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025-04-03 05:15:25

林阮这一觉睡得很沉,他本以为他会彻夜难眠的,可实际上,他只胡思乱想了一会儿就睡过去了,梦都没有做一个。

大约是湛晞的床铺比自己的舒服吧。

林阮陷在轻软温暖的被子里,伸了个懒腰。

房间里没有人,湛晞已经起床了。

湛晞起床的动静没有惊醒林阮,他也不会亲自叫林阮起床。

客厅里的钟又敲了一下,已经七点半了。

这个点,怕不是上学要迟到。

林阮一个咕噜儿从床上翻起来,整理好床铺,下楼回了自己屋子。

他换了衣服背了书包跑出来,湛晞正在餐厅吃饭。

他一个人,身边站着佟伯,餐厅里很安静,只有碗勺碰撞的细碎声音。

林阮犹豫了一会儿,走上前喊了一声,爷。

湛晞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坐下吃饭吧。

林阮小声道:我就不吃了,我得去上学了。

闻言佟伯眉头皱起来,爷都回来你还上什么学?林阮不吭声,低垂着的头在无声的反驳。

湛晞喝完了最后一口粥,动作优雅的拿餐巾擦了擦嘴,道:学还是要上的。

湛晞看了林阮一眼,去吧,要迟到了。

林阮心里松了一口气,忙道:谢谢少爷。

说罢,他连忙跑出去了,佟伯见了,不由得又念了两句不懂规矩。

当初叫他上学是因为给他找点事情做,好歹叫他明事理,能见的了人。

佟伯道:如今爷都回来了,就不要叫他在外头乱跑了,待在家里伺候爷是正经。

湛晞看了一眼林阮跑出去的背影,道:佟伯,如今时代不一样了,那些个规矩都是老黄历了,不提也罢。

佟伯明显不同意这样的说话,但他绝不会违背湛晞的话,只好称是。

湛晞起身离开餐桌,他穿了一身西装里外里三件套,勾勒出修长的一双腿。

佟伯将熨烫好的报纸拿给湛晞,湛晞在沙发上坐下,翻动报纸的声音窸窸窣窣的。

佟伯犹豫了一会儿,问道:爷才回来,要不要回王府看看?湛晞目光依旧落在报纸上,王府有事吗?有一桩事,佟伯道:前不久中秋的时候,富察侧福晋想从底下挑个孩子过继到自己膝下,李侧福晋说不理这事,着人来请爷定夺。

湛晞抿了一口咖啡,她不是生了个格格吗?爷不知道,前年五格格就同她闹开了,说要做李侧福晋的女儿,不认她做额娘了。

湛晞表情淡淡,摆明了不是很想理这些事,随她去吧。

佟伯有些难以启齿,她要收做儿子的那个,如今都有二十二了,算不得孩子了。

湛晞嗤笑一声,当年哭着喊着要守节的是她,如今闹出事的也是她,真是······叫她家里来人领她回去。

她怕是不愿意回去,佟伯道:况且这件事闹开了,老王爷名声上也不好看。

人都死了,还管什么名声。

湛晞这么说了,佟伯也不好再说什么,说起来,五格格和七格格也到了出阁的年龄了。

老五十八,老七才十七,不用这么着急。

湛晞想了想,道:得了空回趟王府,再和李侧福晋商量吧。

当年皇帝没了,湛晞搬出了醇亲王府,府里的事大多是李侧福晋管着。

李侧福晋出身汉人世家,父亲是殿阁大学士,她本人是一个标准的老一辈女性,学着《女则》《女戒》长大,同湛晞没有利益纠葛,又认为湛晞是王府唯一的香火,对他很客气。

正说着,世宁走了进来,他穿的也是黑西装长外套,头发梳上去,显出年轻俊朗的一张脸。

已经准备好了。

世宁走到湛晞身边,微微低头。

湛晞点点头,放下咖啡和报纸,穿上外套,起身出门了。

湛晞同醇亲王府,几乎是两个单独的个体。

湛晞走的时候带走了他额娘的嫁妆,其余的东西如何处置都随王府里的人。

湛晞也有自己的产业,他是有名的国际商人,十几岁跟着人倒腾黄金,后来生意的规模越来越大。

到现在,整个四九城,湛晞的家底算是头一份儿。

今天是个难得的艳阳天,林阮放学的时候太阳还挂在天边,半边的天都是红的,太阳隐在瑰丽的晚霞之下,绚烂不已。

林阮揣着手,半边脸埋在围巾里,被风吹的睁不开眼。

街角有卖烤白薯的,大冬天的,吆喝的声音穿的很远。

林阮从兜里摸出两个铜子儿,小贩递过来用纸包着的热腾腾的烤白薯。

林阮就站在一边,一边吹着一边剥皮儿。

这东西吃完了会弄的一手的黑灰,所以佟伯不让在家里吃这个。

林阮被烫的嘶嘶哈哈的还不忘去咬,白薯的肉很厚实,咬下去,满口软糯香甜。

白薯的香气和热气散在寒风里,诱人的香味儿飘出去很远。

林阮吃完了白薯,借着一边茶摊上的水洗了洗手,心满意足的往回走。

拐进另一条街,这里就繁华很多,卖东西的都有门脸儿,门口挂着招牌,看着平平无奇,说不好就是开了几十年的老店。

林阮走向其中一家铺子,那家的伙计认识林阮,一见他就笑了,这位小爷,还是老样子?林阮点点头,四块白糯米方糕。

说着,他掏了两枚银角儿,两枚银角儿买四块白糯米方糕,这是比较昂贵的吃食了。

伙计殷勤道:我们店出了新品,栗子粉方糕,藕粉方糕,葡萄提子糕,价儿还是那个价儿。

还有咸口的蟹粉糕,这个贵一些,一枚银角儿一块,小爷要不要尝尝鲜?林阮犹豫了很久也不知道要挑选那一种口味的,最后他只能说,一样来两块好了。

伙计高兴的不得了,道:您稍等,这就好。

林阮搓了搓手,转回身看着街上的行人。

他是不缺钱的。

当年湛晞出国的时候曾把林阮叫到自己房间待了整夜,第二天,佟伯就给林阮送来了好些东西,银元衣裳,还要几样金饰。

佟伯说这是旧例的一部分,若是说来还应当有鸡鸭鱼肉的定量。

这些规矩是很麻烦的,林阮从来不记。

他只知道,自己每个月有二十块大洋,还有两身新衣裳。

伙计将精致的糕点打包好递给林阮,一边还在招呼,您常来!林阮拎着糕点,一路溜溜达达的走回家。

刚走进门,湛晞从楼下下来,他穿着家常的衣服,一件白色羊毛衫,淡化了他的凌厉,却显得他更加的优雅高贵不可攀。

回来了。

湛晞看了林阮一眼。

林阮乖乖站着,应了一声。

手里拿的什么?湛晞问。

林阮回道:梨蜜轩的点心,少爷要吃点吗?湛晞点了点头,林阮就拿着点心去了厨房,用碟子盛了,又端出一壶茶来。

湛晞随意的扫了一眼,新口味?林阮点点头。

湛晞问道:你自己尝过了吗?哪种好吃?林阮摇摇头,他不太会做选择,平常只吃白糯米方糕。

以前湛晞给他买过,他后来就只吃那个味道的。

湛晞看了他一眼,每一种都拿起来尝了一口,过了一会儿,湛晞道:藕粉的不是当季,不好吃。

葡萄提子的很酸甜可口,栗子粉方糕和蟹粉糕都还不错。

林阮一边听着一边点头。

湛晞停下来看着林阮,你想吃哪个味道的?林阮又犹豫了,排除了一个藕粉的,还有三种口味的呢。

湛晞端起茶杯喝了口茶,起身道:先吃蟹粉糕吧,味道有几分宫里的意思。

湛晞站住脚,看了林阮一眼。

林阮有些局促,怎么了?听说你昨天请假回来,错过了学校的演讲比赛。

湛晞声音淡淡的,听在林阮耳朵里,却叫他后背泛起一阵又一阵的酥麻。

林阮抬眼看着湛晞,少爷怎么知道的?话说出口,林阮就觉得有些不太好。

湛晞好像是笑了笑,眼里的情绪却依旧很淡,这不是挺聪明的,怎么快就回过味儿了。

我···林阮嗫嚅道:我没有质问少爷的意思。

有没有那个意思,我听得出来。

湛晞伸手拂了拂林阮额前的碎发,他本来就生了一张清秀的脸,看上去乖巧无辜。

他的眼睛总是湿漉漉的,看上去在认真听人说话,实际上,心思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湛晞指节蹭了蹭林阮的侧脸,眼中意味不明。

林阮看着他上楼,愣愣的站了一会儿,他觉得自己像一个风筝,湛晞一回来,风筝线就密密匝匝的缠绕上来。

愣了没一会儿,林阮就不再想这些事,他在沙发上坐下,拿起湛晞咬了一口的蟹粉糕,就着热茶,慢吞吞的吃。

他品不出有没有宫里的味道,只是觉得很好吃罢了。

林阮总会在心里给点心分个等级,什么最好吃,什么次一点,这样看着一目了然,他就知道自己该挑那一种。

可是大多数时候,他是分不出来等级的。

很多人和事都跟点心一样,分不出个等级,所以选择总是很难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