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微修)

2025-04-03 05:23:10

三娘的香囊,可否借我一观?孟昭容不辍眼地看着沈甄,语气很淡,却让沈甄莫名背脊发凉。

这是自然。

沈甄连忙将腰间的香囊摘下,双手递给孟素兮。

孟素兮将香囊放在鼻尖下轻嗅。

她善于调香,素有闻香识材的本事,独独在镇国公府小住时,在那男人身上闻到的香气她怎么都调不出来。

那是一股极其特殊的清香。

她用了几十种香料配制,最终也只调出了一个类似的,总感觉差点什么,如今沈家这位三姑娘坐在自己边上,那隔了许久的熟悉感可谓是扑面而来……这香,可是你自己调的?孟素兮道。

是。

孟素兮点了点头,这手艺真是极好。

娘娘过赞。

沈甄颔首附和道:若是娘娘瞧得上,臣女回府便调个一样的,回头给娘娘送来。

孟素兮露出了甚为惊喜的表情,笑道:那便有劳你了。

承蒙娘娘喜欢。

许皇后眼睛半眯,捏着茶盖,不紧不慢地去拨茶叶末,抬手慢慢饮了一口。

眼下对面正热闹着,有投壶的、有蹴鞠的、有捶丸的、有在马上比骑射的……突然响起了一阵敲锣打鼓声——两队人马接连入场了。

众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在迎风飘扬的旌旗上,马球赛这是要开始了。

许皇后朝宫女招了招手,低声道:去把小七给本宫找来。

宫女低声应是。

片刻过后,许七娘便携王蕤来到了许后身边。

王蕤低声感叹,果然还是中间的位置看的清楚。

许皇后弯起眼睛笑道:你这孩子。

看着不远处的青年才俊驾马挥臂奔跑,康宁郡主不由低声道:长平侯不在,这赛事都没悬念了,一会儿定然又会是三哥那队拔得头筹。

康宁郡主口中的三哥,便是陆宴。

许皇后的目光似有似无地在靖安长公主身上打转,见她并没有多看沈甄,微蹙的眉头不由缓缓展开。

福安长公主由衷感叹道:咱们陆三郎真是文武双全。

风姿如仪,神采内朗,也不知阿姐是怎样教出来的。

靖安长公主瞧了一眼台下那个道貌岸然的臭小子,不由暗暗扯了下嘴角,道:你可别夸他。

福安长公主捂揶揄道:不就是没成亲么?难不成……你这亲娘还真恼上了?说起来三郎年纪也不小了,是该议亲了。

许皇后揉了揉手腕,叹气道:不过这亲事,也得讲究缘分二字,长公主也莫急。

靖安长公主道: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不急。

就在这时,孟昭容又起了个话头:臣妾记得,七娘也尚未定亲吧。

许意清双颊微红,连忙低下了头。

这看似不经意的你一句我一句,里面其实大有学问,刚提起陆宴的亲事,紧接着又提起许意清的,这份暗示,在场的人皆能听明白。

少顷,许皇后见靖安长公主没搭腔,便道:七娘还小,虽然本宫也知道女大不中留的道理,但仍是想让她等到十七再嫁。

娘娘,七娘愿一直留在娘娘身边。

许意清立马道。

许皇后笑了笑。

提到年岁,福安长公主看向沈甄,缓缓道:若我没记错,三娘也有十七了吧。

回长公主,臣女刚好十七。

可议了人家?尚未。

瞧我,怎该问你一个女娃娃这样的话!福安长公主目光远眺,勾起唇角道:真是花儿一样的年纪。

康宁撇嘴,轻声嘟囔:招蜂引蝶的花吧。

靖安长公主眉头一蹙。

福安长公主捏了她的脸一下,胡说什么你!阿娘,康宁哪里是如说,若不是她,许哥哥怎会……住口!福安长公主面色一凛。

旁的也就罢了,可许威的事是圣人亲自定夺下来的,在结案的那一刻,便已容不得他人置喙。

康宁郡主见自己的母亲是真恼了,也不敢再多言,瞪了一眼沈甄,回头继续看马球赛。

晋朝的马球赛采用的是计筹式,一球算一筹,两队人马,哪个队先夺得二十筹,就算哪个队赢。

一匹匹骏马在眼前飞过,球杆相撞,彩漆描图的马球在空中飞舞。

进了!又进了!随钰!你行不行!不行你换我来!不一会儿,陆宴的马撞了随钰的马,反手一击,夺了第二十筹。

一时间,鼓乐声、马蹄声、欢呼声几乎要都要穿破了人的耳朵。

随钰坠马,起身之时一边拍打衣襟,一边怒骂道:陆时砚你半分情面都不给我留!陆宴轻笑,也不知随钰又说了甚,惹得陆三郎回头对着女眷看了一眼。

那双惑人的桃花眼沾了笑意,没了往日疏离的清冷,立即添了几分风流之意。

何为真正的风流呢?闭眼上,且听周围那狂狼的心跳声便是。

沈甄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心里起码冷嗤三声。

一场马球赛终了,许皇后将沈甄和许意清安置在隔壁的凉亭里,紧接着又与其他的内命妇说气话来。

孟素兮闻了闻指尖的余香,再三纠结后,还是倾身在许后身边耳语了一番。

许后目光一滞,下意识地看了长公主一眼,轻声道:天有些凉了,孟昭容同我去竹蔓阁里头添件衣衫吧。

闻言,靖安长公主若无其事地继续品茶,在许后离开后,给身边的嬷嬷使了眼神。

走进竹蔓阁后,孟素兮低声将去年十月的事又说了一遍。

许皇后的目光不怒自威,她冷声道:此事你可确定?臣妾不敢确定。

孟素兮咬了咬唇,道:臣妾听闻沈氏女在西市还有间香粉铺子,她调香的水平高于臣妾,也有可能是臣妾多虑了。

但有一点,臣妾可以确认。

说。

方才沈氏女的香包里,并无特殊的香料,可那股香气在她身上却依稀还能闻得见。

你的意思是,可能是她身上自有的香气?臣妾不敢确实。

许皇后用右手捏了捏左手的食指尖,深吸了一口气。

说不震惊,这是不可能的。

陆宴,沈甄。

因着镇国公府与云阳侯府昔日并无往来,她真真是没将两人往那处想,即便想了,也是在脑中一闪而过。

但不得不说,眼下若是将两人放在一处重新思考,很多事突然便能说得通了。

比如,陆宴为何会在那日早朝上替沈文祁说话;比如,孙宓为何会在京兆府挨了板子;比如,楚旬为何会成了沈甄的讼师;比如长公主那日为何会出现在西市的百香阁;比如许威被夜袭;京兆府为何不审理此事……再比如,去年十月,她明明没有收到沈家女出城的消息,可沈甄偏偏就是不见了踪影……若是他护着,那就不足为奇了。

长平侯手里的兵马以足够叫人忌惮,不论此事有几分是真的,几分是假,沈甄和陆宴,绝不可沾半点关系!今日时机刚好,不必再拖。

滕王侧妃,倒也不算辱没了她。

她身上的香到底是怎么回事,已是无关紧要。

许皇后用食指揉了下太阳穴,对孟素兮轻声低语了几句,随后道:今日你若将此事办成,本宫日后绝不会亏待你。

又是一顿,亦不会亏待你肚子里的孩子。

孟素兮瞳孔微颤,躬身道:臣妾永记皇后娘娘的照拂。

起来吧,你身怀龙嗣,不必多礼。

孟素兮走后,许后身边的嬷嬷道:有句话,老奴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同本宫之间,没有不当讲的话。

娘娘别怪老奴多嘴,这孟昭容的母家和镇国公府还有那样的一层关系在,将这么重要的事交予她,老奴着实是不放心。

许后轻笑,母家再是强盛,只要入了这宫门,便会有身不由己之处,她有了子嗣,知道该怎么选。

许家不强大吗?回想她还是贵妃时,不也一样被先皇后压着吗?娘娘的意思,是要护着她了?若她能成事,多护一个半大的娃娃又能如何?宫里年幼的皇子还少了?许后轻咳了一声,派个人,同滕王爷说一声。

是老奴目光浅薄了。

走吧,我还得同靖安长公主多喝几杯茶才是。

暮色苍茫,曲江周围的丛林树影婆娑,歌姬在新架的舞台上面翻转着雪白的手腕。

鼓点渐快,百转千回时,漫天的香粉抛撒在了歌姬身上。

闪着白光,似雾似烟,如梦境一般。

孟素兮走到沈甄面前,笑道:我有两个制香的问题想请教三娘,三娘可愿同我散散步去?沈甄起身道:请教不敢当,能同娘娘探讨一二,是臣女荣幸。

孟素兮点了点头,对她身边的苗丽道:你留在这儿就行了。

苗丽握紧拳头,正要言语,就被孟素兮生生打断,有我的人跟着,大可不必担心。

娘娘,奴婢是封太子之命贴身保护三姑娘……你什么意思!孟素兮将手移到了小腹上,厉声道:你是说本宫要害她吗?奴婢不敢!康宁郡主在一旁冷声道:啧,居然搬出太子哥哥来……这架势,沈甄还有甚不懂的?三娘的脸色有点白,是我唤个太医过来给你瞧瞧?都说境遇变了人也就变了,着实没错。

此刻孟素兮眼里属于上位者的凌厉,哪里是一年前的孟家女能拥有的。

四目相对后,沈甄回头冲苗丽眨了眨眼睛,恭敬道:多谢娘娘惦记,臣女无碍。

孟素兮这才露出了满意的表情,拉起沈甄的手。

密林幽暗深邃,就连小路都已被藏匿,孟素兮揉了揉腰,轻声道:那边太黑了,我们走这边。

又走了一会儿,沈甄脚步一顿。

这位孟昭容嘴里的这边,竟然是江边?江边!沈甄的脑中有闪过轰隆一声,指尖轻颤。

许家这是要把在阿姐身上做的事,放到她身上,再做一次?孟昭容见她停下,缓缓道:怎的了?娘娘,臣女该回了。

该回哪里?孟昭容低声一笑,抬手挥退了下人,你们去那边看着。

只剩她们二人之时,孟素兮在沈甄耳旁道:陆宴很疼你?沈甄心里一沉,表面疑惑道:娘娘这话,是何意思?别装了,你身上的香,我曾在陆三郎身上闻见过,他怎么染上这气味的,你应该清楚。

说罢,孟素兮恍然大悟般地点了点头,我原还好奇,那样高傲的男子怎会忽然入了平康坊,今儿见了你,才算解惑。

臣女不明白。

沈甄贯是这样的,只要不把证据拍她脸上,她哪怕心里打鼓,嘴上也绝对不会认的。

真不明白吗?沈甄点头,臣女与陆大人并无往来。

孟素兮眼睛一眯。

诚然,她方才那番话里也有诈她的意思,眼下见她目光澄澈,孟素兮的心里也不由开始打鼓。

难不成当真没有干系?不过。

有没有干系都无所谓了……孟素兮一把钳住了沈甄的手腕,将她往河边拉,沈甄抬手便挥开了她的手。

孟素兮怒目而视:你好大的胆子,嗯?自己走过来,快。

沈甄一字一句道:恕难从命。

孟素兮在许后的压迫下,学的最快的招数,便是威胁。

她摸了摸自己的小腹,不然这样,我给你两条路,你自己选。

娘娘请说。

孟素兮抬眸道:我站在这,你跳下去,或者是,你站在这,我跳下去。

话音甫落,沈甄美眸瞪圆。

这些人都疯了不成?她肚子里的,可是皇家子嗣!我与娘娘无仇无怨,娘娘何至于以性命相逼?沈甄一脸认真道:我与陆宴,当真毫无瓜葛。

沈甄说完这句话,怎么都没想到,打自己脸的,竟然是他本人。

陆宴从远处快步走来,提唇讥讽道:娘娘好手段啊。

孟素兮看了一眼令自己万般难堪过的男人。

笑着反问沈甄,这便是你说的毫无瓜葛?沈甄深吸了一口气。

干脆不再说话。

孟素兮一步步退到河畔,厉声道:来人!来人!陆宴冷嗤一声。

他看了看在密林处伺机而动的滕王,又看了看孟素兮那双与许后越来越像的眼睛,忽然对这些事厌倦到了极点。

耐心耗的一干二净。

夕阳西沉,他低声对沈甄道:会凫水吗?沈甄摇头,不会。

听我的,深吸一口气。

沈甄眨了眨眼,照他说的做。

下一瞬,陆宴一把揽住了她的腰,直接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