家的时候也会随口说一句再见,可是当时那句再见,和现在听见的这句再见,给唐惟的感觉截然不同。

为什么……唐惟脑子里掠过了很多念头,又猛地想到了薄颜。

他怎么会从任裘联想到薄颜?一定是酒喝多了昏头了,居然能把他们两个联系到一起去。

车子缓缓开走了,唐惟目送任裘远去,随后用力克制下了自己所有的情绪异样。

可是他不知道,原来这天晚上,任裘对他说的再见两个字,根本不仅仅只是再见的意思。

他是在替薄颜传达这份再见。

因为从那天起,从榊原黑泽的生日过去以后,薄颜这个人就像是消失了一样,再也没有在弘川学府里出现过。

她关机了切断联系起先同学们并没有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或者说,大家都觉得这没有什么,少一个薄颜,世界依旧在运转。

或许薄颜就是因为之前在校门口被大家围殴的事情闹的脸上没有光,这才不肯来学校呢。

不来也挺好的,薄颜这种女生,来了也是给我们学校丢人。

就是,心术不正,成天想着怎么和男生来往,她还不如不读书呢。

嘘,说得小声点,之前薄颜不是在校门口被打吗?背地里还有男生说心疼她呢。

心疼她?她有什么好心疼!她这是活该!唐惟照例在学校里做实验研究,于走廊中来回穿梭的时候,耳边就会听见这些有关于薄颜的流言蜚语,她在学校里的名声已经臭了,大部分学生都将她看做了一个心机城府极深的女生,利用自己那张毫无攻击性的脸迷惑别人。

可是也有极少数的学生依旧觉得大家做错了,他们不认为薄颜是这样的人,因为薄颜的眼神,从始至终就是真的干干净净,像她那样的人,若是要清白,就一定是清清白白的,不沾一点污染。

他们觉得薄颜是被误会了,而她本身,也不善于辩解。

何况,哪怕薄颜真的是这样的人,又有什么所谓呢?你闭嘴!唐惟脚步一顿,就正好看到了不远处,苏尧正和一个人吵起来,薄颜可不是那种人,再说了,哪怕她是,她做过什么对不起你们的事情吗!她做过什么对不起你们的事情吗?这话问出去,原本还在和苏尧争执的同学都纷纷哑口无声。

苏尧红了眼睛,薄颜破坏你们家庭了吗?薄颜阻拦你们学业了吗?薄颜当你们感情的第三者了吗!接连好几个质问丢出来,砸在地上几乎能一砸一个坑,没有人能够给出一个足够反击的回答。

没有……薄颜什么都没有做……他们攻击她,依靠的仅仅只是那几张被偷拍的照片,所以认定薄颜是那种勾三搭四的女人——可事实上,薄颜勾三搭四,和他们有什么关系?苏尧气得浑身发抖,扭头就正好看到了从走廊另一端走来的唐惟,少年一下子愣了神,随后摆出更加凶狠的姿势——就如同是两头野兽,狭路相逢。

唐惟嘴角摆着冷笑,还是那副不想和苏尧多计较的神色,殊不知就是他这种表情最刺激人。

唐惟当做没听见一样,单手插兜,身后跟着一个徐瑶,手里拿着文件,两个人就这么和苏尧擦肩而过,甚至他没有闪躲,是撞着苏尧的肩膀走过去的。

苏尧被挑衅,又只能狠狠咬着牙忍住,唐惟!他的声音不大,却干脆利落。

唐惟停住了脚步,在走开些许距离后才缓慢地回头,用眼神注视着苏尧。

苏尧盯住他,一字一句,恭喜你——从今往后,你自由了。

你自由了。

唐惟的瞳仁缩了缩,面上却仍是一副无所畏惧的表情,而后少年拉了拉薄凉的唇角,无所谓地笑着,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也不想知道。

转身离去,留下一地疑惑给围观同学,苏尧站在那里直喘气,直到任裘听说了这个事情匆匆赶来,苏尧!任裘学长。

看见他,就好像看到了希望,苏尧只能将自己的情绪发泄在任裘身上,他……他无所谓薄颜的在或不在……唐惟就是这样的人啊。

任裘推了推眼镜,拉着苏尧离开了闹事场地,对唐惟而言,他不喜欢被人这样威胁。

更直白点说,如果有人敢威胁他——那么他就会连着威胁他的人都一并放弃。

苏尧一顿,可是这样……这样就根本无法报复唐惟。

薄颜的离去,如果不能给唐惟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她又为什么要离开?为了自己。

任裘站定,一只手搭在苏尧的肩膀上,苏尧,你要记住,薄颜是自己想要离开的,而不是为了报复唐惟才从他身边消失的。

我们要做的,就是生活得好好的,不让薄颜担心,让她能够更加注意照顾自己。

剩下的,就是等着……薄颜归来的那一天。

可是谁也没想到,那天晚上的唐惟在回家以后,居然出乎意料地失眠了。

他睁着眼睛看着卧室的天花板,像是力气被抽空了一样,整个人空荡荡的,如同灵魂飘远了,只剩下一副躯壳留在原地。

觉得烦躁闭上眼睛,唐惟脑子里居然就这么想起了薄颜的脸。

这样的发展让他猛地拉响了脑内的警钟,少年从床上一个卧起,可是脑海里那些画面却挥之不去,薄颜的纤细的身体,洁白的肌肤,在他身下颤抖哭泣的样子,不停地在脑子里更替交叠,让唐惟倒抽一口冷气。

该死的,这是怎么了?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居然深更半夜地在想和薄颜做这种事情,只是唐惟是个过分冷静的人,清晰意识到自己现在处于青春期荷尔蒙爆棚的时候,就也能理解自己为什么会对薄颜的身体念念不忘。

他深深喘了口气,随后拿出手机,盯着漆黑的手机屏幕看了一会,随后将它解锁,拨了一通号码过去。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号码已关机,正在为您转入语音信箱……唐惟一惊。

关机?薄颜居然会关机手机?这样的情况可真是少之又少,因为薄颜就是怕唐惟联系不到自己,所以手机永远都是开机状态,并且长时间都是充满了电源的。

但是如今——唐惟联系不上薄颜了。

感觉到胸口愈发焦躁,唐惟捏了捏自己的眉心,想把这样的情绪挥去,再一次播了一遍。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号码已关机……这次唐惟没听完就直接挂断了,还是一样的结果,不管再打几次,也不会改变。

薄颜真的关机了,这也就是说,她单方面地,切断了所有和唐惟的关系。

学校劝退薄颜走了唐惟缓缓躺下去,像是一个机械的人偶,他死死攥着手机不肯松开,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不可能。

薄颜不可能跑的,她没那个胆子!第二天唐惟没有去学校,而是起了个大早,去了一趟苏家。

当他到了苏家门口的时候,脸上挂着两个黑眼圈,明显是他昨天晚上一晚上没睡好,谁知道他那天夜里脑子里到底经历了什么,才能有这么疲惫的表情。

正好遇到王妈出来丢垃圾,她走到一边,看见站在门口打算摁门铃的唐惟,上去打招呼,惟惟,怎么早上来了呀?唐惟立刻跟王妈道了个好,王妈早上好啊,我来找……来找苏祁叔叔的。

明明是过来找薄颜的,到了嘴边就又变成了找苏祁。

王妈笑起来十分和蔼,拉着唐惟的手就带他进去,你叔叔今儿早上刚赶飞机走呢,也不知道是干嘛去,听说是临时有事就飞走了。

啊,苏祁叔叔不在?唐惟想了想,又打着擦边球问道,那,那薄颜呢?王妈正打算去厨房打扫,听到唐惟问起薄颜,她一顿。

察觉到了王妈的变化,唐惟微微皱起眉头,是家里有什么事吗?不是的,惟惟。

王妈叹了口气,其实呢,王妈这两天……做完活儿,也就要回老家了。

回老家?唐惟瞪大了眼睛,王妈,您好好的为什么要回老家啊,您在这儿照顾我们,我们都喜欢您……是不是薄颜赶你走?跟薄颜没关系。

王妈摆摆手,颜颜那孩子心善着呢,不会这样,她最近好像有点事儿……一直也没回来,但是我问你苏叔叔,他又说薄颜没事……正好我老家亲戚那儿开厂,需要个人帮衬,我就回去。

您不管薄颜了吗?之前薄颜和唐惟住一起的时候,都是薄颜照顾唐惟,后来唐惟把薄颜赶走了,回了苏家,就是王妈照顾薄颜,但是如果现在王妈也走了,那薄颜就没人照顾了。

唐惟想到薄颜到时候一个人可怜巴巴在家的样子,就有些着急,那薄颜现在人呢?颜颜好几天没回家了,我以为又搬回去和你一起住了呢……王妈有些吃惊,你苏叔叔也没说什么,我就以为你俩和好了。

和好。

大人们都觉得薄颜和唐惟平时就是小打小闹,青梅竹马怎么可能闹翻呢?青梅竹马之间有了矛盾,也很快就会和好的。

可事实上,情况根本不是这样。

唐惟厌恶薄颜,已经厌恶到了骨子里,但是他想不明白,既然自己那么厌恶薄颜,为什么……现在担心她的安危。

少年一下子站起来,王妈,那我等下给苏叔叔打个电话,您要是真的累了,就好好回老家休息一段日子……诶,有啥事儿啊,跟王妈说。

回头寄点特产给你们吃。

王妈摸了摸唐惟的头发,没有察觉出唐惟内心的焦灼,你这次来是来找苏叔叔的吗?嗯……闭口不提自己是过来找薄颜的,唐惟假装得太好,没人能够发现。

那我先走了。

唐惟摆摆手,王妈送他到门口,才到苏家短短几分钟,就又要走,他出了门站在门口马路上,看着一辆辆飞驰而过的汽车,忽然间察觉到了一股难以名状的寂寞。

薄颜像是从这个世界上悄无声息的蒸发了,没有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

没人知道她是怎么消失的,为什么消失的,只知道,像她这样一个——卑微又渺小的人物忽然间就失去了存在的痕迹的时候,根本无人察觉,世界依旧还是这个世界。

只是薄颜已经不再是薄颜了。

唐惟看着车流经过,回头望着苏家那栋豪华气派的公寓别墅,对比之下竟觉得那个家令人觉得孤独。

孤独到根本无法忍受。

他喘了口气,想打车回去,却不知道回哪里。

他和薄颜一起住的公寓,已经没人再在那里等他了。

回薄家,也只是和自己老爸老妈生活在一起罢了,少了薄颜的存在,他觉得无法心安。

原来令他烦躁的并不是薄颜的存在,而是薄颜的离去。

唐惟尝试去问任裘,关于薄颜的任何消息,岂料任裘直接传了一份简讯过来给他,点开后,上面是一份学校盖了章的文书,唐惟一看,便瞪大了眼睛。

这是……他像是不可置信一样,死死盯着手机上面的字,这是怎么回事?!任裘淡漠的声音传过来,和唐惟的激动截然相反,他的态度无比冷静,就如同一潭死水,就是你所看到的这样。

你所看到的这样。

唐惟花了好大的力气才把自己那些错乱复杂的念头压下去,转而克制地问道,退学?她退学了?什么时候……?几天前吧,具体什么时候,我不记得了。

电话另一端,任裘摘下了自己的眼镜,少年伸手撑住下巴,在幻想另外一段唐惟的表情。

不知道唐惟现在脸上到底是什么样子呢?会震惊吗?会难过吗?会……后悔吗?任裘摇摇头,不会的,唐惟说过了,哪怕后悔,也仅仅只是后悔罢了。

想到这里,任裘继续道,薄颜自己同意了学校的处理。

这是学校的处理?唐惟的声音拔高了几分,我怎么从来……因为,你是受困扰那个,所以学校没有询问你的意见。

任裘故意拿捏着一幅毫不在意的腔调,薄颜不是之前因为被偷拍到那些画面,然后被女生群殴吗?这件事情后来闹大了,学校知道了。

学校知道了。

唐惟的心猛地一沉。

所以,校方依据学校的规章制度,分别给出了不同的处罚。

任裘伸手扣了扣桌面,首先,薄颜引起了校园暴力,她是主要原因之一,行为恶劣。

其次,薄颜这样行事作风,给学校的名声也带来了很大的影响,深思熟虑之下,学校决定劝退她。

劝退。

心硬的人对别人狠唐惟觉得自己像是哑巴了一样,听着任裘念了一遍学校给出的处理结果,他好久没回神,隔了一会才沙哑着嗓子道,可是任裘,薄颜也是被偷拍的……这不在我们的考虑范围内。

任裘指尖转着一支笔,我们只知道,是薄颜的存在,引起了这一场校园暴力,所以学校将她劝退。

若是薄颜自己觉得委屈,为什么不尝试为自己辩解,而是直接同意了学校这样的做法?她怎么可能解释!她这样倔强的性子,是不可能和学校解释的!所以唐惟,我要是你,我现在都能笑出声来。

任裘拿着手机,像是在替薄颜报复唐惟一样,恭喜你,因为你,薄颜被学校劝退了。

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烦着你了。

唐惟如遭雷劈僵在原地,整个人开始扑扑簌簌地发起抖来。

原来……原来当日苏尧的话,是这个意思……他明白了,他明白了。

薄颜这是铁了心要从他的世界里彻底消失了,所以才同意了学校的做法,她就是要这样从唐惟的生活里彻底退出,于是把事情做得这么决绝——!但是,他岂能如她愿?她不是故意这样吗?不是等着看到唐惟离了她痛苦的表情吗?他偏偏不遂了她!于是,顺着任裘的话,唐惟竟笑了两声,随后道,是啊,如果这是真的,那么对我来说,可真是个大好消息。

大好消息。

当一个生活了无数年的人从自己的岁月里被抹去的时候,到底要有多狠心,才能够说出大好消息这四个字呢?那一刻,任裘的眼神猛地沉下来,他忽然间开始替薄颜觉得不值。

薄颜努力付出了那么多,被掠夺得一干二净,连最后退出都想着考虑唐惟体面,而唐惟却不屑一顾,将她的离开称之为大好消息。

多么讽刺可笑。

任裘在那里抓着手机道,也好……唐惟,你们之间就这样吧。

也好。

好聚好散,说散就散。

唐惟咧嘴笑着,没人能够猜透这一刻他在想什么,少年像是在听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人的消息一般,是啊,本来,我们之间也没有别的什么。

听听,都这样了,唐惟还是不肯放过薄颜。

任裘的声音低下来,唐惟,我跟你关系好,所以才想着劝劝你,你真的没有想过去多了解薄颜一点吗?我了解她做什么?倒是唐惟反问任裘,她故意这样做出一副失踪的样子来给我看,为的不就是想要看见我为了她着急?不可能的,任裘,不管怎么试探我,我都是这样,也不会改。

任裘一下子没了声音。

唐惟的心肠太硬了,都说心狠的人,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所以薄颜才会输给唐惟,因为他连自己的感情,都下得去手。

就这样吧,退学就退学,一辈子不要再见好了。

唐惟不知所谓地笑了一声,挂了电话,留下忙音给任裘,以及未来的一片空白。

两年时光雕琢了她时光如逆旅,我亦是行人。

薄颜消失的日子里,所有的一切都还在正常运转,没人知道薄颜去了哪里,做了什么。

甚至整个弘川学府都开始渐渐忘记了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她的痕迹被抹去在了岁月的洪流中,终究再也没人记得。

两年后的澳洲,薄颜坐在落地窗前喝茶,门口走进来一个男人,高高瘦瘦的个子,凌厉英俊的眉目,在看见薄颜的坐姿以后,笑了,你这样太不像话了吧?又不是古代。

薄颜嘴里吊着一块饼干,她像是一只小猫一样,坐在柔软的毛毯上面,接受着日落的阳光缓缓洒下来,在她身边描上了一层浅金色的光,你过来也不说一声。

反正你看见我又不吃惊。

任裘摊摊手,随后在一边跟着薄颜一起盘腿坐下,不是吗?薄颜笑着道,你每个月都会过来,我都已经习惯了你的突然出现了,现在也是。

行……任裘无奈地叹了口气,怪我来得太频繁。

喂。

薄颜改变了神色,有些认真,你最近不是在忙一个心理学的课题吗?怎么样了?还行。

任裘站起来,拉开冰箱了一眼,只是在见识到冰箱里塞满的东西的时候,男人爆发出一声卧槽,靠啊,怎么全部都是方便面!方便啊。

薄颜也从毛毯上站起来,穿着一件宽大的衬衫,赤着脚踩着走过去,纤细的腿在任裘眼底晃过,他推了一把眼镜,你把裤子给我穿好。

我穿了啊。

薄颜拉起自己的衬衫,露出里面一条牛仔热裤,你看。

太短了吧!!任裘像个老父亲一样,这样衣服盖下来都能遮住了,走出去人家都以为你没穿打底裤呢!可是我真的穿了啊。

薄颜一脸自然,好了,今晚为了欢迎你过来,晚饭请你吃大餐。

……任裘顿了顿,随后默默吐槽,晚餐不会是……泡面吧?答对了!薄颜从冰箱里翻出两桶泡面,给你吃我最喜欢的口味好了,2019年限定口味——打住打住!任裘立刻摆出一个Stop的姿势,得了,我们出去下馆子行不行?哟,感谢任大公子啊。

薄颜眯眼笑了,迎着背后日落的夕阳,那昏黄的光洒入她眼里,衬得她灰绿色瞳仁深处如同漂浮着一圈浅浅的金粉,两年的时光,将她雕琢成了一个令人心动的美人模样,洁白细腻的肌肤,紧绷笔直的小腿,瘦削却不缺乏力量的身材,她称得上尤物这两个字。

任裘见到薄颜笑,无奈地伸手捏了一把薄颜的鼻子,哪一次来不是我请客?你回回都说要带我吃大餐。

哈哈,那是因为你钱包比较鼓嘛。

薄颜将泡面塞回去,随后走回房间,等下就出发吧!正好我饿了!见她走进去的背影,任裘笑着摇头。

离开唐惟这两年,薄颜变了很多,她开朗了,也有了自己的悲欢喜乐,像是重新活过来了一样。

物是人非不是女友然而,任裘内心总还是存在着一些无法说出口的担忧,比如说薄颜这样的情况是因为离开了唐惟才能重新活过来的话,那么有一天如果再次遇到了唐惟——她是不是又要再心死一次。

看了一眼身后正在比划穿哪件外套的女孩,任裘叹了口气,推了一把自己的眼镜,道,随便穿点得了,又不是大明星出门。

不,你不懂。

薄颜挑完了外套开始挑要搭配的鞋子,既然要出门,就得好好地搭配一整套啊。

她穿上了过膝靴,回头去看任裘又在无奈地推眼镜,薄颜乐了,你又没近视,干嘛整天戴着一副眼镜装得跟真的一样?你不懂。

任裘笑了,用薄颜说过的话来回敬她,人多多少少会有一些伪装。

你指的是,这是你的伪装吗?薄颜上前取下任裘架在鼻梁上的眼镜,随后戴在了自己的脸上,她喃喃着,没度数啊,难道你的兴趣爱好是热衷于扮演名侦探柯南吗?任裘被薄颜这个说法逗笑了,紧跟着他取回了自己的眼镜,你也可以这样想。

……奇怪的兴趣。

十分钟后到家楼下,任裘去地下车库取车,薄颜就一个人站在小区门口,门口的保安会冲她笑着用英文打招呼,今天也要出去吗?薄颜回以同样亲切的笑容,是啊,任裘过来找我玩了。

有男朋友真好呢,起码一个人在外面也有人照顾。

门卫保安笑眯眯地招招手,等下是要去吃饭吗?嗯,吃晚饭。

薄颜点点头,对于保安之前男朋友的这个形容词没有解释太多。

或许放在从前,薄颜可能会红着脸跟别人解释自己和任裘的关系,但是现在的她已经不会了。

她只是选择淡淡地笑着,随口问道,您要吃什么吗?等下我帮你打包回来。

太客气啦。

保安其实也是个亚洲人,但是薄颜身在国外,习惯了用英文和他们交流,从来不知道这个保安会说汉语。

保安也没拆穿,一直都用第二语言说话,两个人都彼此不知道彼此会讲普通话。

薄颜,上车。

任裘将车子开出来,按下车窗看了眼在和保安聊天的薄颜,也跟着打招呼,叔叔好。

晚上好啊小伙子,又来找女朋友啦?保安还是那副慈善的样子,任裘从车里掏出一包崭新的香烟,隔空丢给了保安,这阵子感谢你关照薄颜了。

哟。

保安接住了烟,看到了上面的汉字。

中年人愣了愣,随后眼里闪过一丝光芒,但是他没有表现得多激动,仍旧用英文和任裘说话,多谢了。

任裘镜片上折射过一束冷光,随后他也故作高深地笑,嗯。

不过叔叔,你弄错了一件事。

保安愣住了。

一边的薄颜已经走到车边,拉开了副驾驶座的车门,坐下后听见任裘一边发动车子,一边眼神深邃地对着保安道,薄颜不是我的女朋友。

爱不下去就逃走吧保安听到任裘这么说,愣了愣,随后回神的时候,脸上已经挂上了尴尬的笑容,啊……那原来我一直都喊错了,真是不好意思。

这没什么的。

任裘意味深长地应了一句,随后踩下油门开着车子远去,薄颜按下车窗,迎面而来的风吹乱了她的头发,少女偏着脑袋看向任裘的侧脸,你刚刚在和门口保安说什么呢?看你表情高深莫测的。

没什么。

任裘摆摆手表示不必在意,话说,今天苏尧也会过来,你知道吗?真的假的?薄颜眼前一亮,尧尧没有跟我说。

他?他原本想跟我一起过来,给你个惊喜的,结果——任裘拖长了音调,飞机延误了。

哈哈。

薄颜一边跳着车载电台,一边掏出手机来,我微信上问他一下。

对了。

驾驶座的任裘发出声音,让薄颜好奇地抬头看。

苏叔叔……托我带一句话给你。

任裘喉结上下动了动,镜片后面那双眼睛有些让人看不穿,他道,他说,你既然……已经跳着把所有的大学课程都读完了的话,不如回去吧。

薄颜正在玩手机的手猛地一顿,随后抬起头来,呼吸都跟着加速了,爸爸真的……是这么说的吗?正好红绿灯,任裘放缓了车速停下,伸手摸了摸薄颜的头发,嗯,是啊,你回国正好,大家还能方便找你。

找我?薄颜笑了笑,那笑里不知道是自嘲还是释怀,我在国内没有什么朋友啊,有什么好找?我和苏尧啊。

任裘指了指自己,我俩每次想你了,都得飞到澳洲来找你,很麻烦的好吗?除非你下次包机票钱。

小气!薄颜在副驾驶座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蹭了蹭,既然连一张机票钱都舍不得出,就别说多想我了好么?可以啊薄小颜,你在澳洲两年,胆子明显发育了啊。

任裘略微有些吃惊,那我再告诉你件事,唐惟下个月生日,你还记得吗?薄颜的表情猛地一变。

他……生日。

薄颜笑着抬头,关我什么事?这样的态度显示超出了任裘最开始的预料,他一边转弯一边说道,我以为你会不敢回去呢。

回去啊,有什么好不敢。

薄颜笑眯眯地说道,如果只是为了逃避唐惟出国的话,那么我也太怂了吧。

事实上的确如此。

任裘故意这么说道,说完了去看薄颜的表情,岂料薄颜神色不变,甚至还耸了耸肩,那不是,两年前深爱他嘛,总得逃。

电视剧不是都这样拍吗,爱不下去了的时候,就逃吧,逃离有他的城市,逃得越远越好。

逃得越远,伤口就好得越快。

所以薄颜选择了出国。

那么现在呢。

任裘将车子在餐厅门口停下,下车后,去帮着薄颜从外面打开了副驾驶座的车门,男人冲她伸出手,示意牵她下车,现在,你还会怕吗?选择回去想好了吗那一瞬间,薄颜有些许愣神,或许是没有想到会从任裘的嘴巴里听到这么直白的询问,可是想来,有些时候,在面对某些人某些事,也只有最坦白鲜血淋漓地撕扯开来,或许才能够好转。

薄颜沉默许久,终是抬头笑着和任裘说,不知道啊,或许再看见唐惟的时候还是会怕,但是我现在明白了,害怕,并不丢人。

一味地讨好和躲避,才是最丢人的。

任裘见到薄颜这样,总算喘了口气,随后他松开了原本牵着的薄颜的手,推了推眼镜,道,嗯,满分回答。

薄颜和他肩并肩走进了餐厅,服务员熟门熟路地领着他们到了一个包厢门口,随后对着他们弯腰,请进。

任裘用英文说了一句谢谢,随后薄颜也跟着道了谢,看着服务员离开,两个人进入包厢坐下,任裘将菜单放到了薄颜的面前,看一下,吃什么?都可以啦,我们现在是在等苏尧过来吗?薄颜随便翻着菜单,上面全部都是英文的注释对她来说也毫无压力,少女随口就报了几个菜名,现在他在哪?刚下飞机,他之前延误了。

任裘点点头,你点你自己喜欢吃的就好。

嗯。

薄颜没有客气,她在点完菜以后就坐下看着手机,装作不经意般问道,我爸爸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喊我回去?听到薄颜这么说话,任裘着实吃了一惊,随后他略微尴尬地笑了笑说,被你发现了?嗯,你这次来,就是帮我爸爸来劝我回国的吧?薄颜说这话的时候十分自然,像是毫不畏惧回国这件事一样,那么,我就回国吧,等下看回国的机票。

真的假的?任裘有点不敢相信,伸手过去探了探薄颜的额头,像是在确认眼前这个人到底是不是薄颜一般,你居然想通了?要回去了?是啊。

薄颜伸手撑住下巴,她颤了颤睫毛,嘴角抿起来,正好露出一个完美又无害的微笑弧度——在国外这么多年,她学会的就是这样微笑,回去又没什么大不了的,何况我的确学业都已经完成了,可以回国帮我爸爸干点事儿。

我没想到……任裘喉结上下动了动,你会……选择回去。

你还在担心我会不会害怕啊?薄颜眯起眼睛来,如今的她相较于两年前那个青涩的少女而言,多了更多深沉,随着时间的积累,很多情绪都会慢慢沉淀在眼底,而现在的她——眼里已然有了岁月的洗礼。

她变了,不知道到底是真的变了,还是说……她找到了另外一种自我保护的方式。

是该回去了,不管害怕也好,忘不了也好。

感情就该有个输赢。

薄颜放下手机,我认输就是了,所以没什么大不了的。

而且,我们家和薄家是世交,唐惟生日,我怎么也得去捧个场。

任裘瞪大了眼睛。

你,真的想好了吗?他心疼你喊你回去苏尧过来是在半个小时后,他姗姗来迟的那会,薄颜都已经切了半小块牛排了,少年来迟抽开椅子坐下,还有些气息不稳,我的天哪,飞机居然延误了……哈哈,这还算是好的。

薄颜给他菜单,有的时候都能延误到第二天呢,那你就赶不上今天这顿饭了。

苏尧坐下后,服务员跟着进来了,少年随口点了一道意大利面,就抬头看向薄颜,我怎么感觉你胖了?薄颜切着牛排一顿,随后抬头咬牙切齿道,几个月不见,一见面就说这个话!你信不信我把你当做牛排切了?苏尧在边上做出了女侠饶命的姿势,任裘看了笑着推了推眼镜,苏尧这是刀子嘴豆腐心。

把我说的跟老妈子似的,刀子嘴豆腐心……苏尧嘟囔了一句。

是啊。

薄颜接上他的话,他哪里是刀子嘴豆腐心?他就是嘴贱。

啧,薄小颜你现在真的胆子发育了啊。

苏尧伸出手,过去戳了一下薄颜的额头,真是一阵子不见,就本事见长,你要是再在国外待个几年,回国内不得掀翻天了?任裘哈哈大笑,你不知道吧?你姐姐现在性格跟之前完全不一样了。

我就怕她变完性子就去变脸。

苏尧嘟囔着,要是回国整个容,回来都不认识了……你TM是不是傻?薄颜没忍住报了个粗口,随后她捏了一把苏尧的鼻子,本小姐长这样,还需要整容?你一天天脑子里装的是什么?哎哟喂……蹬鼻子上脸了还。

苏尧拍掉了薄颜的手,一把年纪了,不要老是把我当小孩。

我是比你大啊。

薄颜切了一块牛排放进苏尧的盘子里,你才刚成年呢,在我和任裘的眼里,就是个弟弟。

弟弟这两个字,猛地压下来,压得苏尧喘不过气。

他变了变表情,随后才拖长了音调,惯例做出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来,我不管,反正我可以保护你了。

薄颜嗯了一声,没说话。

苏尧也闷闷地吃着刚上来的意大利面,吃完了,他才从自己包里掏出一张银行卡来。

薄颜见他这个动作,愣住了。

爸说给你的。

苏尧将银行卡递过去,密码是六个零,你后续可以重新设置一下。

薄颜听到是苏祁给的,没多犹豫也就收下了,爸爸忽然间给我钱做什么?想让你买机票回国。

苏尧抬起头来,很认真地看着薄颜,爸知道了你一个人在国外,都是打工的,他不舍得你再花钱了。

就让我把卡给你,里面的钱都是你的,还让我看着你买好机票,然后回苏家。

薄颜的呼吸一滞,不知道为什么,鼻子有点酸酸的。

爸爸说,让你回来做苏家的小公主吧,这两年一个人在异国他乡漂泊,让你小小年纪承受了那么多……苏尧攥紧了手指,他……心疼你了。

薄颜……我也,心疼你了。

薄颜在听见苏尧替苏祁转达的这番话以后,整个人直愣愣地僵在那里,那几秒钟的时间里,她像是被人抽空了灵魂一样,一动不动。

一动不动,眼眶却迅速泛红,然后任裘惊了惊,看见薄颜掉下眼泪来。

他已经有多久没看见薄颜掉眼泪了呢?自从两年前那一场校园暴力,摧毁了薄颜一切的骄傲以后,她整个人就像是死了一样,签下退学书,一个人奔赴国外留学读书,一声不吭,倔强到让人觉得不敢相信。

任裘以为是薄颜要强,后来想想,或许不只是这个。

也许是因为薄颜的眼泪早在那一场校园欺凌里流光了,流干了,心都绝望了,所以多余的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了。

那一刻,任裘觉得,薄颜这个人,身上存在着相当偏激的极端——她极端懦弱,又极端勇敢。

这样的情况很少可以在一个人身上重叠,可是薄颜却做到了两者都有。

两年,整整两年,任裘再也没看见薄颜掉过一滴眼泪。

——然而此时此刻。

苏尧寥寥数语,让薄颜哭得像个孩童。

她一边慌忙地擦着自己的眼泪,一边哽咽说,爸爸真的是这么说的吗?苏尧心疼地皱着眉毛,看见薄颜哭,他不知道为什么也跟着压抑,是的,爸爸说其实他也很后悔,当初选择放养我们,让我们自己学会独立,却没想到这个选择让你吃了这么多苦头。

爸爸说,想让你养好心伤就回来吧。

我们苏家的小公主,到哪里没人捧着?可是……薄颜抽了一张餐巾纸,我怕……给爸爸丢脸。

因为她在学校里闹了那么大的笑话,因为她在同学嘴巴里名声那么臭,薄颜自己担心自己会连累苏家的名声,毕竟弘川学府里的学生都是非富即贵,能进来的,全是人上之人,看她笑话的也都是这个圈子里的,薄颜就怕自己在学校里的事情传到大人那边去,怕给唐家和苏家都造成不好的影响。

所以她内疚自责,选择离开这里,时间会消磨一切,不管是爱,还是流言蜚语。

磨光了爱,也等流言蜚语的热度褪去,她才敢出现。

说什么呢?苏尧在听见薄颜内心的担忧以后,少年像是生气了一样,狠狠拍了一下桌面。

薄颜吓了一跳,干什么?傻子!苏尧上前,狠狠按住了她的肩膀。

你……没有给苏家丢人。

苏尧喉结上下动了动,你是苏家的骄傲,你懂吗?你在国外的论文,我们都看见了,姐……爸爸真心为你感到骄傲,大家都夸你厉害呢。

薄颜的锋芒从来都是被盖在了唐惟下面,所有人都只知道薄夜的儿子唐惟年少成名多智近妖,但是至于跟在唐惟身后那个屁颠屁颠的小姑娘薄颜,他们就都不得而知。

没想到薄颜这两年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发表了两篇论文也算是获得了不小的成就,消息传到国内的时候,大家很震惊,这是当年那个小心翼翼当着唐惟的跟屁虫的薄颜吗?夜深人静故人入梦所有人都惊异于薄颜居然能有这样的成绩。

薄颜顿了顿,听见苏尧继续道,所以薄颜,回来吧,堂堂正正,光明正大地回来。

薄颜盯着自己手里接过来的那张银行卡,许久没有回神。

而后她擦着眼泪笑了笑,是啊,我是该回去了,两年前年纪小的时候什么都不明白,现在想开了。

她,可是名正言顺的苏家大小姐,苏祁唯一亲生的女儿啊。

她有什么好害怕的呢?苏家就是她最强大的靠山。

不过……摩挲着银行卡,薄颜笑了笑,走之前,今夜,我要和我的朋友告别。

OK。

任裘推了把眼镜,这意思就是要去喝酒咯?什么?苏尧又是哐当一声拍桌子,薄颜,你学会喝酒了?!我又不是酒后乱性,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薄颜挑眉笑了笑,混血的灰色瞳仁如同上好的珍宝,令无数亚洲人羡慕的深邃眼眶和分明轮廓让她看起来十分动人,她柔美却又带着一股异域的蛊惑人的味道,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天地都融化在她眼里。

苏尧知道薄颜的美,却没想过,现在自信起来的她,能比以前漂亮那么多。

整个人都像是在闪闪发光一样。

不知道为什么,他脑子里就猛地想到了一句话,从别的里曾看见过,说是一个人努力活着的样子,你不知道有多漂亮,像是会闪闪发光一样。

就如同此时此刻的薄颜,经过两年的痛苦洗礼,如今的她或许才更配得起苏家大小姐这五个字。

她从来都是出挑的,只是曾经的她自己毫无察觉——若是不出挑,又怎会无故称为同学眼里的众矢之的?现在的薄颜,学会了把那些刺痛化作自己变得更优秀的动力,能够看见她想通,苏尧心里很是高兴。

那么就今晚吧,lebaron怎么样?这家酒吧可以。

任裘眨眨眼睛,我有看见过他们的推广,里面打碟的音乐都相当高逼格哟?哈哈,你喜欢啊。

真巧,跟我喜欢同一样东西。

薄颜吃掉了最后一块牛排,好了,我吃饱了。

这个时候,任裘点得芝士蓝龙虾被端了上来。

天啊,你还点了一道这么贵的龙虾?薄颜愣住了,可是我吃饱了……你太瘦了。

任裘啧了一声,多吃点,不然啊,你这样回去,苏祁叔叔见了肯定会心疼的。

我吃不胖。

薄颜说了一句很欠揍的话,没办法。

薄颜你嘴贫了啊。

苏尧第一个下手将龙虾分成了一段段的,然后挑了块肉最大的放到了薄颜的盘子里,吃你的,回去杀大家个措手不及!薄颜睫毛颤了颤,最后用叉子挑出龙虾壳,将肉戳起来,轻声道,好。

唐惟,我要回来了,你知道吗?远在白城的唐惟不知道为什么猛地在深夜里惊醒,他从床上一个卧起,不停地喘着气。

该死的……唐惟伸手捂住自己的胸口,两年过去,岁月将他雕琢得愈发精致和凛冽,他垂下眼睛,眼里撇去一抹深意。

他……梦到了两年前的薄颜。

舍不得你给个拥抱那一天晚上薄颜干脆利落地买了两天后回去的机票,随后刷了卡在酒吧里开了卡座,把自己在国外玩得好的朋友统统喊来了一起,白人黑人都有,看见薄颜带来的两个男生的时候,他们还都愣住了。

well,哪一个是你的男朋友?有人笑着上前,一把搂住了薄颜,快说啊,你今天居然突然喊我们喝酒,还带了你的男性朋友?不要闹啊。

薄颜过去弹了弹这位女孩的脑门,这个呢,是我的弟弟,那个呢,是我的学长。

苏尧和任裘都各自和他们打了招呼。

切,没劲,还以为你又有新的男朋友了。

女孩也是亚洲人,只是和薄颜不来自同一个国家,她笑了笑,你们好,我叫Yuki。

诶,这个名字……任裘听到Yuki这个说法的时候愣住了,随后喃喃着,你和榊原黑泽是一个国家的吗?可是没想到,这句话被Yuki听见了,女生也跟着一顿,然后倒抽一口凉气,你……你认识榊原黑泽?天啊,世界也太小了吧!任裘推了推眼镜,做出一副不动声色的样子来,随后道,嗯……是我一个朋友,一直都有在联系。

能够认识榊原黑泽,也是通过唐惟,没想到这边居然也有认识榊原黑泽的人……还和薄颜是好朋友……任裘感慨道,地球太小了,没想到你也是榊原黑泽的朋友……额……Yuki顿了顿,其实,其实我也不是黑泽的什么好朋友,我只是……只是一个配角罢了。

但是这句话Yuki没有说出口,反而换了一个话题,不如来说说别的吧,薄颜,你怎么会想到今天喊我们呢?因为……我很可能要走了。

薄颜有些遗憾地看着Yuki,随后也将眼神投给了身后一帮朋友,伙计们,我可能要回国了。

什么?一群好伙伴都开始疯狂提问,什么时候的事情?机票呢?机票已经定了吗?为什么这么快就要回去了?好突然啊……措不及防的。

就是啊,我们都舍不得你走呢,原来今晚是最后一顿聚会了……薄颜,我会很想你的。

这句话出自人群中的一个男人之口,出于本能,苏尧和任裘猛地眯起了眼睛,开始寻找是谁说的这句话。

然后,众人的目光都缓缓落在了一个身材高挑的男子身上,他有着一头漆黑的发,五官漂亮,但是任裘觉得奇怪,总觉得男子的脸……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一直有一种……好像在哪里见过的感觉。

可是到底是谁,又想不起来……这个男人缓缓走到薄颜面前,一群好朋友都识趣地给他让了路。

见他靠近,薄颜忍不住深呼吸了一口气。

可是你能喊我,我很高兴。

他张开双臂,再让我抱一下,好吗?薄颜没忍住,笑着红了眼眶,缓缓念出他的名字,荣楚。

苏尧和任裘都愣住了。

荣楚上前,轻轻扣住了薄颜的下巴,我以为你不会想再见我。

薄颜没有挣扎,她望着荣楚的眼神,和以往不一样,像是痛苦,又像是解脱。

两个人这样对视,周围一片安静,像是默认了他们的关系一样,这样的场面让苏尧和任裘两个人对视一眼,分分钟脑子里警铃大作——当弟弟的直接上去,一把将薄颜扯了出来。

他将薄颜拉到自己身后,抬头对上荣楚的脸,干什么?嗯?荣楚认认真真看了苏尧一会,你和薄颜,不是亲生的吧?关——关你什么事!这个男人怎么一上来就这么惹人厌!荣楚笑了笑,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异常漂亮,这样的眼神让苏尧愣住了,总觉得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刚才和任裘对视的时候,任裘的表情也说明了一切。

他们两个,都觉得这个荣楚,像是在哪里见到过一样,可是到底是哪里呢?唐惟皱起眉头来,但是我和我姐的亲属关系,是堂堂正正写在户口本上的,你刚刚想对我姐做什么?没什么,我只是表达一下我的不舍而已。

荣楚耸耸肩膀,薄颜也跟着安抚苏尧的情绪,尧尧,你别激动,荣楚不是坏人。

苏尧腹诽,他怎么觉得这个荣楚就像个彻头彻尾的坏人呢!啊,薄颜弟弟是个姐控吗?Yuki在一边捂嘴笑了,难怪看见荣楚这么紧张。

哈哈,一般不是都这样吗,我也是个姐控。

人群中有人举手,反正我听到我姐要是跟谁谈恋爱了,一定要查个清清楚楚才安心。

哈哈,家里有兄弟姐妹的真好啊,我都没有弟弟呢。

一群人都没心没肺地开始坐下来交谈了,薄颜要走已是铁板上的钉钉,不容改变的事实,那么他们能做的就是今晚好好地欢送薄颜,不要让以后留下遗憾。

我也想要抱抱。

Yuki蹭到了薄颜身边,你机票时间告诉我,我去机场送你。

没事,我会送。

任裘刚想说他和苏尧会接送,就听到边上荣楚直接抢先说了一句话。

任裘的眼睛倏地眯了起来。

那就一起。

Yuki抓着薄颜的手臂不肯松开,不过,颜颜,你要是回去了,就可以找蓝七七玩了吧?是哦。

薄颜眼睛一亮,有阵子没见到蓝七七了。

蓝七七?任裘听见这个名字,有些好奇,不是蓝家大少的女儿吗?对呀。

她前阵子过来作为交换生留学了一个学期。

我们就认识了。

然后一直保持着联系。

薄颜眨眨眼睛,回国后正好可以找她呢。

任裘没多说别的,就是点了点头。

薄颜能有自己的圈子,能有新的好朋友,在他们看来都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现在的她身边人慢慢多了起来,也不会像以前那样孤立无援又寂寞了吧。

扮猪吃虎姐控赛高这天晚上大家一起玩到了很晚,尤其是苏尧,毕竟年纪还小,虽然表面上装得一副很不好接近的样子,但是几轮游戏玩下来之后,就和薄颜的朋友玩到了一起。

大家都很喜欢薄颜的这个弟弟,一直开玩笑说苏尧是个姐控。

天啊,有这么一个傲娇但是关心你的弟弟,其实也很不错吧?哪有。

薄颜笑着摆摆手,你是真不知道他有多烦,真的烦死我了,而且特别会说闲话,反正苏尧就是个混世大魔王。

你说什么呢!苏尧急了,我那都是为你好,为你好!薄颜你个木鱼脑袋,没想过这两年我有多关心你吗!傻死你算了!一帮好朋友哈哈大笑。

Yuki更夸张,薄颜,你看,你家尧尧长这么帅,现在年纪还小,长大了一定是个霸道总裁的款儿——家里有这么个小奶狗,你确定你hold住吗?说起这个,大家的八卦心思都起来了,毕竟国外民风比较开放,有人直接问道,苏尧你还是处男吗?苏尧涨红了一张脸,还在嘴硬,关你什么事!哈哈哈哈哈哈。

大家捧腹大笑,不要慌,不如今天晚上我帮你安排……不,需,要!苏尧咬牙切齿,我怎么样无所谓,只要薄颜别给我乱搞就行了。

你这话就不对了啊,我怎么就乱搞了。

听到这话,薄颜喝了一口饮料,眉毛一挑,像是无所畏惧,从前的她不会有这样的表情,但是现在——她笑得毫无负担,我向来单身,也没有破坏人家感情,哪怕真的交了男朋友,也不算伤天害理吧?交男朋友?苏尧一听,头发都要竖起来了,薄颜,你还真是胆子越来越大了啊!谁允许你交男朋友的!弟弟着急了。

我就说苏尧姐控,你看没错吧!姐控赛高,姐控最可爱!Yuki在一边起哄,顺路看到了在边上安静的任裘,也跟着喊了一句,话说学长大人,没有女朋友吗?任裘听到有人喊自己,抬头顿了顿。

薄颜的好朋友笑着说,薄颜身边的男孩子都真好看。

是啊,戴着眼镜,禁欲系高冷的样子……薄颜扑哧一声笑了,对着好朋友道,任裘他就是个扮猪吃老虎的。

别总这么说我。

任裘无奈地笑了笑,我吃谁了我,我也没吃了你吧?那你因为吃不着我。

薄颜勾唇,眯起那双蛊惑的灰绿色眼睛,因为稍微喝了点沾了酒精的饮料,她的唇被染得发亮,多接触一下你,就知道你这个人的性格了。

说出这话的时候,任裘一顿。

他总觉得薄颜这话背后藏着很深的深意,深到他自己都无法考究。

这两年,薄颜到底改变了多少?他和苏尧无从得知——只是现在的薄颜更加自由和放肆了,脱离了唐惟的禁锢,她活出了自己真正想活的样子。

喜欢他们其中一人薄颜说完这话便意味深长地收回目光,她慵懒地将半边身子只在荣楚的肩膀上,荣楚转过脸去轻声问她,喝多了?没有,只是想起了一些事情。

薄颜抬头看着装满了各种五光十色吊灯的天花板,酒吧的灯光正光怪陆离地打下来,不停地闪过每一张陌生的脸庞——她总觉得酒吧是一个寻欢作乐的地方,可是后来她明白了,原来也有的酒吧里填充的不是寻欢作乐——是无处发泄的,来自灵魂深处的寂寞。

一如此时此刻的薄颜,她放空了视线好一会,才慢慢地将眼神收回来,随后转头看向任裘和苏尧。

任裘和苏尧正在和薄颜的好朋友玩耍,两个人被包围在中间——显然她的朋友们很热情,非常欢迎他们二人。

薄颜和荣楚一时之间被冷落在了边上,但是她没有怨言,只是盯着他们缓缓地笑。

荣楚看着薄颜的侧脸,低沉地问道,你喜欢任裘和苏尧里面的其中一人吗?薄颜转过头来,只是荣楚的眼睛,他的瞳仁那么深那么黑,像极了一个黑洞。

她道,没有,他们都是我很重要的人。

重要到……哪怕曾经他们做错过什么事,薄颜都可以无条件原谅他们。

荣楚的眼神深了深,目光掠过任裘和苏尧的脸,随后才道,他们很好看。

是真正意义上的,颜值相当高的那种好看。

任裘沉稳英俊,苏尧霸道帅气,如果一个女生长时间跟他们两个人相处,指不定会产生什么感情。

但是薄颜没有。

嗯。

薄颜眯起了眼睛,像是在想什么人一样,因为我见过……在我眼里比他们更好看的人。

所以眼里只容得下那一个人了,再也装不了别人。

哪怕这个人,在外人眼里,甚至还没有任裘和苏尧二人来得好。

荣楚没说话,隔了好久,他身后揽住了一边薄颜的腰。

薄颜没反抗。

你这次回去,是为了这个人吗?不是。

薄颜的睫毛颤了颤,迅速否认,不……我是为了我自己。

说完这话之后,荣楚也不再说别的,两个人沉默,就这么坐在一起看着对面玩得异常开心的一堆人,像是和这样欢乐的气氛抽离了。

抽离了,隔绝开来,才能够让他们这样沉默又冷漠。

结束的时候,薄颜最开始走出了酒吧的门,头也不回,一头扎入了外面的黑暗中,苏尧在背后喊她,薄颜!薄颜总算停住脚步,但是依旧没回头。

身后一帮朋友走出来,也纷纷喊她名字。

月光下,夜风吹动了薄颜的头发,薄颜没回头大抵是因为,她清楚知道自己这儿眼眶是红的。

吸了吸鼻子,薄颜背对着他们摆了摆手,好啦,各回各家啦,感谢你们过来捧场,我的伙计们。

Yuki和荣楚,你们俩也不用来送我了,任裘和唐惟会一路照顾我的,所以,朋友们,我要走啦,下次再见。

她学会了先行离开说完这话,薄颜把朋友留在原地,就一个人继续往前走,她现在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不再是如同以往等着别人将她抛弃。

她学会了先离开。

哪怕自己现在可能会因为不舍得而导致掉眼泪,但是也要先离开,再不堪,都不回头。

苏尧跑了几步追上去,薄颜,你走慢一点——任裘跟在薄颜的身后,望着她渐行渐远,眸框将这定格成一幅静止的画面。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苏尧,薄颜。

成为了一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三人行。

从很早很早开始,就是这样,薄颜往前走,苏尧在后面追,而他,就缓慢步行在他们身后,看着他们的身影闪动,目送他们走。

对于苏尧来说,任裘就是一个很靠谱的大哥哥,他比他大两岁,所以在任何事情的考虑上,任裘想得都会比苏尧周到一点——但凡苏尧遇到了什么自己觉得头疼的问题,都会去找任裘请教。

可能潜意识里,苏尧已经把任裘当做了自己人。

的确薄颜这两年,都有着任裘的帮持,所以苏尧也是感激任裘的,没有他,可能薄颜还在阴影里走不出来。

但是苏尧更在乎的是薄颜。

可能他自己都没有发现,但是任裘看得清清楚楚,他到底有多在乎薄颜。

这种在乎,早就已经超过了所谓的户口本关系,凌驾在了亲情之上。

叹了口气,任裘推了推眼镜,他似乎已经习惯了在三个人里面扮演那个靠谱的大哥角色,所以也一直宠溺纵容他们两个,不管是薄颜,还是苏尧。

要是……要是能一直持续这样子就好了。

任裘近乎无意识地喃喃着,被跟在后面的荣楚听见了。

任裘听到了后面猝然停住的脚步声,回头,镜片后面的眼睛一下子变得无比凌厉,和刚才看着薄颜背影时的眼神截然不同。

我听到了。

荣楚不闪不躲,也走上去,光明正大地承认了。

任裘推了一把眼镜,卸下了温柔的伪装,摆出一副冷笑来,所以呢?你是以什么身份陪在薄颜身边的?荣楚开门见山地直接质问,这样的行为让任裘有些意外,但是,他并不惊慌。

荣楚继续道,苏尧是薄颜的弟弟,这个我知道。

那么你呢?非亲非故,又为什么……会成为薄颜身边如此重要的人?并且还想要这样的情况一致持续下去?任裘挑眉,眉目凛冽,你是在质问我?荣楚也笑,笑得高深莫测,你觉得呢?我觉得?任裘的声音一下子沉了下来,我觉得我没必要跟一个毫无关系的外人,来描述我和薄颜的事情。

苏尧喜欢薄颜,这我看得出来。

荣楚没有去管刚才任裘将他形容成了外人,也不恼怒,只是耸耸肩膀,男人的五官出奇得精致,他道,但是你——你看薄颜的眼神……任裘猛地攥紧了手指。

比苏尧看薄颜……荣楚停了停,继续道,还要浓烈。

若能一直维持原状任裘的瞳仁狠狠地缩了缩,这样的表情变化看在荣楚的眼里,男人一下子便笑了,果然……你……不管你怎么说,我都不会给你答复的。

任裘单手插兜,站立在荣楚的对立面,第一,你也不是薄颜的什么人,没必要回答你这种问题。

第二,我做事,不必向你汇报,我对薄颜的感情,你也不用知道。

荣楚低头,隔了许久缓缓笑出声来,我不是薄颜的什么人?任裘身体猛地一僵。

算了,既然你不想告诉我,我也不会告诉你我和薄颜的关系。

荣楚咧嘴笑了笑,那笑容无端地让任裘有一种熟悉又恐惧的感觉。

不……为什么?为什么他会如临大敌?任裘觉得自己应该足够成熟理智了才是,可是为什么……在眼前这个男人身上,感觉到了被压倒性的气场?身体的反应让任裘有些震惊,可是震惊之余,他很快想到了什么,呼吸猝然加速。

如果是这样的话……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荣楚……他的身份是……任裘原本放在口袋里的手指猛地攥成了拳头,他盯住荣楚,你要是敢碰薄颜一下,别说苏尧,我也饶不了你。

饶不了便饶不了,说得好像你能拿我怎么样似的。

岂料荣楚毫无畏惧,随后他转身,总之,和你的话就这么多,也不用说太多,这次时间紧急,没准下一次……他拖长了音调,我们还会再见的。

任裘整个人都紧绷着神经,荣楚却转身随着薄颜的朋友一起反方向离开了,留下任裘一个人在空地上站了好久。

站了好久,任裘猛地倒抽一口凉气。

他一直以来,一直以来都在让他,苏尧,薄颜三个人的关系维持着一个原状。

薄颜需要他们,苏尧需要他们,他……他也愿意被人需要着。

可是……可是一切的平衡都很有可能被人打破。

他们之间的三人行……很可能就要走到尽头。

任裘想起了自己刚刚脑海里闪过的那句话,要是能一直保持这样就好了。

薄颜就这样没心没肺又无忧无虑地笑着,苏尧就这样脾气暴躁但是傲娇体贴地追在薄颜身后,而他,就像个家长一样,笑着盯着他们的背影,无奈地摇摇头再慢慢跟上去——若是一切能维持原样。

不,荣楚的出现打破了一切。

任裘没说话,跟上了薄颜和苏尧的步伐。

苏尧见他这么久才到停车库来,有些意外,你刚刚去干嘛了?我记得你不是跟我们一起出来的吗?任裘当然不会说是因为路上和荣楚交谈导致耽搁了,随便找了个借口,又折回去里面上了个厕所。

哦,我知道了,是喝多了吧,哈哈。

苏尧笑着拉开车门,我刚刚看见你被一个黑人小姑娘灌了好几口酒。

哈哈。

任裘也跟着笑,只是镜片后面的眼神逐渐看不清楚了。

上了车,他们喊了一个代价,任裘做副驾驶,薄颜和苏尧在后排,薄颜道,回家。

回家。

罢了罢了已经梦醒回家这个词语,薄颜已经多久没说出来了呢。

如今终于能够光明正大地说出这两个字了。

在国外一个人漂泊了太久,久到听见回家这样的字眼,都有一种热泪盈眶的冲动。

薄颜吸了吸鼻子,看见任裘坐在前面沉默,她问道,你的心情不好?嗯?任裘没想到薄颜能够察觉他现在复杂的心情,有点意外,随即男人推了推眼镜,这是他的习惯性动作,然后笑道,没事,就是刚刚在思考一些问题。

什么问题?薄颜看了一眼身边的苏尧,然后将头转回来,继续和任裘聊天,是不是在猜荣楚是谁?任裘一惊,随后他脸上露出了一种难以用语言形容的表情,就像是释怀,又像是无奈,又带着深沉的纠结,他道,薄颜……你真的变了很多。

是啊。

薄颜抬头看着车顶,像是出神了一般,近乎无意识地喃喃着,我也觉得我自己变了,我甚至不知道该拿自己怎么办。

有些时候,选择了一条路,一旦踏上去,就难以回头。

唐惟这条路,薄颜已经一个人走到了死心塌地的地步,现如今的她,又一个人迈向了什么方向呢?任裘从前方将头转了回去,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就这么说了一句,薄颜,你不用变,你就保持着原样就好了……不要变。

哪怕……她还是当年那个胆小温柔的小姑娘。

任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心底里会有这么龌龊的念头,他甚至宁可薄颜还是当初那个薄颜,打从心底里小心翼翼地畏惧着唐惟的那个薄颜。

如果还是那样……该多好。

他知道自己这样的想法很卑劣,薄颜现在变勇敢了,想开了,有自己独立意识了,对谁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可是……可是……任裘的手一下子猛地攥成了一个拳头,坐在后排的薄颜看不真切前方副驾驶座的任裘到底是什么表情,只是盯着车椅的背,却不知道任裘脑海里到底经历着什么样的惊涛骇浪。

深呼吸了一口气,任裘还是扯出一副笑脸来,好了,我没事,你别担心,荣楚的事情……你要是不愿意,不说也没关系。

薄颜以为任裘是真的没事,也跟着笑,她现在的笑带着一股放肆和无畏,到底是长大了,想通了,放过唐惟,也放过自己了。

这天晚上车子无声无息地开回了薄颜国外的公寓里,她到了家就抱了两床被子出来,你们俩又要惯例打地铺了。

习惯了。

苏尧嘟囔了一句,反正我俩过来就没有一个好点的待遇。

打地铺已经是最高级别的待遇了,小少爷。

薄颜上去弹了弹苏尧的脑门,怎么,你还想要什么?我去给你们俩开两间五星级酒店吗?怎么可能,我没钱。

我没钱三个字,她说得无比顺畅。

苏尧愣住了,随后少年眼睛眨了眨,微微瞪大了,有些错愕地看着薄颜。

姐……分明是苏家大小姐,却在尘世间吃透了苦,在国外一个人打工一个人兼职,一个人考入最高级学府,一个人拼命跳级读完了功课。

苏尧不敢去想,不敢去想在这期间……薄颜受过多少委屈。

受了多少委屈,才能够练就她如今这副看起来刀枪都不入的模样。

她应该也不会说的吧。

低头自嘲地笑了笑,苏尧轻声道,傻子……嗯?薄颜在给他们俩打地铺,忙着抖被子,没有听见苏尧一个人说了什么,就转过头来,你在偷偷说什么?我怎么感觉是在说我坏话?对,就在说你坏话。

苏尧面上一红,随后咬牙切齿道,说你像个傻子!没头没尾地骂我干什么?薄颜撸起袖子,你敢挑衅本小姐了?真是没大没小啊苏尧,看来是想吃苦头了!姐弟二人像是真的要打架一样闹腾着,任裘笑着站在一边,默默地帮薄颜把剩下的被子铺好了,等到他俩停下动作,回头去看的时候,任裘已经将枕头都放上去了。

你看看任裘学长,再看看你。

薄颜过去掸了几下床单,一个就是倍儿靠谱的成年帅哥,而你——就是自以为是十八岁成年了事实上还特别幼稚的小孩子!任裘听了这话当时就笑了,苏尧抓狂,薄颜你什么意思!我保护你保护得不够吗!你保护我?薄颜跟听见笑话似的,回头揶揄道,咦,不是任裘学长保护我吗?苏尧一听这话,气得头发都要竖起来了,好你个白眼狼!下次出事你试试我还会不会来帮你!切!这一晚上注定不会太平,苏尧和任裘都钻进地铺里的时候,薄颜还在化妆镜面前撕面膜。

不用贴了,你皮肤不是挺好么……整天化妆干什么……苏尧嘟囔着,真搞不懂女人为什么要化妆,化了给谁看?每一天都打扮得跟要相亲似的,走在街上吸引男人注意吗?你这就是直男了。

薄颜撇撇嘴,将撕下来的面膜丢进垃圾桶里,然后对着苏尧说道,首先,我这个是护肤,不是化妆。

其次,不要想当然,搞得好像我们女孩子化妆就是为了引起你们男孩子注意一样。

不好意思,我们女孩子化妆,就是为了自己看着好看而已。

你可千万别把自己当回事。

苏尧被薄颜这个话说的一顿,随后声音都闷闷的,你思想前进了很多。

薄颜原本打算去拿乳液,伸手的过程中停住了,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似乎看到了两年前那个无知又可悲的少女。

镜子里外两张面庞重叠,她在一瞬间,感觉自己站在了过去的对面。

很想抱抱那个眼神里盛满了痛苦的少女,跟她说,对不起,跟着自己,吃了那么多委屈。

如果当初唐惟这场梦,能早点醒来……薄颜低头笑了笑,罢了罢了,已经梦醒了。

唐惟生日全城皆知两天后,薄颜坐上飞机,苏尧和任裘的位置在她旁边,三个人一同在机舱里搭乘飞机划过天际。

看着窗外擦过去的白云,薄颜缓缓闭上眼睛。

白城……我回来了。

当日的白城,正有一件轰动朋友圈的大事在筹备中。

但凡家里稍微有点关系,或者有点资产的人就会发现,他们共同圈子里有同一个消息正在疯狂传播。

那就是,薄家的独生子,那个年纪轻轻但是权利滔天手段果决的唐惟20岁生日就在今晚!白城海城两个城市里,所有有头有脸的大人物都被邀请过去参加唐惟的20岁生日了。

真是大排场啊……果然是有钱人,听说这个唐惟很厉害?你知道当年吗?他年纪很小的时候,就已经读完了高中所有的课程了,现在接管了他爸爸的公司,做得不比他爸爸差嘞!这么聪明?有钱人家的基因就是优秀啊,小孩子生出来都和别人不一样……不过他爸爸是谁?这你都不知道?薄夜啊!大名鼎鼎的薄夜啊!薄家大少,你说这几座城市里,能有几个姓薄的?嘶——真的假的?那唐惟为什么姓唐?不应该是跟着薄夜的姓吗?听说唐惟生出来那会,他妈妈和薄夜闹矛盾很厉害,一个人带孩子,这孩子啊,就跟他妈妈姓了。

现在父母复婚了,不过薄夜宠他老婆宠得厉害,连姓都不在乎,反正唐惟身上流的血是薄夜的,姓跟着妈妈姓也无所谓嘛。

都21世纪了,现在不是很多人家孩子生出来,父母谁的姓好听跟谁嘛?人们思想都开放了,想得通。

这倒是……不过,我怎么好像感觉有点忘记了?薄夜的老婆是谁来着……姓唐……唐诗啊!哎哟,你真是!唐诗啊,当年那个当家大小姐!哦!!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我记得唐诗可漂亮了!嘿嘿嘿……不要脸,连薄夜的老婆都敢肖想?话说你知道唐诗多厉害吗,她一个女人,工作本事不输给男人,也就薄夜hold住配得上。

我们这种**丝就别想了,人家儿子都比我们强。

各种议论在人群中疯狂散播开来,然而当事人却并没有什么所谓,坐在别墅里,唐惟看了眼朋友圈,随后关掉手机。

哟。

榊原黑泽站在唐惟别墅的落地窗前,看着唐惟一脸冷漠的样子,笑着挑了挑眉,这两年他学会了唐惟他们国家的语言,所以现在哪怕不用外国语交流,也毫无压力,你现在很淡定嘛?晚宴还有多久?晚上八点开始,现在还早。

唐惟淡淡地说了一句,眉梢一挑,凛冽的锋芒便从眸中闪出,他看了眼窗外,勾唇笑了笑,五官愈发地出挑漂亮,低沉地说了一句,来了。

谁?榊原黑泽跟着一起看向窗外,随后看到了门口停下来一辆十分嚣张的跑车,下一秒,有人从里面把车门打开,大长腿轻轻松松迈了出来,而后直起身子冲他们打招呼。

这家伙……唐惟单手插兜站在落地窗前笑,外面来客到了唐惟别墅门口,就跟到了自己家门口似的,无比熟练地上前拉开门,潇洒地倚着墙打了个招呼,哟,想我没?滚蛋啊。

榊原黑泽上去捶了他一拳,你也居然赶得回来,我服。

徐圣珉露出一个笑容来,我可是放了两个妞儿的鸽子,临时买飞机票狂奔回国的——唐惟,我够不够意思?不够意思。

唐惟摇头,站在那里就如同少年帝王,他的气质已经出落得相当成熟,桀骜又乖张的眉目比当年他的父亲薄夜还要令人惊艳。

唐惟咧嘴笑,你应该把那两个妞儿带过来一起,这才算够意思。

禽兽啊。

徐圣珉乐了,狠狠一拍自己的大腿,你TM不早说,我老早就想这么干了,但是感觉唐少爷您看着像是有些高冷,还怕您吃不消呢。

唐惟跟听见笑话似的,冷笑两声,吃不消?徐圣珉找死一样,故意凑上去,是啊,毕竟你懂得——国外的妞儿……啧,火辣,带感。

说到这里,徐圣珉上上下下看了唐惟一眼,随后幽幽的说到,所以我觉得嘛……你这样叼了吧唧不爱搭理人的,就应该配一个柔柔弱弱的小白兔,那种看了就让人想往死里蹂躏她的。

至于热情奔放的外国妞儿,就交给我好了。

徐公子就是他妈不想介绍女人给你。

榊原黑泽一边乐了,我算是听出来了,他想一个人独占!不要脸。

唐惟挑眉嗤笑一声,胃口这么大,也不怕哪天身体出毛病。

你这话说的。

徐圣珉高扬着瘦削的下巴,不可能的,我身体好着呢,话说今晚你都邀请了谁?唐惟在手机上发了一份电子版的guest给他,徐圣珉上下看了一眼,啧,你还喊了蓝七七?怎么了?三个人都在沙发上坐下,榊原黑泽掏出烟丢给他们,唐惟没抽,放在一边。

不到最烦的时候,唐惟不抽烟。

徐圣珉和榊原黑泽对视一眼,兄弟二人笑了笑,便自顾自点燃了烟。

看着烟雾缓缓地升腾而起,唐惟才幽幽地问道,你和蓝七七有过节?没有。

徐圣珉耸耸肩膀,就是好奇你怎么喊她了,你认识她?她爸爸跟我父母的关系很好。

唐惟没有遮遮掩掩,所以于情于理,都要邀请一下她。

哦,你说蓝鸣?徐圣珉想了想,从脑子里翻出这个名字,这都是上一辈那些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人物了啊。

嗯。

唐惟默默地给他们递过去一个烟灰缸,怎么了,对蓝七七有兴趣?需要我帮你搭桥拉线吗?可别,我说真的。

徐圣珉乐了,我和蓝七七从小一起长大的,她那脾气就是欠揍,得亏是蓝家大小姐,不然出去被人打死无数回了。

想起了她是否改变是吗?唐惟意味深长地笑,不过,你这话没错。

蓝七七性子的确嚣张了点。

没办法啊,家里老爸是蓝鸣,我要是她,我也横着走。

徐圣珉说这话的时候特别不要脸,不过你知道吗?蓝七七先前出国留学了一趟,我有阵子没见她了,不知道脾气收敛了没有。

不知道为什么,听见出国这两个字的时候,唐惟脸上的表情变了变。

他隐约想起两年前任裘对他说的话,他说,唐惟,薄颜去国外留学了,她想撇清楚跟我们的关系,以后啊,就随她去吧。

随她去吧。

说得好听是随她去。

说的直白点,就是老死不相往来了。

薄颜怎么样,都和唐惟无关了。

这段回忆被徐圣珉嘴里无意的出国留学四个字给措不及防地勾了出来,唐惟喉结上下动了动,刻意去忽视自己加速的心跳,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无所谓,早就老死不相往来了,两年不过短短一瞬间,不见就不见,一辈子都行。

唐惟觉得,薄颜走后自己毫无任何变化,世界还在运转,生活还在继续。

除了最开始稍微有些不适应以外,再也没有别的突发情况发生。

他甚至能把最开始的不适应理解为,因为毕竟和薄颜生活了那么久,加上从小一起长大的,很少离开对方的视野,现在薄颜一下子和他们脱轨了,他才会不适应。

他总是如此冷静理智地判断一切,甚至可以清晰地面对自己有些时候的冲动,然后平缓地过渡下来。

唐惟最可怕的地方就在于,他比一般的成年人,还要能够真实地面对自己。

他接受了自己并不是个好人,或者说自己内心本质其实就是个三流货色的人渣,所以也无所谓。

把自己看清楚就好了,他也不稀罕真的做什么完美的人。

可是唐惟回想了一下刚才徐圣珉说的话,想起了他那句,你这样叼了吧唧不爱搭理人的,就应该配一个柔柔弱弱的小白兔,那种看了就让人想往死里蹂躏她的。

的话,眼神不自觉深了深。

说起小白兔,脑海里不自觉出现了一张脸。

一张柔柔弱弱,眼神无辜的脸。

唐惟的喉结上下动了动,控制自己这会儿不要去想那个女人,两年前就已经看清楚她是什么人了,现在想了又能做什么?薄颜会改变吗?唐惟看向窗外,榊原黑泽发现了他在走神,问道,还有人要来?嗯。

唐惟淡淡地应了一句,任裘也是今天的飞机?真的假的?榊原黑泽露出了一个激动的表情,任裘也要回来?他不是最近在国外吗?是啊,在澳洲。

唐惟回神,转过头来看自己两个好朋友,也是临时赶过来替我过生日的。

得了,原来咱们唐少爷根本不缺人爱。

徐圣珉故意说道,我说我出现的时候你怎么一点儿也不激动呢,原来特意来看你的不止我一个,怪不得不稀罕。

骚话连篇。

唐惟怒极反笑,今晚你等死吧。

渣男语录都记下来哟,怎么?徐圣珉听见唐惟这个话,也跟着笑了,是想喝酒灌死我?你猜。

唐惟眯起那双桀骜的眼睛,要笑不笑地盯着徐圣珉的脸,随后收回目光,继续玩自己手里的手机,你们等下跟我一起过去?还是等开始了来?哦对,你是主角,一般要提早过去。

榊原黑泽想起来了这件事,思考了一会道,我们跟你一起去吧,反正我们几个也不是外人对不对?正好帮忙看看场地。

可以。

唐惟给管家发了个消息,那我让司机准备六座商务车。

唐少爷出门真是大排场。

徐圣珉逮着一个点就要损唐惟,我们可真是比不上。

徐公子请不要扮猪吃老虎了。

唐惟丢过去一个眼刀,再逼逼,小心今晚喝到吐。

晚上六点,唐惟等人提前到了W酒店的会场,随后进去看了一圈,里面已经有工作人员在忙着搭建今晚过生日的宴会场地,各种鲜花花束和墙纸被他们端进端出,还有人满场地跑着找地方放自助糕点。

这场地租了多少钱?徐圣珉一边走过去,对着女服务员抛媚眼,一边上前搭了一把唐惟的肩膀,W酒店可不便宜。

唐惟勾唇一笑,像是无所畏惧,不知道。

徐圣珉一顿,就听见唐惟继续道,反正是我家开的……至于花多少钱,那我就不在意了。

这小子真是富到爆炸啊混蛋!简直是人生赢家!徐圣珉咬牙切齿,给你装了一个**。

我有的是资本装逼。

唐惟停住脚步,指着前方一大片空白场地,今晚这边是主舞台,然后下面我会放VIPtable给你们,大概有十来桌,毕竟我爸爸的几个生意上的朋友也出于面子和交情的问题一起邀请了。

不过放心,我们这桌一定是最大的。

必须好么,我们可是主要人物啊。

徐圣珉道,晚上嘉宾对接是谁做的?林辞叔叔帮我做的。

唐惟带着他们兜了一圈,进出就这一个门,所以进来的时候要带个手环,而且受邀者必须出示邀请函,否则不给进。

进去了就必须带上手环,要出去的时候就给门口的保安看。

真是严密,还必须要手环。

榊原黑泽在一边默默地吐槽,你这个排场都可以比上大明星了。

明星?唐惟咧嘴笑了,眼里锋芒毕露,我对明星这种角色没什么兴趣,非要说的话……我更喜欢掌控明星。

当幕后神秘老大。

他这个属性简直和他当年的父亲一模一样!对了,到时候蓝七七喊来坐一起吧。

唐惟挑眉看了徐圣珉一眼,你没意见吧?徐圣珉一脸懵逼,关我什么事?我能有什么意见?你干嘛问我?哦——你不是说蓝七七脾气不好么,我怕你和她吵起来。

可别,我压根儿不敢跟她吵架。

因为我只要嗓门一大,她那个当兵又当官的爹就一下子站起来了。

眼神那个可怕,感觉能分分钟把我揍扁。

听徐圣珉这个描述,唐惟想起了蓝鸣,噗嗤笑了一声,蓝鸣叔叔有这么可怕么?你居然还能如此平静喊出蓝鸣叔叔这两个字……徐圣珉一脸吃惊,你不怕他吗?我感觉蓝鸣比我爹还可怕。

对外人来说蓝鸣叔叔可能的确很可怕。

唐惟耸耸肩膀,不过他以前很照顾我和我妈咪,我们关系没那么生疏,所以可能亲近点。

敬你是个狠人。

徐圣珉拱拱手,能跟蓝鸣那种档次的人亲近的,一般都是社会大哥。

唐惟笑得特别开心,是你自己太浪了,看脸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人,所以蓝鸣叔叔自然提防着你骗他女儿。

乱讲,我怎么就不是好人了。

徐圣珉指着自己的脸,拉住了榊原黑泽的衣服,黑泽,你看看我,我不像好人吗?老子这么帅一张脸……所以看着就是那种拈花惹草的。

榊原黑泽说得更加直接,看了徐圣珉的脸好一会,他道,骚里骚气浪来浪去,整天都有小姑娘围着的那种男人。

……徐圣珉被榊原黑泽这番话说得差点一口气喘不上来,随后咬牙切齿看着榊原黑泽,你认真的?认真的,你就长着一副花花公子的脸。

榊原黑泽跟唐惟对视一眼,两个人都乐了,何况你性子太开放了,作风不良,所以当家长的都提防你。

我怎么感觉从你嘴里说出来的我……没一句好话啊……徐圣珉纳闷了,长这么帅,不出去和小姑娘谈情说爱,多浪费我这张脸啊。

所以——我这样是造福社会,你懂吗?渣男经典语录。

唐惟对着榊原黑泽道,听到没?记下来。

滚蛋啊你们俩损友!唐惟——闹到一半,门口传来了声音。

唐惟转过身去,看见任裘站在那里喘着气,我……我去了你家一趟,没人,就猜到你们提早到这里来了。

哟!任大少爷!榊原黑泽上前给了任裘一个大大的拥抱,听说你也是国外赶回来的?真是辛苦了。

倒是你,这阵子长期待在我们国家吗?任裘和榊原黑泽击掌,我累死了,下了车就从机场狂赶过来,先去了酒店一趟,然后就直奔你家。

结果你家没人。

我们当然是得提早来了,话说你——唐惟顿了顿,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你去酒店干什么?任裘表情一僵,他犹豫着要不要把薄颜回国的事情告诉唐惟,可是这个念头从脑海里闪过的时候,他还是选择了保密。

随后他推推眼镜,摆出惯有的温柔笑容来,安置一个朋友,一起回来的。

唐惟挑眉,你在澳洲有什么朋友?人家任公子家大业大,国外哪里都有朋友,就你一天天查户口瞎鸡儿问。

徐圣珉过去拍了拍任裘的肩膀,我还以为苏家那小子会跟着你一起来呢,毕竟你跟他关系看起来好像不错的样子。

薄颜要来不会出事说起这个,任裘的表情变了变,苏尧这会儿在酒店里陪着薄颜一起聊天呢,毕竟薄颜刚回来,一时半会国内还有点陌生,所以要个人陪着。

但是他总不能说苏尧去陪薄颜了吧,哪怕是要引起轰动了。

正想着怎么找理由,榊原黑泽就在一边插嘴,唐惟,你今儿是不是也邀请了苏尧?真假?唐惟这人这么记仇,会邀请当初要和他大家的苏尧?都说了……妈的,碍于面子好么!唐惟啧了一声,烦躁地皱起眉头来,但是哪怕是皱眉头的样子,也是极为好看的,他道,他爸爸苏祁当初照顾我不少,所以——哪怕他不是苏祁亲生的,但是在苏祁户口本上,名义上是苏祁的儿子,我就得邀请。

徐圣珉沉默一会,看着薄颜的侧脸,像是感慨一样说了一句,唐惟,你20岁,过得比30岁还要累。

这句话,让唐惟原本成熟理智的表情彻底僵在脸上。

所有人都觉得,有钱人的生活快乐,有钱人的生活奢华,在底层的人不停的抬头仰望站在顶层的那群拥有一切的掌握大权者,却不知道,这样的地位,也付出了无数的代价。

唐惟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就接受了相当多的精英式教育,在别的小孩子开开心心度过童年的时候,他在和自己争斗,在不停的超越原本属于自己的维度,等他成年了,又从这个圈子跳出来,彻底迈入全是老谋深算的成年人场所。

他还年轻,20岁这个年纪,正常情况下,应该在大学和自己的好朋友们熬夜打游戏,通宵在网吧,等到快考试了就拼命复习功课,考试一过就又是放飞自我——兴许也有可能谈一个大学女朋友,为了爱情风风火火吃醋,却也是年轻人才有的态度。

但是唐惟都没经历过这一些,在他的人生阶段里,很多该经历的事情,他没有选择看一眼,而是直接跳过去了——他没得选,他只能往上走。

所以他不懂,在后来的日子里,他明白了,这些他不懂的,其实也是他不需要的。

所以,丢掉就好了。

站在这个位置上,就得付出一些代价。

背负着薄夜儿子这个名声,他必须比薄夜更加出色。

所以……连自己的生日……都不能开开心心过。

原本他完全可以凭着自己的喜好,来含一些玩的要好的朋友一起参加生日聚会,出去唱个歌,或者在自己家里开轰趴,做一桌子好菜,但是现在,他的生日却在W酒店,被人关注着,被人注视着,就连请来的人,都不是出于他自己的意愿。

而是出于交情,关系,和面子。

徐圣珉拍了拍唐惟的肩膀,今天结束后,明晚我们大家去找个好玩的地方,再给你补一次生日吧。

说实话,你这个生日太不像样了,喊来的人有的根本不是认识,只是你爸爸生意上的合作伙伴——我最烦这种人了。

唐惟听到徐圣珉的话,轻轻地点了点头,再说吧,其实我没多看重这次生日,权当是一次上流社会的晚宴好了。

他已经不在乎自己的生日到底喊谁来了。

好像他希望看到的人……也并不在这里。

唐惟的心脏猛地就瑟缩了一下,就如同踩空一级楼梯导致心脏剧烈跳动,紧跟着血液逆流的感觉出现在他身体里,唐惟晃了晃,记忆中似乎听见了谁的声音。

两年前,他18岁的时候,似乎从很早开始,就有人每年都惦记着他的生日。

小哥哥,生日快乐。

唐惟哥哥,生日快乐。

唐惟,生日快乐……生……生日快乐。

唐惟猛地攥紧了拳头,他想靠着这个来控制住自己不要继续去想的冲动——但是晚了,那张脸已经直接跳进了自己的脑海里。

薄颜。

唐惟深呼吸一口气,眼里掠过惊涛骇浪,如同一场暴风雪摧刮,浩浩荡荡。

只不过过个生日而已……唐惟垂下眼睛,无所谓的。

他不知道是说给谁听。

只是,他唐惟,身份和别人不一样,所以牺牲自己的生日,也没有什么所谓。

任裘察觉到了唐惟的情绪波动,镜片后面的眼神缓缓深了下去,隔了好久,他随便找了个话题,等下八点开始,我们坐哪里?桌子好像还没摆好。

嗯,现在正在撘场子,等下开始了,人多我可能照顾不过来,所以你们直接做到最中央的一张大圆桌就好。

另外几个人点点头,随后看着唐惟一个人走到了场地边上的导演旁边,大概是在和导演说今晚生日的先后流程,做朋友的互相看了一眼,摇了摇头,随后走出了场地。

晚上八点,薄家大少爷唐惟的生日准时开始。

薄夜今天穿的人模狗样的,站在门口帮着唐惟照顾客人进来。

哟,你一把年纪了还在这里耍帅。

苏祁穿着一身白西装进来,今天的主角可是你儿子。

怎么了,我养出来的,老子骄傲!薄夜过去丢给苏祁一根烟,你今天没带你儿子苏尧过来?不是邀请他了吗?我儿子忙着陪我女儿。

苏祁往里面看了一眼,把薄夜拉到一边,我跟你说,今天管好你家小畜生啊,我女儿回国了。

不是……你女儿跟我儿子有什么——薄夜说到一半就惊了,立刻压低声音,对着苏祁道,要命啊,不会薄颜当初出国是受了唐惟的打击吧?苏祁的眼神表达了一切。

混账东西……回去我就教训他。

薄夜刚想往里走找唐惟问个清楚,就被苏祁抓住了,你冷静点,小孩子的事情,我们别老端着大人的架子去压他们,他们之间说不清楚的。

颜颜现在应该也没以前那么缠着唐惟了,等下苏尧带她过来,应该不会出事。

应该……不会出事……这话说的薄夜和苏祁两个大人心里都没底气。

徐瑶出现多会演戏任裘往外看了一眼,看见了门口正在交谈的苏祁和薄夜,他皱了皱眉毛,镜片后面的眼神逐渐变得有些深邃。

薄颜……如果真的来了,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呢?此时此刻,W酒店的会场热闹非凡,到处都有各个地方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各种名门贵公子和富商互相见面打招呼,还有的抱着想要约会别家名媛的念头过来参加这次宴会,只想认识更多有钱人,让自己的圈子更加往上靠。

来来往往的人都各自抱着各自的心思,难怪徐圣珉会说唐惟这场生日过得太不像话——因为他的生日就已经像一场心思不纯的晚宴,来这里的人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过来,而不是真心来祝贺唐惟生日快乐的。

不过饶是如此,表面功夫还是要做,进来的人都会端着饮料过来跟唐惟说几句话,唐惟遇到了好多自己根本不认识的人,却还能一脸冷静地跟别人笑脸相迎,他的内心已经老练到了什么地步呢?他20岁的生日,变成了一场大型的社交。

此时此刻,门口传来些许骚动声,唐惟有些吃惊地转头过去看,看到了门口有一个女孩的身影走进来。

喉结上下动了动,唐惟眼睛微微瞪大了,连着一边的任裘都有些吃惊,薄颜这么早就来了吗?可是等到那人走近,所有人激动的心情恢复到了平静。

徐瑶穿着白色抹胸礼服,踩着一双小巧的高跟鞋,一步一步走到了唐惟面前。

随后偏了偏脑袋,她轻轻笑了一声,我来晚了,不好意思。

原来是徐瑶。

任裘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唐惟的眼神深了深,而后摆出一副客套的笑容来,没事。

今天客人多,招待不周……你忙你的,我没事。

徐瑶一听到唐惟说这个话,就仿佛是为了显示自己的贤惠和贴心一样,马上对着唐惟笑得温婉,看在一边的人都对他们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她想要在众人面前表现出自己和唐惟关系不一般的模样。

于是现在,她做到了。

唐惟并不讨厌她,或者说,这几年,她是在唐惟身边待的最久的女性。

在徐瑶心里,总是有一份坚信,坚信自己对于唐惟来说一定是有地位的。

不然按照唐惟的个性,早就把她像敢薄颜一样赶跑了不是吗?这个小姑娘是谁呀?怎么能跟他们这么亲近?听说话语气,好像和唐少爷挺有故事的……能直接走到唐惟身边的女人,当然不是普通人了。

那不是徐家千金吗?徐瑶转头看向徐圣珉,随后也喊了一声,哥哥,晚上好。

徐圣珉皮笑肉不笑地呵呵了一声,阴阳怪气地说道,承受不起啊,徐大小姐。

他们兄妹二人的关系并不好。

徐瑶听见徐圣珉这话,眼里一下子多了几分委屈,可是她又忍住了,转头看了眼唐惟,泫然欲泣地说,哥哥,今天是唐惟生日,我们就不要闹变扭了好不好?听听,他的妹妹多会演戏。

徐瑶假扮薄颜言行徐圣珉几乎是没有多想,就在那里立刻出声和徐瑶回呛,闹变扭?你在开玩笑嘛?我都不屑和你闹变扭。

徐瑶听了以后,眼里像是有眼泪水一样,饱含着各种委屈,看了让人打从心底里就特别心疼,她对着徐圣珉道,哥,我们好好的,可以吗?她和徐圣珉,不是一个妈生的,虽然都是徐家的人,但是他们的父亲,也就是徐家的老爷并不专一,在外面有无数的女人,这也就导致了徐瑶和徐圣珉同父异母的状况。

徐家内部,各种后代明争暗斗,所以徐圣珉对于和自己同血缘的徐瑶自然没有好脸色。

毕竟徐瑶终究是要和自己抢徐家财产的人。

想到这里,徐圣珉的表情更难看了,话说,你今天受邀了吗?徐瑶抿着唇,像是受了极大的伤害一般,这个表情让唐惟有些恍惚。

他分了分神,猛地想起,这样的表情,曾经也经常出现在另外一个女人的脸上。

她在收到了语言打击的时候会这样安安静静地退到一边,一个字都不替自己辩解,就用这样的眼神望着你。

徐瑶难道是……在扮演薄颜吗?唐惟一下子拉回了自己的意识,而后看着站在自己身边的徐瑶,她从一开始出场到现在,目的就很明显——要的就是唐惟身边的位置。

除却唐惟的几个好朋友,在场剩下的人里,似乎除了她,也没人再敢这样直接凑上前了。

好了,圣哥,你也别老是欺负小姑娘。

榊原黑泽随便打了个圆场,然后笑着看向一脸紧张的徐瑶。

徐瑶很好看,他承认,只是眼前这个小姑娘,让他觉得有点怪异。

像是,所有的一切,一举一动,都是刻意装出来的异样。

话说徐瑶。

顿了顿,榊原黑泽道,你今天特意打扮过,好看很多啊。

任裘在边上还是那副谁都看不懂的高深莫测笑意,推了推眼镜,他老好人一样掺和着,礼服挑了很久吧?徐瑶害羞地低下头去,耳边传来了大家的夸奖声。

能和唐惟他们玩得好的,肯定也是很不得了的人。

这小姑娘穿着打扮,就是一身贵气。

徐家小姐,排场当然不小了。

看来,这唐家和徐家,以后怕是有喜事了啊。

听到这句话,徐瑶的脸更红了,她下意识伸手挽住了唐惟的手臂来打消自己的羞赧,唐惟先是身体一僵,可是僵硬过后,他没有将徐瑶甩开。

徐瑶猛地深呼吸了一口气。

唐惟……唐惟没有拒绝她!心脏剧烈跳动着,她心想难道自己今天成功了吗?因为她好好打扮了,所以唐惟终于……终于对她开始注意了吗?陪在唐惟身边这么多年,她要的就是这样的结局,她紧紧跟在唐惟身后,让人总是觉得她和唐惟是一对。

郎才女貌,天生般配。

而唐惟本人也生性冷漠,很多时候懒得去解释,这就更加纵容了流言的传播——导致现在大家都会默认,徐瑶就是唐惟的女人。

唐惟。

听见有人喊自己,唐惟抬头,看见了自己的父亲冲自己走来,他理了理衣服,怎么了?薄夜在离唐惟不远处站定,看着自己这个小儿子,心中感慨万千,他开口想问一句,等下薄颜来了要怎么办,可是突然间看到了唐惟手边的徐瑶,她紧紧挽着他的手臂,生怕唐惟被别人抢走似的,看见薄夜上前,还轻轻打了声招呼,薄叔叔好。

薄夜点头,徐瑶对他来说有点印象,读书时候也是个成绩优越的女孩子,不了解私生活,所以对她没多大恶意,也就点点头,你好,今天来玩啊?嗯。

徐瑶感觉像是提前见了公公婆婆一样,在那里道,感谢薄叔叔的邀请。

以后有空多来找唐惟玩呀。

薄夜随口客套了一句,刚说完没多久,就听见门口传来声音,回头一看,是唐诗挽着另外一个小姑娘进来。

阿姨,我和你说,那个口红颜色是限定版的,我抢到了两只!给你一只!你真是我的小棉袄!唐诗这辈子的遗憾是没有再生一个小女儿,她其实是想的,但是因为经历了太多,身子根基不好,去检查的时候医生说她体质弱,要是怀孕生子,会连累自己。

薄夜当时一听,登时就把脸拉下来了,斩钉截铁地说不行!不准唐诗再生,再拿自己身体冒险!于是到了现在,薄家一直都只有唐惟一个独生子,唐诗看见别人家的小孩子总是喜欢得不得了,此时此刻就是——唐诗和女生走近了,薄夜和唐惟都愣住了。

连着徐瑶也一愣。

你……哟——先声夺人,蓝七七上前迈了一步,这谁呀,这不是——徐家大小姐嘛!她的声音里充满了阴阳怪气,还有些嘲弄地看了一眼徐瑶挽着唐惟的手,白眼一翻,翻得相当光明正大,切,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倒是抓得挺紧。

这句话一出来,唐惟包括唐惟几个好朋友在内的人都明白了——徐瑶和蓝七七有过节。

蓝七七就是和唐诗一起进场的小女孩,她将还没拆封的口红递给唐诗,随后上前,冲徐圣珉打了个招呼,咦,花心大萝卜也在这里?你……徐圣珉脑门上的青筋跳了跳,是不是以为你爸爸是蓝鸣,我就不会揍你?呸,我爸不是蓝鸣,你也打不过我。

蓝七七高傲地扬着下巴,走到唐惟面前,她说,好久不见。

唐惟搞不懂蓝七七对待他的态度为什么如此奇怪,但还是碍于蓝家的面子回复道,好久不见。

不。

蓝七七摆摆手,我上周刚见过你呢,不算好久。

这话,我是帮别人转达的。

唐惟的呼吸一顿,接二连三出现了那么多人,原本内心隐隐的期待已经都被抛在了脑后了——可是现在。

现在……他瞳仁缩了缩,蓝七七笑着转身,领着大家的目光往门口看去。

喃喃着,她来了。

薄颜被拦出示邀请短短一句话,在唐惟的脑子里掀起了惊涛骇浪!有个高高瘦瘦的身影从门口出现,穿着一身oversize的衣服,搭了一条牛仔短裤,带着一顶棒球帽,轻松休闲的姿态像是刚度完假回来一样优哉游哉,她单手插着兜,低着头一边玩手机游戏一边进场,刚想要进去,就被保安拦住了。

保安说,小姐,请出示你的邀请函。

邀请函?薄颜愣了愣,她来参加的话,也需要邀请函吗?犹豫许久,薄颜道,我是苏家的——少来。

保安一脸看不起薄颜的神色,脸上净是不屑,就你穿成这样的,还是苏家的人?苏家的保姆吧?狗眼看人低的家伙,你面前这位可是如假包换的苏家大小姐!一道骄纵的女声从保安背后传来,门口的几个保安纷纷一惊,随后看见蓝七七领着众人冲门口走过来,身后还跟着脸色深沉凛冽的唐惟。

抬头的一瞬间,目光无意地擦过唐惟的脸,薄颜迅速收回了自己的眼神,两个人目光就像是路人一样,互相不带波澜地擦身而过,各自不留恋。

至于内心真实到底是什么样的感受,反正被藏在这副善于伪装的皮囊下,也没人知晓了。

蓝七七走到门口,不顾保安的阻拦,直接将薄颜伸手拉了进来。

真是的,穿这么单薄,难怪人家要蹬鼻子上脸欺负你。

这话是故意说给保安听的,一堆保安低下了头去,还有嘴硬的在那里道,是唐少爷说的,要想进来,必须要有邀请函。

不然,谁都不放进来。

再说了,苏家大小姐消失了两年,谁知道干嘛去了,现在这样回来,穿成这样,换做别人也认不出来啊。

唐惟的瞳仁缩了缩,他看见身侧的任裘上前,轻轻撩起了薄颜的头发,怎么来了不说一声?想给个惊喜呗。

薄颜眨眨眼睛,她脸上没有化多浓的妆,本身混血的容颜让她不需要多浓妆艳抹就能拥有精致深邃的轮廓,她冲着蓝七七也招招手,你每次出现都这么先声夺人。

毕竟我是蓝家人。

蓝七七抓住了薄颜的手,你来了。

嗯。

薄颜说完这个,随后抬头去看唐惟。

他们之间隔了数人,可是这一眼,如同跨过了千山万水,整个世界都在他们彼此的身后飞速倒退远去,周围的其余人都在彼此眼里变作了一片陪衬,像是时间被人往回拨——回放,回放,回放到了最初,她还是他身后那个不知世事的小姑娘。

唐惟的眉目还是如同她记忆里那样,凛冽,漂亮,好看得不像是一般人,可是此时此刻——注视着她的那双眼睛,却那么冷,冷到没有一丝感情。

真好,这两年,你还是不爱我。

薄颜笑了,声音愉悦,比两年前更加放松和无畏,她甚至能毫无顾忌地开了个玩笑,我来唐惟的生日,也需要邀请函吗?这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扫了过来。

背后嘴碎请管好你徐瑶脸色乍变,用力抓紧了唐惟的手臂。

薄颜将这一切捕捉在眼里,只是没说话,勾了勾唇,靠着身边的蓝七七,她的容颜有些美得惊人。

在众人的注视下,少女像是毫无压力一样拉了拉袖子,而后不经意般将身子斜倚在蓝七七的肩膀上,像是两个好闺蜜肩膀搭着肩膀一般,牛仔短裤下洁白的腿修长笔直,她姿态悠闲,丝毫没有旧情人见面的拔剑张弩。

笑了笑,继续道,我需要邀请函吗?就我们俩的交情,不需要吧?你说呢,唐惟?她变了。

这是第一个跳进唐惟脑子里的念头。

喉结上下动了动,唐惟装作没事人一样,眼神毫无波澜,就如同面对着薄颜的挣扎和故作坚强,他在隔岸观火,风雨不动安如山。

自然不用。

唐惟低沉地说道,是我不小心出了个漏洞,没和保安提前打声招呼。

薄颜你回来了啊。

榊原黑泽倒是和薄颜没过节,冲她友好地招了招手,为什么回来也不提早说?真是的,这么突然出现,像个神秘人物。

我这种主角当然那要压轴出场了,不然新鲜感都没了。

开了个玩笑,薄颜笑眯眯地挥手,挺久没见面了。

是啊,两年了。

榊原黑泽看到薄颜身边的任裘,忽然间像是发现了什么一样,这两年任裘不会一直都在找你玩吧?我看你们俩不像是分别很久的老朋友。

此话一出,唐惟的表情也跟着有了些许变化,他眼神在不知不觉中凌厉了几分,朝着薄颜看去,像是带着几分质问。

可薄颜只是耸耸肩,她道,是啊,他常飞过来找我玩。

倒是你们几个,也不来看看我,一定是心里没我。

她能把玩笑话说得如此暧昧熟稔,到底是……变了不少。

唐惟总觉得此时此刻的薄颜就是在耍花招,可是她耍花招到底是为了什么?重新引起自己的注意吗?不可能的。

唐惟低沉道,既然来了,就赶快进来。

说话语气依旧没有任何变化,像是薄颜在他眼里就是个陌生人,出现就出现了,他波澜不惊。

蓝七七牵着薄颜的手,我带你去见我爸爸。

好啊,很久没和蓝鸣叔叔见面了,去打个招呼。

她变得世俗了,油滑了,能够随意融入这样的场所里,丝毫没有一丝违和感。

面对如今变化如此之大,就像是翻转一样的薄颜,唐惟眉头微微皱起。

她……已经不是那个曾经躲在自己身后一个人忍着眼泪的小姑娘了。

蓝七七带着薄颜走过唐惟身边,正好一起路过徐瑶,她眉眼嘲弄看了徐瑶一眼,徐瑶立刻回以一瞪,倒是薄颜,轻飘飘瞟了一眼徐瑶紧紧抓着的唐惟的手臂,对于这样的挑衅炫耀无动于衷,只是眼珠子转了转,就直直走开。

仿佛这一切,和自己无关。

唐惟感觉自己喉咙有些嘶哑,沉闷了很久的心脏在这一刻剧烈跳动,甚至牵扯出一些细微的疼痛感。

为了谁,薄颜吗?不……她在自己心里不过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女人而已。

没事,大家继续吧。

唐惟一句话宣告了这一场匆忙见面的结束,戏剧性一般就落下了帷幕。

明明千丝万缕,却什么,都没有发生。

唐惟,和你的重逢,我计划过一千次一万次,却偏偏没有想过,是这样措不及防,又悄无声息的。

明明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准备,可是人心那么难以控制,看见你,心还是会痛。

薄颜脑子里掠过无数思绪,那一瞬间,重逢的场景将过去的岁月一并带回了她的脑海里,记忆深处被尘封的那些感情疯狂地破土而出,如同在寻找一个可以发泄的突破口——可是所有的一切,都被薄颜深深压了下去。

不能,不能再表露一丝一毫。

自己两年前就已经够丢人了,两年后,应该分一点爱给自己了。

薄颜被蓝七七牵着在人群里游走,头也不回地红了眼睛。

薄颜变了啊。

是的呀,出国进修两年,如今回来,真的有了大小姐的风范了。

记得以前是小家碧玉温柔秀气的那种感觉,现在不一样了,小姑娘长开了,气质也高冷了。

可不是嘛,人家好歹是苏祁的女儿呢,能比别人差吗?读书的时候那是还笑,一接触社会,就马上聪明成熟了。

听说以前薄颜和唐惟认识了很久很久了?就是这两年断了。

他们俩?说青梅竹马都不为过——认识都十多年咯!那……那怎么,唐少爷看见薄颜,还是一副看见外人的表情啊?一丁点儿旧情都瞧不出来。

可能是因为徐瑶在呗,都在传徐瑶是唐惟的女朋友啊,那唐惟总得在女人面前,维护自己的女朋友吧。

窃窃私语在耳边响起,薄颜笑脸相迎,像极了一个合格的名媛千金,游走于各种想和她进一步打探的男人之间,她眼波流转间笑靥如花,不知道多少人在偷偷地朝她的侧脸往。

真漂亮啊……毕竟是混血呢,这基因多完美。

唐惟原本和榊原黑泽等人打发时间闲聊,正巧有两个端着酒杯的年轻男子在议论薄颜,从他们身边擦过,那些讨论声就落到了唐惟的耳朵里。

不知道有没有男朋友。

估计也不缺,何况国外回来,作风一定比一般人开放不少。

你这人真龌龊,怎么一看见美女,就要乱猜人家私生活。

哈哈哈,控制不住啊。

那一瞬间,唐惟感觉自己胸腔里像是被人猛地点燃了一把火,气血上涌,他上前直接抓住了那个之前说话男人的衣领。

唐惟!你干什么!躁动在人群里炸开来,薄颜听见叫喊声回头望去,看见不远处唐惟将一个人直接摔在了地上,酒杯碎裂,名贵的酒撒了一地,边上几个好朋友都拉不住。

管好你的嘴。

唐惟腥红着眼,他不知道自己在为了什么愤怒,可是他一想到薄颜在国外如果真的像他们所说……或许是他愤怒自己,变成了和他们同样的那一类人。

说了什么不要打人剧烈的争吵声音传过来,在场的所有人都朝着唐惟他们方向看过去,任裘拽着唐惟往后,你冷静一点!冷静?唐惟觉得自己现在特别冷静,和薄颜有关的一切,他都无比冷静……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他刚才会那么冲动地将那个人直接摔在地上?是因为听到了他们说的那些有关于薄颜的话么?是因为……由此联想到了薄颜在国外和别的男人乱搞的场面吗?唐惟给不出自己答案,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将世荣珠宝的大公子元秦直接一个过肩摔摔在了地上。

唐惟你他妈干什么!元秦的朋友在边上看见元秦无缘无故挨了唐惟一顿揍,立刻凶神恶煞上前,像是想要为了自己好朋友出气似的,众目睽睽之下,他逼近唐惟面前,你是不是仗着自己爸爸是薄夜,所以可以随便打人?!这话一出,关注着这边躁动的所有人都开始窃窃私语,因为他们一开始并不知道这里出了什么情况,现在元秦的朋友高宇这么一说,大家都自动带入了是唐惟发脾气。

毕竟唐惟的性格是在有些目中无人,要不是因为他自己本身有本事,这样的性格,估计能得罪很多人。

高宇的话让大家纷纷开始脑补刚才的事态,倒是唐惟从冲动中回过神来,发现薄颜被爱凑热闹的蓝七七也来了这里,站在离他很近的地方,男人抬头,深邃凛冽的眸子如同铺天盖地的黑夜,将薄颜那么小一个身影刻入他眸中深渊。

薄颜一怔,发现唐惟竟隔着人群回望自己。

倒是蓝七七没有察觉到事情不对,还在那里凑热闹,等一等啊,高宇你怎么说话呢?唐惟为什么要打人,有没有人讲一下理由?高宇表情一僵,理由……?理由是什么?他也想不到……刚想装腔作势表现自己无畏,就听到对面唐惟冷笑一声。

他一声冷笑,围观群众就知道有情况,都转头将目光集中到他身上。

被众人簇拥下,他理了理自己的衣服,凌乱的头发使得他的五官愈发不羁与俊美,男人冷笑过后,眯起那双漂亮的眼睛,低沉地说道,理由?不如你们自己想想……刚刚说了什么话?什么话?高宇和被摔在地上的元秦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猛地变了表情!难道是……难道是……他们说薄颜在国外私底下很混乱的话,被唐惟听去了?唐惟……唐惟在帮薄颜出气?不,不是的,唐惟的女朋友明明是徐瑶,为什么要帮薄颜出气?可是……元秦和高宇对视一眼,唐惟等于把他们逼到了最后,难道他们要在这么多人的注视之下,把自己刚刚的话都复述一遍吗?被他们背后议论的薄颜也在场,这叫他们怎么把那些龌龊的话说出口?元秦自知这次没有办法替自己开脱,只能咬牙切齿,就算我刚刚说了什么话……也不是你可以打人的理由!交情破裂无法无天唐惟又是一声冷笑,对于元秦的辩解,他不置一词,反而道,那,你把刚刚自己说的话说出来,然后向别人道歉,我,也会为打你的事情道歉。

元秦瞪大了眼睛,他怎么可能说!薄颜还在场,他怎么可能说得出口!于是高宇只能硬着头皮把元秦扶起来,而后两个人跌跌撞撞,周围有人过来帮忙扶他们,被满含怨气的元秦一把推开,滚!少公子……元秦看见那个人是自己家珠宝公司的供应商,知道自己丢人丢大发了,脸上更是挂不下去,和高宇并肩大步往前走去,直接不顾保安阻拦走出了唐惟的生日会场,留下看客一片唏嘘。

倒是当事人之一的唐惟,只是无所谓地挑了挑眉,声音凉凉地说道,好了,就当做一个小插曲。

大家继续吧,12点会有人将蛋糕供上来。

榊原黑泽和任裘也在一边打圆场,没出事就好,没出事就好。

服务员!麻烦过来吧这边的碎酒杯打扫一下,大家小心不要踩到——等到薄夜和苏祁从人群中挤出来的时候,大波围观的人已经散去了,可是这帮人也都是上流社会响当当的人物,等于说唐惟这样的行为,是公开和世荣珠宝结下梁子——大家都看到了,也心知肚明了。

薄夜上前,一把差点将唐惟推了个趔趄,爸,你干什么——臭小子,无法无天你!薄夜脸色铁青,会场里都敢打人了,以后是不是还赶上街砍人?!唐惟哭笑不得,你这完全偷换概念啊,这不是一个档次的。

大马路无差别砍人那是犯罪,现在会场里起冲突,第一这是我主场,他不敢追究。

第二就算打人了,也只是个保安出马的小纠纷啊。

你为什么打人?薄夜不管唐惟转移话题,看了眼周围人,随后将唐惟狠狠拽到了一边,当父亲的想了一肚子的话,最后又统统憋了回去,只能狠狠深呼吸一口气,我真的——你要气死老子?你知不知道世荣珠宝当家的,跟我一直交好?你打他儿子,你等于打我脸知道吗?唐惟深呼吸一口气,我们也可以换一家珠宝商合作。

这不是换掉一个合作方这么简单的问题!薄夜忍不住了,在无人的角落里拔高了声调喊了一句,唐惟,有的时候你做事情不可以完全靠着心情来!把人缘都败光了,到时候你再多钱,也没人跟你来往!出点事,绝对没人帮忙!唐惟狠狠颤了颤。

其实薄夜教训的没错,世荣珠宝和薄氏一直都关系友好,他这一下子,等于是撕破了脸皮,连累了整个薄氏。

咬了咬牙,唐惟道,我知道了。

打人的理由呢?还是不肯说吗?薄夜要气疯了,就是因为自己从小独立教育儿子,让他从小到大很多事情都是一个人做选择,结果现在长大了心思太重,又太任性,根本管不住!质问理由说不出口没必要说理由。

听到自己父亲询问打人的理由,唐惟撇开眼去,只是看元秦不爽罢了。

薄夜一口气没喘上来,刚想继续教训这个越来越嚣张的唐惟,就看见对面走过来一个人,还跟他打着招呼——薄叔叔,您一个人在这里吗?薄颜从阴影对面走过来,脸上还挂着笑的,手里拿着快喝完的一杯橙汁,显然刚才和不少人打过招呼撞过杯,她原本想找个没人的地方静一静,却没想到角落里却撞见了薄夜。

——还有他身边的唐惟。

薄颜的脚步就这么猛地顿住了,脸上一时之间不知道摆出什么样的表情好,就维持着一个特别尴尬的笑容,顿住一两秒后,她恢复了如初的平静,笑着上前,还有唐惟,你也在这里。

薄夜有点看不懂薄颜的态度了,这……这是真的放下了吗?还以为他们俩相见,又是一顿刀光剑影来着。

没想到薄颜态度如此平静,当长辈的只能在那里点点头,薄夜冲着薄颜招招手,客气道,长高不少啊。

也就长了三厘米啊。

薄颜听到薄夜的话捂嘴笑了笑,不过叔叔你变帅了。

嘴甜。

薄夜看了眼薄颜,在心里感慨一声,小姑娘的确是长大了,褪去当年一身青涩,20岁的薄颜如同花儿一般娇艳地绽放着,脆弱,却又美得惊人。

想了想,薄夜看了眼自己儿子复杂的眼神,就知道这会儿自己还是退场比较好,于是又摆摆手,你和唐惟好久没见了吧?那我先去照顾朋友,你俩好好聊聊。

叔叔——薄颜想说什么让薄夜不要走,但是薄夜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时间,直接喊住过道里另一个人就大步离开,只剩下薄颜和唐惟两个人单独相处在这个阴暗的角落里。

死一样的寂静,在他们二人之间蔓延。

薄夜走后至少有五分钟,他们不曾说过一句话,彼此的呼吸交错起伏,却不肯抬头看对方一眼。

到了后来,是薄颜先出声,嗯……的确两年没见了。

唐惟总算肯正眼看薄颜一眼,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智商惊人性格冷漠的少年了,这两年,社会将他打磨地愈发凛冽和深沉,眸中就仿佛有一整个宇宙,虚无,却又无边无际。

薄颜觉得自己几度都要溺死在他眼里。

只要唐惟看她一眼,光看她一眼,她就要四分五裂。

强忍着身体的颤抖,薄颜笑说,怎么了,这样的眼神看着我?好歹认识这么多年了——话音未落,眼前的唐惟忽然间有了不一样的动作,在薄颜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男人反转手腕将她整个人狠狠一推——冰冷的气息将她整个人吞没。

唐惟盯着薄颜的眼睛,薄颜闪躲,他便将她直接压在了墙上!时隔两年,被唐惟触碰,薄颜浑身惊起了鸡皮疙瘩,别碰我——惊呼声未落,被唐惟直直扼住了咽喉。

……他还是喜欢这样直白又残忍地掌控别人。

薄颜没说话,嘴唇张了张,而后拉出一个微笑的弧度来,她看着这样强势的唐惟,一颗心脏狂跳,所有的防御都在被他的气息侵入。

别碰你?唐惟笑容如同地狱里爬出来的修罗,全身上下,我哪里没碰过?薄颜笑了,是啊,我哪里你没碰过?何必要两年后再来吃我这口冷饭?她竟贬低自己至此!唐惟呼吸都跟着有些颤抖,薄颜,不要在这里装得像是无所谓的样子,我问你——你在国外……在国外……到底活得像不像个随便的女人?可是唐惟没说完,薄颜就低笑了一声,打断了唐惟接下去的质问。

女人缓缓的笑了,她眼里像是点燃了一把火,唐惟从没见过薄颜能有这样的表情——打破全部,也不肯顺从的,在她眼里跳动的火,几乎能把他全身点燃。

我在国外?薄颜故意反问了一句,我在国外怎么样,和你有关系吗?和你有关系吗?此话一出,唐惟的表情变了变,随后男人更加用力掐住了她的脖子,像是想要通过这个动作来让薄颜害怕屈服一般,岂料薄颜睁着眼睛,就是不说一句服软的话,反而更加笑得开心,掐啊,掐死我啊。

唐惟,这不是你惯用的手段吗?肢体暴力和语言暴力,不就是你双重叠加在我身上的手段吗?这点东西算得了什么?唐惟的心脏狠狠痉挛了一下,痛意遍布血管,她竟然敢说这样的话!到底是去了两年国外让你长胆子了,是不是觉得自己这次回来,可以掀翻天?我从来没这样想过。

薄颜直视唐惟的眸子,不要拿你的思想来给我扣帽子,还要给我罗列一大堆罪名!唐惟,哪怕我薄颜再国外就是犯了法杀了人,跟你,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她现在倒是撇得干干净净!唐惟像是被薄颜这个话激怒了一般,反手将她往墙上狠狠一撞,薄颜吃痛,皱着眉惊呼了一声,而后她颤抖着,眼眶已是血红,不过啊,唐惟,你还真是没有长进。

唐惟没说话,混乱的呼吸却暴露了他现在狂躁的心态。

你永远都只是这样低级的手段,让我觉得痛。

越痛,她就越要笑。

忍受着,接纳着,吸收着所有唐惟给予她的痛苦,清晰感受着他对她到底有多暴烈和残忍——这些都是将她压垮的一根根稻草,早晚有一天,她就会彻底死心塌地。

薄颜笑出眼泪来,声音明明都在发抖了,却不管不顾将两个人都逼到了尽头,可惜了……现在你只能用暴力来让我身体觉得痛了。

唐惟瞳仁缩了缩。

因为我的心已经不会再为你痛了。

抬头,猝然撞入唐惟那双漆黑如夜的眸子里,薄颜任由自己在他瞳孔的深渊里下坠,下坠哪怕分崩离析,那也大不了就粉身碎骨好了。

至少,她不会再退让了。

那些下场一人承担唐惟的嗓音已然沾染上了令人刺骨发寒的冷意,他分明是笑着的,眼里却毫无笑意,甚至带着恨不得将薄颜剥皮喝血的凶狠,故作坚强来让我觉得你和以前不一样,这样的想法还真是天真得可笑。

薄颜脸色煞白,随后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

她站在那里,被唐惟以一种很屈辱的姿势顶在了墙壁上,还被按住了一只手,根本没有办法动弹——只要有经过这里的人挣扎,他们这副令人遐想的状态就会被人发现。

一旦被人发现,那就是没有办法想象的流言蜚语能把人击垮。

薄颜动了动,似乎是想要推开唐惟,你放开我,有人过来这里怎么办——唐惟笑了笑,哦?你还会怕?我以为你刚刚那副样子,是什么都不怕的样子呢。

薄颜睫毛颤了颤,她牙齿咬得牙根都已经开始泛起了酸痛感,只是唐惟如此咄咄逼人,她又怎么能够服软?那你继续这样维持吧。

薄颜说完这话,反而还将自己身子送上去几分,柔软的身体贴在了唐惟的胸口,那姿态从外面看去简直太暧昧,女人抬头的时候,眼里带着讽刺,反正我的名声,两年前就已经烂了,再被人看见我们这样,也无所谓。

顶多就是把两年前我们之间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再被添油加醋传一遍而已——唐惟,我破罐子破摔也就罢了,你呢?你撇的下这张脸,撇的下那个徐瑶吗?!她居然能放弃自己到这个地步?!唐惟喉结上下动了动,全身上下写满了暴怒和压抑,薄颜,你怎么能这么不要脸?能追你十几年,我也的确觉得我挺不要脸的。

薄颜说着诛自己心的话,像是在和唐惟比谁更狠一般,她笑着,我这点名声我也不稀罕了,倒是你金贵得紧,那么多人都在关注你,你愿意被我牵连身败名裂吗?唐惟——你有这样的觉悟吗?唐惟身体狠狠一震,他没想到薄颜这次回来,会变得如此彻底。

变得他……再也找不到一丝曾经那个小女孩的痕迹。

为什么两年时光可以将她磨得如此棱角锋利,稍一触碰,就能刺伤别人?刚想开口说话,就听见走廊另一端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这个声音让唐惟大惊,难道这副样子真的要被暴露了吗?不——到时候哪怕只是被人看到他和薄颜从阴影里走出来,就已经会造成别人的脑补了!薄颜——脚步声逼近了,薄颜的表情一僵。

苏尧喘着气来到角落阴影里,看见了唐惟刚刚收回的手,还有薄颜抚着自己的喉咙,瘦削的身体贴着背后墙壁一路缓缓地……缓缓地滑下去蹲了下来。

苏尧红了眼,上去挡在薄颜面前,你——唐惟转头,他依旧还是乖张又优雅的模样,凌乱和不堪的,从来只有薄颜一个人。

那些难过的,难以承受的下场,也从来是薄颜一个人承担。

怕他心软快带她走无所谓了,反正这样是第几次都已经麻木了,薄颜扶着苏尧的肩膀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还在轻微喘着气。

你怎么来了?薄颜道,我以为你今天不会来。

毕竟苏尧当初在学校里和唐惟差点打起来。

苏尧看了眼薄颜凌乱的头发,胸口像是有一股气猛地涌了上来一样,我就是担心你太久没回来,会被别家的人欺负——说到这里,苏尧喘气都不顺畅了,唐惟,都两年了,你就不能放过薄颜吗?!你就不能放过薄颜吗?这话就像是一记重锤狠狠敲打在了唐惟的心口,敲得他七魂六魄都在发震,唐惟怒极反笑,眉目愈发惊心动魄,我放过她?哪一次不是她过来自己缠着我?我倒是想问问,凭什么我因为被薄颜喜欢,就要背负你们的指责?我就非得喜欢她不可吗?!苏尧被唐惟的话顶得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到最后只能嘴硬强撑,你这就是强盗逻辑——没关系。

岂料薄颜说话了。

她理了理自己凌乱的头发,将自己狼狈的模样重新收拾好,随后咧了咧嘴角,云淡风轻一样低笑一声,我也从没说过,我喜欢你,你就一定要喜欢我。

事实上,为了怕我的喜欢给你造成压力,我还出国了两年,为的就是——不给你的生活造成任何影响。

唐惟的心脏骤然加快。

薄颜被苏尧握住了手腕,转头去看的时候,大男孩盯着自己的脸,像是在无声传达力量一样。

这个动作让薄颜笑了笑。

其实也挺好的,她身边,还有这么几个朋友不是吗?所以……唐惟,爱你这件事,放弃就放弃吧。

放弃多简单,就两个字而已。

薄颜被苏尧抓着往前走,她头也没回,留下唐惟一个人错愕地站在原地。

这一次,是她先离他而已。

可是从前,只有他留给她背影。

苏尧的脚步越来越大,薄颜几乎是被带着小跑了几步,等一下,尧尧……等什么等!苏尧的声音里带着颤抖,说实话,他是害怕的,他不想听见薄颜对着唐惟剖析自己的内心,也不想听见薄颜说过去那些回忆。

他怕,他怕唐惟心软。

怕唐惟会做出别的行为,更怕……更怕薄颜舍不得走。

所以,不如牵着她快点跑,快点跑到趁着唐惟追上来之前,就带她走。

等到走到人群中央,姐弟俩才停下来,来来往往的路人有些好奇地看了他们一眼,看见是苏尧的时候也释然了,原来是姐弟俩在一块聊天呢。

于是两人脚步逐渐放缓,直到走到休息区沙发边上,苏尧才回头。

岂料一对上薄颜的脸,他的手指无意识加重攥紧的力道。

薄颜吃痛,苏尧又立刻放开,抱歉……你为什么……薄颜刚想问问题,下一秒,苏尧就从边上经过的服务员的托盘里拿了一张餐巾纸。

少年满眼都是无法明说的心疼,将纸递到了薄颜的眼前。

他说,你自己掉了满脸眼泪,你知道吗?永远不懂依赖别人薄颜被苏尧这番话说得有些怔忪,反应过来的时候,少年已经拿着餐巾纸轻轻替她擦掉了眼泪。

薄颜喃喃着,什么时候……她完全没有察觉。

反正,你一看见唐惟,整个人所有注意力就都在他身上,甚至连自己的感觉都不管不顾老苏尧闷闷地丢下这句话,然后将餐巾纸收回去,攥在手里揉成了一团。

他似乎藏着极大的怨气。

薄颜看了眼苏尧,没说别的,就是和苏尧两个人在沙发这边幽幽坐下,随后她问自己弟弟,你是怎么找到我的?来的时候,看见了薄叔叔。

苏尧低声道,他刚从角落处出来,就急匆匆和别人谈事情去了,我就顺着他找到了你们。

薄颜喘了口气,原来如此。

你有想过吗,回来的话,会遭受到这样的对待。

苏尧皱着眉头,少年精致的眉目在外人看来是无比好看的,可惜了,在薄颜眼里——他始终是个弟弟。

哪怕唐惟不在薄颜心里了,她心中也没有任何他的位置。

苏尧很早的时候就认识到了这一点,然而和任裘不一样的是,他比任裘有着更加光明正大可以陪伴薄颜的理由。

然而任裘没有。

苏尧理了理头发,好了,你在这里休息一会,干脆也别出去转悠了。

我怕万一有人跟你打招呼,你太久没回来都不认识,那不是很尴尬?你干脆直说,不想我出去再碰见唐惟好了。

薄颜笑起来眯着眼睛,灰绿的瞳仁令人望一眼就会坠入深渊,苏尧直视她几秒,随后放弃了解释,是的,我就是这么想的。

我其实完全可以自己解决的。

薄颜刚想说自己现在已经成熟很多了,就看见眼前的少年一下子站起来,站起来来到了她面前。

而后,苏尧俯下身子来,他知道自己比薄颜小两岁,所以这两岁导致了姐弟二人之间的思维差距已经有了无法跨越的横沟,可是——你啊。

薄颜顿了顿,听见苏尧继续道。

从前开始就是这样了。

两年前受了委屈,也是一个人忍着不说,默默出国熬着。

两年后现在也是,明明遇见唐惟,你害怕得不得了,却一定要一个人去面对,一个人去承担所有的后果——薄颜,你啊,能不能不要像个小傻子一样,遇到了痛苦就一个人单打独斗——薄颜的笑容逐渐僵住。

苏尧轻抚着她的头发,声音里带着薄颜的深意,偶尔也来尝试,依赖一下身边人吧?薄颜的嘴唇颤了颤,最后她轻轻拿下了苏尧按在她头顶的手,伴随着这个动作,苏尧的瞳仁缩了缩,嘴唇紧抿,紧跟着薄颜笑道,好了啦。

我知道了,我的弟弟苏尧现在是个成年人了,我没有小看你的意思。

根本不是这个意思!苏尧想说什么可是在面对薄颜的脸的时候,又一下子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算了算了。

这个傻子薄颜是永远不会懂的。

带着薄颜去见别人在那之后姐弟二人在沙发那边坐了一会,正巧遇上苏祁和自己朋友打完招呼想找个地方坐,赶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了自己两个小孩坐在一起,当父亲的大步走过来,冲他们笑了笑,在这里躲着干什么?姐姐说在场地里走得太久了累,我陪她坐一会。

苏尧对着自己的爸爸道,你在会场里遇见熟人了吗?我看你笑得挺高兴的。

还行,有几个好久的老朋友没见了,晚点结束后我们可能要去找个地方好好聚聚头。

苏祁在薄颜旁边停住脚步,低头看了眼薄颜的表情,笑着捏了一把薄颜的脸,你怎么回事呀?不大开心?嗯。

岂料薄颜根本没有逃避,而是认认真真看了苏祁一眼,而后低声道,爸爸,我遇到唐惟了。

苏祁一愣,没想到薄颜能这么直白地谈起这件事情。

原本以为薄颜和唐惟只是小时候被大人强行绑定了,等两个人长大了,这样的关系也就过去了——但是现在苏祁发现,自己这个想法是错的。

觉得被绑定了,觉得犯人的只有唐惟。

他的女儿薄颜,是真心喜欢人家的。

过去两年了,看见他还是会心里难受吗?苏祁看着薄颜的脸,她有着一双和他一样的眼,甚至身上流着他一半的血,而另一半血缘的来源,就是造成唐惟如此厌恶薄颜的罪魁祸首。

在心里叹了口气,苏祁道,唐惟那小子,我也不能多说他什么。

他小时候过得并不容易,长大了心里就比较冷漠偏激。

所以薄颜,我不希望你继续喜欢他下去,这样只会让你自己吃苦头。

唐惟现在长大了,我承认他是个优秀的男人,但是绝对不是一个优秀的男朋友。

因为从来没人教会唐惟如何去爱一个人。

他超高的智商外表下,内心根本不存在温柔和爱。

因为从出生开始,唐惟就背负了太多东西,那个时候母亲唐诗坐牢,父亲薄夜残忍——这样条件下出生的小男孩也是一路狠着心咬着牙长大的,他的人生过程里缺乏了致命的一环,致命到哪怕后期再用更多倍来偿还,也早已于事无补——他不会爱人。

苏祁不希望薄颜继续消费自己的感情,去填补唐惟心中根本没办法被填满的天堑。

所以颜颜,不如我们往前看,你也长大了,感情的事情我不会多加干预,爸爸尊重你一切选择。

不过,我也想劝劝你,不如我们把眼光放长远点,看看身边不同的人。

苏祁顿了顿,周末,我带你去见一个我好朋友的儿子怎么样?苏尧一顿,回过神来道,爸!你要……你要带着薄颜去相亲吗!苏祁被苏尧的话逗乐了,你想什么呢尧尧,我就是带着你姐姐去看看。

你这是着急了吗?放心,你小子长大了,女朋友绝对不用我操心!做小儿子的被自家老爸这番直白的话说得脸色一红,苏祁更加要开苏尧的玩笑了,想当初老子大发善心把你抱回苏家的时候,你还是个脸上挂着鼻涕的臭小子,谁知道现在18岁了长得还人模狗样英俊潇洒的,果然是我们苏家的环境好,把你都带帅了。

这个位置曾属于她苏尧嘴硬,爸爸你少说两句,明明你就没怎么管过我,把我丢出国了!苏祁一愣,紧跟着有点儿不好意思,我是想着训练你们各自独立生活的能力来着……哼。

苏尧双手抱在胸前,我和姐姐是不是还要感谢你?苏祁过去弹了弹苏尧的额头,臭小子,没大没小的,就怕你以后变成唐惟那种性格。

怎么可能!刚说完这句话,旁边就有人急匆匆地路过,薄颜一抬头,就看到了蓝七七走过来,迈的步子特别快,就像是身后有什么人像是自己的仇敌一般,正好看见苏祁一家三口坐在一块,招招手,苏叔叔!七七啊。

苏祁笑了笑,你爸爸呢?我爸和薄叔叔他们在一块聊天呢。

蓝七七撇撇嘴,真是烦死了,自己女儿都不管,一看见好兄弟,就把亲女儿丢在一边,还不如苏叔叔你呢,知道薄颜一个人在会场里无聊,还会坐在这里陪她聊天。

薄颜看着蓝七七在自己身边,我刚刚……跟唐惟单独相处了一会。

蓝七七吓了一大跳,他没对你做什么吧?想什么呢。

薄颜眨眨眼睛,我可不是以前的薄颜了,这种小事情,不可能对我造成什么影响的。

小事情。

蓝七七重复了一遍,现在对你来说,和唐惟见面,已经是一件小事情了吗?被徐瑶挽着往这里走的唐惟在听见蓝七七这个大嗓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脚步不自觉一顿。

徐瑶有些疑惑地看了唐惟一眼,怎么了?唐惟眼神深下去几分,紧跟着就听见薄颜在那里云淡风轻地说道,当时年纪小啊,现在长大了,看开了。

故作老成,明明才20岁。

蓝七七吐槽道,你肯定还可以找到更帅的男朋友的。

薄颜笑说,大概哦?那你赶紧介绍给我呀。

蓝七七想了半天,我身边就一个徐圣珉长得特别帅一点,但是他人不行,渣男,不行,你和他在一起,我不同意。

唉,你还是跟任裘学长在一块得了,人家多温柔啊。

小丫头片子,你瞎点什么鸳鸯谱呢?苏祁被蓝七七的一番分析逗乐了,正好周末我要带着薄颜出去见我朋友的儿子,回头带去给你点评点评?蓝七七人小鬼大地像是哥俩好一般拍了拍苏祁的肩膀,大兄弟啊,可不是嘛。

咱们薄颜未来的男朋友,必须得好好挑挑。

唐惟的脚步直接停下了,徐瑶没听见角落里的对话,只是觉得唐惟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太快,几乎称得上是瞬息万变,到底经历了什么,会露出这样……甚至可以说是阴森可怕的表情?这一场生日晚宴,在经历了一次唐惟打人的风波后,还是有惊无险地持续到了12点,切蛋糕的**环节即将到来,唐惟被服务员领去了后台,徐瑶跟在后面,就如同家属似的,站在了唐惟的身后。

曾经的曾经,这个位置,是属于薄颜的。

年少陪伴又算什么看见身后的人跟过来的时候,唐惟还有些许恍惚,随后他恢复了一脸冷漠的神色,似乎那些怅然从来没有在他脸上出现过一般。

众人皆知,薄夜的儿子唐惟年少成名,性格诡谲难以捉摸,他习惯了掌控大局,从来不会让什么失控的角色超出自己能控制的范畴。

薄颜感觉到了周围声音缓缓地平静下来,抬手看了眼手表,发现是12点快到了。

以前这个时候,她都能会准备好各种礼物和蛋糕,在十二点准时给唐惟送上自己的祝福。

只是这样的事情,大抵也有两年没有做过了。

想来还有生疏,如今……薄颜抬头看了眼站在舞台上等着灯光暗下来的唐惟,她慢慢地笑了笑。

如今的唐惟,应该也不稀罕她给他过得那些生日了吧?反倒是,那些不好的,有关于她的回忆,都应该赶紧丢掉才是。

果然,在十二点还有五分钟的时候,全场的灯光都黯淡下来,只剩下一束暖黄色的灯光打在了站在舞台正中央的,唐惟的身上。

他穿着一身西装,现在少年这种词语已经不能用在他身上了。

他已经是个合格的成年男人了,收放自如,又沉稳大气,光是站在那里就不容小觑。

薄颜望着站在舞台上的唐惟好一会,随后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两年不见,唐惟,你还是这样万人之上,接受着所有人的注视和追捧,而我……永远是你角落里的那个阴影,那个见不得光,说不出口的过去。

不过这样也挺好。

那句歌词怎么唱来着,有血有肉,我这小人物,哪堪破坏气氛。

薄颜自嘲地摇摇头,她这样的小人物啊,还是自己一个人平平淡淡过接下去的日子吧。

唐惟当初说的没错,任裘那样的人不是她可以勾搭的,至于他——也不是薄颜可以肖想的。

苏尧眼尖,看到了舞台上另一边角落里举着手机拍视频的徐瑶,愣了愣,抓住自己姐姐的袖子摇了两下,你看那个是不是徐瑶?听见苏尧这么说,薄颜一僵,顺着苏尧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看见了徐瑶,只是大家注意力都在唐惟身上,也就没在意徐瑶在舞台昏暗处。

她看起来和唐惟很般配。

一个是名正言顺的徐家大小姐,一个是风光无限手眼通天的薄家大少爷,他们倒是称得上是天作之合。

薄颜对苏尧道,嗯,是她。

啧。

和薄颜站在一起的蓝七七双手抱在胸前,小声替薄颜嘀咕着徐瑶,真是不要脸。

别这么说。

薄颜捂住了蓝七七的嘴巴,她也没……做错什么。

蓝七七不服气,只是继续看见薄颜的眼神的时候,她放弃了自己即将要说出口的话,台上唐惟长篇大论发表着那些官方通告,台下蓝七七盯住薄颜的眼睛,一字一句道,颜颜,你就是……太不会争抢。

有些东西原本就是属于你的,可是你不要。

就像苏家的一切,原本也是薄颜的,可是薄颜不肯接受苏家给的钱,一个人去国外打拼两年,靠的都是自己。

但是唯独唐惟不是。

薄颜笑着面对蓝七七眼里的那些心疼,她说,不用替我心疼,感情里每一段付出,都是发自自愿。

所以,若是付出到后来没有得到什么回报,也不应该心生怨气。

因为最开始……也没人逼你去付出。

可是若是付出没有回应也就算了——蓝七七着急了,一把按住薄颜的肩膀,但他问你索取了那么多——他还碰你!他要是从头到尾都冷酷拒绝,我还觉得他这个人挺好,不把你拉下深渊。

但是他分明就要碰你,碰了你还要一脚把你踹开。

薄颜,这已经不是自愿不自愿的问题了,是他根本,根本就是人渣,太自私了!唯恐蓝七七说话引来别人的注意,薄颜再次捂住了她的嘴巴随后道,我没事的,真的,我现在已经过来了。

唐惟在台上把薄夜请来的合作商都感谢了一遍,明明是自己的生日,却过得像个感谢大会,最后装模作样推上来一个特别豪华的蛋糕,唐惟切了蛋糕,又倒了香槟塔,下面便跟着响起一阵掌声算是捧他的场。

薄颜也跟着鼓掌,看见灯光逐渐亮起来,服务员把蛋糕切成小块慢慢摆放到了自助餐桌上,刚想去尝一尝这个蛋糕到底贵在哪里有多好吃的时候,耳边响起一阵声音——那不是徐家大小姐吗?原来刚才唐惟在舞台上的时候,她也在啊。

那这不是算公开了吗?老早就是公开的秘密啦。

唐惟到哪里都有这个徐瑶跟着,大家还看不出来吗?他们挺久了吧?高中时候就认识了,到现在感情估计很深了。

你看唐惟平时板着一张脸,也就徐瑶能跟在他身边。

这话倒是没说错,这两年,别的小姑娘也想过勾搭唐惟,可惜了唐惟太高冷,耷拉着眼皮,谁都正眼不看,一幅全天下老子最**的不爱搭理人样,只有徐瑶和他说话的时候,唐惟脸上有些许耐心。

薄颜看着唐惟走下来,下面有一堆人等着过了十二点再来问他道生日快乐,她和蓝七七在人群中被推搡了一把,蓝七七啧了一声,干什么?看见唐惟比看见亲爹亲妈都还要激动,一个个抱大腿——话还没说完,被薄颜往后拽了拽,七七,你少说两句,这边还有你爸爸朋友呢。

我这脾气就是谁也不惯着!蓝七七红了眼睛,就只惯着你!我最看不惯那个渣男——做了那么多恶心的事情,大家还把他当做多么厉害的人追捧起来。

徐瑶从高中开始陪他算什么?你们五岁的时候就认识了,十多年感情,说不要就不要了!说不要就不要了!薄颜被蓝七七这话激得眼眶一酸,可是现在这个公众场所,她不能放任蓝七七激动,只能把她往人少的地方拖,我说了过去了,就是真的过去了。

七七,你不用替我打抱不平,我没事。

没大所谓不如先走站在人群的外面,她们两个人就如同陌生的看客一般,远远观望着受大家追捧的唐惟被那么多人包围住,酒杯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耳边净是一些讨好奉承的声音掠过,愈发显得唐惟是多么矜贵。

他多么矜贵啊,而她呢?薄颜只能在一边,见到徐瑶越过人群来到了唐惟的身边,就如同是唐惟的正版女朋友一样,那么熟练地挽住了唐惟的手臂。

周围人问起他们的关系,徐瑶低头羞红了脸庞。

这样的姿态,可不就是唐惟的女人的模样吗?薄颜无声地笑,随后和蓝七七互相对视一眼,她轻声说着,其实再待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了对吧?我随你。

蓝七七将薄颜挡在身后,大抵是保护薄颜不被唐惟看见,你要走了吗?嗯,有点想走。

薄颜问道,不如……我们先走了?反正唐惟也不会察觉到,我们走了吧?那就一起走吧。

蓝七七牵住了薄颜的手,我们偷偷溜出去,看看谁会先发现我们走了,怎么样?薄颜笑了,好。

此时此刻,唐惟和徐瑶还在被众人包围着,他知道徐瑶这个时候上来到底是什么用意,大概也是想宣誓主权,只是对他而言,这样不经过他同意就想通过公众场合露面来威胁他公开的手段,实在是太低级了。

不期然抬头,唐惟眼角余光看到了有一抹从门口缓慢走出去的背影。

瞳仁缩了缩,他喉结上下动了动,发现是薄颜。

她……走了?走了干什么,去哪里?下意识想挣脱人群追去,可是刚打算迈开脚步,唐惟就愣住了。

薄颜走不走,关自己什么事?走了倒好,他还巴不得薄颜赶紧走呢,在会场里游走的时候,不知道多少男人盯着她背影窃窃私语,这会儿走了倒是好,自己耳根子清净!想到这里,唐惟反而挂出几分冷笑,看在众人眼里,这是他不耐烦了,一个一个赶紧撤了,渐渐地,只有徐瑶站在了唐惟旁边。

唐惟,你心情不好吗?徐瑶下意识问了一句。

唐惟掀起眼皮,慵懒地将眼珠子转过去看了徐瑶一眼,不紧不慢一瞥,像是懒散到了极点,又像是压根儿不想搭理她,嘴巴里缓慢吐出一句话,徐瑶,你是以为我傻吗?徐瑶一顿,跟着脸上的表情有些惊慌失措,我……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

让人家误以为你是我女朋友的感觉是不是特别好?唐惟咧嘴笑了笑,啊,顺路还能造势一下舆论呢。

你就这么喜欢被大众认同是我女人这件事吗?如此直白的话语人让徐瑶在瞬间脸色煞白,她没有想到自己的心思能这么直白就被唐惟戳穿,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如何去回复。

可是唐惟的眼神那么冷,冷到像是压根不想听她解释,这让徐瑶慌了神,她立刻牵强地笑着说,没有,唐惟,你想多了,我没有那种想法。

有没有,事实不就已经摆在眼前了吗?唐惟笑得更开心了,像是徐瑶这副模样取悦了他一般,不过我懒得和你计较,是因为我无所谓,而不是因为,我真的可以容忍你。

徐瑶当时就变了表情,先是有几分空白,空白之后跟着是震惊和错愕,到了后来,就化作了一片委屈。

唐惟你……徐瑶喃喃着,怎么可以这样想我呢?我爱了你那么多年,因为一次生日的出面,就将我打入死牢呢?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一个女人吗?你想要什么样的形象?唐惟反问了徐瑶一句,在我心里。

徐瑶顿住,呼吸都跟着急促起来,刚想说什么,就看到远处有人走来,是任裘。

他缓慢走到了唐惟眼前,推了推眼镜,问了一句,薄颜呢?没想到任裘会询问和薄颜有关的事情,唐惟也有些吃惊,随后道,我……刚好像看见她走出去了,不知道有没有看错。

走了?任裘愣住了,我之前说好了送她回去的。

一听到这个话,唐惟的眼神深了深,你送她回去?是啊,苏尧驾驶证还没考出呢,她一个人回去太远了,苏祁叔叔又要和我们几个爸爸晚上出去,那她不就没人送了吗?任裘看了唐惟旁边的徐瑶一眼,因为没有明面上的冲突,所以他还是象征性冲着徐瑶抬抬下巴算是打了招呼,然后才继续道,所以,我之前给她发了消息,说了我送她回去,估计没来得及看消息吧。

唐惟微微皱起眉头,你和薄颜的关系好像很好?任裘乐了,什么叫好像,我和她的关系一直很好好吗?从高中到现在。

这样坦白的承认倒是让唐惟不知道怎么接下去,男人眸中神色愈发深沉,高中开始——那她去国外……我经常去找她的。

任裘没有否认,换个角度说,他不觉得这是什么需要隐瞒的事情,他并没有和薄颜发生什么令人遐想的事情,也问心无愧,薄颜一个人在国外,经常受委屈。

经常受委屈。

两个男人在自己面前提起另外一个女人,徐瑶心里不好受。

尤其是看见唐惟听到任裘那句薄颜在国外经常受委屈的话之后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让她一下子如临大敌。

任裘故意说这话到底是为了干什么?他难道是……难道是在替薄颜发泄委屈吗?我以为……任裘往四周看了一眼,颜颜好歹也会过来跟你说一声生日快乐来着。

刚才你被那么多人围住,我就过来看看人群里有没有她。

事实上,没有。

唐惟笑得不知道是在嘲讽谁,她?她来祝我生日快乐?她巴不得我去死,怎么可能会这么好心地来祝我生日快乐?任裘听着唐惟阴阳怪气的声音,不自觉替薄颜说话,唐惟,不能这么想。

或许之前是颜颜纠缠你,但是现在她已经想通了,你不能还这样。

薄颜走了就很无趣任裘这样的说法,让唐惟心中浮起了一种异样的感觉。

他这话的意思,就是薄颜早就已经放开了,过去了,往前看了。

也是啊,这女人如今张牙舞爪伶牙俐齿,如何看得出一点过去那个柔弱的小白兔的影子?两年的时光,将她磨成了这样一幅细瘦锋利的模样。

今晚你们还打算要去哪里吗?任裘多问了一句,要是没有的话,我也先回去吧,至少得去苏家看一趟,确保薄颜安全到家。

你这是打算做什么?唐惟冷笑愈发凛冽,怎么,要当薄颜的保姆啊?面对唐惟这样冰冷的笑意,任裘却眯眼笑得特别温柔,压根不管一边唐惟越来越可怕的眼神,薄颜就是个小孩子性格啊,没人照顾,她自己都不知道怎么照顾自己。

薄颜有蓝七七跟着,你没必要费心。

唐惟硬邦邦丢下一句话,像是忍无可忍,可是面对任裘,他又发不出火来。

这是他认识了好久的好兄弟,也是他少数认同的人之一,因为任裘和他一样具有超高的才能,唐惟不想错过和他交朋友,只能道,我还真不知道她原来和蓝七七关系这么好。

真是小看了她。

薄颜总会有几个要好的闺蜜的嘛。

任裘笑眯眯跟在唐惟的身后,看着他在人群里穿梭,步伐迅速毫无一丝留恋。

他知道,唐惟可能是被自己那些话弄得烦躁了,因为他字字句句不离薄颜,哪怕站在一边的徐瑶应该都能听出来,他有多喜欢薄颜。

唐惟肯定也知道。

——此时此刻,唐惟的确是心情无比烦躁,尤其是看到任裘每次提起薄颜时眼里那个温柔的光芒,这让他觉得无比的愤怒。

他从来没有对薄颜温柔过。

面对薄颜,他能想到的,只有掠夺。

可是任裘……却可以这样温柔又体贴地将她护周全,换做别的小姑娘,这样又帅又强大的男人护着她,日积月累,一定会有好感。

他不在那两年,任裘出国陪着薄颜的那两年……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生吗?想到这个唐惟心里就无比烦躁,到了后来,甚至他自己都不想再在自己的生日会场里待下去了。

全场虚与委蛇阿谀奉承的气息几乎快要把他逼到喘不过气来。

唐惟在一次路过薄夜的时候,一把抓住了薄夜的肩膀。

当爹的回头看自己儿子,怎么了?爸……唐惟顿了顿,沙哑出声,我想回家。

我想回家。

薄夜眸框一深,而后打发了原本和自己聊天的合作商,转而回身,认认真真看着唐惟,你的表情不正常,怎么了?怎么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反正就是觉得无趣。

不如先回去吧。

薄夜拍拍唐惟的肩,你还小呢,回去重新过个开开心心的生日吧。

岂料唐惟一口否决,不用。

我觉得这样挺好的,多办一个也没必要。

那随你。

薄夜道,过几天陪我出国一趟,我要带你去见一个人。

出国?唐惟想也不想,应了下来,好。

好死不死他也来了这天晚上,在散场以后,唐惟一个人等在地下停车库里,榊原黑泽和徐圣珉肩并肩走过来,看见他一个人站着,冲他打招呼,哟,你怎么了啊,一个人站在这里。

等着你们结束呢。

唐惟故意这么说了一句,惹得徐圣珉顶了顶唐惟的胸,脸上写满了不信,唬谁呢?你是不是在等徐瑶啊?等她来了,你俩晚上一块开房?徐公子脑子里想的都是一些什么啊,太龌龊了。

任裘笑着走过来,唐惟,我以为你先走了呢,还在场地里找了你们一圈。

任少爷——徐圣珉拖长了音调,像是特意用这种语气说话似的,我以为你也去找薄颜了呢。

任裘顿了顿,察觉到一边唐惟的脸色也是有细微的改变,他立刻道,薄颜先走了,我们不是等下要去哪里玩吗?唐惟?将话题丢给唐惟,唐惟回过神来,百无聊赖地扯了扯嘴角,无所谓,我压根没想好去哪。

就是不想跟这帮老家伙一直在场地里待着,所以提前散场了。

原来你也不喜欢这样。

徐圣珉眨了眨眼睛,那今晚……要不要哥哥我带你们去快活快活?可别!榊原黑泽第一个伸手,别别别,我可吃不消徐公子寻欢作乐的方式,那可不是一般男人能接受的。

是不是男人啊。

徐圣珉笑骂一句,黑泽,你TM大姑娘啊。

没素质。

榊原黑泽翻了个白眼,我像你?我才不跟着你出去乱搞呢,被我爸知道,估计要遣送回国,一辈子不能再过来找你。

完了,徐圣珉在各大长辈心里的反派形象已经是铁板上的钉钉了。

任裘拍拍手,你就不想挽救一下你在大家心目中的脸面吗?挽救?脸面?徐圣珉跟听见笑话似的,咦,稀了奇了,我要挽救什么啊,我本来就是这样,懒得装而已。

懒得装而已。

这句话直戳唐惟的心灵,他猛地想起当时在会场角落里,把薄颜顶在墙壁上的画面。

那个时候的女人抬起头来和他对视,眼里满满的都是一腔孤勇和傲骨,和当年柔弱无助截然不同。

是她现在懒得装下去了吗?她本身就是个硬骨头的人,这一点唐惟知道得很清楚,但是他更清楚的知道,薄颜的硬骨头,对他来说没用。

所以薄颜从来不会违逆他什么,然而现在——她浑身都是刺,稍一靠近,就能将他刺痛。

没说话,唐惟干脆单手插兜拿出手机,问任裘,薄颜的手机号有没有改?诶?周围人听见他主动提起薄颜的事情,都惊了,你怎么……突然间要薄颜的联系方式啊?我知道了。

徐圣珉摸着下巴,眼里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像是看同类的表情看唐惟似的,嘴巴上还念念叨叨着,虽然说你有徐瑶了,但是薄颜毕竟也是你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再加上人家薄颜这么漂亮——嗯,做炮友还是不错的,长久联系发展可以搞一搞,我支持你。

听到这番话,唐惟真的很想一拳直接把徐圣珉揍得嵌进墙壁里抠都抠不出来,得亏徐圣珉跟他关系好,要不换做别人,估计这会儿已经被唐惟揍个半死了。

可是也得亏这个人是徐圣珉,他向来叛经离道,才敢说这么大逆不道的话,或者换个角度说——就是因为他敢,他说的,都是别人只敢想,却不敢做的事情。

唐惟深呼吸一口气,对面任裘把薄颜的手机号发了过去,唐惟又问,这两年你一直联系薄颜?嗯。

任裘没藏着掖着,把薄颜的手机号给唐惟的时候,也一样没有遮遮掩掩。

他觉得这样的事情发展是再正常不过的,再加上他也不是薄颜的谁,大大方方给了就是,她去了国外以后,就一直用的这个手机号了。

唐惟低头扫了一圈号码,随后将手机收起来,行了,阿圣,报地址。

报什么地址?徐圣珉被唐惟想一出是一出的行为搞得一头雾水。

出去玩的地址啊。

唐惟咧嘴笑了笑,跟您学学什么叫做’今朝放荡思无涯’。

册。

徐圣珉眯起眼睛来,唐惟,你这家伙,脑袋里有点东西的嘛。

一个小时后,蓝七七正拉着薄颜在酒吧里动次打次,一边动次打次,一边往薄颜嘴里塞服务员端上来切好的西瓜块。

慢点……薄颜咽都来不及咽,您这是给猪喂饲料呢?我这儿快吃得喘不上气了。

啧。

蓝七七皱眉头,小脸小嘴的,吃点西瓜都这么多事儿。

那是你太粗暴了。

薄颜靠在蓝七七身侧,一边还坐着苏尧,在边上都是蓝七七喊来的几个世家公子,大家玩的好,凑在一块正伴随着酒吧电子音乐的节奏甩手,像极了电视剧里面那一群灯红酒绿作乐无度的有钱富二代。

薄颜,我说你弟弟苏尧长得挺帅的,最近有没有小姑娘追啊。

蓝七七凑过去在薄颜耳边说了一句话,薄颜正漫不经心抿着酒,喝得微醺挑了挑眉,尧尧?他那张脸我看习惯了。

高高瘦瘦眉清目秀的。

蓝七七挤眉弄眼道,我有点儿想给他介绍女朋友。

……薄颜顿了顿,也行,我到挺想看这无法无天的小霸王让女孩子给收拾了是什么样自。

蓝七七就喜欢干这种瞎点鸳鸯谱的事情,一听到做姐姐的同意了,也不管做弟弟的自己什么想法,一拍大腿就蹭的一下站起来,岂料刚站起来,往周边一看,吓得差点嘴里一口酒喷出来。

薄颜抬头看见蓝七七跟小火箭似的窜起来了,又哐当一声坐下,吓了一跳,紧跟着蓝七七使劲压过来,按住自己的肩膀,对着她道,完蛋了,好死不死,唐惟他们也来了!也来了?!好久不见不喝一杯听到这个话,薄颜一惊,接着就又听见蓝七七继续风风火火道,怎么说?我送你走,还是留着?我这桌朋友,和唐惟他们都认识,一会看到了,肯定要唐惟他们过来一起坐下——话音未落,就听见坐在最角落里有个男人举了举手,像是在和不远处的人打招呼似的,薄颜和蓝七七齐齐往回看,就瞧见人头攒动中,有男人修长挺拔脱颖而出,一步一步走来,慵懒眉目冷漠表情,像是周遭一切狂欢,都和自己无关。

唐惟。

薄颜的心狂跳了一下。

现在跑,怕是也来不及了。

那首歌里怎么唱的来着,地球未够大吧,情人仇人亦会碰面吧。

越逃越相遇吧,凡人为何没有孟婆茶。

看来果然是这样,越是想要逃避的人,越是会在这种时候不期然遇到。

这个世界,对于相恨的人来说,实在是太小了。

薄颜坐在那里没动,全身过血一般的麻,所有的情绪涌上心头,到了后来统统被她压下去,话到嘴边,只是简短两个字,算了。

蓝七七听见她说算了,表情变得有些复杂,还想开口,就看见薄颜喝得微醺,脸色微红眯着眼笑,我又不是面对不了他,何必要像做了亏心事一样逃跑呢?你……蓝七七想说很多话,却又说不出口,只能道,颜颜……你变了很多。

无所谓了,谁都会变,变好变坏而已。

唐惟就这么带着一帮朋友在蓝七七她们所在的卡座上坐下,别人也不知道唐惟和薄颜之间那些过往,都以为大家是好朋友,还笑着热情招呼,一杯一杯酒往他们那边倒。

唐惟坐下以后,从始至终都没有朝着薄颜这里看过一眼,直到任裘笑着举杯向薄颜,薄颜也举着杯子回敬,唐惟才像是有了表情波动一般,抬起头来,看着薄颜那张带笑的脸。

可惜了,她带笑的眼里望向的不是他,是别的男人。

看到任裘和薄颜的动作,榊原黑泽在一边起哄,任裘你这么想和薄颜喝酒,干脆坐到薄颜身边去得了呗。

就是,望眼欲穿地盯着人家,真是不害臊。

薄颜好看归好看,也不要看得这么直白嘛,薄颜是我们大家的。

唐惟在心里冷笑,他倒是不知道,薄颜这次一回来,立马就能融入这个海城富二代的群体了?到底是换了个性子变得下作油滑了,换做以前,怕是会吓得不敢说话吧。

诶,那我和薄颜也喝一杯吧。

徐圣珉举起杯子来,蓝七七你可别揍我,你就跟薄颜护花使者似的。

众人哈哈大笑,还有人开玩笑说,徐公子的魔爪这是要伸向我们的薄颜了啊。

唐惟喉结上下动了动,就听见对面传来一道站起来的声音,抬头,是薄颜醉眼朦胧的灰绿色眼睛。

唐惟你坐在对面装假人吗?我们都这么久没见了,是不是……她眼波流转,手里摩挲着杯口,笑起来的模样,比她手里的酒还要醉人,她道,也应该跟我喝一杯?看脸世界内心虚伪薄颜此话一出,几个人都惊了。

尤其是后来的那些,知道薄颜和唐惟过去往事的那些人,纷纷用震惊的眼神看向她。

薄颜……居然会说这种话?这要是换作以前的薄颜,肯定是不敢说这样的话的,她连公开场合和唐惟搭话都小心翼翼,遑论有这样叛经离道的姿态!薄颜的变化,让唐惟都跟着惊了惊,可是他脸上根本没有表现出来,只是面对薄颜地遥遥举杯,他沉默了几秒,也跟着拿起了杯子。

众人心里一片紧张,看着唐惟和薄颜相安无事撞过酒杯,大家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松了口气,紧跟着薄颜笑道,我还以为你不会跟我一起喝酒。

她已经能够大方到了这样肆无忌惮和唐惟开玩笑,仿佛往事如风,一吹就散,什么都不存在。

唐惟也跟着汇以冷笑,没有,你想多了。

不必这样。

言下之意就是,就凭一个你,还不至于让我如临大敌。

可是薄颜当作听不清唐惟的话里深意一样,她还像个没事人一样笑了笑,随后慢慢坐下,脸色微红靠在蓝七七的身侧,姿态慵懒犹如一只波斯猫。

她的酒杯敬酒,到后来的含笑坐下,全过程如同见了一个许久没见的老朋友一样,并没有受到任何的影响。

她的淡然无波,在看唐惟眼里,心中冷笑更深。

到底是两面的磨练,让她的演技更加出色了。

坐下后,徐圣珉对着唐惟道,怎么感觉……薄颜和之前完全不一样了啊?唐惟挑眉,一派桀骜不驯的样子,谁知道这是不是她的小把戏?你觉得她这是演出来的吗?徐圣珉微微眯起眼睛,像是话里有话,我觉得不像。

反正,薄颜变了真的蛮多的,尤其是……拖长了音调,唐惟一猜就知道这人接下去的话没有什么好话。

果不其然就听见徐圣珉悠悠地说,就是比两年前更加漂亮了……妈的,腿真长。

老子看过那么多混血的,就她给我感觉最好。

周遭一片狂躁的电子音乐在轰鸣,偏偏徐圣珉这句话如此清晰地传进了唐惟的耳朵里。

男人的瞳仁骤然紧缩几秒,猛地转头和徐圣珉对视,喉结上下动了动,你在说什么?徐圣珉一脸无辜,难道不是吗?我说,纯粹以男人的角度来看薄颜——唐惟心里咯噔一下。

就是个尤物啊,啧啧。

这话从徐圣珉嘴里说出来,嚷唐惟不知怎么的就烦躁起来。

因为徐圣珉就喜欢往女人堆里钻,花花公子徐少这个名号可不是白来的,当然他也可能不是真的看上了薄颜,只是纯粹的,看上了薄颜的皮囊。

毕竟这个世界上,有了好看的皮囊,就能省去好多不必要的功夫,甚至要比有趣的灵魂还要便利。

虽然不想承认,但这的确是真的。

所以唐惟会觉得不爽,他觉得薄颜空有一张脸,内心无比虚伪,他不喜欢她接近他身边人。

看她眼神意犹未尽但是不管唐惟心里是怎么想的,薄颜始终无法知晓,她坐下后就自顾自和蓝七七凑在一起玩手机,对面徐圣珉盯着薄颜好久,喃喃着,妈的,蓝七七怎么老是跟薄颜在一块?要不是惹不起蓝七七,徐圣珉还挺想上去和薄颜打个招呼。

她俩不是好姐妹吗?榊原黑泽在一边说道,看样子像是认识很久了。

不可能。

岂料榊原黑泽的话刚说出来,就迎来唐惟一句不可能,周遭人声鼎沸电音躁动,偏偏他的眉目在这个时候显得清冷又漂亮,在背景的衬托下尤为出挑。

光是坐在那里,随随便便一瞥,就能越过无数正在寻欢作乐的狂欢人群,抵达另一个无声寂静的彼岸。

她不可能和蓝七七认识很久,顶多两年。

唐惟眯起眼睛来,眼神装作无意一样擦过薄颜的脸,随后漫不经心收回,在那之前,她没有任何一个朋友。

他知道得清清楚楚,蓝七七能够成为薄颜的朋友,也一定是——在薄颜离开他之后。

徐圣珉怪异地看了唐惟一眼,明明讨厌薄颜讨厌得要死,却一脸对她了如指掌的样子。

了解一个仇敌,不是最基本的吗?唐惟故意这么说道,紧跟着徐圣珉在对面笑,行了行了,我不故意刺激你了,不过唐惟——你跟薄颜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啊?是在算有,那也是你们上一辈,关你们什么事啊?唐惟表情一僵,之后说出来的话带着些许寒意,有些事情,不是我说了你就可以理解……行!徐圣珉一拍大腿,我们唐公子心思缜密,我猜不透,也不猜了,我先去找姑娘们玩了啊。

唐惟还想说什么,就看见徐圣珉直接从他身边站起来,站起来,长腿一迈——就跨到了卡座对面的薄颜旁边。

徐圣珉笑眯眯地盯着薄颜说,你还认识我吗?薄颜当时正和蓝七七靠在一起打贪吃蛇大作战,抬头看到徐圣珉走过来,蓝七七登时就摆出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将薄颜的腰一搂,嬉皮笑脸的,干什么?榊原黑泽也跟着徐圣珉过来,冲着薄颜招招手,嗨。

hello。

薄颜自然是知道他们俩是唐惟的好朋友,但是对于他们没什么恶意,毕竟人家也没做对不起她的事情,还是笑了笑,怎么,是特意来找我的吗?榊原黑泽点点头,在薄颜对面坐下,听说你去澳洲两年了,回来性格变了好多。

正常啊,我当时什么都没见识过,去了国外就放飞自我了。

薄颜像一只波斯猫一般伸了伸懒腰,随后将手机放下,你们这两年都在干什么?唐惟隔着那么多人,一眼就看到了薄颜和自己的两个朋友谈笑甚欢,尤其是榊原黑泽,一边和薄颜聊天,一边故意往回看,正好和唐惟的眼神对上。

唐惟冷笑一声站起来去厕所,榊原黑泽也急急跟了上去,到了厕所里,好兄弟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意味深长地问,唐,我怎么觉得,你看薄颜的眼神,有点意犹未尽的感觉呢?关你何事你喝多了意犹未尽这个词可真是厉害了,唐惟的表情愣是被榊原黑泽这句话说得变了又变,随后男人冷笑了一声,是吗?你是这么觉得的吗?哎呀,不要装面子了。

榊原黑泽和他站在厕所里,看了眼周围人,没有认识的,就把话说开了,你说实话,到底真的喜欢徐瑶吗?唐惟皱眉,问这个做什么?我先和你说件事。

榊原黑泽深呼吸一口气,认认真真看着唐惟,我觉得任裘喜欢薄颜,是真的喜欢的那种。

所以,唐惟,我刚才感觉你看薄颜的眼神也有点儿不对劲……我是怕,怕以后——怕以后,我和任裘对立是吗?唐惟在榊原黑泽还没把话说完的时候,就直接把剩下的台词说了出来,榊原黑泽一惊,没想到唐惟能够猜到他的想法。

点点头,榊原黑泽承认了,我不想看见你们几个因为一个女人闹成以后相处不快的样子。

不过我看任裘态度很温和,应该不会有什么冲突,倒是我觉得你有点危险,毕竟你的性格拿捏不准……唐惟跟听见笑话似的,我?我为了一个薄颜,和好兄弟闹翻?你觉得这个可能吗?话别说得太死,唐惟。

榊原黑泽听到唐惟这句话的时候,立刻拍了拍他的肩膀,薄颜当初……是不是跟你发生了一点什么事?否则你也不至于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

我什么眼神?唐惟失笑了,他们俩从厕所里面挪到了外面,导致旁边女厕所经过的姑娘看见唐惟笑,频频往他这里看了好几眼,还偷偷摸摸说着,好帅的男人啊。

看着有点眼熟……你在酒吧里看谁都眼熟,走了走了。

几个小姑娘推推搡搡着走了,唐惟这才回神和榊原黑泽说话,你觉得我看薄颜的眼神和别人不一样吗?对的。

榊原黑泽没有否认,不过,也可能是因为你和她过去发生的事情太多,所以你才会这样,毕竟……你们之间的事情,我们旁人根本说不清。

唐惟没说话,隔了好久以后,他看向周围,你放心。

榊原黑泽一愣,才听见他继续道,不会出事的。

榊原黑泽在心里叹了口气,回去的时候两个人各怀心事,唐惟一坐下,就听到薄颜那边传来笑声,徐圣珉和蓝七七不知道说了什么,逗得薄颜捂着嘴不停地笑,灯光打进她灰绿的瞳孔里,折射出了一种无比妖冶的颜色。

那一瞬,唐惟感觉自己的心脏猛地狂跳了几下。

这个夜晚注定不平凡,当薄颜踉踉跄跄挂在徐圣珉肩膀上走出去的时候,蓝七七和苏尧在他俩背后像是爹妈一样看着薄颜的背影。

唉,不放心。

唉,费脑筋。

互相摇摇头,刚想走上前,结果旁边的唐惟步伐迈得比他们快,上前一步,直接抓住了薄颜的手腕,你喝多了?薄颜回眸一笑风情万种,说的却是,关你什么事?真实关系姐弟二人唐惟被她这样的回答给说愣住了,回过神来的时候,男人的眉眼里已经带上了些许杀意,他眯起眼睛的时候,凛冽的眸光如刀子一般扎向薄颜,再说一遍?薄颜被徐圣珉扶着,身后苏尧和蓝七七一直盯着她,她欣然笑着看向唐惟带着怒意的眸子,浑然不怕,你让我再说一遍,我就再说一遍?我喝不喝多和你有一点关系吗?说完她从徐圣珉的臂弯下面钻出来,徐圣珉耸耸肩膀,没事了?没事。

薄颜像是兄弟似的冲他拱拱手,随后对着蓝七七和苏尧招手,过来!你喝多跟个大爷似的。

蓝七七嘟囔着上前,下次带你出来玩,绝对不能喊徐圣珉一起,我看他就不安好心。

你这话不对了啊。

两手一摊,徐圣珉道,我还是不是看她喝多了照顾一下,你们怎么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呢。

薄颜我可不会乱下手。

苏尧跟防贼似的站在徐圣珉面前,把薄颜拉到自己身后去,岂料薄颜轻轻抓了一把苏尧的手,让他一惊。

回过头去的时候,看见她低着头,轻声道,回家吧。

苏尧还想说什么,满肚子的火气在听见薄颜这句话的时候都在瞬间消了下去,任裘站在一边看着薄颜这副模样,唐惟挑眉,眼里满满的都是不屑,你又想低声下气做什么?还有,这个男的——薄颜轻笑着,像是一位喝了酒,借着酒劲就无所畏惧,他是我弟弟,怎么啦?弟弟?!唐惟被这个突如其来的真相吓了一跳,虽然他表面上表达出来多少吃惊,可是内心早就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

弟弟……?这个人是薄颜的弟弟?什么时候……难怪在那之前他一直觉得苏尧眼熟,却从来都想不起他是谁。

两年前你见他的时候,正好是他出国留学回来的日子,你记不起他正常,那会苏尧已经出国好久了,大家都快忘了。

薄颜和苏尧并肩而立,她细瘦的身躯在路边路灯下被拉出了一截纤长的影子,随着跳动的路灯忽明忽暗。

唐惟喉结上下动了动,那这么说来……苏尧之前刚转学来的时候,那么护着薄颜,完全是因为,他护着自己的姐姐。

而那个时候,他目睹苏尧护着薄颜,说的是什么话?他将薄颜的辩解置之不理,每一次在薄颜试图要解释他们之间关系的时候,唐惟总是直白地将她打断,然后用更加恶劣的语言来反击回去。

所以……不是薄颜一直吞吞吐吐不肯解释,是他……根本没有给她解释的余地。

薄颜轻描淡写地看了一眼唐惟,随后对着苏尧道,你开车没?没,我等下打电话喊司机来接。

苏尧拿起手机,爸爸说了,今晚给你整理了房间。

他们之间的对话就是正常又普通的姐弟对话,可是现在才得知真相的唐惟却觉得心里像是有一股寒气漫上来。

他是初恋已经翻篇多么讽刺,两年前什么都不懂的他用尽不堪的字眼去讽刺薄颜和苏尧,说她不要脸,说她到处需要男人,甚至说她和苏尧有一腿,将她的尊严彻底踩碎。

那个时候的薄颜……眼里有多绝望呢?看着现在薄颜那双眼睛,唐惟忽然间明白了。

她不是不恨了,她是不在乎了。

两年的时间,她自己放过了自己,也就不拘泥于过去。

唐惟想说话,那边苏尧已经联系了司机,后来走的时候,薄颜和每个人都打了招呼,包括榊原黑泽,包括任裘,甚至包括徐圣珉在内。

蓝七七说,到家记得说一声啊。

嗯,你也是,你等下几点回去?我爸也派他手下来接我了。

蓝七七指了指身后一堆从小玩到大的朋友,徐圣珉他们……开车来的,估计叫代驾回去。

大家都成年人了,不必担心。

嗯,那晚安。

薄颜笑着挥挥手,脸上还带着些许酡红,她不知道她自己现在这副样子有多美,偏偏还要笑着,用一句歌词来说,那便是眉头亦或是额角都在证明着她美色有用,光是站在那里,进出酒吧来来往往的就有不少男人在瞟她。

唐惟看着钻入车里的薄颜,她从头到尾都没有跟他说一声再见,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不,除了故意的,就没有别的可能了。

他想到这里,脸上的表情就更冷,像是蒙着一层冰霜,坐在副驾驶的苏尧让司机开车了,后排的薄颜便慢慢合上车窗。

在车窗彻底合上之前,他们像是有心灵感应一般,薄颜回头看了唐惟一眼,那一眼,越过来往的人群,两个人的眼神在漆黑深夜里交叠,薄颜冲着唐惟无声地笑,然后动了动口型。

那两个字还未发出声音,就被消融在了冰冷空气里。

唐惟愣住,眼睁睁看着苏家派来的车子开远,而他站在原地,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去抉择。

薄颜临走前那无声的两个字,便是对他的最后一句话。

她说,再见。

这天夜里到家的时候,苏尧一脸不爽地拉开了家门,然后薄颜往里一走,苏尧道,你走之前还看了唐惟一眼是不是?薄颜没否认,口气轻松,是啊。

你看他干嘛?他长得好看,我多看一眼不行?薄颜跟听见笑话似的回头,怎么,你还不允许我看唐惟了?我就怕你重蹈覆辙。

苏尧没忍住,直白说了出来,少年咬着牙,面对这个比自己大两岁的姐姐,他始终没办法放心让她一个人过日子,谁知道你这个傻子会不会心软,两年不见唐惟,一见面就要过去倒贴!倒贴两个字让薄颜的心刺痛了一下,可是随即她笑了,啊,我两年前倒贴过了,现在不倒贴了。

你放心了吗?苏尧一万个不信。

为什么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薄颜十分不理解,一个人在沙发上坐下,还给自己倒了一杯红茶,你再怎么讨厌唐惟,但他的确是我初恋啊。

哪个少女谈恋爱的时候没爱过几个傻逼呢?你得容忍我犯错吧?但是我现在好了,你别老用过去的眼光来打量我行不行?回国以后开始深造薄颜这话说得像是自己一把将过去统统放下了一样,大无畏的语气,不经意的口吻,似乎一切都在昭示着她,已经不在意那段国王了。

可是越是这样,苏尧心里越是怀疑。

一个人若是真的放下了,何必每天将放下这两个字挂在嘴边呢?她是想要得到大家的确认,还是想要得到自己的确认?苏尧没说话,沉默一会,少年去厨房里拉开冰箱拿了一听柚子汁,丢给薄颜,好了,不听你讲大道理了,赶紧早点睡吧。

对了,你回国,有什么打算吗?打算?薄颜认认真真想了想,先去爸爸公司看看吧,他这几天在国内吗?爸爸后天出国,明天你可以找他,让他带你去公司看看。

苏尧一边帮薄颜在大浴室里面放水,一边对着薄颜道,你过来试试水温。

你怎么这么贤惠……薄颜嘟囔着走进浴室里,我不在两年,你学乖了啊?苏尧把脸一拉,好好给你放个水,你还阴阳怪气的,我不干了!诶诶诶,小祖宗,我不说了行不行?薄颜一把拉住了苏尧,好了别生气啊,真是的,脾气越来越差……刚还说我学乖了呢,转眼又说我脾气差。

苏尧转过身来,在薄颜脑门上用手指嘣嘣弹了两下,你们女人的心思才真是海底针,一会风一会雨的!薄颜没否认,苏尧径自走出去了,看到她自己开始调水温,就在外面道,好了跟我说一声,你洗完我洗。

哦好。

薄颜开始往浴缸里倒牛奶,她习惯了泡牛奶浴。

苏尧没去多打扰,上了楼,他就给任裘打了个消息。

【苏尧:平安无事到家。

】【任裘:没事就好,你俩没有闹变扭吧?】【苏尧:怎么可能。

谢谢任裘哥今天照顾。

】【任裘:哈哈,说实在的,我今天晚上特别怕你和唐惟在酒吧里起冲突,不过没想到颜颜能那么冷静,也算是……唉,有进步了吧。

】【苏尧:嗯,我姐说她现在走出来了。

】走出来了。

对面的任裘拿着手机,盯着手机屏幕上这牌字,视线落在最后几个字上面,久久没有挪动。

薄颜走出来了……任裘关掉手机,摘掉了原本一直戴着的平光眼镜,男人扶着额头低笑了一声,她走出来了,可是他……根本还没走出来。

薄颜一觉睡醒的第二天,去找自己的父亲,苏祁昨天半夜里还和自己几个好朋友喝了个半死醉醺醺回来,根本没有醒,薄颜去敲门,没人回应。

她叹了口气,往回走,正好遇上下楼的苏尧,薄颜道,你怎么也起得这么早?听见你那儿有声音。

苏尧揉了揉眼睛,薄颜笑了,对哦,你还没放假吧?苏尧点点头,嗯,这几天请了假,等日子过了还得回学校。

你还没高中毕业啊……薄颜恶劣地勾唇,眯起眼睛时风情万种,可惜了她本人丝毫没有察觉到,我都大学读完了呢。

我今年是高三最后一年了!!苏尧红了脸,气急败坏道,嘚瑟什么!不就比我大两岁!走进圈子走进企业薄颜笑眯眯地看着苏尧,这样的笑意总是让苏尧觉得陌生。

因为以前的薄颜,怎么会有这样的表情呢。

她胆小柔弱,却也从来不会……疏离又虚伪。

等爸爸睡醒了,我们就去公司看看吧。

薄颜冲着苏尧摆摆手,随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一小时后苏祁醒过来,往楼下一看,自己的一儿一女正坐在楼下一起打游戏,他恍惚间觉得自己这样的日子也挺好的,至少儿女双全,后半辈子无忧。

就是一个人,寂寞了点。

颜颜今天起得这么早?醒来冲了个澡,苏祁神清气爽往下走,薄颜替他倒了咖啡,随后又问他,你早餐想吃什么?意面。

好。

薄颜直接去厨房里鼓捣去了,苏尧和苏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各自从互相的眼里看到了不可置信。

怎么回事,薄颜和以前的差异真是越来越大了,现在都……都有点成熟的味道了?薄颜在厨房里折腾了二十分钟,端出了两份意面,分别放在苏祁和苏尧的作为面前,用擦布帮他们把刀叉擦得锃亮,轻轻放下,随后转身,只给自己倒了一杯热牛奶,笑着坐下,开动吧。

你……真贤惠。

苏祁愣了愣,我没想到我女儿能这么乖巧懂事,妈的感动死我了。

薄颜在边上呵呵直笑,怎么了,是觉得我现在一下子像个大家闺秀了吗?苏祁点点头,对的,总算有点做姐姐的样子了。

以前我都要当心你在外面受欺负。

薄颜听到这话的时候,表情变了变,而后她低头理了理自己的发丝,轻声道,我以前……那么让人担心吗?对啊。

苏尧在一边卷起意面,一边道,因为你太柔弱了,随便谁都可以欺负你。

加上那个时候你也不常说话,更不会解释,哪像现在口齿清晰。

薄颜的呼吸有几分加速,想起了以前那些屈辱的日子里自己不能反击只能忍受的痛苦,更想起了那些日子里唐惟那双凛冽无情的眼。

他似乎从始至终都是这样看待自己的,不管如何翻身,如何逆袭,薄颜这个人,在他眼里都是不值一提的存在。

薄颜摇摇头让自己快点忘了,随后笑着喝下牛奶,喃喃着,人都是会变的啊……至少在离开唐惟的日子里,她懂得了更爱自己。

好了,不管你怎么样,始终是我们苏家的大小姐。

苏祁过去摸了摸薄颜的脑袋,今天跟我来公司吧,小尧你怎么说?要不要也一起来参观?我——苏尧顿住了,我又不是你亲生的,我去苏氏企业干嘛。

苏祁故意说道,那你可以给我打工啊,做总裁也是给我打工好么?苏尧表情复杂,切,谁稀罕你的大企业似的!肯定是因为姐姐太没用了,你才想要培养我吧!臭小子别不知好歹啊。

苏祁吃完放下餐具,随后擦了擦嘴巴,站起来领着自己的一儿一女往外走,走吧,今天正好有个董事会议要开,带你们见见公司高管领导。

这意思是代表着……薄颜要真正走入苏氏企业,走进这个圈子了!继承家业如此坦然二十分钟后薄颜收拾好自己,一改之前穿得轻松休闲的风格,套了一件略微成熟的外套,将头发微微扎了起来,咋一看倒挺像个都市白领的,随后她穿上了高跟鞋,给自己涂了一抹口红,就出身下楼,爸,你看我这样怎么样?苏祁一惊,随后是自豪,嗯,非常不错。

带出去可以说这是我苏祁优秀的女儿了。

那是自然,我可不能给爸爸丢脸。

薄颜笑着上前来,一把挽住了苏祁的手臂,走吧,今天带我见见世面。

小尧呢,一起啊。

苏祁回头,就看到苏尧瞠目结舌地站在那里,好像一时半会回不过神来的样子。

苏祁乐了,尧尧,你在发什么呆啊?苏尧恍若未闻,一动不动看着薄颜。

薄颜笑了笑,声音清脆,怎么了?你……苏尧喉结上下动了动,你怎么穿了这个黑色的小短裙!都市小白领上班,不是都穿这种包臀裙吗?薄颜转了一圈给苏尧看,不过分啊,也不是太短那种,正正好好。

苏尧从脖子开始泛红,一直涨到了耳根,你……去换下!你这是抽得什么风?薄颜和苏祁站在门口都乐了,赶紧出来吧,爸爸等下要开董事会呢。

苏尧站在那里喘了口气才上前,小声扭扭捏捏说着,我没看见你穿过这样的搭配。

以后就见得多了。

薄颜理了理头发,露出一截纤细的脖颈,我以后可能会去爸爸公司里上班。

苏尧用一种很复杂的眼神看了薄颜许久,久到一边的苏祁都觉得自己小儿子情绪不对劲,过去看了看他,却在触及他目光的时候,一愣。

苏祁皱眉,尧尧,你在想什么?没事。

苏尧闷闷不乐地说着,就是觉得,姐姐这次回来整个大变样,变得我都不认识了。

人都是会变的,说了几次了。

薄颜不想再回应苏尧的这些话,我不会再回到过去了。

那些是没有意义的过去,不如丢弃了。

苏祁去开车子,今天他亲自带他们去公司里亮相,薄颜和苏尧就沉默着跟在后面,自从薄颜刚刚说完那句话之后,他们之间就像冷战一样。

上了车,两个人各自系好了安全带,苏祁踩下油门便开了出去,一路上车厢里气氛沉默,要换做以前,薄颜一定会忐忑不安,可是这一次……她居然如此坦然地面对了这样的沉默,也习惯了在各种尴尬的气氛里露出无畏的模样,这倒是让苏尧越来越气氛,后来下车的时候,少年比薄颜先下车,随后故意没帮她拉开门。

薄颜自己从另外一边下车,轻松地笑了笑,爸爸,是这里吗?嗯。

苏祁走进去,就有人一路点头哈腰,薄颜和苏尧跟在他身后,自然少不了别人的打量。

这是谁呀?苏老板的一双儿女呢!真羡慕啊,儿子女儿都这么漂亮……估计是带着自己小孩过来继承家业了吧。

和你无关我过我的薄颜坦然面对这些异样目光的打量,接受着所有人的猜忌和指指点点,一路跟着苏祁到了办公室,他们在外面休息室坐下,苏尧喘了口气,压力好大,所有人都在看。

以后你会慢慢习惯的。

苏祁笑着拍了拍苏尧的肩膀,儿子,有些时候,承担这些责任,也是成长的一个环节。

薄颜站在那里,苏祁被人喊出去了,他就让自己一对儿女在这里等着助理过来招待,结果刚走出去没五分钟,董事长办公室里又走进来一个人。

西装革履,精致俊美,他抬头和薄颜对视的时候,漆黑幽深的瞳仁深处划过一丝错愕,你?唐惟……薄颜先是有些许震惊,回过神来想想也不是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他们各自的父亲薄夜与苏祁一直关系不错,两家企业有合作,太过正常的事情。

只是在这个场合里看见唐惟如此正式的模样,让薄颜的心颤了颤。

她撇开眼去,你怎么来了?和苏祁叔叔谈一下接下去的合作。

唐惟光是站在那里,就能够吸引无数路过董事长办公室门口的人的目光。

大家纷纷往里看,瞄一眼他的背影,就都在猜测这个人是谁。

男人站在那里,褪去当初的一身青涩,他已经不是那个少年,可是身上却依稀带着年少的乖戾和叛经离道。

唐惟向来桀骜,薄颜是清楚的,他是薄夜的儿子,骨子里继承了当初薄夜的阴冷决绝和唐诗的坚韧,当一个人又冷酷又强大的时候,那他便是无敌的。

没有人,可以拿捏得住他的软肋。

薄颜理着头发笑,我爸爸刚刚出去谈事情了,你在这里等他一会,估计就回来了。

嗯。

唐惟走到一边沙发上坐下,动作熟练地就像是已经经历了很多次这样的等待一般。

他已经习惯了成人世界的各种规矩,而薄颜还没有适应。

唐惟坐下后,上上下下瞄了薄颜一眼,目光落在她黑色包臀裙上数秒,猛地挪开,冷笑一声,打扮成这样,就可以继承苏家了吗?我没想过。

深呼吸一口气,薄颜正视前方,不去看唐惟的脸,尽我所能帮上爸爸一点忙罢了。

你不帮倒忙就很好了。

唐惟玩味地笑,眼神浓烈又犀利,薄颜觉得自己在他的注视下,就如同衣服一件一件被剥光了一般,男人眯起眼睛来,难不成,还想真的继承整个苏家?薄颜握紧了拳头没说话,边上苏尧听不下去了,过去拉了一把薄颜,走,何必跟他说话。

唐惟没给回应,只是冷冷一瞥。

苏尧咬牙,但是这是苏家的公司,他不好发脾气闹事情,只能拉着薄颜往外走,姐,我们去楼下转一圈……劝你好好转转看看整个公司的流程。

唐惟的声音从他们背后幽幽地传出来,省得以后败了整个苏家。

苏家没落了,也跟你没什么关系。

薄颜竟然笑了,笑着回头看向唐惟,你管你的,我走我的,各不相干,说那么多干什么?没有矛盾各自撇清唐惟在听见这句话之后整个人都怔了怔,薄颜的笑还没退去,此时此刻在他眼前晃来晃去的样子,便尤为扎眼。

冷笑一声,唐惟从沙发上站起来,直直撞开了苏尧的肩膀,上去一把抓住了薄颜的手腕。

可是没想到的是,薄颜想也不想就一下子打开了唐惟的手,这换做以前,从来只有唐惟甩开薄颜,没有薄颜这样放肆的份,唐惟怔怔看着自己那只被薄颜甩开的手数秒,回过神来怒不可遏,薄颜——薄颜没说话,回眸对视唐惟那一刻,唐惟一愣。

他从没在薄颜眼里看见过这样复杂又凛冽的情绪,或者说,从没在过去那个薄颜眼里看见过。

薄颜明明对他还是抱有恐惧,却偏偏挺直了脊梁,一字一句咬牙切齿,像是唇齿间含着血,我已经……不会再任你摆布了。

她脱胎换骨了,早已不是记忆里那个胆怯的小女孩。

唐惟心脏颤了颤,回过神来,眼神比之前更冷,你故作姿态没什么意义,薄颜。

薄颜笑红了眼眶,世界实在是太小了,小到旧情人见面总是这么措不及防。

她没有任何准备,就这样**裸和唐惟相遇。

既然没办法赢过他,那么输了便输了吧。

薄颜颤抖着肩膀拉住了苏尧,苏尧一直咬着牙,薄颜摇摇头,随后看向唐惟,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装,也没意思,对不对?那就不装了,大家都轻松点。

你也不用对着我虚情假意,我和尧尧先走了,你忙吧。

唐惟瞳仁缩了缩,见到薄颜这副无力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喉结上下动了动,胸口有异样的感觉浮起来。

他今天来只是谈生意来的,但是没想到,能遇到薄颜。

他原本也不想出口就是嘲讽,可是控制不了自己……也许,是她和苏尧站在一起的画面,太过碍眼了吧。

见着薄颜走,唐惟心底有道声音呼之欲出。

逃不掉的,薄颜,不管你转身多少次……终究逃不开的。

终究还是要见面的,他们两个之间的联系太深,哪怕瞥开个人的联系,家族层面上还是会有互动和往来。

所以薄颜这辈子,论彻彻底底远离唐惟是不可能的,所以她就是恨在这里。

痛恨自己无法彻底抽身,每一次重新看见唐惟,内心总会有无法抑制的阴影上升。

苏祁是在一小时后于楼下前台看见的自己的女儿薄颜,苏尧被苏祁的一帮老客户拉去一块聊天了,就薄颜一个人坐在那里,侧着半边脸,乍一眼就如同两年前那个安静精致的少女,不管发生什么事都是如此静谧的模样,不声张,也不反抗。

怎么一个人在这里?苏祁笑着上去,啊,尧尧呢?尧尧被你的几个客户拉走啦。

薄颜也跟着笑,灰绿的瞳仁异常温柔,他们都很看好尧尧以后继承你的企业呢。

哈哈。

苏祁有些得意,哦对了,唐惟刚才也来了……你们来,没有矛盾吧?薄颜装得像个没事人,矛盾?没有的,我和他已经各自撇清了。

午夜梦回她的阴影苏祁总觉得薄颜这话像是在骗人,但是看着薄颜脸上淡然的表情,又觉得没准儿是真的呢。

小辈的事情,他们就不要再多插手了。

喘了口气,苏祁道,不好意思颜颜,爸爸今天公司里事情有点多,等下你和尧尧可能还要再等我一会,我需要再开个临时会议。

没事,爸爸你先去忙吧。

薄颜笑着说道,我一个人没事儿的。

苏祁摸了摸薄颜的脑袋,正好这个时候助理过来拿了一堆文件要他审批,苏总,您看这个……好。

苏祁急匆匆回头看了薄颜一眼,那我先去开会了。

嗯。

看着苏祁繁忙的背影,薄颜一个人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她沉默许久站起来,走到了公司外面,正好听到背后有人在议论。

那个小姑娘是苏总的女儿吗?以前没听说过……也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会不会私生女?我感觉是外面的女人生的,然后强行塞过来苏总家里。

薄颜听见了,眼神闪了闪,没多辩解。

一个人站在这里?背后传来一道凛冽的声音,薄颜回头一看,对上了唐惟冷漠的眼睛。

她一颤,你怎么……苏祁叔叔今儿太忙了,我的事情还是等他下次空了再来吧。

唐惟今天是一个人来的,没有带任何的保镖和助理,他多看了薄颜一眼,怎么?被别人背后说几句,就受不了了?怎么可能?薄颜含笑,当初你指着我的鼻子,什么难听的话没骂过?现在不就背后被人议论身份而已么,小菜一碟罢了。

唐惟的表情在瞬间变得有些阴沉,翻旧账?看你怎么理解了,这也不算翻旧账吧?旧账那得是深仇大恨类型的,而我们这个……薄颜攥紧了拳头,用尽全力回敬唐惟,被你这样对待,也不过是个日常而已,算不上什么深仇大恨。

她将过去说得轻描淡写,却等同于在打唐惟的脸!唐惟笑得极狠,眼神跟刀子似的冲薄颜扎来,几乎能一刀一刀割开她,割开她直到皮开肉绽——薄颜在很早的时候就知道唐惟有一双漆黑如夜的眼睛,当他凛冽起来的时候,眼神便像能杀人一样犀利,或许很多时候,她就是害怕唐惟的眼神。

没有一丝感情,叫她如何爱下去?我没想到,你国外回来一趟,学会了伶牙俐齿。

唐惟站在那里,挺拔修长的身躯投下一道影子,不会真觉得自己能和以前有什么区别吧?薄颜像是被人戳中了软肋一般,她猛地变了表情,随后抬头看向唐惟的脸,不用你帮我回忆旧事。

我不止一次做过有关于过去的噩梦,事实上,太频繁了。

唐惟,这些都是你亲手送给我的。

她想走,却撞上另外一个宽阔的胸膛。

这么着急?薄颜一看,愣住了,如遭雷劈顿在原地,荣楚……你……你回来了?回国一趟,正好来苏氏看看你,没想到你站在门口附近。

还有,你怎么——荣楚一转脸,就看到了站在一边的唐惟。

荣楚的喉结上下动了动。

眼前这个长相俊美精致气质冷酷乖张的男人,就是每次午夜梦回时,令薄颜痛不欲生的唐惟吗?内心声音把她放开唐惟在看见荣楚的那一刻也是惊了惊,这个男人是谁……?为什么……为什么他给他的感觉会如此如临大敌?来自男性的本能让唐惟在心底将荣楚划进了敌人的范畴,见到薄颜和荣楚如此亲密,他更是觉得碍眼,便冷笑着,打扰你们了,那我先回去了。

等等。

薄颜看见唐惟这样,叫住他,你别误会,这是我的好朋友荣楚,在国外的时候认识的。

你有必要特地跟我解释吗?唐惟笑得嘲讽,故意加重了第二句话,你又不是我的谁。

薄颜一顿,随即红了眼眶,她也自嘲地说着,是啊,我的确不是。

但是两年前我也不是你的谁,却因为你没有听我的解释,导致我在学校里身败名裂,所以我现在至少得学乖不是吗?唐惟?她再也不会喊他唐惟小哥哥了。

那个曾经跟在他身后,甜甜又怯生生地喊着他小哥哥的小姑娘已经彻底死了。

回想起过去,再看看现在,真是老天给予他们的莫大的嘲讽。

岁月蹉跎,到底为什么会将他们两个人变成现在这副模样?代号相称,如陌生人。

唐惟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他不想在这个时候表露什么不一样的情绪,那样就如同输给了薄颜一样,于是他道,难为你还把高中时候的事情记得这么牢,可别是对我旧情难忘。

薄颜,你纠缠我的样子太丑陋了,别提什么校园暴力,我什么都没做,只是因为承受了你的喜欢而已,甚至连带着一起被牵连进去,到底谁是无辜的?你自己心里不是应该和明镜一样吗?薄颜喉咙口都在发抖了,要不是因为这里是苏家的公司,不然她可能真的会失控,可是一忍再忍,说出口的只是寥寥数字,你怎么能……说得出这种话?唐惟被薄颜声音里的绝望震到,回头去看薄颜的脸,对上她通红的眼睛,不知道为什么心脏猛地一紧。

这个女人消失了两年,他就冷漠无声独自登高了两年,没有人能令他有什么过于大幅度的情绪波澜。

可是现在这个女人回来了,他……内心居然无法安宁。

走吧。

荣楚牵了一把薄颜的手,我先把你送回去,你今天应该没什么事了吧?嗯。

薄颜低下头去,轻声道,但是还没和尧尧说。

上了车给他打个电话就好。

苏祁叔叔公司里的人好像很喜欢苏尧,我觉得他应该会和你爸爸一起回来,所以不如我们先走。

薄颜点头,声音虽然还在颤抖,那走吧。

她已经不会再被唐惟威胁到什么了。

荣楚带着薄颜,就像是路过一个陌生人一样路过了唐惟,连眼睛都没有转过来看他一眼,望着他们出去的背影,唐惟的瞳仁缩了缩。

那一瞬间,他胸腔里有个声音在高喊着,高喊着差点从喉咙口呼之欲出,却在最后被他狠狠压回去。

他内心说。

放开她。

她寂寞了随便找人那个男人……被荣楚带走以后,薄颜坐上了荣楚的车子,他发动车子后看了薄颜一眼,就是唐惟吧?嗯。

薄颜有些不敢去看荣楚的脸,抱歉,让你们这么突然地见面了。

没什么突然不突然的。

荣楚开着车子,声音平淡,迟早得见面。

他只要随便查查,就可以查到我和你的过去,那个时候,我相信哪怕我不想见他,他也会主动找上门来。

薄颜深呼吸一口气,他不会查的。

你怎么就这么确定?我确定。

薄颜抬头看后视镜,说出接下去一段话的时候,声音已经有些颤抖了。

这些真相她清楚地知道,可是就是因为太清醒,才会觉得痛苦,因为他从来不在乎我,所以也并不在意我的过去是什么样的。

去查,他只会觉得费劲。

是吗?荣楚反问了一遍,意味深长看着薄颜的脸,随后收起自己刚才的表情,化作一片笑意,好吧,那可能是我把你管得太紧了。

说话注意一点啊。

薄颜用力捏了一把荣楚的脸,一字一句道,前,男,友,先,生。

荣楚是她在国外时候谈过的一个男朋友,在一起半年,后来因为不合适分开,薄颜和他算是和平分手,所以倒也还能做朋友。

别提前男友这三个字啊。

荣楚皱眉,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对你还旧情未了。

可是,你也知道我对唐惟旧情未了。

薄颜的声音猛地低了下去,那半年我没有办法给你回应,不如不要辜负你了。

你这话说得我像你的备胎一样。

我没有这么卑微好吗?我和你分手后找了个超级漂亮的女朋友你不知道?就是可惜上个月被甩了。

荣楚伸手拍了拍薄颜的脑袋,让唐惟知道你和我在一起过,怕是会气疯吧?不……不知道……薄颜心虚地撇开脸去,他不会关心的,最好我这个人死在外面,他也省心了。

荣楚眼神深了下去,没有说话。

然而另外一边,唐惟哐当一声摔碎了一整个烟灰缸。

旁边的助理被唐惟这副模样吓得不轻,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情,屏住呼吸上前,唐少爷……荣楚?荣楚?唐惟感觉自己是咬牙切齿念出这个名字的,带着恨不得将荣楚生吞活剥的凶狠,薄颜的前男友?他怒极反笑,桀骜的眉目愈发乖张漂亮,他不知为何愤怒得出奇,用力攥着拳头,还真是令我大吃一惊,薄颜在国外混的蛮开嘛,男朋友都谈过了——回国还来我面前装什么虐恋情深!唐少爷您冷静点……没准儿只是薄颜小姐一个人在国外寂寞了,所以随便找了个男朋友……这话无疑是火上浇油,唐惟俊美的脸在分分钟染上一层杀意,寂寞?随便找男人?她薄颜敢?她敢,现在的她当然敢!她不是以为自己可以逆袭了吗?唐惟感觉到自己口齿间用力地咬出了血腥味,攥着那叠资料,纸张被他暴力揉成一团,那我就一根一根折断她长硬的翅膀!嘴开过光说啥来啥在说完这个话以后,唐惟就立刻下了命令,说是要彻查薄颜在国外两年所有的一举一动,接到这个命令的时候,唐惟手下的助理都惊了。

薄颜?薄颜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唐少爷在乎的人……不是那个叫做徐瑶的吗?怎么现在忽然间要查一个叫做薄颜的女人了?不会是勾引唐少爷的狐狸精吧?几个助理对视,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这样的想法。

然而在苏家的薄颜,此时此刻并不知晓这一切。

因为荣楚过来做客,苏祁大晚上地点了好多外卖来招待他们,荣楚一直说叔叔太客气了,但是苏祁还是让他们吃吃吃,就跟年纪大的长辈似的,看着他们把东西统统吃进嘴里,这才满意。

撑死我了……苏尧在一边,摸着自己的小肚子,姐,我发誓,这是我吃得最撑的一顿夜宵。

我也是……估计是我们家里太久没有来客人了,所以爸爸也比较高兴。

薄颜吸了一口橙汁,爸爸应该很喜欢小孩子吧。

这是把我当成他干儿子了吗?荣楚失笑着指了指自己,随后道,我觉得接下去……你爸很可能特别热情地留我在你家过夜。

果不其然这话刚落,苏祁就从楼上哐当开了一扇门,那个什么,你叫什么来着!荣楚抬头看苏祁,叔叔,我叫荣楚。

哦对,荣楚,你家住哪?离这里近不近?回去大概要半小时吧。

荣楚笑了笑,怎么了叔叔?你晚上谁这儿吧!我叫了下人给你收拾好了房间!苏祁特别热情地拍打着二楼栏杆,这一刻也不知道到底谁是小孩子,家里好久没有来客人了呢。

……楼下三人齐齐沉默。

果然被荣楚说中了。

荣楚看了眼薄颜,最后无奈地笑着说,那就,今晚打扰你们啦。

不打扰不打扰,有空多来玩!苏祁还像变魔术似的,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套崭新的睡衣,一边给荣楚拿下来,一边喃喃着,唉……自从唐惟这个臭小子大了以后,也不来苏家完了,颜颜出国留学,家里就空荡荡的我一个人……唐惟。

薄颜听到这两个字,表情一僵,扯了扯嘴角,那你去找个老婆不就好了嘛。

哪有你说的这么简单?苏祁一瞪薄颜,你谈恋爱都谈成这样了,我要再去谈恋爱,这个家谁管呀?薄颜面色发烫,爸,你别说了,唐惟又不是苏家人,你也不能指望他天天来苏家串门啊……结果这话刚落下,门口就传来一阵脚步声,紧跟着那扇虚掩着的大门被人从门口推开。

薄颜愣住了,和自己的父亲一起齐齐转头。

唐惟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门口,穿着一身潮牌,模样就如同明星模特,又高又瘦,白皙的脸上一双冷冷的眼睛,冲着苏祁道,苏叔叔,晚上好。

苏祁摸着自己的嘴巴,低声道,我今儿这个嘴……不会是开光嘴吧?临时上门赶荣楚走薄颜一脸震惊地看着突然出现在苏家家门口的唐惟,男人挑着眉毛,眸光冷淡,似乎对于自己这样突然造访的行为没有察觉到任何尴尬,反而像个主人一样姿态娴熟上前,苏叔叔晚上好。

苏祁有些吃惊,惟惟怎么过来了?爸爸喊我过来找你,说是晚上想要一块夜宵。

唐惟对着苏祁笑,笑起来人畜无害,乍一眼还根本看不出他是个心狠手辣的主,荣楚盯着唐惟的脸许久,转头看向薄颜,看来你们今晚又要出去吃一顿夜宵了。

不是吧……刚吃完,我肚子还撑呢……苏尧搂着肚子,爸,要不你们改天?不大好吧,薄夜最近忙,估计也难得今天有空。

苏祁想了想,又对着薄颜问道,颜颜你最近回来,有没有上门找薄夜叔叔?啊……薄颜这才记起来,忘了……就在会场上见过一面,没有多聊。

你看看你,就顾着玩。

苏祁皱眉,薄夜叔叔当初对你多好,你忘了吗?回国也不带点礼物给他和唐诗阿姨,你这孩子。

我……我今晚跟你一起去吧。

薄颜站起来,我楼上有个没拆封的手镯,我可以送给唐诗阿姨。

这才对嘛。

苏祁笑了,尧尧?一起去。

荣楚你可以留在我们家,不介意的话跟我们一起走也好。

唐惟眉毛一挑,他原本只是收到消息说荣楚跟着薄颜回家了,所以故意上门来,让薄颜得不得大半夜出门一趟,好让荣楚从苏家离开的。

但是没想到苏祁居然邀请荣楚一起去薄家?去薄家,他荣楚是谁?也配?!唐惟眸光里的冷意已经清清楚楚显现出来,荣楚对上他的眼睛,明显察觉到了唐惟对自己的敌意,这种敌意和平时男人之间的摩擦不一样——这是一种压倒性的气场,荣楚感觉自己似乎快要喘不过气了。

明明一样大的年纪,凭什么……凭什么唐惟的眼神可以这样可怕?荣楚站起来,苏祁叔叔你们半夜要出门的话,我也回家好了。

而且我不方便去薄家,你们都是朋友,我一个外人就不去了吧。

看来荣楚今夜不会住在这里了。

唐惟这才脸色稍微好转,转身对着苏祁道,你们开车?还是叫车?我可以叫司机来接。

没事,我开车吧。

苏祁抬头看向刚刚跑到二楼的薄颜,颜颜,手镯拿好了吗!拿好了,这就来!薄颜补了个妆下来,擦着鲜艳的口红,灵动明媚如黑夜里的精灵,唐惟怔了怔,看着她换掉成熟的职业装,改为一身长裙下来,一时之间有点分辨不出到底哪个才是真实的薄颜。

可是不管是如今眼前娇俏的少女,还是白天穿着职业装黑裙子的轻熟女,都已经不是当年那些柔弱的薄颜了。

薄颜走到大门口,手里拎着一个绸缎盒子,这么大半夜去打扰他们……真的好吗?反正吃个夜宵嘛。

苏祁晃了晃手机,我给老夜打个电话,就说带着你俩过去。

太久没回有些生疏薄颜和苏尧自然也想不到唐惟大半夜出现的用意,就以为是唐惟特意过来喊一趟的,也跟着乖乖应下了,结果刚要走,苏尧就脸色一变。

等……等一下……少年结结巴巴地说道。

怎么回事?苏祁和薄颜父女俩好奇地回头看苏尧。

我……苏尧捂着肚子,从之前在家开始,他就一直有捂肚子的小动作,只是大家都没在意,这会儿苏尧的脸色明显了,他们才观察到,苏祁追问一句,你肚子疼?想上个厕所……苏尧一脸纠结,爸,要不……要不我不去了,你们先去吧?我正好留在家里看家。

苏祁看了苏尧的脸色一眼,叹了口气,好。

荣楚?我喊司机送你回家。

谢谢叔叔。

荣楚颔首致谢,苏祁说不用客气,就叫了司机送他们,然后唐惟说,干脆让他俩坐他的车来,苏祁也没多扭捏。

上了唐惟的车,薄颜觉得浑身不自在,她看了眼外面沉沉的夜色,收回视线,一个人沉默着。

唐惟坐在前方,透过后视镜看到了坐在后排薄颜的眼神,男人目光深沉盯着后视镜许久,也跟着看向窗外。

他们目光所及的,是同一片星空吗?曾经站在地球的两端,他们各自仰望天空时看到的夜色,是同一片夜幕吗?唐惟没出声,倒是苏祁道,惟惟今天怎么想到来的?薄颜不是回来了吗?唐惟反而正面回答了,很久没见了,也总不能当做陌生人,所以过来看看。

话里话外就是,薄颜回来了,他总得有点表示,不然太薄情。

两家人这么亲近,所以他才过来一趟。

于情于理,唐惟没错。

可是偏偏,他不爱她。

薄颜自嘲地笑,你还会想到我吗?爸爸一直有提到你。

唐惟不回答自己,反而用父亲薄夜来搪塞,所以自然,你出国的时候,耳边关于你的消息没有减退。

真不好意思,人不在国内,还烦着你了。

薄颜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是这话说出口的时候,她就后悔了。

猛地闭上嘴巴,薄颜垂下眼睛,苏祁看了眼薄颜,你俩……还会像以前一样吵架吗?长辈自然不懂他们小辈之间经历过什么样的摩擦,也不清楚唐惟和薄颜现在到底是什么关系。

只是苏祁想着,唐惟都有徐瑶了,应该不会和薄颜再产生点别的事情吧?加上他是薄夜的儿子,苏祁自然是放心唐惟的为人了,便在心里放松了警惕,拍了拍薄颜的肩膀,你这次回来,倒是和唐惟生疏了。

生疏?薄颜在心里无声地笑,她和他什么时候亲密过?哪怕在身体接触的时候,心脏都没有靠近过一毫米。

只是这些话,薄颜从来都不说出口,她就顺着苏祁的话说下去,把他们都喜欢听的答案说出来,只是我太久没回来而已啦,爸爸不要想多。

只是太久没回来而已吗?唐惟在前方露出了一个冷漠又残忍的笑容,薄颜,你要自欺欺人到什么地步?重回薄家她在害怕唐惟很多时候都觉得薄颜虚伪,哪怕她眼神天真,他都觉得她虚伪。

因为她从来不表露真心。

唐惟这样身份尊贵的人,从小就是看不爽谁就可以直白表达出来,他不怕,因为他本身实力不低且身后靠山强大,所以他们这类人,唐惟也好,徐圣珉也好,哪怕苏尧,也是一样的——讨厌一个人的时候,都是干脆利落讨厌,所有的疏离都会写在脸上。

但是薄颜对唐惟的一切,都让唐惟嗤之以鼻。

他的认知观里,既然你害怕我,愤怒我,恨我对你做的一切,那你装什么深爱,装什么隐忍,装什么没关系?你要装没关系,就好好装下去,有本事装一辈子!但是一边装了,一边又要哭哭唧唧自己很委屈,这样就令唐惟十分不爽,仿佛他做了什么特别对不起她的事情一样——这不过是在向他道德绑架而已!想到这里,唐惟的眼神冷了几分,在薄颜说完这话以后,她便沉默下来,唐惟道,你这次来国内呆多久?他怎么突然间关心起她来了?薄颜有些诧异,却仍是提防着,应该会一直待着吧,爸爸的公司需要我帮忙。

看来你会继承苏家?唐惟在心里冷笑,那么,接下去的日子里,他们见面的机会还有很多呢,没准还会成为竞争对手。

在杀人不见血的商场里,薄颜这种像小兔子一样天真又无知的人,真的能活下来吗?面对唐惟的质疑,薄颜没说话,只是轻轻嗯了一声,我会尽力的。

如果以后有什么需要的,我可能还会向你请教。

苏祁一听,倒很高兴,自己的女儿想通了,会想要接触这方面了,而且能放下前嫌问唐惟请教生意上的经验——但是这话停在唐惟的耳朵里,他竟觉得无比地刺耳。

她变了,能够如此娴熟地和他谈笑风生,甚至丝毫不顾忌过去的那些令她无法释怀的痛苦,就这么坦然面对。

这到底是变好,还是变坏?唐惟也虚情假意地说,没关系,我们两家从小的关系就好,你有什么事,尽管来问我。

听听,他们多客气。

客气到似乎像是相识很久的老朋友一样,彼此帮持,关系友好。

可是谁又能知道,这个说话客气的人,两年前,也是睡在她身边的人?薄颜红了眼眶笑,唐惟,我到底比不上你残忍。

一路到了薄家,薄颜下车的时候,再次感觉到了心跳的加速,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来过薄家了,自从自己知道了真相,苏祁把她接回去以后,她便很少再来薄家。

但是薄家待她到底如同亲生,唐诗能够放下她的生母身份来接纳她,她已经很感激了。

深呼吸一口气,她的吸气声让唐惟听见,男人不动声色地笑,紧张?薄颜攥紧手指,只是太久没来了而已。

我还以为你是怕我们薄家呢。

唐惟故意这么说,却偏偏戳中了薄颜的心事。

是,她怕,她怕得不得了!想清楚了别干坏事进去薄家的时候,薄颜悄悄推开门,岂料里面唐诗和薄夜都收到了消息没有睡觉,提前等着,尤其是唐诗,笑得温柔,颜颜,你来啦?叔叔阿姨……薄颜这会儿感觉自己鼻子有点酸,抱歉,之前回国事情多,没有第一时间来看你们。

说什么话呢。

唐诗冲着薄颜招招手,我们两家就像一家人似的,不用说这么生分的话。

话说我和你薄夜叔叔前阵子出去旅游,给你带了个点礼物,你等下回去了带点回去。

好啊。

薄颜眼里闪动着光,太谢谢了。

薄夜看着苏祁,双手抱在胸前,哼,你大半夜也跟着过来啊?苏祁被薄夜气笑了,奇了怪了,我怎么就不能来了。

你小儿子呢?来之前吃坏肚子了,就临时不来了。

薄夜一愣,跟着笑骂一句,真是,现在年轻人的身体素质越来越差了……跟你可不能比啊,大手术这么多场还活得好好地。

苏祁上去用拳头和薄夜互相顶了顶,你俩这么晚还没睡呢?唐惟说你们要过来,自然是要招待的。

啊?苏祁愣了愣,可是唐惟的意思好像是……你们要见薄颜?什么鬼?薄夜有些诧异,回头一看自己儿子那张冷冷的脸,忽然间明白了,顿时一改口风,没错,的确是我……是我说的要见见小颜。

妈的,知子莫若父啊!唐惟冲着薄夜挑眉,薄夜恶狠狠瞪回去。

两双相似的眼睛在空中对视,交换心绪。

臭小子,你打的什么主意当我不知道?哼哼,感谢替我圆场。

自己做事情注意点,不要给我惹什么麻烦。

懂了,你好烦。

薄夜狠狠喘了口气,这个臭小子……薄颜坐在一边陪着唐诗聊天,唐惟就和薄夜去了厨房里泡茶,薄夜将厨房的门一关,转身进去,将唐惟拉近了,压低声音,你脑子里想的什么?唐惟手里拿着茶壶一抖,差点摔下去。

他将茶壶放好了,才抿着唇皱眉,你在说什么?别给我装傻!薄夜往外看了一眼,收回视线面对唐惟,你把薄颜和苏祁大半夜骗过来做什么?唐惟深深注视自己的父亲好久,才一字一句道,因为——我要是不把他们喊出来,荣楚今天就会住在薄颜家里。

薄夜一惊,荣楚是谁?薄颜前男友。

薄夜愣住了,等到他捋了点头绪出来的时候,一把抓住了唐惟的衣领,你疯了!你敢做点什么人渣的事情出来,我打死你信不信?唐惟瞳仁漆黑,看不见一丝光。

别忘了你还有徐瑶。

薄夜猛地松开唐惟,小子,你给我想清楚了。

唐惟没说话,只是眉目间的凛冽已然直逼薄夜的眼前,他觉得自己这个儿子已经开始越来越无法无天了,这要是以后——还怎么收得住手!薄颜感觉到厨房里似乎有一股冰冷阴沉的视线盯着自己的背影,下意识转身过去看,却看见薄夜和唐惟站在厨房,好像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难道是,错觉?深夜闯入来者是谁然而在薄颜以为都是自己错觉而转身的时候,唐惟才转过脸来,视线冰冷又阴沉,直直盯着她瘦削的背影,如同一张无形的网,铺天盖地压了下来。

苏祁原本在外面和薄夜聊天,忽然间接到了一个电话。

是苏先生吗?你好,您的儿子在我们医院洗胃,方便您来一趟吗?苏祁抓着手机一惊,怎么回事?尧尧在洗胃?是的,病患名字叫苏尧吧?他目前正在医院等待亲属签字,请您立刻过来我们医院。

地址麻烦报给我!苏祁脸色变了变,挂了电话以后一脸忧愁看着薄夜,老夜不好意思,咱们这次聚头注定是无缘了,苏尧现在在医院里,我必须赶过去一趟。

薄夜和唐诗都惊了惊,发生了什么事情,忽然间进医院了?他可能晚上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现在在洗胃。

苏祁急匆匆往外走,老夜,我先去看看苏祁的情况,颜颜你自己看着办吧。

反正薄夜都是自己人,薄颜在他家是安全的。

苏祁没想太多就出门了,留着薄颜一个人坐在唐惟家的客厅里,还没回过神来。

反应过来的时候,薄颜已经只剩下了一个人。

这次出门还真是有些魔幻了,从最开始的荣楚走到现在苏尧住院洗胃苏祁过去查看,到头来还是自己一个人留在了薄家过夜。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对着唐诗说,阿姨,爸爸和尧尧有事儿,要不我也先回去了。

唐诗热情地挽留她,颜颜那么久没回来,不如今天住在薄家如何?住在薄家?!薄颜被唐诗提出来的这个说法吓了一大跳,她下意识去看唐惟的表情,没想到唐惟面无表情,不赞同,也不反对。

刚想说什么拒绝,薄夜就直接道,挺好的,你大半夜回去也不安全,不如住在这里,明天白天我再喊人把你送回去。

都这样了,薄颜要是再拒绝,那就显得有些做作,她应下来,唐诗十分高兴,立刻上去帮她整理了一个空房间,然后拉着薄颜过来,这个房间你还喜欢吧?薄颜有些不在状态,随口应了一句,又陪着他们到楼下下了一会棋,实在是受不了唐惟看自己那个渗人的眼神,她决定早点上楼休息。

早死晚死都得死,不如自己先直接闷进被子里得了。

凌晨一点,薄颜翻来覆去睡不着,自己太久没有接触到薄家的一切,现在却如此意外地睡在薄家的卧室里,甚至——唐惟的房间就在隔壁。

她深呼吸一口气,随后选择了强行属羊来让自己睡着,可是没想到的是,这个时候,外面传来了脚步声。

紧跟着,脚步声逐渐逼近了自己的门口,她一惊,下一秒就有人从外面推开了她的房门。

薄颜从床上一个卧起,窗外冷白的月光照在她毫无血色的脸上,她震惊盯着闯入的人,而后哑着嗓子道,怎么是你?唐惟没说话,将身后的门缓缓关上。

闯入领域不安感觉这一个关门的动作,就让薄颜顿时起了一身的冷汗,她往被子里缩了缩,紧跟着就看到唐惟朝她窗边走来,修长笔直的声音如同魔鬼幽灵一样接近她,她浑身发寒,等一等,唐惟——我不介意你现在再发出一点声音,好让大家都听见。

唐惟阴狠的表情让薄颜心悸,她躺在床上无意识的抓紧了被子,你要干什么……摆出这副样子给谁看呢?唐惟单膝跪在床边,床单陷下去一块,月光下男人侧着脸,精致的五官冷漠又麻木,似乎旁人的痛苦和他无关,他在乎的,不过是能够为他所用的。

所谓冷情到了极点,便是唐惟这样的人。

他看着薄颜这副惊慌失措的样子,似乎总是要把薄颜逼到这样绝路上的时候,才能看出一点当初那个薄颜的影子。

唐惟盯住薄颜苍白的脸色,月光在她肌肤上流转,从下巴流淌过她瘦削的喉咙,在往下落在她凸起的锁骨上,薄颜正攥紧了手指克制着自己的动作。

她在努力使自己保持冷静。

认识到这个的唐惟咧嘴笑了笑,犹豫恶魔,他上前,伸手一按将抓住了薄颜的肩膀。

好瘦。

薄颜声音在隐隐发颤,你到底要做什么?到底要做什么?唐惟问自己,也不到回答。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半夜里无法入睡,一想到薄颜睡在自己隔壁,浑身上下的血液就在发烫,让他根本没有办法静下心来。

薄颜就在隔壁,就在自己一伸手就可以触碰到的地方。

这个念头一旦在脑海里扎根了,就会疯狂生长蔓延,直到盘踞唐惟思维的每个角落,他无法控制自己,如同影子一样在半夜里起身,悄无声息地走到了隔壁——也就是薄颜所在的客卧。

这一刻,他碰到薄颜的那一刻,两年前那种熟悉的感觉再一次涌上心头,所有的**如同发喷发的火山一般咆哮着寻找一个出口,他感觉自己的感官和知觉再一次回到了两年前。

两年前失控要了薄颜的那一天。

薄颜看着唐惟眼底忽明忽灭的情绪,只觉得背后一阵寒意升起,没有多想她用力拍开了唐惟的手,你疯了吗?大半夜来我房间做什么!你房间?唐惟冷笑一声,整栋房子都是我的,这是你的房间?请你自重一点,今天我是睡的你家客卧,并没有侵占你任何地盘!薄颜看见了唐惟那汹涌的眼神,感觉窒息感缓缓覆顶而来,她咬了咬牙,何况,睡这里是你父母帮我安排的,我是合理入住,所以所谓的地盘论,根本不是你半夜闯入房间的理由!他为什么要闯入薄颜所在的领域?不,从来不是闯入,他把薄颜都看做了自己的一部分,又怎么能算闯入?他做一切理所当然,根本没有考虑过薄颜的感受!你的嘴巴比两年前进步了很多。

唐惟在黑夜里迎着月光一把捏住了薄颜的下巴,她被迫和他对视,看见了男人漆黑瞳仁深处那个脸色苍白的,渺小的自己。

她无所谓他相信谁唐惟身上带着浓重的攻击性气息,而她却手无缚鸡之力,这样强烈的对比让她感觉自己一下子回到了两年前那个时候。

没有铠甲,全身都是软肋的时候。

为什么,她出去咬着牙忍了两年,风里雨里带着一身痛苦熬出来两年,而唐惟只需要轻飘飘飘一个眼神,就能够让她的一切努力都回到原点?薄颜红了眼,放开我。

不。

放开我——我说,不可能。

唐惟重复了一遍,声音那么冷,不可能,听到了吗?说完这话他不顾薄颜挣扎将她直接按在了床上,滚烫的手一寸一寸淌过他的肌肤,他想着这个女人真的太该死了,出去国外两年回来以后大变样子,无视他,冷眼相待,装作陌生人,一桩桩一件件都像是在向他挑衅和宣告!宣告那个当年傻里傻气喜欢你的小姑娘,已经彻底不见了。

想到这个,唐惟不知道哪来的怒意,他看着身下的薄颜,她的头发铺散开来,迎着窗外冷冷的月光,显得她整个人苍白又脆弱——然而正是这份脆弱,令唐惟身体深处涌起一股他自己都觉得不安的失控感。

她太脆弱了,脆弱到仿佛现在唐惟只要轻轻一伸手,就能要了她的命。

熟悉的感觉涌回脑海里,唐惟狠狠喘了几口气,他眼神凶狠盯着薄颜,如同一头要撕咬猎物的狼,薄颜挣扎不开,你非得逼着我喊人吗!喊啊。

唐惟怒极反笑,漂亮的脸上写满了戾气,我无所谓的,薄颜,你喊吧,只要你豁的出去。

薄颜声音都在发颤了,唐惟,你何必这样对我……唯有在这个时候,她脸上才会有过去那个薄颜的一点影子。

唐惟不想看见薄颜独立,不想看见她坚强,更不想听说她在国外找了什么不三不四的男朋友,和一堆外国人天天泡在一起混酒吧夜店,更加不想面对这样一个眼神里丝毫没有半分爱意的她!他要逼她,要把她逼到绝路,只有这样,才能得到一点难以名状的快慰感。

薄颜眼里的情绪有点绝望,两年前被强迫的阴影再一次占据了她的脑海,让她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拼命反驳,而正是这个反驳让唐惟清晰地意识到,她真的不是当年那个不敢反抗的薄颜了。

她那么用力,用尽一切在挣脱他。

可是越是这样,唐惟便控制她控制得越紧,死死抓住她以后,唐惟伸手就扯开了薄颜的衣领,听说你这两年在国外玩得挺开的,嗯?薄颜红了眼眶,却不说一句话替自己解释。

她就如同默认一般的行为让唐惟一下子暴怒,你这是承认了?我的解释你会听吗?薄颜这才笑了,仓皇大笑,笑出眼泪来,你从来不信我的解释,那我哪怕解释了,又有什么意义?唐惟,我该说一句你说的没错吗?反正你只相信你想相信的吧?你爱相信谁就相信谁,我无所谓!我无所谓!她竟然对他无所谓!半夜找我所为何事这要是换做以前的薄颜,断然不敢说出这种话说,可是现在……唐惟感觉自己在下一秒就要疯狂一般,在扯开薄颜的衣服以后,就要张嘴咬,在这种事情上面,他的本能让他变成了一头野兽,依靠着原始的撕咬占有猎物,可是当他低下头去要施暴的那一刻,他愣住了。

迎着外面清冷的月光,唐惟的瞳仁很缩了缩。

在薄颜的肩膀处,有一道伤疤,并不深,但是足够刺眼。

他感觉所有的血液在这一刻逆流,从最开始的沸腾到现在顷刻间偃旗息鼓,毛孔收缩,他竟失声问道,你这里怎么回事?薄颜望着天花板,无声地笑,笑出眼泪来。

我问你怎么回事啊!唐惟声音都在发抖了,她肩膀上这个,明显是咬痕,被咬得太深才会留下这样一个无法彻底愈合伤疤,可是到底是什么时候,又是什么男人这样对她……该死的,这个伤疤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居然还有脸来问我?唐惟,你到底有良心吗?薄颜无力的话语激得唐惟愤怒,你什么意思?我现在要回答,而不是你的反问!反问?好,好。

他竟然问得出口。

薄颜笑着直到自己的眼眶都模糊了,她说,忘了吗?两年前,你对我做的一切。

两年前,你对我做的一切。

唐惟整个人狠狠一震,时光飞速回流,如同电影回放一般从他脑海里掠过,他隐约想起了那个时候失控的一切,以及那时——他张嘴狠狠咬住薄颜的肩膀,直到咬出血味。

他感觉自己现在的口腔里,似乎又尝到了当年薄颜血的味道。

唐惟耳边嗡嗡作响,当时的他只是被这样狂暴的情绪占据了大脑,所以控制不住连着薄颜的肌肤一起撕咬,但是他没想过,会留下一道疤。

而这道疤,在现在这一刻,就如同一个耳光打在唐惟的脸上。

她受的伤,是他造成的。

可是他刚才,居然还大言不惭问罪一般去指责她!唐惟抿了抿唇,气息一下子冰冷下来,他看向薄颜,发现她哭了,不知道为什么心尖狠狠颤了颤,又咬着牙问,很委屈?他嘴里这样的话,薄颜都听腻了。

于是她便自己擦干了眼泪笑,不委屈。

唐惟下意识用力掐了一把薄颜的手腕,薄颜皱眉,唐惟也跟着佞笑,疼?不疼。

薄颜像是叛逆一样,偏偏要和唐惟唱反调,这算什么呀?两年前什么疼我没受过?你现在这样,我还真不疼。

我还真不疼。

言下之意,现在的唐惟对于薄颜来说,也是一个不痛不痒的存在吗?他做什么都已经没办法激起她的波澜了吗?薄颜攥紧了手指,用娇笑的语气说道,半夜来我房间做什么?不,是寂寞了想做了吗?不可能啊,唐少爷声名赫赫才貌惊人,这两年难道没有女人陪着你睡觉?这我可是不信的。

她在说什么?她怎么敢这么说!她的反击如此剧烈唐惟像是一头被激怒了的野兽,面对薄颜不怕死的挑衅,他浑身都充满了暴戾,你再说一遍试试?再说一遍?薄颜像听见笑话似的,凭什么?你让我重复,我就重复?刚刚的话是没听够吗?还是说——我戳中你痛处了?她胆子大了,学会反击了!唐惟咬牙,薄颜,你是不是觉得你父亲是苏祁,所以我不敢对你做什么?怎么可能?薄颜笑着回答,哪怕现在明明在颤抖,她分明怕他,却仿佛找死一样拼命和他争锋相对,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的,你两年前不是统统都做过了吗!那个时候你有半点顾忌我爸爸是苏祁吗?压根没有。

苏祁镇得住你什么呀?唐少爷,你可是谁都不怕呀,我父亲是苏祁,压根威胁不到你半分!谁教会你这样伶牙俐齿!你。

那个时候的薄颜,一动不动盯着唐惟,她忽然间笑了,轻轻一声笑,却足够在唐惟内心掀起惊天巨浪。

她伸手挽住唐惟的脖子,五官在一瞬间变得风情万种,灰绿色瞳仁带着异域的魅惑死死盯住唐惟,她搂住他,似乎是怕他不对她出手一般,竟主动奉献上自己,薄颜娇笑着,我能有今天,多亏了你。

唐惟狠狠一震,耳边嗡嗡作响。

所以,你问我跟谁学的?自然是跟你学的。

我所有的一切,都是通过在你身上吃苦头磨练出来的。

没有当初你的冷漠无情,就不会有今天的我。

唐惟,我告诉你,哪怕你觉得我再下作,再犯贱,再无耻——别人可以指着我戳着我的脊梁骨指责,唯有你不行!这都是你亲手将我变成这样的,是你教我的险恶和放荡,是你造就我的虚伪和装腔。

独独你没资格来说我变了,只有你,非买我的账不可!这番话如同利剑在一瞬间刺穿了唐惟的肺腑,他瞳仁缩了缩,不可置信盯着身下的女人,那已经不是两年前那个脆弱又胆小的薄颜了。

她经过岁月的洗礼,已经变成了浑身都是刺的模样。

唐惟愤怒到牙齿死死咬在一起,咯咯作响。

他抓住了薄颜的头发,你想跟我说什么?嗯?想说是我把你变成这副不要脸的样子吗?薄颜眯着眼,没有回答唐惟这个问题,反而伸手摸到了他胸前的衬衫。

唐惟一僵。

女人一颗一颗解开了唐惟的纽扣,就像是一对情人在床上亲密**一般,她笑得红了眼眶,声音像是浸泡过酒一样,微颤,沙哑,她说,你来找我不就是为了这个吗?两年没见了,这是你向我打招呼的方式吗?薄颜。

唐惟喊她。

无所谓了,反正你不就是这么看我的吗?那么,再做一次也没关系吧?要我配合一下你吗?让你见识见识这两年我有没有进步,当初的我毕竟是第一次,一定没有好好伺候好你吧?瞧,现在有机会了……薄颜!!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她贬低自己,唐惟竟然愤怒,高喊了一声薄颜的名字。

不要发出声音呀。

薄颜仓皇大笑,不然,你是想被你父母发现我们的关系吗?内心藏着深渊巨兽这句话之前还是唐惟拿来威胁薄颜的,如今却变成了薄颜反过来质问唐惟的工具。

月光下她脸庞清冷,似乎毫无畏惧,她直视唐惟的眼睛,又重复了一遍,怎么?是不敢了吗?这不是薄颜!唐惟怒极反笑,你是故意这样来刺激我的吗?刺激?薄颜也学着唐惟的口气,我需要刺激你吗?唐少,我没记错的话,现在是你自己主动半夜跑来我房间吧?说你倒贴我都不为过,怎么还变成了我别有用心刺激你?伶牙俐齿!唐惟倏地冷笑,他向来五官精致,这一刻如同染上了一层寒意,眼里满满的都是戾气,竟逼得薄颜呼吸都跟着加速了,怎么,是被我说中了吗?你倒是学会了如何说话带刺。

唐惟伸手将剩下的被子狠狠一掀,与此同时另外一只手的动作也没停,他一把抓住了薄颜衣服的下摆,如同野兽一般凭着本能撕扯,薄颜死死抓着自己的衣服,你非要这样吗?唐惟,我问你,你非要这样吗——如果我说我非这样不可呢?回答她的是男人冰冷的笑声以及那双如同子夜般漆黑的眼睛,薄颜,我非这样不可!疯子!!薄颜忍不住低低地叫了一声,她以为唐惟会厌恶如今这样的她,却没想到越是挑衅,越是让唐惟更加愤怒,至于愤怒到要撕碎她的一切!你不是恨我吗?薄颜红了眼,恨我为什么要碰我,恨我为什么——怎么?唐惟用力一扯,似乎要将薄颜身上最后一件衣服也要扯坏,你刚才不是还一副随便我怎么样都无所谓的样子吗?难道都是装出来的?薄颜,你知道你刚才的样子有多贱吗?在国外随随便便都能和别的男人上床吧?是不是他们没有满足你,至于你现在这样来挑衅我?少把你那些龌龊的念头强行加在我身上!薄颜忍无可忍,我可不像你,一边明明有了徐瑶,一边还要来这样对我!徐瑶知道你现在对我做的一切吗?哈哈,她可能连你之前对我做过什么都不知道吧?真是天大的笑话,薄家少爷唐惟两年前睡了苏家的女儿,传出去谁信啊!她越笑越掉眼泪,唐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如同有一把火燃烧着,燃烧到最后终于理智都跟着分崩离析,那一瞬间他伸手捂住了薄颜的嘴巴,阻断了一切她想要呼救的叫喊声,而后身体不受自己控制——薄颜大脑一片空白,身体传来的刺痛感在顷刻间遍布全身,她呜咽着,眼睛睁得大大的,像是死不瞑目一般,整个人都如同被拉满到了极点的弓弦,紧绷而又颤抖着。

唐惟做出了和两年前一样的行为,他打碎了薄颜苦苦坚持了两年才重新拼凑起来的尊严。

放开我……薄颜起先是脆弱地呼喊,到了后来她无法忍受唐惟粗暴的掠夺,已经带着嘶哑的嗓音开始哭叫,你放开我!薄夜叔叔和我爸爸知道了,一定不会放过你!不可能的。

唐惟幽幽地笑了,如同深渊恶魔,知道你今晚住在我们家的时候,我就在我父母的茶水里下了安眠药。

他居然在亲生父母的茶水里下安眠药?这样的人内心,到底藏着一个什么样的魔鬼?堂堂正正做个人渣薄颜听到这话以后,整个人都狠狠震了震。

到底要有多可怕的心思,才会在自己父母的水里下安眠药?那可是他的亲生父母啊!他的内心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这样一个怪物?薄颜你知道吗?唐惟伏在她身上,我内心有一个魔鬼,有且只有你能够召唤,我两年就明白了,你存在的意义,就是配合我来痛苦。

他的话那么残忍,如同利刃一刀一刀将薄颜的心脏割开,薄颜不敢相信地盯着唐惟,除却身体上传来的痛楚,更令她绝望的是,唐惟对她的所作所为将她的内心都一把火点燃了烧焚着。

你一定……薄颜感觉自己眼泪模糊了视线,一定要这么残忍吗?大家,都不可能是回归到正确的线上了吗?不可能的。

唐惟像是能够看穿薄颜的想法一样,不可能的,我们生来就不是正常人,薄颜,我们生来就缺失了一部分,这一部分再后来被我们深深埋入心底,可是你知道的——它们没有消失,它们只是藏起来了,它们伺机而动。

我没有办法去追究我的原生家庭的责任,我也没有权利去恨我的父母,他们给了我一切,可若是非要算账,这都是他们的错。

他早就成为怪物了,五岁那年从大海上一跃而下只为报复薄夜那一刻起,他的心脏就已经被魔鬼锁吞噬。

你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你。

唐惟看着薄颜的脸,所以,这是原罪,是你的,也是我的。

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做一个正常人了,我哪怕看着再光鲜亮丽,都没有办法撇去曾经经历的一切。

而你,也是一样。

薄颜不敢说话,唐惟疯狂地掠夺她的一切,甚至连她的灵魂都要一并收下,到后来她痛苦地闭上眼睛,耳边传来唐惟带着浓重**的低喘,凭什么要逃避呢?为什么要害怕呢?敢于承认不好吗?薄颜,堂堂正正承认吧,我是个人渣,你也是个贱人——没有我的狠,成全不了你想要配合我犯贱的一切!你听说过斯德哥摩尔情人吗?我看你最爱的歌单里都有这首歌,在国外听了无数遍吧?你其实喜欢得不得了吧?和别的男人没感觉到差点就要变成百合了吧?爱死我这种人渣烂人能把你拿捏得死死的又掌控你的一切吧?薄颜感觉脑子里像是炸开了一束烟花,轰的一声响,炸得她耳朵嗡嗡作响,整个人不停地颤抖着,扑扑簌簌,如同雕像震颤着碎成粉末一般。

唐惟抱着薄颜,在那一瞬间送她上天堂,又分秒间带她下地狱,身体骤然填满又空虚,她如同从生与死之间走了一遭,满目白光,理智失常。

唐惟起身,冷笑着落地,他弓着背,迎着月光拉出一节干脆利落的背肌,薄颜盯住唐惟的背影,感觉自己手里如果有一把刀子,这会儿肯定能毫不犹豫地刺进他的身体里,将他开膛破肚——鲜血淋漓。

生命拼图缺失一块可惜了她现在不能。

她甚至手无缚鸡之力。

唐惟没有穿上衣,只是随便披了一件衬衫,连纽扣都是胡乱扣上的,他站在那里看了窗外的夜色好久,转身又走回了薄颜的床边。

这个动作,让薄颜本能拉响了脑内警报。

唐惟弓着背俯下身来,坐在床边,伸手轻轻一捏,就捏住了薄颜的下巴。

薄颜眼眶通红盯着唐惟,换做两年前的她,一定连正视唐惟的勇气都没有。

唐惟看着薄颜这副模样,低低笑了一声,冠冕堂皇。

他在说她什么?我的意思是,你很虚伪。

唐惟的眼里像是有一个黑洞,能够将薄颜一点一点吞噬殆尽,我觉得你虚伪透了,薄颜,两年后回来也是。

所有的一切,我没见过比你还要虚伪的女人。

薄颜心脏一颤。

利用你这张令男人着迷的脸,来迷惑了多少人心呢?唐惟伸手,在薄颜的唇瓣上不轻不重地擦过,感觉到了她隐隐颤抖,这才满意地笑着,实际上,恨我恨得要死吧?非要装出一副爱我情深的样子来自我洗脑,内心其实早就想要杀我无数遍吧?甚至讨厌苏尧也讨厌得不得了吧——包括两年前是谁拍下那些照片放到橱窗让你遭受校园暴力,其实你也一早就知道了吧。

你不说,你偏偏装出一副自己已经渡过去了岁月静好的样子,实际上——实际上,深夜里,每分每秒,都恨不得杀了他们喝血吃肉,恨不得让他们也遭受一遍她当年的痛苦!你看着不像是那种,会感谢命运给你挫折的人。

唐惟的声音在薄颜内心掀起了惊天巨浪,他知道?他什么都知道!他比她更可怕,明明看穿了所有人在假装配合,却不说,连所有人都能够骗过去!感谢冷漠的人,曾经伤害过你,然后让你在今天学会了坚强和努力吗?唐惟像是听到笑话一样,大笑起来,哈哈,在开什么玩笑呢?我告诉你薄颜,你根本不是这种人!是啊,她不是。

她从来没有感谢过那些人,包括唐惟在内,一刻都没有!是谁说的要感谢让她痛苦成长的人?不,不可能的,如果她真的成长了,那也是她一个人咬着牙撑过来的事情,和任何人的助力都无关!别说感谢了,要是有人敢折磨她,她巴不得把他们统统从高楼推下去才痛快!所以啊,我才说你虚伪……唐惟的手指缓缓向下,放在了薄颜的脖子上,力道一点一点收紧,外表看起来像在**,事实上——薄颜却逐渐感到窒息,两年前就发现你有多虚伪了。

你根本不是圣母,你是虚伪!你说的没错。

薄颜轻轻出声,让唐惟的动作猛地一震。

我的确是虚伪。

薄颜笑了,迎着月光,灰绿色瞳仁妖冶又迷离,从小到大,这个世界教会我的道理就是虚伪。

不演戏,我怎么和你们装出一副关系要好的样子来?我的世界就像是一幅拼图,但是我——缺失了很致命的一块。

就如同唐惟毫无共情能力,麻木又自私一样。

她的痛爱他的原罪只是,缺失这一块,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损失。

薄颜盯住唐惟漆黑的瞳仁,如同在面对整个宇宙,我整个人生都一直在失去,所以这一点东西,我已经无所谓了。

说完这话之后,薄颜出奇的冷静,冷静得就像是一个外人。

说她虚伪也好,说她伪善也好,至少她没让她的伪善伤害到别人不是吗?这个世界不来伤害她,就已经足够了。

薄颜看着唐惟的脸,从小到大,我接受的永远只有恶意。

唐惟,你明白我的意思吗?除却我亲生母亲给我的侮辱和讽刺,剩下我所接受的痛苦,最大一部分就来源于你。

来源于她曾经深爱的唐惟。

于是,日积月累之下,她示弱,她退让,她隐忍。

她习惯性扮演自己可以全然接受一切,事实上却是最无声的反抗。

她以痛爱为乐,喜欢为了唐惟吃苦头,让自己变得麻木又毫无自我。

似乎这样才可以感觉到自己活着——这颗早就被伤得千疮百孔的心脏若是还能为了一个人察觉到痛楚,这说明她还没死透不是吗?无趣的人生,生下来就被作为棋子的一切,还没结束不是吗?既然如此——做不了安谧的棋,便做唐惟的人质。

前一代的爱恨情仇说没有影响是不可能的,那些过去和回忆根深蒂固扎在他们的脑海里,不管是薄颜,还是唐惟,内心始终掩藏着一份疯狂和罪恶,在岁月静好的掩盖之下慢慢地滋长。

互相搏斗和争锋相对的日子早就过去,大家都回到了正常的生活轨道里,大人们早已拥有独立完善的人格和思想,懂得如何疗伤和放下,却忘了他们这一代,这一代被爱恨浇灌的他们,要如何收手。

他们还在怀念那些流血的日子。

就如同薄颜喜欢听的那首歌,现如今说来也是完美符合。

是盲目地伟大成狂,还是受害,受用,犯贱,犯到——被虐成狂。

能为你忍受,然后当享受。

那,又,何,妨。

于是薄颜爱上了这种感觉。

爱上自己被唐惟厌恶和痛恨的感觉。

就仿佛爱上了那个无能又懦弱的自己,找到了真正的归属感和认同感。

她将自己慢慢潜移默化进入唐惟的生活,配合他践踏她的一切。

等某天离了她——他才是被毁的最彻底的那一个。

唐惟没说话,眼神深得像个黑洞,隔了好久才慢慢收回视线,他道,然而薄颜,你忘了。

你在我心里也只是一个外人。

我纵使看得穿你,也懒得揭穿你。

你的痛苦,在我这里算什么?你的所谓爱而不得,跟我又有什么关系?薄颜直愣愣看着唐惟,脸色惨白。

我若是连伤都懒得伤你。

唐惟残忍地笑,笑意夹杂着无尽的嘲讽,薄颜,你的人生又该如何呢?月光下,他的容颜清冷又白皙,薄颜感觉心脏的血液在不停地回涌搜索,她的唇颤了颤,对着唐惟,你是不是觉得,我离了你就得死?是不是觉得,她真的不能从痛爱里彻底挣脱出来?再度落入他的深渊唐惟没有说话,眼神却已然说明了一切。

纵使薄颜再努力摆脱多少阴影,始终还残留着当初那种对痛爱上瘾的感觉,唐惟的有恃无恐不是他盲目的自信,而是她亲手送给他的。

哪怕我舍不掉你。

薄颜忍住了自己想要疯狂质问的念头,最终还是一句,我能忍就够了,忍一年是一年,忍一辈子是一辈子。

唐惟,你身边不是有徐瑶吗?又何必抓着我不放?她所有的内心煎熬,她一个人承受就是了。

而唐惟热衷的,就是把这一切翻开来,血淋淋摊到台面上,让她正视自己有多脆弱,有多肮脏不堪。

别当真,睡你只是睡你而已。

唐惟轻描淡写一句话,击垮了薄颜所有的准备,哪怕我身边有徐瑶,我一样可以睡别的女人。

这两者并没有任何关联。

而且,徐瑶还不是他的女朋友呢。

不过这话唐惟没说出口。

薄颜咬牙,人渣。

我是。

唐惟笑得特别高兴,总觉得人渣这个词是在夸我,感谢你肯定我。

我也这么觉得。

何况,我做人渣,轻松且无压力,希望你自己认清楚这一点,不要给我造成过多的麻烦。

这言下之意就是,今天晚上的一切,薄颜通通只能吞回肚子里,否则就是给他找麻烦。

虽然说我有的是手段压下我跟你的所有消息,但是毕竟我懒。

唐惟无所谓一般耸耸肩,所以我懒得出手,最好你学乖一点。

别惹我真的动手。

警告的意思已经不言而喻。

你……薄颜不可置信看着眼前的男人,总觉得唐惟变了,可又觉得没变。

他生来就是这样的不是吗?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哪怕目睹着悲剧的发生也可以无动于衷,必要时刻装出和周围人一样的态度来掩饰太平,实际上内心根本就是麻木又无动于衷——他就是这样一个人。

你骂他渣男,他只觉得你在描述事实。

他不否认自己是渣男。

比起很多明明是渣男,做着一些下三滥的事情的男人来说,他甚至堂堂正正。

提前摆出一副自己就是渣男的态度,若有女人再要沦陷,那就是你们自己犯贱不长眼。

可是……这样的唐惟,让薄颜觉得恐慌。

你根本没有心。

薄颜摇着头,唐惟的段数高她太多,她只是自我保护而已,而唐惟呢?他从小的乖巧懂事就是装的!唐惟有那个本事让大家都以为他就是大家心里想的那样。

形象不偏不倚,人设恰当正好。

有没有心无所谓。

唐惟还落了一个吻在薄颜的嘴角,这个吻让她全身发颤,见男人笑着说,我不屑去辩驳,被骂做垃圾也在所不惜。

各凭本事做人渣而已,你本事不到火候,才会这么患得患失。

恶毒和善良都不够纯粹。

薄颜没说话,唐惟在她耳边丢下一句晚安,直起身子出门,脚步干脆利落毫无留恋,似乎今晚只是一个开端,而从此往后——她便要再度落入这个男人的深渊。

想要回家知道害怕唐惟出去以后,整个房间在一瞬间就彻底安静下来,如同空气都在那一刻死去了一般,气氛凝重得可怕。

那么静,静到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只有身体传来的刺痛在一遍一遍提醒着薄颜,他们之前曾发生了什么。

又是一次……毫无意义的重蹈覆辙。

薄颜呆愣地睁着眼睛,如同一具破碎的洋娃娃,在发了片刻呆之后,她整个人开始扑扑簌簌地抖起来,抖如糠筛。

不……不要……噩梦重来,再一次侵袭着薄颜的脑海,她不要这样,她不要……揪住了自己的头发,薄颜的眼里逐渐溢出崩溃的眼泪,如同被逼到了穷途末路的小兽,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吼。

怎么做……怎么做可以重来……薄颜用力攥紧了被子,每一次都被唐惟踩在脚下吗?每一次都要被他这样轻描淡写地侮辱吗?自己没有本事摆脱吗?唐惟说的没错,她就是贱,她就是被唐惟的凶狠和无情驯养了,她就是离不开他的侮辱——可是,这两年,难道什么都没改变吗?漫长煎熬的两年,她一个人熬过来的那些岁月,难道什么都代表不了吗?她已经……不是那个靠着唐惟才能活下去的薄颜了啊!薄颜红肿的眼底逐渐浮起歇斯底里的思绪,她转头看向窗外,依旧是那副月光,纯洁清冷而又高高在上,似乎不管人间有多少疾苦煎熬,它每天都按时出现,按时隐退。

就好像……刚才她和唐惟罪恶的一切,都消失不见了一般。

薄颜醒来是在下午,她一觉睡醒才发现自己居然睡到了十二点,可能是凌晨太晚睡导致的,于是她一咕噜爬起来,揉着眼睛找衣服,结果门外传来脚步声,在她还无防备的时候——门开了。

唐惟穿着干净整齐的衬衫站在外面,看见了里面衣衫不整的薄颜。

你……唐惟的眼神一深,立刻冷下来,故意的?没有……薄颜后退,是你没敲门。

这我家,我敲什么门?唐惟跟听见笑话似的,赶紧下来吃午饭。

他上来就是因为听见自己醒来的动静,所以来喊她吃午饭的?薄颜绝对不信。

她说,不吃了,我直接回家。

呵。

唐惟的眸光骤冷,现在知道要回家了?怕?怕什么?薄颜当着唐惟的面,一颗一颗将自己衣服的纽扣扣回去,我只是怕我爸爸和弟弟担心而已。

说得真好听。

唐惟重复了一遍,怕爸爸和弟弟担心?放心,你爸早上打电话来过了,我说你睡得很熟,他就让你多在我们家待一天也无所谓。

薄颜表情一僵,我爸爸来电话,你怎么不跟我说一声?擅自帮我接了?打到我家的电话,我接怎么了?唐惟又是同一副说辞。

在他家,他就任意妄为。

他打过来是因为找我!薄颜拔高了声调,你别老说你家你家的,这么喜欢揽责任,我现在在死在你家,是不是你就是杀人犯了?!薄颜走了不再怕他唐惟被薄颜这样的说法惊了惊,回过神来,男人怒不可遏,你疯了?什么话该说什么不该说都不懂?我不懂?薄颜犀利反讽,对,你什么都懂,什么都替我做了。

接下去,是不是还要替我结婚生子啊?我结婚那会要不你替我走红毯吧,我生小孩那会你也来替我躺在手术台上怎么样?!她在顶嘴!何况……唐惟一想到薄颜和别人走红毯,为了别人生小孩,就无法克制自己内心的愤怒,上前想要抓她,被薄颜用力打开!他震惊了……是觉得不可能吗?薄颜看着他意外的神色,释然地笑,你没错,你昨晚对我的剖析也没错。

只是,你想掌控我?你省点力气吧!唐惟我告诉你,人是永远不可能被掌控的,因为——她靠近唐惟,你永远也猜不透人心。

我这一秒可以爱你爱到死,下一秒我就可以亲自舍弃你。

哪怕放血割肉——在你身上,我什么样的苦头没吃过?唐惟瞳仁狠狠一缩,你这是在正面挑衅我吗?不。

薄颜晃了晃手机,我不是挑衅你,我只是描述事实。

你昨天晚上说的是事实,我现在说的一样是事实。

还有,我要走了,午饭就不吃了,谢谢招待。

她把话说的那么圆满,礼节统统到位,让人挑不出一丝差错来。

可是偏偏是这样——偏偏是这样,唐惟觉得碍眼!另外,我叫了人过来接我。

薄颜神色如常,她想通了,面对唐惟这样性格的人,越是忍让,越是会被得寸进尺——那么干脆一起面对面,哪怕刀剑相向!她冲着唐惟一笑,所以不用麻烦你叫司机送了。

也休想在叫你家司机送我的时候一起上车来,在车上给我讲一大堆有的没的来威胁我以后的生活。

唐惟脸色错愕,薄颜你……接我的人差不多要到了。

薄颜挥挥手,纵使内心煎熬,面上也得笑着。

她知道唐惟最见不得她笑,所以她更要笑,薄颜望向门口,哦……他到你家门口了。

等一等,他?唐惟眼神在瞬间变得锋利逼人,朝门口看去的时候,看到了一辆大红色的R8停在那里,有人从车上走下来,薄颜便冲他而去。

中午好。

荣楚上前揉了揉薄颜的头发,睡得怎么样?还行。

想起了当时夜里那些令人失控的片段,薄颜眼神闪了闪,而后继续装出一副没事的样子,走吧,我肚子饿了,出去吃午饭好不好啊……里面……不是有午饭吗?荣楚好奇地往唐惟家里看了一眼,这不是,都做好了摆在桌子上吗?那不是我想吃的嘛,我想吃西餐。

薄颜不顾唐惟骤变的脸色,走嘛。

去吃贵的!两个人有说有笑走了,从始至终都没有多看唐惟一眼。

直到整个家中都空空荡荡,唐惟整个人晃了晃,望着做好的饭菜,和早已空无一人的门口,他的心尖就这么剧烈收缩了一下。

为什么……会这样?是新男友还是前任然而另一边,薄颜坐上了荣楚的车子,就重重喘了口气。

荣楚一边开着车,一边用余光瞟了薄颜一眼,随后问道,你这是怎么回事?薄颜没说话,只是眼神很深,她像是放空在想事情,隔了好久收回视线,才喃喃着,没事,只是……突破过去寻找自我的过程太过漫长而疼痛,光是往前迈一步,就要端出极大的勇气。

只有正视那些过去,接受并且宽恕曾经内心那个残损又不完整的自己,她才有信心在现在的日子里,慢慢一点一点的,把自己修复。

你能试图反抗唐惟,就说明,这两年没有白熬。

荣楚依旧看着前方,只是察觉到了薄颜的情绪波动,淡淡地说了一句,至少,没有让两年白费。

曾经的痛苦,也可以铸成你的铠甲。

我不会再屈服于她了。

薄颜如同宣誓一般,紧紧攥住了自己的手指,哪怕无人依靠。

其实唐惟说的一点没错。

当年她虽然软弱,但是并不傻,所有的一切,在她心里都通透的很。

两年前那场几乎毁了她一切的,校园暴力背后的主使人到底是谁,薄颜心里一清二楚。

这也是让她彻底想要逃离的原因之一,现实给了她一个大巴掌,越想要依靠谁,就越可能会被欺骗。

那不如,谁都不要依靠。

——去吃哪家?都行,你随便开吧,哪里熟门熟路就去哪里。

薄颜笑着将车椅稍微往后靠了靠,这阵子开始我要作为我爸的接班人培训了,也不知道路有多难,诶……我难以想象你变成一个女强人的样子。

荣楚乐了,打转方向盘的时候,顺路插了句嘴,你去了职场,很可能就会有新的一波困扰。

比如说女人对你的恶意,男人对你的骚扰。

感谢您对我颜值的肯定。

薄颜和他贫嘴,说实话这些我都不在意,我就怕以后在生意上遇到唐惟。

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不如平淡看待。

荣楚波澜不惊地说,相信我,你去上班肯定会有一大堆事情让你根本没空管唐惟。

就当他说的没错吧。

薄颜坐在放倒了的车椅上,缓缓陷入了一阵沉默。

薄颜?!七七?薄颜和荣楚刚坐下吃饭没多久,就看到蓝七七和徐圣珉出来逛街吃饭,徐圣珉满脸不乐意的样子,像是被蓝七七抓来的异样。

正好走到同一家餐厅的他们旁边,四个人互相震惊了。

尤其是徐圣珉,woc,这是你新男友吗?薄颜故作正经,错了,修正一下,这是前男友。

……徐圣珉蹦出一句,完了,唐惟被戴绿帽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蓝七七看了眼荣楚的表情,拽了徐圣珉一把,不该说的话别瞎说啊,都什么年代了,还把我们薄颜和唐惟绑定在一块。

我这不是……徐圣珉嘟囔着,感觉唐惟成天都惦记着薄颜么……为了兄弟着想……少来,真惦记还能这么渣?他人格分裂啊。

拉着徐圣珉在他们桌子边上一起坐下,蓝七七大方道,正好,我们这顿一起?感情之事难以分辨薄颜倒是没有多介意,随后蓝七七便靠着薄颜坐了过去,拿了一份菜单又补点了几道菜,随后才转头看向薄颜,你怎么有空出来和你前男友一起吃饭?说来话长……薄颜拖长了音调,烦躁地抓了一把头发,一会和你单独说。

话说你和徐圣珉怎么会一起出来?徐圣珉明显脸上写满了不爽,这个姑奶奶找不到人逛街,直接一个电话打到我妈那里,我妈就让我陪她逛街。

你俩家长都认识啊……这不是废话么!我们两个的妈妈是好闺蜜啊。

徐圣珉翻了个白眼,不然我怎么可能会陪她出来,我平时都不陪女人逛街的好吗!哟,这么说来我是不是还要接的自己很荣幸啊?蓝七七一点都不委婉地怼了回去,你不和女朋友逛街那是因为你女朋友太多了,万一逛街被另外一个女友发现那不是要完蛋?……徐圣珉听完沉默了一会,居然还承认了,你是怎么猜得到的?……渣男和渣男不愧是好朋友啊。

薄颜和蓝七七对视了一眼,互相摇摇头,风水轮流转,早晚轮到你。

荣楚在一边笑,蓝七七就冲着荣楚挥挥手,你好啊帅哥,我总觉得你看着有点眼熟呢?荣楚也打趣道,你好,我叫荣楚。

荣耀的荣,清楚的楚。

话说觉得我眼熟这是新的搭讪手段吗?那倒不是。

蓝七七嘀咕着,你还真挺眼熟的……不过我忘了到底跟谁像。

到底像谁?荣楚指指自己,我应该没有长着一张大众脸吧?大众脸长不了你这么帅的。

蓝七七看了薄颜一眼,话说你是怎么和薄颜认识的?居然是前男友了,唉……真可惜。

我们薄颜现在单身,你俩就不能复合吗?感情的事情怎么能说复合就复合?薄颜拽了蓝七七一把,小声教训道,你别说了,我不想提复合什么的。

怎么,他伤害过你?蓝七七一听,这还了得?不管多好看的人,只要伤害过薄颜,她就没好脸色!结果看着薄颜摇摇头,表情里似乎满含深意,感情的事情分不出具体的对错来,算了吧。

现在做朋友挺好的。

你和唐惟当初怎么就没这么心平气和呢。

蓝七七又嘀咕。

我和唐惟,没在一起过。

薄颜的声音冷了几分,随后道,以前觉得自己没那个福气,现在觉得,是一种运气。

你能想开就好。

蓝七七看着菜上来了,第一个动筷子,夹起肉放进薄颜的碗里,你呀,长胖点儿,看看你现在瘦的。

唐惟肯定自负地觉得你这是因为他才变得这么瘦的呢!偏偏不要让他得意,你要越来越精神越来越优秀,等到你不怀疑你自己了,就是唐惟怀疑他自己了。

一套一套的。

薄颜笑着将肉吃进嘴里,咽下去,然后说道,过阵子我爸爸生日,我要开始准备礼物了。

爱护徐瑶还是薄颜你爸爸生日?蓝七七听到这句话,眼里有光一闪一闪的,薄颜看了好奇,问她,怎么了?按照正常套路来说……蓝七七拖长了音调,煞有介事地帮薄颜分析,唐惟那一天肯定会送一个很贵重很有意义又很哄你爸开心的礼物,来让他在大人那里充满好感。

薄颜一愣,你这么肯定?没错!蓝七七摸着下巴,做出一个柯南的姿势来,相信我,这个时候你一定要比他更厉害,或者挑他的毛病,让他在你爸那边的好感度降低。

不然你爸对于你和他那么安心,以后你们两家来往更密切了,还是你吃亏。

有点道理……薄颜的声音低了下去,我回去好好研究研究……荣楚在对面看着,眼神逐渐深沉。

他们……去餐厅吃东西了。

助理陈欧将调查出来的报告递给唐惟,看了眼唐惟并不是很好的脸色,小心翼翼说了一句,唐少,您……您为什么要这么拼命调查薄颜的过去?据他了解,唐惟身边的女人,不是一直徐瑶吗?虽然唐惟从来没有亲口承认过,可是他一直不给个正面解释,大众就这么显然将徐瑶代入了唐惟的女人呀。

想到这里,陈欧还有些疑惑,这个薄颜貌似之前和唐少关系也很难形容,莫非他们是旧情人?可是既然是旧情人,那么好歹也要留点情分,为什么唐少说起薄颜这个名字来,都是咬牙切齿的?不会是……不会是仇人吧?可是薄颜是苏家的,唐少是薄家的,苏家和薄家和平相处已经很多年了啊,当家的几个男主人都是关系要好的,怎么到了下一代就变仇人了?八卦的陈欧满脑子都是问号,看向唐惟的脸,见唐惟盯着纸上的报告,眼神都能在纸上烫出一个洞来,陈欧又咽了咽口水,唐少,您要是……看了生气,要不下次,我不把薄颜小姐的消息汇报给你了?谁让你自作主张的?唐惟回头,眼里净是凶狠的寒意,天天给我汇报!那……徐瑶小姐的呢?徐瑶?唐惟觉得莫名其妙,徐瑶关我屁事?人家不是你的女朋友吗!陈欧很想爆粗口了,徐瑶都陪着你这么久,这么温顺甜美,你怎么非得去关注一个叛逆出国的混血儿!你这什么眼神?唐惟冷笑一声,给我收起来。

我是觉得……陈欧到底是唐惟的特助,说话多少有点底气,唐少,您现在的位置,一举一动大家都盯着。

您这样不爱护徐瑶小姐,去爱护薄颜……传出名声不好吧……有病啊。

唐惟说话向来直白,就如同他可以接受别人指名道姓骂他,他骂别人一样干脆利落,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和徐瑶有关系?你们默认是你们的事情,我为什么要给你们的脑子里的想法负责任?还有,我没有爱护薄颜,你下次说话之前给我好好捋顺了舌头讲。

我不喜欢我不在乎这一番话说完之后,陈欧都惊了!然而唐惟自己觉得自己没有说错什么话,他懒得解释是他的事情,但是有的人就因为他懒得解释乱扣帽子,他凭什么要为他们负责?徐瑶是我求着她来找我的吗?唐惟眯起眼睛,算了吧,我谢谢她一家门。

我只和徐瑶的哥哥徐圣珉关系好点,但是回回都有人把这个联想成是我和徐家关系好,要联姻……陈欧张大的嘴巴还没合上,就听见唐惟说了一句,非要算起来的话,应该说是徐瑶自己以为我没有拒绝她,然后就纵容大家这么以为了。

陈欧回过神来了,您既然自己心里都清楚,为什么不站出来给个解释?!懒。

唐惟的回答简单明了,以及,徐瑶她自己凑上来要被我利用,我不用白不用。

正好,可以用徐瑶来击退很多自以为是缠着他的女人,这不是很便利吗?陈欧倒抽一口凉气,你这是赤果果的利用啊!你太狠毒了!老板你好渣!我渣你第一天知道?唐惟指了指自己,早点看清楚我不好吗,真是。

我又没标榜过自己是好男人,干嘛一副被我欺骗了或者说大吃一惊的样子。

徐瑶难道不知道我是渣男?我从没给过她什么承诺和回应,她却要陪在我身边,她要的就是这个名头。

既然如此,我干嘛还要再假装?她虚伪,我自私,双方互利,不是很好?……还说得振振有词!陈欧上去指了指唐惟手里的报告,哦,那你现在要告诉我,你看上的其实是这个混血妞儿吧?混血妞儿,指的是薄颜。

唐惟眉心狠狠一跳,谁看上了?我要看上早看上了,我跟她认识多久你知道吗!认识多久你知道吗!说出这话来的时候,唐惟自己都跟着颤了颤。

认识……多久了?从五岁那年,从他心里装满了仇恨的那一刻起,就有个胆小懦弱但是温柔的小丫头走进了他生命里。

然而现如今,他们都被时光摧毁了。

上一辈的仇恨,铸成了他们的牢。

唐惟和薄颜的人格都无法真正意义上的凝聚,因为他们是那个时代的受害者。

所有的罪孽,都统统报应在了他们身上。

唐惟深呼吸一口气,我只是出于旧情,调查一下而已。

我怎么听着怎么不信呢……陈欧喃喃着,你每天看她消息的次数都快比上徐瑶了。

我之前跟你说的都是废话?唐惟眼神跟刀子似的往陈欧身上扎过去,说了几次了,我对徐瑶没兴趣没兴趣,你非得把我跟徐瑶凑一块干嘛?行行行!您就关心薄颜——薄颜天下第一好!陈欧忍不住了,拔高声调附和了唐惟一句,您就是出于两家交好的旧情!薄颜刚吃完饭,和蓝七七坐在一起,就猛地打了一个喷嚏。

咦,奇怪,不会是……在唐惟家那个晚上受了风寒感冒了吧?我是渣男你是贱女听到薄颜打喷嚏,荣楚关切地问了一句,是不是刚刚我车子开太快,你吹冷风受寒了?不至于这么脆弱……薄颜用餐巾纸擦着脸,没事,不要担心,等下回家洗个热水澡就好了。

荣楚点点头,嗯……那等下我买了单,就送你回家去。

真贴心。

蓝七七用手托着下巴,一般我拉着徐圣珉出来逛街,他到后面都是让我一个人打车回去。

你tm又不是我女朋友。

徐圣珉想都没想,老子伺候你全套干嘛?我要找小姐姐玩,谁要在你身上多浪费时间,陪你逛街都不错了。

徐圣珉!蓝七七拔高声调喊了一声,你又找揍是不是?要不是因为你家有个蓝鸣——徐圣珉说完这话看了眼周围,咬着牙,我还真不怕你!切,你怕他代表着你怕我。

蓝七七笑了,像是炫耀似的,他姓什么我姓什么?我们一个姓,你怕他等于怕我。

徐圣珉吃瘪,干脆不说话,荣楚站起来买了单,回来之后徐圣珉问他,多少钱,我们男士A一下。

无碍。

荣楚笑着,下次再出来聚头的时候,你来买单吧。

他倒是很大方热情。

徐圣珉也没藏着掖着,可以,只要偷偷背着唐惟就行。

薄颜愣住了,诶?为什么要偷偷背着唐惟?我们又没做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

你觉得唐惟知道我和你前男友一起吃过东西,会给我好脸色看?徐圣珉说话向来直白,不可能,怕是能给我脑一大堆事情,不过兄弟我个人对你没意见,很认可。

所以下次愿意出来。

徐圣珉伸手,站在我自己角度,多一个朋友,我觉得挺好。

荣楚笑了一声,上去和他握个手,唐惟知道你这样,可能会被你气死。

他肯定能猜到。

徐圣珉道,藏是藏不住的,唐惟就是个人精,脑子比一般人聪明多了,所以心也比一般人硬。

不过他能理解我,现在社会上,没有真正的恩断义绝。

徐圣珉不知道为什么多看了薄颜一眼,接收人与人之间的不同性,求同存异,才能更长久地联系。

薄颜被这话说得背后起了一阵寒意,徐圣珉这是拐着弯在告诉她,其实唐惟都知道……唐惟知道她和荣楚出来吃饭了,不出现,或者不作妖,只是因为心情好或者忍着,但是难保……你干嘛用这种口气吓薄颜?蓝七七过去拽了一把徐圣珉,大道理就你会说!你个渣男!你们都是渣男!你这话说的……徐圣珉大喇喇看着蓝七七,我是渣男,你怎么还跟我来往呢?真是,你这人也不咋地啊。

人以群分物以类聚,既然我是渣男了,你都跟我个渣男逛街,你是不是贱女?蓝七七一口气没喘上来,你说什么?你几个意思?渣不渣都是自己的定义。

徐圣珉把手一摊,无比轻松,我渣,我乐意,各凭本事做人渣。

不过也有一点,既然我都提前声明过我是人渣了,这种情况下还有女的来找我——那不是正好证明,她们没脑子,傻吗?薄颜瞳仁缩了缩,唐惟也说过类似的话。

大半夜的送她回家蓝七七听到徐圣珉这番话,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或许是的,在某些时候,他们把底线放得很低,虽然知道徐圣珉在感情方面是个渣男,但是似乎只要他不渣到自己就好了,就还能以朋友的关系来往。

这样的情况下。

徐圣珉意味深长地咧嘴笑了,到底是谁贱呢?一个公开说自己是渣男的男人,还有妹子前仆后继,这样的社会性问题,到底是什么引起的呢?薄颜沉思了一会,然后缓缓说道,或许徐圣珉,你说的也没错。

徐圣珉一顿,你这么认真在思考我的话?嗯。

薄颜搅拌着杯子里的咖啡,其实人都是这样,一个人办不成两个人的事情,感情里面如果有矛盾,那么一定是双方的。

徐圣珉看了眼蓝七七,蓝七七一脸不爽,你的话让我们家薄颜回忆起了过去!你这人真是乌鸦嘴!你别多想。

徐圣珉赶紧安慰薄颜,好吧,其实我的话不小心伤到你了。

我没有说以前的你是犯贱的意思……但是你知道,唐惟不是好人,我作为他兄弟我也承认,我们都不是什么好人,对待感情肯定没有常人那种认真。

你没必要栽跟头。

……渣男怎么还安慰起人来了?薄颜想了想笑了,想通啦,想通了就可以面对过去那个,不堪的自己了。

终于,可以心平气和地,坐下来和恨意做朋友了。

这天夜里荣楚送薄颜回苏家,恰好苏尧在家喊了家庭医生挂水,看见男人送薄颜回来,当弟弟的眉毛皱得老高,你是谁!不是在国外见过吗?荣楚轻轻笑了,晚上好苏尧。

……苏尧气鼓鼓的,你怎么大晚上把我姐姐送回来?我大晚上不送回来,你不是要更气?荣楚过去看了一眼,生病了?前两天吃坏了肚子。

苏尧明显没好气,你可以回去了。

荣楚挑眉,那我走了,早点休息。

他这副软硬都不吃的样子,让苏尧吃了个瘪。

薄颜走过去关上家门,苏尧就在背后叫,干嘛还要跟他牵扯在一起,我看他就不像什么好人!又说唐惟不是好人,又说荣楚不像。

薄颜无奈了,你在想什么啊。

……苏尧挂着水,不好做太剧烈的行为,只能坐在客厅沙发上瞪着薄颜,我这不是,怕你吃亏。

我现在还能吃亏?薄颜指指自己,倏地笑了,那我才是真的没脑子呢,好了我上楼洗漱去,你挂好水了喊我,我喊医生来给你拔针头。

苏尧张嘴还想说什么,就看见薄颜已经上楼了。

……少年坐在客厅里,盯着薄颜上楼的背影,眸光缓缓沉了下来。

荣楚把薄颜送回去的?第二天办公室里,唐惟弹了弹手里的文件,抬头看陈欧,你还查到了什么?查到了……徐少爷和蓝千金跟他们有来往。

陈欧咽咽口水,还在一起吃饭了。

致命信息无法搜索唐惟听到徐圣珉和薄颜荣楚一起吃饭的时候,表情几乎是倏地就变了!怎么回事?唐惟咬牙切齿问出这个问题,徐圣珉和荣楚认识?看起来……陈欧翻了翻记录,是不认识的。

那怎么还一起吃饭了?貌似是被蓝小姐拉去逛街,偶然碰上了薄颜小姐和荣楚。

陈欧老实巴交地说道,然后就认识了,坐下来一起吃饭了。

唐惟冷笑着,我等下就给他打个电话。

他倒要好好问问,徐圣珉脑子里想的是什么,明明知道自己跟荣楚不共戴天,居然还能安安分分坐下来和荣楚吃饭!真是心大!陈欧小心翼翼把报告交上去,反正今天的都在这里了。

站住。

看着陈欧灰溜溜要走,唐惟一把喊住他,你是不是不大乐意?没,没有。

陈欧缩了缩脖子,我就是不知道,您每天都要关注薄颜小姐的动向,那干嘛……不亲自找她啊。

唐惟头发都要竖起来了,我找她?我找她做什么!我tm吃饱了撑着没事找她?!那你tm吃饱了撑着天天关注她?不过这话陈欧没敢说,毕竟是自己的金主大老板,他只能委婉地表达自己的意思,我以为您这么在意薄颜,就是想……追人家呢……唐惟跟被人踩到了痛脚一样,你怎么现在一天天的净不干正事说这种不过脑子的话?那还不是因为你天天让我查薄颜!不过这话陈欧也没敢说,认了就认了,随便唐惟骂两句,我看你到时候薄颜跟人跑了,能嘴硬到什么时候。

他说,那么这周原本订好的去苏氏找苏先生谈合作的计划,您还继续吗?嗯,这个还是继续。

唐惟扣了扣桌子,不过,有件事儿需要你注意一下。

唐惟嘴巴里报出一个名字,让陈欧站在那里惊了惊。

您……陈欧以为出现了幻听,再说一遍?唐惟重复了一遍。

我不敢!陈欧当机立断,开玩笑,唐惟嘴巴里那个名字可不好惹!他压根不敢去查!出了事儿怎么办!要不怎么说你芝麻绿豆大点胆子!唐惟啧了一声,出事了不是还有我吗!我可不信,回头把锅往我身上一推,您自个儿跑没影了!陈欧拔高声调,不干!死都不干!您自己好奇怀疑,自己去查薄颜的国外记录去!毕竟薄颜在国外那两年,唐惟和她断开联系太久,不是想查,就可以把那两年统统查到的。

有一个致命的信息,唐惟怎么查都查不到。

咬了咬牙,唐惟说,真是,要你有什么用。

我要是比你还有用。

陈欧顶嘴,坐办公室的就是我了。

你还嘴硬!唐惟做出要打人的手势,仗着是特助无法无天是不是!出去!我自己来!噢。

陈欧应了一声,看了眼唐惟,确认他没有彻底发火,在心里喘了口气,这才轻轻地走出去,将总裁办公室的门带上。

当年他们再次碰头等到陈欧彻底走出去以后,唐惟的表情一下子变了,眼神压下来的瞬间,瞳仁深处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杀气。

他看了眼报告上面有关薄颜的消息数秒,那几秒之间眼里掠过无数腥风血雨。

薄颜这样的女人,到底要不要放?唐惟冷笑着,随后细长的手指缓缓收紧,如同在握住谁的喉咙一般,纸张被揉皱质变成一团废纸,在唐惟的掌心被死死掐住。

他的动作如同杀死了谁一般,脸上却没有一丝别的表情。

隔了好久,唐惟下去拨了一个电话。

喂?是我。

七宗罪的事情……怎么说了?苏祁回家的时候没有想到自己一双儿女如此平静地在客厅里下国际象棋,而且还下得这么认真,感觉有点吃惊,怎么回事你们两个?薄颜和苏尧愣住,随后异口同声,爸,你回来了?你们俩居然没打架也没吵架。

苏祁站在门口拎着公文包,一时半会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表情,最后无奈的笑了,我还有点意外。

得了,原来在爸的眼里,我们就是这样的形象。

苏尧故作不乐意地说道,你生日快到了,我们今天是坐下来找你好好聊聊生日会要怎么办呢。

你们要帮我过生日?苏祁换了鞋进家门,将公文包放下,随后走到他们的棋盘旁边,咦,这盘棋是苏尧赢了嘛?是呀。

薄颜坦白承认,我认输,原来尧尧脑子这么聪明,出乎我的意外。

你几个意思啊?苏尧翻了个白眼,本少爷一直很聪明好吗?国际象棋这种事情根本难不倒我!不过,我要是走这一步。

苏祁在薄颜旁边帮她走了一步,这样,局势就扭转了。

爸!!苏尧大喊一声,你干什么呢!!薄颜都没想出来,你怎么帮她走了!不能这样的,观棋不语,观棋不语!哈哈哈哈。

薄颜看着苏尧气急败坏的样子,感谢爸,我赢了!好了,爸爸生日的费用尧尧请客。

原来你们在定输赢啊?苏祁乐了,我没想过多大的生日,喊几个老朋友出来吃饭就行了。

是吗?薄颜看了苏祁一眼,爸,你想邀请谁呢?就他们几个吧。

苏祁认认真真想了想,薄夜他们,还有……白越啊,江凌啊,洛凡,祁墨……都是当年一起风里雨里闯过来的人,名字已经无比耳熟了。

好。

薄颜说,我和尧尧帮你去邀请他们吧,顺便……薄颜笑着眨眨眼睛,还要喊上唐诗阿姨,对不对?苏祁老脸一红,又压低声音,这话可别当着你薄夜叔叔说。

说完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不然你爹我,就要被薄夜弄死了。

一周后,苏祁的生日派对如期举行,当年的那群人统统从各地赶回来,赶来参加苏祁的生日。

黑暗中,有人缓缓勾唇,这就像是……当年的七宗罪又齐了一样……她的背后烈火焚身苏祁的生日,虽然低调,但是排场也不小,一群老朋友风尘仆仆赶来,苏尧和薄颜站在门口帮他们的父亲迎接客人,看见祁墨和洛凡走进来的时候,薄颜笑了笑,祁墨上去打招呼,哇!薄颜长这么大了!真是女大十八变,真漂亮!洛凡还是那副冷漠的样子,像是除了祁墨谁都不在乎,他冲着薄颜微微打了个招呼,也算是面瘫脸上的一丁点变化,给你和你弟弟带来的礼物。

我们两个也有份啊。

薄颜惊喜道,谢谢叔叔!谢什么呢,小傻子。

祁墨摸了摸薄颜的头,小时候熬过去了,长大了一定要好好为自己活着,知道吗?祁墨心思敞亮,知道唐惟和薄颜小时候接收到了太多正常小孩子不可能触碰到的东西,包括他们的三观也因此受到了很大的影响,这甚至会影响到他们如今和以后的未来——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上一代的恩怨,不可能和下一代丝毫没有牵扯。

所以,祁墨只希望薄颜自己能放过自己,或许才能更好地拥有完整的人格。

他们两个人进去后,紧跟着是薄夜的车子,走下车门的是三个人。

唐惟,也在其列。

薄颜原本还笑着的表情,在看见唐惟的一瞬间,彻底僵在了脸上。

她就知道,她就知道唐惟不可能不来。

薄夜和苏祁那么久的交情了,肯定会带着唐惟一块来。

那么如今,她该该出一幅什么样的表情呢?薄颜做出了欢迎的动作。

笑,笑就好了吧。

不管心里有多痛,她,都得笑着。

唐惟冷漠的视线掠过薄颜,很迅速地瞥了一眼薄颜今天的装扮,洋装加上小高跟,看模样挺像一个秀气的名门千金,她站在那里,接受着来自各方的视线打量,挺直了脊背微笑着。

精心打扮过的发型,涂得诱惑透亮的唇,一切的一切,多一分是妖,少一分是寡,而她恰好拿捏这这两者之间正好的分寸,又清冷漂亮,又带着让人暧昧到心里痒痒的魅惑。

唐惟想,这样一个女人,有谁知道她在床上是一幅怎样令男人发狂的模样?他心底像是被人倏地点起了一把火,若是视线能够纵火,薄颜在这一刻一定烈火焚身,她察觉到有人用近乎滚烫的视线打量自己,丝毫没有半分遮掩,浓浓的**从他的目光里倾泻而出,光是用眼神,就像在入侵她。

薄颜背后发寒,为自己捏了一把冷汗,强端着得体的笑容回以注视,唐惟装作无事走进去打招呼,留下薄颜一个人站在门口吹着风,心脏还在瑟瑟发抖。

太可怕了……刚刚那个眼神……因着苏祁和蓝鸣的关系也不错,所以蓝家人也受邀而来,蓝七七自然在这之列。

她的男伴不出意外还是徐圣珉,毕竟他们俩虽然互相嫌弃,但是到了必须得上的大场面,周围一圈人里面,还是彼此最拿得出台面。

她挽着徐圣珉进来,看见唐惟的时候,惊了惊,你怎么也在?唐惟看了眼徐圣珉,我还想问你们呢。

他的气质到底像谁这话说出来的时候,颇带着几分秋后算账的味道,徐圣珉在接触到唐惟的目光的时候,表情微微一僵,随后他说,你干嘛用这种表情看着我?唐惟还是那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徐圣珉左右看了看,松开蓝七七,上前一把将唐惟拽了过去,随后压低了声音问道,你知道了?嗯?唐惟明知故问,知道什么?装什么装!徐圣珉咬牙,你知道我和荣楚他们吃饭了?原来是真的啊。

唐惟在说完这句话以后,整个人表情变了变,你明明知道荣楚他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我只是一起遇见了。

徐圣珉顾着给自己解释,荣楚跟我也没有什么不好的交情啊,伸手不打笑脸人,你这个道理不懂?唐惟不说话。

徐圣珉着急了,啧了一声,你再这样下去,万一荣楚又和薄颜复合了怎么办?心里猛地一刺,唐惟明明有触动,却开口说着,关我什么事?呵呵。

徐圣珉冷笑两声,你就嘴硬吧,早晚会后悔。

唐惟不说话,朝着薄颜的背影看去,她和苏尧站在一起,正微笑着面对苏祁的那些老朋友,和两年前不同的是,如今的她脸上坦然又随意,像是早已习惯了这一切,不会再去小心翼翼。

唐惟想着,有朝一日,这个女人终究会飞出自己的手掌心。

我就劝你到这里,剩下的看你自己怎么想。

徐圣珉狠狠拍了拍唐惟的肩膀,用一种过来人的语气,说道,话说……你知道为什么荣楚能成为薄颜的前男友吗?这个问题问得相当挑事情,唐惟几乎是在瞬间就有火气涌上胸腔,他不耐烦地说道,我怎么知道?薄颜在国外乱来,我又管不着。

哈,看来你还没有接触到荣楚这个人的核心。

薄颜会被荣楚抢走的,如果这样持续下去的话。

徐圣珉看见唐惟这副急不可耐的样子,知道是戳到了他的痛处,所以反而高深莫测地笑了,或许这个问题等以后你就会想通了。

通过我接触荣楚得出来的信息,我告诉你唐惟,荣楚能成为薄颜的前男友一点也不奇怪——更换句准确的话来说,可能也就荣楚那种人,能够成为薄颜的前男友。

唐惟的声音猝然凶狠,几个意思?当然,也没说你不好的意思。

徐圣珉看着唐惟这样,咧嘴一笑,你没有觉得荣楚给人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吗?唐惟微微一顿。

没错,蓝七七也跟我说,在看见荣楚的时候,感觉荣楚特别像谁……我问过任裘,任裘也有这种感觉,在第一眼看见荣楚的时候,就觉得他周身的气质,跟一个人特别特别像。

但是呢,又想不起来是谁。

你觉得,荣楚像谁?或者说,他像谁,才能成为薄颜的前男友?徐圣珉一字一句,盯住唐惟的脸,盯住他脸上骤然剧变的表情,黑发黑眸,性情冷漠,不可一世又虚伪热情……唐惟的呼吸猝然加重。

像你啊,唐惟。

不会允许打她主意唐惟丝毫没有想到,徐圣珉能够给出这样的回答。

那些荣楚身上带来的气场,给人熟悉的感觉,让他们有一种似乎见过谁的错觉——现在这一切的疑惑,都有了答案了。

荣楚像谁?像唐惟。

或者说,荣楚,和唐惟,是一类人。

所以他们的气息都那么熟悉,甚至包括他们平时喜欢的穿衣风格,个人审美,以及对于世界的各种认知,方方面面,都是同一类人。

唐惟只觉得背后有一股寒意就这么升腾而起,他不敢去想象当初荣楚是如何成为薄颜的男朋友的,可是既然荣楚已经是薄颜的前任,那么便能说明一个事实——荣楚肯定有某些方面打动过薄颜,才能够成为她身边的人。

某些方面……唐惟下意识攥紧了手指,他目光追随薄颜的背影远去,就如同这个场地里那些不怀好意的男人用垂涎三尺的眼神盯着薄颜的背影一般,唐惟觉得自己明明拥有一切——要钱有钱要权有权,不可一世呼风唤雨,他若是想玩,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但是偏偏,在每一次遇见薄颜的时候,他都觉得自己,和普通公狗,毫无分别。

那么我们再来进一步分析一下,在荣楚之前,薄颜喜欢的人,是谁?见到唐惟陷入沉思,撩妹高手徐圣珉又笑着抛出一个问题,他是局外人,总是能一眼看到核心,是你,唐惟。

是他,薄颜喜欢唐惟,几乎圈子里都知道了。

当年那场校园暴力事件之后,薄颜那些如履薄冰小心翼翼的爱就被彻底曝光了,不知道多少人在背后看她的笑话,笑话她异想天开,居然敢觊觎唐惟。

所以,你不觉得紧张吗?薄颜能喜欢上你,一样能喜欢上……徐圣珉顿了顿,下一个你。

下一个唐惟是谁?是荣楚。

答案出来了。

荣楚能够成为薄颜的前男友,因为他像你。

他太像你了,连同平时的行事作风一起,甚至虚伪的样子都和你一模一样,虚与委蛇,假意演戏,和谁都能成为朋友,却偏偏心里都不把任何人当朋友。

徐圣珉深呼吸一口气,所以唐惟,我奉劝你一句。

如果你不动手,薄颜迟早会爱上另外一个你,哪怕那个人,最开始只是你的替身,只是薄颜用来怀念你,寻找的一个相似的影子。

但是你继续这样下去——唐惟瞳仁骤然紧缩。

薄颜会被人抢走的。

她会爱上荣楚的。

唐惟猛地看向徐圣珉,你跟我说这番话的目的是什么?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徐圣珉伸手拍了拍唐惟的肩膀,有些事情蹉跎不得,两年了,薄颜越走越远了。

唐惟你心里一定点后悔都没有吗?一丁点后悔都没有吗?唐惟不会后悔,唯一后悔的就是,当年为什么没有锁她更牢。

可是现如今,看着薄颜穿梭在众人身边的窈窕背影,唐惟的眼底像是有一把火倏地升腾而起。

他一字一句,我不会允许任何人……打薄颜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