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欠打

2025-04-03 05:15:31

一下课, 几乎全班人都围了过来。

1、2、3——宋思锐跟乐队指挥似的捏着手指一甩头, 所有人拉长了调子起哄道:请客!请客!请客!请客!还他妈数拍子?盛望喝着水差点呛死。

是啊, 整齐一点气势足。

宋思锐还在那儿按照节奏打手势,高天扬在旁边快笑疯了。

他们一直这么二百五吗?盛望回头问江添,你以前拿奖也这样?江添说:看情况。

看什么情况?盛望问。

旁边俩男生笑着叫道:看老高怕不怕死。

老高要是不怕死地喊请客, 我们就跟着喊请客。

老高要是怕死,我们就喊喊添哥。

???盛望瞪着他们:那你们今天胆子这么肥?这不是有你嘛!靠,柿子挑软的捏啊?盛望说。

宋思锐不管不顾开始喊号子:盛哥——其他人约好了似的, 跟着道:英俊!宋思锐:添哥——其他人:潇洒!宋思锐:盛哥——牛气!添哥——挂逼!……草, 神经病!!!走廊里楼下的人都上来围观了,盛望连忙抽了本书出来挡住脸:请请请请请, 别喊了。

我靠你真请啊?高天扬笑断了气又诈尸过来,说:没发现他们号子喊得特别熟练么?!常规流程了, 喊这么多回就你理他们!我认输,我要脸。

盛望笑着抬起手说:这周周考结束, 校门口当年烧烤店,我买单,我们去吃垮老板!一大群人跟着起哄, 叫道:吃垮林哥!吃垮曦哥!吃垮全店!撑不死你们!小辣椒还是谁笑着骂了一句。

盛望第一次碰到这么疯的同学, 但他真的越来越喜欢这个班了。

不对,是喜欢这个班的大多数人。

他说过自己心眼小、气性长,大度是不可能的,所以个别坑过他的人依然是傻逼。

其他人笑语不断闹作一团,全都挤在后排, 唯独齐嘉豪一人坐在人群之外。

当初他说自己视力不好,跟班主任磨了很久才磨到个第一排的位置,最近整组挪位,他挪到了第五组,盛望他们在第一组。

他跟热闹隔了一个对角线,全教室最远的距离。

他记得自己从5班杀进A班的那天,教室里也这么闹,一大群半陌生半熟悉的同学也这么围着他,起哄让他请客。

在那之前,他只在走廊和操场上见过A班的人,没说过两句话,更谈不上相识,但他都叫得出名字,因为他们每一个,都是他要超越的目标。

所以当初被起哄的时候,他心里半是自怯半是自傲、一边惶恐又一边得意。

等他从情绪里挣扎出来想要答应的时候,人群已经哄闹完笑着散开了。

那天之后,齐嘉豪就变成了A班的老齐。

他发现这个班的人都有点自来熟,好像只要他们乐意,想跟谁当朋友都是一句话的事。

他有点羡慕,有时又嫉妒。

嫉妒他们那股子天生自信的劲,凭什么呢?大概都是被捧着长大的吧。

不像他,有个一事无成又好夸夸其谈的爸,还有个自己没上成好学校就把重压全扔给他的妈。

考到好成绩,他妈连水果都会切成块送到嘴边。

考砸了,什么尖酸刻薄的嘲讽都能说出口。

家里远亲近亲都说他头顶有两个旋,聪明。

但他自己知道,只有一个旋是真的,另一个是小学逃辅导课被抓,他妈气急了拿晾衣杆抽他,不小心留下的疤。

他有时候觉得自己像条长虫,侥幸混进了龙群里。

有时候又觉得自己像个单枪匹马的屠龙骑士,等着天道酬勤。

他开始模仿A班的人,模仿他们自来熟,呼朋引伴,好像他本性多热情似的。

其实有很多人他都不喜欢。

他不喜欢江添,随随便便就能拿满分,轻描淡写就能稳坐第一。

他也不喜欢高天扬,明明成绩在A班吊车尾,却跟谁都能勾肩搭背。

还有徐天舒,如果他爸不是附中政教处主任,就那平庸至极的胚子,哪能有今天的成绩?……但他最不喜欢的就是盛望。

明明是一个半路混进来的人,明明进来的成绩跟所有人都差了十万八千里,他甚至都没有刻意表现过什么热情,这个班级就轻而易举地接纳了他。

凭什么呢?凭什么他连努力都不用,就有着跟A班其他人如出一辙甚至更胜一筹的自信。

齐嘉豪自觉处处被人压一头,唯有英语例外。

只有在杨菁的课上,他才是名副其实的A班人,他从不担心被点名,甚至希望被点名,他的卷子几乎可以当成标准答案,他的笔记会被其他人抢着抄,就连江添几乎都要让他一头。

偏偏杀出一个盛望,把他所有几乎变成肯定。

在A班,在英语这门课上,盛望就是标准答案,江添就是要让他一头。

这样的人,齐嘉豪怎么可能喜欢。

他闷头坐在位置上,把新拿的证书压平,小心翼翼地夹进大开本的练习册里,又把它放进书包,等着晚自习后让他爸妈高兴。

自从上次丢了市三好,他妈至今没有过好脸色。

其他同学还在围着盛望和江添说话,如果没有那件事,被围的也会有他一份。

他有点后悔,又有点酸溜溜的委屈,心想着A班的友情不过如此。

人谁无过,他只是犯了一次错而已,从此热闹与他无关,欢呼与他无关,荣耀也与他无关。

至于吗?他还在A班,又好像已经被淘汰了。

……*江添在周五早上给赵曦打了个电话。

他怕班上这群饿狼真把烧烤店的存活吃空,想事先让老板有个心理准备。

盛望反坐在椅子上,下巴尖抵着椅背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高天扬他们那群嗷嗷待哺的一边伸着耳朵一边对答案,结果越听越不对劲。

不是曦哥啊?江添刚挂断,盛望就问道。

不是。

江添把手机塞回书包说:林哥接的电话,他们有事去北京了,曦哥手机这会儿他拿着。

北京?干嘛去了?盛望好奇道。

不知道,只说了有点事。

江添回忆了一番,手机那头并不安静,林北庭身处某个人声嘈杂的公共场所,还有电脑音在叫号,应该在银行或者医院。

盛望:医院???江添说:赵叔以前开过刀,偶尔会去医院检查一下,估计带他去北京了,昨天没在喜乐看到他。

什么病?胃癌。

盛望愣住。

他这才想起来,第一次看见赵老板时感觉他像一只大螳螂,眼珠微凸,确实有点过于瘦了。

也许是有至亲去世的缘故,盛望对于生老病死这类事有点儿敏感。

江添话音顿了一下,又补充道:手术做了七八年了。

盛望没反应过来:七八年怎么了?医生说手术后五年不复发,就没什么大问题,例行检查就可以。

江添说。

盛望又怔然片刻,想到赵老板除了长相哪哪都没有病人样,嬉笑怒骂比谁都有活力,才真正松了口气。

他刚回神,就对上了江添的目光。

可能是低垂着的缘故,显得有些温和。

看我干什么?盛望摸了摸后脖颈,坐直身体。

江添眉尖飞快蹙了一下又松开,神色恢复如常。

他拿过水瓶喝了一口水,说:你脸是景点么,买票才能看?盛望呵地冷笑一声,朝桌底一瞥,江添今天的篮球鞋是白的。

于是他二话不说,给对方盖了个印。

江添:……都是男生,知道糟践什么最心疼。

高天扬转头就把赵曦和林北庭不在的事广而告之,引来一片哀嚎。

A班竞赛课已经开了有一阵了,他俩都受邀来上过课。

刚来的时候,有几个来A班旁听的傻子震惊道:这不是校门外那个烧烤店的老板么?哪个吃错药的让烤串儿的教我们物理?当时何进正拿着本子从后门进来听课,绷着脸答到:我请的。

吓得那几个学生差点儿原路返回。

等到物理课代表把做好的ppt简介投出来,赵曦和林北庭漂亮至极的履历呈现在众人眼前,那帮傻子们一声卧槽便闭嘴惊艳了。

赵曦上了讲台还开玩笑,说:何老师跟我说这事的时候,我跟林子……哦不,林老师都在国外,还没走上烤串儿的歪路。

你们别看她现在虎着脸,心里别提多后悔了。

何进在后面笑骂道:去你的。

看吧,这就带上情绪了。

赵曦道。

他说话的调门不高,但很清晰,话里带笑的模样有点儿痞气,又一派从容。

他说:放心,我跟林子只是来做个引子,告诉你们物理如果一直学下去会是什么样,本质是聊天,不会污染你们脑中构架的物理体系。

林北庭比他肃正一些,但也在整节课的末尾开了个小玩笑。

他指了指坐回教室后排的赵曦说:另外澄清一点,学这些不一定会秃,只要别在英国。

那之后,全年级都知道了,A班的竞赛课来了俩帅哥老师做指导,其中一个还是附中校友,四舍五入能叫一声学长。

别的班尚且如此,A班的人就更甚了,大家都很喜欢他俩。

请客说是撸串,其实就是想找赵曦和林北庭吃饭,他俩都不在,这饭也吃得不尽兴。

林北庭说他们要国庆之后才回来,于是盛望这顿饭跟着延期。

天气转凉只在忽然之间,九月的尾巴,附中校运会先一步来了。

高天扬终于有了班委的气势,每节大课间都在教室里流窜,到处搞动员。

A班的同学对于运动会兴致缺缺,主要是那些项目太不是东西了。

8x200混合接力是个什么玩意儿?盛望问。

高天扬这个畜生仗着关系好,冒着生命危险强行给盛望和江添报了好几个项目,其中就有这个。

男女生混合,4男4女,顺序随意,即考体力也考战术。

高天扬说得高深莫测。

考你爸爸。

盛望一脸绝望。

A班女生扒拉扒拉一共8个,这8个里面只有一个辣椒是能跑的,其他有一个算一个,800米统统跑吐过,还有仨不及格。

这是要逼死谁?盛望看向江添说:我今晚从上铺跳下来把腿摔折还来得及么?江添说:不如我打折来得快。

盛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