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宣言

2025-04-03 05:15:31

江添知道?!盛望愣住。

赵曦点了点头:嗯。

盛望书转掉了。

他木然半天才弯腰把书捞起来, 再次难以相信地问:江添知道?赵曦:……他没忍住笑了出来:我找你聊聊都没见你掉书, 现在掉什么书?盛望没回答, 而是真的愣了很久很久。

他脑中飞速闪过之前的种种场景,两个人的、四个人的、一群人的。

最终定格在同一句话上——不止一个人说他和江添跟赵曦、林北庭很像。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盛望听过不知多少次, 而每一次,江添几乎都在身边。

所以他怎么可能知道呢?不可能啊。

盛望茫然地想着。

不可能的……否则他怎么会听了那么多次,却一次都没有反驳过?怎么不可能?赵曦忽然出声, 盛望看向他, 这才意识到自己把不可能说了出来。

江添知道不是很正常么?我跟他都认识多少年了。

赵曦感慨道:我上高中那会儿他还小呢。

不说没感觉,现在提起来, 我居然还见过他那么小的时候?挺神奇的。

他说起什么事来都是带着笑的,不管是他和林北庭还是他和江添, 好像都是闲聊。

可是他说得越多,盛望心里就越乱。

是啊, 江添从小住在梧桐外,赵曦也是这里的人,他们认识这么多年关系还这么好, 知道简直再正常不过了。

可是, 如果他知道赵曦和林北庭的关系,那他每次听见那些说他们相像的话,心里都在想些什么?他又为什么总是那么沉默?盛望想:是怕反驳了我会下不来台吗?还是……还是后面的内容过于荒谬,他知道自己不该去想,但他又忍不住会想。

于是沉到底的心脏又在那种若有似无的念头里轻轻飘起来。

他忽然觉得自己挺虚伪的——他口口声声告诫自己说那是我哥, 可是到头来,只要想到有亿万分之一的荒谬可能,他又忍不住变得高兴起来,尽管这种可能性小到可以忽略不计,也永远不会得到验证。

他盯着虚空中的某一点发了很久的呆,这才开口问赵曦:曦哥,他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么?你说江添?嗯。

赵曦回忆片刻,说:我跟林子刚在一起的时候他不知道的,那时候太小了,差不多五六岁吧。

我那时候经常帮我爸去给哑巴叔送东西,他总呆在对面丁老爷子家。

他好像不姓丁。

盛望说。

对,不过老爷子具体姓什么估计真没几个人知道,他很少提起来。

赵曦翘起一边嘴角坏笑了一声,丁老头那绰号还是我起的呢,后来被几个巷子里的小孩剽窃去了,再后来这一辈的就都这么叫了。

都这么叫?那我第一次管他叫丁爷爷,他眼珠瞪那么大?吓唬你玩儿呢,老爷子脾气是大,但人挺好的。

赵曦坐的是江添的桌子,顺手从他笔袋里捞了一把尺子在手里拨着玩:江添那时候经常在老头院子里看书,年纪不大脾气特别倔,我当时就觉得这小子大了肯定很傲,也肯定很闷。

我那时候挺野的,没什么耐心。

有时候逗他两句就走了,有时候会跟他聊一会儿。

刚开始他不搭理我,后来碰到了看不懂的书,我就过去叭叭一顿显摆。

他可能没见过喜欢看书的小流氓,挺新奇的,就勉强搭理了我一下。

再后来慢慢就熟了,我又带了林子给他认识。

林子中学时候算是出了名的校霸,整天也没个好脸,他跟江添面对面坐着,那场景是真的好笑。

盛望想起丁老头口中的江添,赵曦所说的那两年正是他被外婆拒之门外的时候。

以他那个别扭的性格,能跟赵曦、林北庭明面上熟悉起来,心里只会看得更重。

那大概是他那个时期里为数不多的朋友了。

那个时候江添是不知道的,后来是大学吧?具体大几我已经记不清了,有次放假回来收拾东西,想找点合适的书给江添看,结果翻出不少旧玩意儿,其中有两张拍立得搞出来的照片,刚好夹在旧书里。

赵曦回想了一会儿,失笑道:那时候我跟林子已经不在一起了,冷不丁见到照片我也有点懵,没立刻收起来,就被江添看到了。

见盛望一脸疑惑,他又补充道:照片的程度就跟你那天撞见的差不多。

盛望尴尬地噢了一声,表示明白了。

赵曦挑了一下眉,这混子不愧校霸出身,作为当事人他倒一点儿不尴尬,说道:那时候江添年纪也不大,应该不到10岁吧。

我以为他根本不会懂的,没想到那小子反应特别大。

反应大?盛望一时间没理解。

赵曦想了想说:特别、特别排斥。

盛望愣住了。

那个万分之一的荒谬可能在赵曦这几个字里陡然消失,像被扎破的气球,爆裂之后,只有一点零碎剩余慢慢掉下来,沉默地落到地上。

过了不知多久,他才轻声问道:很……排斥吗?嗯,排斥到书都没拿就走了。

赵曦说,他那时候年纪小,跟现在不同,再怎么绷着,脸上还是能看出来。

我能看出来他出于礼貌在努力忍着,但我也能看出来他感觉非常……他皱着眉斟酌用词,盛望一度怀疑他会说恶心这个词,但他最终说的是不舒服。

赵曦说当时的江添看上去非常不舒服。

所以我说你今天的反应让我挺意外的。

赵曦浅棕色的眼睛看向盛望,手里来回拨弄着尺子,跟江添差别太大了。

不过他那种也很少见,大多数知道这件事的人,当时的反应都介于你俩之间。

盛望垂下目光,半是自嘲半是配合地笑了一下说:是吗,那我们还真是兄弟,两个极端都占了。

是挺极端的,我当时被那小子弄得差点儿怀疑人生。

赵曦开玩笑似的说,他走了之后我自省了一天啊,就在想至于吗?有那么难以接受吗?那后来呢?盛望问。

后来?后来我心里说小鬼就是麻烦死了,我凭什么要哄着,随他去。

结果没过两天,我就老老实实找他聊去了。

赵曦抬了抬下巴,就跟我现在找你聊似的,不过没这么轻松。

他很闷,什么想法都不说,我也不知道我聊得有没有效果。

我当时一度怀疑他是不是有什么心理阴影了。

后来发现他可能确实碰见过一些事。

盛望猛地抬起眼,赵曦却没打算深说:我猜的,没什么依据的事情,就不跟你说了。

反正当初我尽力了,跟他聊过很多次。

再之后没过多久他就从这边搬走了,我也出国了。

联系也有,但不多。

后来隔了一年多快两年吧,我回国过暑假,他来了几趟梧桐外,前几次说看丁老头,后来总算主动找我来了,别别扭扭跟我道了个歉,我就知道他想通了。

他想通了。

这四个字说来轻描淡写,但赵曦知道,对江添那样性格的人来说,花近两年的时间扭转某种固有认知,一定少不了拉锯和挣扎。

也是从那天起他才意识到,对江添而言,他和林北庭真的是很重要的朋友。

我老说他有点过于老成了。

其实也不是,他傲起来跟我以前那熊样有得一拼,很多时候都挺欠打的,也就仗着那张脸吧。

赵曦啧啧两声,又沉声道:但他非常理性,不说跟他同龄的,比他大很多的人都不一定能想通这一点。

他不会把某一个人的问题发散到一群人身上,这点还挺难得的。

赵曦说着说着抬起眼,却发现盛望早已走神。

他不知听到了哪里、又想到了什么,也许是教室灯光太冷的缘故,照得他脸色苍白一片。

这种反应实在有些反常,再联想之前的某些细节,赵曦渐渐皱起了眉。

他看着男生微垂的眉眼,忽然低声叫道:盛望?嗯?盛望回过神来,抬头看向他。

我看你在走神,而且脸色不太好,身体不舒服?赵曦说。

没有。

盛望摇了一下头说:就是刚刚想到点事,不相干。

那就好。

赵曦说。

说话间,盛望忽然发现手机屏幕上有一条新消息提示,两分钟前收到的。

他解了锁点进微信界面,消息来自于江添——长白山神树:我这边好了长白山神树:楼下等你?盛望神色复杂地看着这个备注名,打字回复到:就来。

赵曦问:江添那边结束了?盛望点头:嗯。

那走吧,下楼。

他说着从桌边站起来,还不忘把玩了半天的尺子放回江添笔袋。

盛望跟在他身后,越看那个备注名越觉得扎眼,于是动手改成了森林中的影帝,也不知是调侃江添,还是调侃自己。

教室里的冷光陡然暗下来,盛望抬头,就见赵曦正在关灯。

他改完备注名,刚点下确认,前面的赵曦忽然转过头来问他:盛望,我其实刚刚就想问了,你不会也……他说得迟疑而隐晦,但盛望几乎瞬间就明白了。

他心头一跳,条件反射似的冲赵曦笑了一下,说:想什么呢曦哥,我喜欢女生。

赵曦垂眸看着他,目光难得没有痞气,倒是带了几分温和。

他点了点头说:啊,那就好。

盛望愣了一下。

这条路还挺不容易的。

赵曦又说了一句,像是感慨又像是在对他说。

我知道。

盛望说着伸手去拉教室门把手。

结果门一开,江添靠在门边低头划着手机,也不知在这里站了多久,听见了几句。

盛望想想自己刚才说的话,心里只剩一个字——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