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这些日子,李府显然要比之前更热闹了几分。
自打葛天师入了大理寺狱,六皇子那边的动作便渐渐多了起来。
比如,他转眼就给李棣塞了一位娇妾进来。
似是怕李棣不走心,送进来的那位妱姨娘,眉目间起码与沈姌有三分相似。
三个女人一台戏,这话真是不假。
何婉如现在的状况不能伺候男人,只能用自己肚子里的金疙瘩去争宠,就这不到十天的日子,又是害喜、又是见红,就没消停过。
而那位妱姨娘呢,不仅有六皇子当靠山,还生的万般妖娆,是男人夜里最抗拒不得的狐媚子脸,炎炎烈日下,她身上的衣衫薄如蝉翼,衣领低的直见沟壑,跑起来喊句郎君,都让人恨不得捂住眼睛。
那不顾廉耻也要勾人男人的意图,可谓是丝毫都不曾遮掩。
且说妱姨娘给沈姌敬茶那天,李棣虽端坐在旁不曾多看一眼,可沈姌太了解李棣了,六皇子送到他嘴边的肉,他可没有不吃的道理。
果然,当日夜里,任凭何婉如那边是哭是闹,李棣都无动于衷,一夜连叫三次水,倒是真给何婉如气病了。
清丽低声道,姑娘,何姨娘这回好似是真病了,太夫人那边与姑爷都吵起来了。
能不吵吗?何婉如肚子里的,可是文氏日日念着的金孙。
说起来,何婉如能气成这样,与沈姌也脱不了关系。
女人看女人,一搭眼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在沈姌看见妱姨娘的那一刻,她便知道,李府的后院,再不能清净了。
沈姌特意将澜宁苑收拾出来给妱姨娘住,澜宁苑清雅幽静,树荫蓊蓊郁郁,离李棣的书房亦是不远。
只是李府占地狭窄,离书房近的同时,与何婉如的院落也只有一墙之隔。
就妱姨娘那如银铃一般的嗓子,那日晚上她究竟唤了多久,想必再没有人比何婉如听得真切了。
傍晚时分,文氏气冲冲地跑到了沈姌的院落里,一把推开了守在门口的小丫头,怒道:这都是你故意的吧,沈氏,你知不知道,你险些害婉如没了孩子?!我不知母亲在说什么。
文氏冷冷一笑,让那狐媚子住在婉如旁边,天天就差脸贴着脸,亏你想得出来!沈姌直视她,母亲怕是误会了,咱们李府空着的院落除了澜宁苑,便只有最北侧的秋宜苑,秋宜苑久未修葺,鞠为茂草,让妱姨娘住在那种地方,我也怕落下亏待妾室的恶名。
好你个伶牙俐齿的!日日顶撞我,不知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婆母!好、好,我今儿就教教你,如何做我李家的大妇!说罢,文氏便从下人手里,接过一个掸子。
文氏走到沈姌面前,刚扬起手,清丽就横在了沈姌面前,太夫人,您不能动我家姑娘!让开!你算个什么东西!沈姌眸光一暗,冷声道:清丽你让开便是,我倒想看看,婆母今日究竟能不能下得去手。
文氏虽然气急,但也知道一旦动手了,李棣定会怪罪于她。
原本只是想吓唬沈姌一下,但被沈姌这么一激,一个没忍住,当真抽了下去。
文氏干过农活,手上劲大,没个深浅,胡乱挥舞几下后,沈姌的脖子上和手臂上都出现了青紫。
母亲在做什么!李棣突然出现在门口,大声吼道。
文氏一愣,手上的掸子嗒地一声掉在了地上。
儿啊,母亲是气急了才……李棣板着一张脸,深呼了一口气道:儿子同母亲有话要讲。
说罢,转身离去。
文氏攥了攥拳头,跟了上去。
时间缓缓流逝,蜡烛越燃越低,李棣差不多是亥时回了沈姌房里,手上拿着一瓶药,低声道:姌姌,你过来,我给你上药。
沈姌眼眶通红,低声道:不必了。
今日让你受委屈了。
李棣长叹了一口气,你为什么不躲?沈姌抬眼道:母亲方才那副样子你也看到了,我如何躲得了?我是冤!何婉如的肚子出了事,母亲竟将罪责赖在我头上!李大人评评理,我手上连银子都没有,那秋宜苑修葺的费用,我从哪里出!李棣陷入一段长久的沉默。
他看着沈姌的眼睛,衡量许久,也不知是因为六皇子在朝堂上屡屡受挫,还是因为对沈姌这幅样子心生怜惜,他竟鬼使神差道:明日,明日我便把你的嫁妆送来,好不好?他握住了沈姌的手,似从前一般柔声道:你若是还气,我给你打两下。
沈姌一把甩开,李大人这些温柔小意,对妱姨娘说去吧。
李棣眼里落了些笑意,她是六殿下送来的人,我总要应付,怎可与你相提并论?姌姌,我今夜便在这儿陪你。
沈姌忍着胃部翻滚的不适感,用那双勾魂摄魄的眼睛,瞪了他一眼,你少骗我。
沈姌起身去净房前,在屋里悄悄点了香。
回来之时,李棣已经昏死在床上了。
她坐在床沿,看着他的脸,指尖都在颤抖。
沈姌用香极为小心,李棣翌日起床时,并无不适之感,睁眼之后,他见沈姌还睡着,便用手摸了一下她脖子上的紫痕。
李棣如约将沈姌的嫁妆于翌日午时送了过来。
清丽在一旁直直地跪下,道:姑娘,不然我们逃吧。
奴婢跟您走,奴婢伺候姑娘一辈子。
别说傻话。
沈姌拉她起来,笑道:来替我更衣,再把我脖子上的痕迹遮一遮,一会儿还得去大理寺,别让人看出来。
可是和三姑娘一起?不了,今日我有话要单独对父亲说,这些事,我不想让她知道。
——由于沈姌每月都会来大理寺狱,牢中的差役有不少都认识她了。
沈姌穿过两条窄道,来到了关押沈文祁的牢房前,一如既往,她需要在此等周述安拿钥匙过来。
一阵脚步声走近,周述安径直走到她身边,用左手握住了锁,随即便听到门锁哗啦啦的声响。
周述安拔出钥匙,看了沈姌一眼。
牢房内虽然没有日光,但四周凹槽里放着的银灯烛火,足以将这里照的灯火通明。
男人锐利的目光毫不避讳地扫过沈姌的颈部,手上的动作倏而一滞,蹙起了眉。
四目交汇时,沈姌侧身低头,多谢周大人。
周述安屏退了狱卒及狱丞,一个人坐在门外,听着里面的声响。
见好半天没有声音,周述安便猜到,沈姌今日是给沈文祁写了信件,果不然,里头响起了纸张的折叠声。
沈文祁颤声道:姌姌,那你以后要怎么办?你要怎么办!沈姌道:女子这一辈子,本不该只有嫁人生子这一条路,虞安公主都可以进道观,女儿为何不行?道观二字一出口,周述安眸色倏然凝住,失神良久。
道观?是要做道姑吗?半个时辰后,沈姌缓缓走出来,颔首对周述安道:今日多耽搁了一会儿,还望大人见谅。
无妨。
周述安回身上锁,须臾,他喉咙微动,忽然开口,本官有话,想对李夫人说。
可是与家父有关?沈姌回身道。
周述安沉着嗓子道:你随我来便知。
沈姌看着他那双晦暗的双眸,心里隐隐发慌,说实话,她并不想去,可这儿是大理寺,他有话想对自己说,自己根本无法拒绝。
寥寥寂静中,沈姌随他走到了一处从未见过的地方,防备道:敢问周大人,这是哪?大理寺放机密案卷的地方。
说罢,周述安开了门,进吧。
为何带我来此?周述安只是看着她,并未作答。
周大人有什么话,不能在外面说?周述安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这是防着我?话说到这份上,沈姌只能硬着头皮走进去,周述安回手便将门阖上,噹地一声,四周立即陷入一片黑漆。
周大人,您不燃灯吗?沈姌始终站在离门不远的地方。
脚步声橐橐,周述安手持一盏油灯缓缓走近她。
行至她身后,燃了灯,将手里的银灯稍稍倾斜,光影尽数洒在那纤细的脖子上。
用脂粉遮盖的紫痕,霎时清晰可见。
沈姌心脏骤跌,实在受不得耳侧这股属于陌生男人的气息……她屏住呼吸,向左移了一步,美眸瞪圆,周大人。
周述安将油灯放于桌案之上,薄唇溢出三个字,谁弄的?作者有话要说:推你们一首歌,好好听,loving strangers。
虽然英文歌,但是看这对儿莫名很有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