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2025-04-03 05:23:10

一段沉默过后,李棣皱起眉,对何夫人道:岳母,我欠如儿的名分,日后定会补偿。

啧。

要不怎么说男人绝情呢?这才短短几日,他竟又变了主意。

给不了何婉如正妻的名分,这便是结果。

文氏气得手都在哆嗦,如儿才是你的发妻啊!你怎么能……母亲!京城有多少只眼睛盯着我?我有得选吗?一旦被御史弹劾,惹了不该惹的人,这安生日子谁也不用过了。

何夫人没见过什么世面,她不知道李棣在外面有多难,她只知道妻妾有别,如儿一旦成了妾室,那以后就是要低人一等。

何夫人长呼了一口气,如儿,跟阿娘走吧,这里容不下你。

何婉如的泪水浸湿了整张帕子。

可相比沈姌的眼泪,何婉如的眼泪就显得没那么值钱了,毕竟她整日都在以泪洗面,就算李棣对她确实有几分情意,也耐不住如此消磨。

何婉如看出了李棣眼里的不耐,心里有些慌。

她知道他向来喜欢自己的乖顺,毕竟李棣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你听话,我便对你好些。

何婉如逐渐停了啜泣声,退一步道:这孩子,您还要吗?四目相对,李棣的目光缓缓向下,落在她的肚子上,心软了软,如儿,你好好养身子,把孩子生下来,这是我第一个孩子,我不会亏待你,也不会亏待他。

好,我都听您的。

何婉拉住了他的手。

如儿!何夫人咬牙切齿道。

何婉如冲母亲摇了摇头。

何夫人一脸很铁不成钢,指着何婉如的脸,喊道:你分明是他明媒正娶过来的,现在却甘愿做小?李棣的脸色越来越暗,说实话,他并不喜欢一家子都在责备他的感觉。

半晌,他转身离去,来到了沈姌这儿。

沈姌抱膝而坐,头埋在双膝之间,乍一看去,她好似还是那个为他掏心掏肺的李家夫人。

这不禁让他的心跟着一暖。

话说李棣为何会碰了何婉如,还让她怀了孩子呢?论出身,何婉如不过是个商家女,即便尽力伪装,可身上仍是有一股散不去小家子气。

再论样貌、何婉如虽然算得上清秀,但与沈姌这样的妩媚逼人的美人相比,差的就不是一星半点了。

李棣之所以能把何婉如接回长安,说白了,就是他已经演够了卑微的沈家女婿。

这些年,他明明都已经做了长安的官,得了圣人赏识,可在沈姌面前,却好像还是那个出身不显的寒门之子。

对比之下,何婉如就不一样了,李棣同她一处时,且不说身子是否愉悦,内心的确是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沈家倒后,他眼见沈姌崩溃,眼见她怒气冲天,他在威胁她的同时,也在隐隐期盼着,她能像此刻这样。

可怜一点,软弱一点,求求他,哭一哭,兴许他也会心软一些。

毕竟他对沈姌,也不是不喜欢。

李棣走过去,将手放在她的背脊上,柔声道:姌姌。

沈姌抬起头,红着眼睛,哽咽道:你和她,竟然连孩子都有了?李棣的心紧紧的,哑声道:姌姌,我们也会有孩子,那会是我的嫡子。

沈姌攥着手心,忍了忍,借机道:怪不得我出个门,你都要派人盯着我,你是不是怕我找她麻烦?不得不说,很多事通过争风吃醋的口吻说出来,其目的,就不再那么明显了。

说完,沈姌的眼泪便流了下来。

明明一家子都在哭,可唯有沈姌的眼泪烫着了李棣的心口。

他揽住沈姌的肩膀。

沈姌一把推开他,李棣,你拿阿耶的事威胁我,我还能去哪!你的事,我还能同谁说!你竟还防着我!李棣头回看到她这样,心一慌,立马道:好、好,我不会再派人跟着你了,行吗?默了须臾,李棣又道:把怡兰堂收拾出来给她住,行不行?这个她,指的就是何婉如。

也不知为何,李棣在沈姌面前,就是有些叫不出何婉如的名字。

沈姌不语。

她有了身孕,我没法再让她走,不过你放心,我没考虑过平妻之事,我与她已经和离,再入府,也不会高过你。

沈姌看着他深情款款的眼睛,突然为何家女感到悲哀。

走趟鬼门关,就为了替这样的人生下孩子,真的值得吗?我有一个条件。

沈姌道。

你说。

李棣又是一脸防备。

从此刻起,何氏不许踏入我院子半步。

李棣松了一口气,这是自然。

傍晚时分,李棣离去,沈姌算了算日子,差不多又该去大理寺狱了。

——翌日,天还未亮,李棣就匆匆出了门,工部进来修建城门,他作为工部侍郎,并没有太多精力可以放在内宅上。

沈姌拉着清丽的手,我们现在去大理寺狱。

清丽点了点头,奴婢这就去叫人备马。

外面下了一夜的雨。

沈姌跨出门,正要撑伞,雨便停了,浓浓的乌云被风吹散,阴霾不在,露出了蓝莹莹的天来。

马车轱辘缓缓转动,横穿几条街巷,来到了大理寺狱。

在向狱丞报了姓名之后,她跟着狱使来到了同上次一模一样的地方。

这间牢房的钥匙只有一把,在我们周大人那儿,还请李夫人等会儿。

狱使道。

沈姌细眉微蹙,有些不解。

既然太子都已经替父亲争夺了探视权,那为何狱使手里还没有钥匙?半晌后,一道笔挺英武的身影,出现在了沈姌面前。

周述安随口道,你手上拿的是什么?眼下已是夏季,我来给父亲送些鞋袜。

说完,沈姌便将手里的东西递了过去。

进牢房的东西皆需要经狱使的手,这是规矩。

周述安低头扫了一眼,沉声道:不用查了,直接拿进去吧。

一旁的狱使听到这般语气,立马心领神会,躬身退了下去。

沈姌的目光一滞。

她什么时候,同这位周大人,有了免查的交情?周述安避开了她的目光,拿出钥匙。

此刻的沈姌刚好站在门前,周述安开锁,手臂恰好贴上了她的腰。

二人相触,沈姌立马退后一步,警惕地看了他一眼。

可周述安的眼里,什么都看不到,冷冷清清,好像方才那个动作再正常不过,只是她站的位置离门锁太近罢了。

一切都是她多想了。

沈姌走进去,与云阳侯说了好半天话,期间,她时不时便用眼睛瞥向外面。

狱使走了,也没人提醒她究竟到没到一刻钟。

阿耶,我进来有一刻钟吗?云阳侯在牢里闲来无事,随手做了个简单的更漏,他看了一眼,缓缓道:应是到了。

姌姌,你先回去吧,阿耶在这无事,你莫要跟着操心,别让周大人难做。

说起来,云阳侯自己都没想到,他一朝入狱,除了起初还挨过几个不轻不重的板子,之后便再无一人为难他。

外面那位周大人,偶会还会同自己探讨几个工部的问题。

再然后,竟还有人在禁止探视期间送了大夫进来。

他一直以为是太子在保他。

直到前几日见过太子,他才知道,这一切皆非太子所为……沈姌点点头,那阿耶保重,女儿下个月再过来。

好。

沈姌走出去,关门,轻声道:多谢大人关照。

阿耶在牢里的近况,她已听说了一二。

大理寺狱的光线不足,四周都是银灯,白色的光,不免有些荒凉。

他侧头看她,看了良久,才轻声道: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沈姌愕然,难道还没到一刻钟?男人滚动的喉结之上,是消瘦的下颔,和戏谑的嘴角。

李夫人太守规矩,倒是让我白替你守门了。

沈姌眼皮一跳。

她不想探究他眼含的深意,行过礼,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大理寺。

——沈甄,你要是累了,就睡会儿。

沈甄坐在马车里,咬唇盯着那个赶路都不忘翻案卷的男人。

太阳升起,穿上官服,他眉眼冷隽,薄唇微抿,矜贵又自持,早已不复昨日的模样。

一声声的甄甄,眼下也换回了沈甄……沈甄揉了揉自己可怜的、磨破了皮的膝盖,哀怨地看了他一眼。

小姑娘的眼神阴沉沉射过来,陆宴总不能再装没看见,他翻阅的动作一顿,偏头看她。

都学会瞪人了?陆宴嘴角噙了一丝笑意,揽过她的腰,低声道:谁教你的?显然,沈甄已不像之前那么怕他了。

她几不可闻地哼了一声。

极轻、极柔、极短促的一声。

陆宴拎起她的手,啄了啄她的手背,那一会儿下马车,我背你。

沈甄哪里会让他背?她将手抽回来,闭上眼睛,彻底不理他了。

日落时分,他们到了东市满颐楼的后门。

马车停稳,陆宴率先下来,随后背朝沈甄。

这是真要背她的意思……也是,以陆宴的性子,但凡他开口的,的确不曾失言过。

沈甄拍了他一下背,颤声道:大人这是作甚?这是长安,不是扬州。

如果这时候,有谁看到镇国公世子背着一个女子下了马车,还不知道要惹出怎样的祸事来……沈甄戴上帷帽,自己扶着沿角,下了马车。

此刻的沈甄,自己都说不清,为何会如此不安。

他们进了二楼的一间包厢。

这里是陆宴名下的酒楼,倒还算安全。

陆宴点的都是她爱吃的,他坐到她身边,捏了捏她的耳朵,你多吃点。

陆宴总觉得,他家小姑娘太瘦了。

沈甄用完了手里的奶羹,打开支摘窗,心不在焉地看向窗外。

夏日的风甚是和煦,四周树叶扑簌簌地颤抖,晚风拂起了她鬓角的碎发。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好大的动静。

敲锣打鼓,鞭炮齐鸣。

有人大喊,长平侯回京了!那是长平侯?竟生的如此英俊?当然!那可是咱们大晋的少年将军,你可知他一刀便砍下了敌国将军的头颅?不愧是苏家的儿郎,有护国公当年的风采。

护国公的称号,是老长平侯战死沙场后成元帝对他的追封。

长平侯。

沈甄一愣,想起了长姐同自己说的话,立马起身朝外望去。

梦境与眼前交叠,陆宴好似又看到了沈甄依偎在那人怀里的背影。

他心脏骤跌,钝痛,就连四周的空气都变得稀薄。

男人起身,啪地一声将窗子阖上。

沈甄一愣,美眸瞪圆。

旋即,陆宴便将沈甄抵在了包厢的墙壁上,深深浅浅地吻了起来。

沈甄,你别看外面。

一眼都别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