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佳迟疑了一下，转过身去看了眼办公桌。
温竺若无其事地抬眸，疑惑问她，怎么了？周佳想起刚才那动静，猜测着或许是温竺不小心磕碰到了，便没再问。
她摇摇头，走出了办公室，再次回到了周嘉倪的工位上，准备把箱子先抱回自己的办公室。
但箱子里面传来手机震动的声音，周佳找了好久才发现这声音出自于哪里。
她把周嘉倪的手机从箱子里拿出来，发现是骚扰电话之后就挂掉了。
手机都忘了拿走，这么久都没意识到吗？那还怎么打车坐地铁？江黎从卫生间里返回来，见她抱着箱子，你先放这儿吧，我给她看着。
她刚才就是随口编了一个理由，万一周嘉倪回来找不到箱子，又要怪她跟周佳乱说。
江黎把手虚虚放在箱顶，你从温总那儿回来啦？嗯。
周佳应了声，把箱子放下了。
没什么大事儿吧？问得太明显也不行，江黎只能一点一点试探。
周佳想了想，没有。
周嘉倪一路小跑过来，看到面前的两个人，立即停下了脚步。
不是回学校了吗？怎么又回来了？江黎率先开口，占据主动权。
啊？我……周嘉倪支支吾吾的，吞咽了一下。
周佳把手机从箱子里拿出来，面无表情地递给她，又看了眼周嘉倪跑过来的方向，面色微冷。
我手机忘带了，我就，就回来拿……周嘉倪把手机装进口袋里，看着周佳沉默地走进了办公室。
江黎目送着周佳一言不发离开，她刚刚去找温总确认外派人员的名单，你俩撞见了吗？没有。
周嘉倪摇摇头，可是……看样子虽然没撞见，但周佳好像知道点什么了。
江黎拍了拍手上的箱子，刚跟她说了，下班帮你带回去，你直接回学校就行了。
你晚上来家里吗？周嘉倪最怕的就是周佳生气却不跟她说，这样无声的冷战让她感到害怕，你来吧，万一我姐跟我说什么，我有点害怕……刚跑总裁办公室跑得那么快，拦都拦不住，这会儿倒是后悔了？江黎从她嘴里听见了稀奇的话，你回学校睡不就好了。
她现在让我每天都回家睡觉。
你是不是跟温总见面被她逮着了？江黎思索道，按理来说没有确切证据的话，周佳态度不会这么强硬的。
但周嘉倪想不出来，她确实不知道周佳有没有碰到过。
除了公司之外就是小区门口了，她跟温竺在一起待着的时候就只有这两个地方会碰见周佳。
难道是温竺送她回家的时候被周佳看见了？得到这个猜测的周嘉倪先是惋惜。
该不会以后温竺连送她回家都没办法了吧？她现在的出行算是被周佳完全掌握住了。
可是，可是……周嘉倪‘可是’了半天，还是没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解决办法只有一个，说服周佳。
江黎不觉得这是个容易的事情，她坐下来开始办公，改变周佳的态度，你可以自己琢磨一下这个概率。
周嘉倪看了眼时间，还是先把这件事抛在了脑后，她回了学校上课。
下午课程结束的时候，她被老师带去了实验室，有一个大三的学姐负责带她。
学姐叫宋玉彤，为人热情开朗，一眼看出周嘉倪面生，便主动提起了很多话题。
周嘉倪跟她熟悉得很快，相处得也很愉快。
本来约着晚上去操场上散步，但周嘉倪要回家过夜，两个人只好先加了联系方式，挥手道别。
回家的时候，厨房依旧传来两个人的动静。
周嘉倪朝着门口望一眼，发现江黎也在之后便放心了。
周佳这几天都不加班了，也不知道是因为江黎不允许，还是她自己这档子事儿。
三个人再次面对面坐着的时候，周嘉倪跟所有与家长闹别扭的孩子一样，只吃面前的白米饭，炒的菜看都不会看一眼。
准备拿眼泪当配菜？周佳看她，往她碗里夹菜。
周嘉倪放了筷子，不想在桌上提这些伤心的事情，我今天下午回来晚是因为我去实验室报道了，里面的学姐都很好相处，要不是你每天让我回家过夜，我现在就跟她们在操场上散步聊天了。
我还以为你会车接车送回家呢。
周佳也不打算隐瞒。
周嘉倪心里了然，果然是看见了温竺送她回家。
电话铃声响起，是宋玉彤约她周末出去玩。
周嘉倪直接把手机开了免提，当着周佳的面答应了。
电话挂断之后，周嘉倪便理直气壮地开口，周末学姐约我出去玩。
听见了，又不是不让你去。
周佳语气很淡，若无其事地吃着饭。
你刚才不应该那样说我。
思来想去，周嘉倪还是觉得周佳那句‘车接车送’让她很生气。
我说错了吗？周佳见她来劲，盯着她看，我什么时候拿你没做过的事情说你了？我成年了，你不应该这么约束我。
周嘉倪愤愤不平，我有自由权，我可以做任何我想做的事情。
一个比你大了整整十二岁，阅历和经验远远超过你，把你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人。
你在跟这样的人幻想未来吗？周佳话说得直接又残酷，有什么未来值得你去幻想的？我有我自己的考量。
你根本就没有想通自己到底在干什么。
周佳厉声道，我不仅看到温总车接车送你，还要抱着她接吻，你还准备做什么？当事实被这样轻飘飘地说出口时，周嘉倪的自尊心还是被打破了不少。
她跟温竺建立起了信任，最后没想到会在周佳这里绊住。
我认为你现在该把自己的未来放在第一位，而不是情情爱爱，尤其是不切实际的爱情。
跟你一样吗？跟你一样错过好几年吗？周嘉倪红着眼睛说出口，为什么你总想着规避没有发生的坏结果呢？万一我做的事情是对的呢？江黎本来想要站出来劝几句，听到这句话也嘘了声。
我们没有成本去尝试每一个选择，必须每一步都走在最合适的地方。
周佳劝告她，你要学会割舍，不是每件事情都会圆满的。
可是你当初的选择就很不合适，你瞒着我，还骗了江黎姐，你做的选择完完全全就是错误的。
周嘉倪控制不好情绪，你骗了我那么多年，如果不是被我撞见，你还要瞒我多久？周佳自认为自己可以平静地沟通任何一件事情，但唯独在父母这一方面她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
的确是她亏欠了周嘉倪，她心里一直这样认为。
哪怕以前过得那么辛苦，她也不会因为照顾周嘉倪而感到劳累，心里想的永远都是如果周嘉倪有一天知道自己瞒着她，会不会生她的气。
现在看来，周嘉倪一直在生她的气，还要利用这件事化为利剑刺进她的胸膛。
姐，你是不是有点太自私了……周佳脸上的怒气完全退散了，转瞬即逝的难以置信之后化为了黯淡。
江黎也意识到周嘉倪在情绪失控的情绪下说些了不过大脑的难听话，小倪，你先回屋，或者去卫生间洗洗脸，不要哭了。
你要像小时候那样控制我多久呢？江黎催促她，声音也着急了些，快点回卧室去！她站起来把周嘉倪推进卧室，帮着把门关上了。
客厅内安静下来，江黎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本来她现在跟周佳关系转好，都默契地不再提当初不愉快的事情，但现在回忆被这样突然揪出来，两个人一时之间也相对无言。
周佳倏地落下一滴泪来，被她快速地用手擦去。
她没想到会从自己妹妹的口中听到‘自私’这两个字。
江黎是第一次见到周佳这样落寞，在她的印象里，周佳就从来没有难过的时候。
她坐在她旁边，说道，小倪还小，不能指望着她跟我们一样把事情想透，尤其是现在，你越说她，她越容易来劲。
这个年纪正是喜欢对抗全世界那种类型的爱情，你劝是劝不动的。
对不起……周佳开口。
干嘛突然说对不起？江黎帮她擦去眼泪。
我知道我过去对你太残忍了，是我的错。
江黎被这句话搞得情绪有点难绷，她张了张嘴，鼻间也有些酸涩。
行了。
江黎长呼一口气，提以前的事情干嘛，我又不喜欢听那些。
我好像永远没办法兼顾好所有人。
周佳捂着头，太阳穴一阵刺痛。
你以为你是超人吗？江黎佯装轻松地呵她，怎么可能会有人把所有的事情都做得很完美，你看我，永远都在犯错，还没心没肺的。
江黎拿了筷子夹菜去喂她，吃一口？都要凉了。
周佳侧了侧头，没有吃下，说要教你做菜，快一星期了也没找到机会，起诉的事情也拖了这么些天，项目的事情也走得很不顺利，现在又是小倪的事情。
她用手背擦了擦眼睛，我是真的有点力不从心。
要我说，你就该没心没肺一点，这就是操心惯了，看见一件事要跑歪了，就想着把它扯回来。
江黎抱住她，继续劝她，你试着放放手，说不定就有意想不到的结果。
可是如果结果不好，我没办法接受，也没那个承担后果的底气。
你想想小倪，她能撞见那老两口，你肯定没想到吧？现在不是处理得很好吗？小倪接受了，也没生你的气，还心疼你以前过得辛苦呢。
是吗？周佳想起刚才的那句‘自私’来，她是这么想的吗？当然了，我会跟你说假话吗？江黎捧着她的脸，你不要难过好不好？我没见过你这个样子，你这样的话我也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周佳摇摇头，努力把自己的情绪收回去，她抱着她，江黎，对不起。
不想听对不起，不准说。
江黎制止她，你换句我爱听的，比如我爱你。
周佳苦涩地笑了笑，江黎，我爱你。
你这次怎么说得这么轻巧，以前求着你都不肯说的……江黎心里乐了下，但顾及着一反常态的样子，心里又有些担忧。
在她眼里，周佳一直是一个女强人，什么事情都影响不了她的情绪，总是很从容很严肃，老板交代的事情迅速也游刃有余。
她还真没见过周佳这个样子，安慰的同时也有些不知所措。
你应该试着稍微放一下手。
江黎继续劝说，如果结果是好的话，那当然皆大欢喜。
但如果结果不好，每个人也不能保证自己这辈子永远吃不了亏，你没办法保护她一辈子的。
我会的。
周佳难过得紧，脑子里一直在盘旋着周嘉倪的那句话，整个人脑子都有些发麻。
你也别对小倪那样说话了，她性子简直跟你一模一样，我看你们俩谁能犟得过谁？江黎拍拍她，我再去看看小倪。
江黎有些头疼，她最近的任务是游走在这两姐妹中间当说客了。
看来是以前威胁周嘉倪帮自己复合的事情遭到报应了，现在轮到她被夹在中间两头游走了。
但江黎这次不打算安慰周嘉倪，她也觉得那句话实在过分。
她抱胸靠着门，也不靠近她，冷静了吗？周嘉倪颓着坐在床边，看起来比刚才激动的情绪要缓和不少。
她瘪着嘴，虽然冷静不少，但看样子依旧处于不服气的状态。
想想你说过的话。
江黎也不是擅长讲大道理的人，我不是道德绑架你，周佳好歹也辛辛苦苦这么多年，你那句话也太伤人了。
虽然你说她之前跟我提分手是她的不对，这一点我听着还挺舒服的。
但是你就一句话否定了她这么多年所有的辛苦，这次我可没办法跟你站在同一条线上了。
我知道你着急跟温总发展，但眼下不能心急，你知道周佳的脾气，你跟她这么犟着来，最后她肯定不会对你放手的。
江黎继续说，她吃软不吃硬你还不知道吗？我自己冷静下来会去道歉的。
周嘉倪往后扯了扯被子，但我现在还不想去。
江黎叹口气，有些气血不顺，摊上你们两姐妹真的算我倒霉。
她刚才的话真是全白说了。
我现在看到犟脾气我真的是想一人给一拳啊！江黎气得牙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