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借林阮的经验,湛晞一定是生气了。
他们被班主请到雅间,湛晞在椅子上坐下,他今日难得穿了件浅颜色的长衫,看起来像个清雅的贵公子。
世宁站在他身边,班主给上了茶,林阮和孟真尽量往角落里站。
他们两个的样子其实挺狼狈,好歹是打过架了的,孟真嘴角到现在还一片青呢。
没一会儿,又有一位年轻人走进来,他穿着立领天青色绣松针的长衫,气质文静,生的很是清秀。
他就是谪仙楼的台柱子宋霜绮。
宋霜绮是在湛晞面前拱了拱手,道:十分有幸能与三爷搭一出戏。
湛晞放下茶杯,客气了。
林阮低下头,这本来是很好很好的一出戏,被他给毁了。
湛晞出声道:家里小孩不懂事,毁了这出戏,我代他向二位赔个不是。
班主忙道:可不敢受。
湛晞看了眼林阮,林阮走出来,冲着班主和宋霜绮,深深作了一揖。
是我胆大妄为,闹了戏楼毁了戏,我给二位赔不是。
班主犹豫不敢受,宋霜绮倒是很坦然的接受了林阮的赔罪。
湛晞摆摆手,林阮重新退回去。
孟真看了看他,两个人都没敢说话。
楼里损坏的东西都由我来赔偿,湛晞道:至于受惊吓的那些客人·····明日我将谪仙楼包下来,请他们再听一场,必不会有损谪仙楼的名声。
湛晞看向宋霜绮,这一出戏,可惜了。
宋老板不追究,我记你这个人情。
湛晞的一个人情可比无数金银财宝都贵重的多,宋霜绮面色和缓了些,客气道:三爷哪里话。
几个人又客气了几句,湛晞起身告辞,站起来的时候瞥了林阮一眼,林阮赶紧跟在后头。
孟真走在最后,他叫住了宋霜绮,从包里拿出那个小盒子,道:这是我表姐白珍珠给你的东西。
一切事情的起因都源于这盒珠宝。
宋霜绮自从听见白珍珠的名字脸色就淡了下来,不像是厌恶,也不像是喜欢。
他打开盒子看了眼,声音淡淡的,这戒指是那位钱少爷送给她的吧。
你怎么知道?宋霜绮合上盒子,这是我的地盘,发生什么事儿我一清二楚。
看来钱少爷和他们打架的来龙去脉宋霜绮是知道的。
东西拿回去吧,宋霜绮道:你跟她说,不用再给我送东西了,我不要。
那边林阮跟着湛晞世宁上了车。
世宁在前面开车,湛晞和林阮坐在后座。
湛晞的声音很沉,那这件事情从头到尾给我说清楚。
林阮不敢隐瞒,一五一十的交代了,说到从后院翻墙进去,湛晞皱眉看了他一眼。
林阮声音越来越低,人家说没有票不让进。
湛晞闭了眼,明显不想搭理他。
世宁透过后视镜看了看湛晞,轻声道:那是讨赏的意思,你给他两个钱,他就让你进去了。
······林阮,哦。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路边有五光十色的霓虹灯。
等林阮把事情说完,车子里陷入难言的沉默。
湛晞闭着眼不说话,林阮不敢说话,没多会儿,车子到了兰公馆。
湛晞进了门直接往楼上走,林阮跟在他身后,勉强跟上他的脚步。
佟伯从后面出来,两个人已经上去了,世宁这时候才走进门。
佟伯问道:怎么了?世宁指指林阮,闯祸了。
佟伯站在楼下往上看,可是湛晞已经把门关上了。
湛晞将身上的披风脱下扔在沙发上,走进卧室,从卧室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把戒尺。
一见那把戒尺,林阮后背瞬间就疼了起来。
这戒尺好几年没拿出来了,林阮特意把它放在柜子最里面,也不知道湛晞什么时候翻出来的。
湛晞的目光看过来,林阮立刻面对着他跪下。
湛晞声音沉沉,如果我今天不在,这件事你打算怎么收场?林阮低着头,说不出话,他要是能收场哪里还会闹这么大。
本来嘛,谁闯祸的时候知道闯出来的祸有多大。
二十下,亏是不亏?林阮低着头,不亏。
几乎他话刚说出口,湛晞的戒尺便落在了林阮后背上,林阮瑟缩了一瞬,被打的地方火辣辣的。
佟伯悄悄的站在二楼门口听着,一听见有动静,连忙敲门。
佟伯推门进来,看了看里面两个人,道:爷刚回来,要不要吃点东西?湛晞停下动作,他在气头上,被佟伯一提醒才冷静下来。
不用。
佟伯称是,退出去带上门。
湛晞把戒尺丢在林阮身边,强压着脾气道:去面壁。
林阮依言走到墙边,面对墙壁跪下。
他跪着的时候上身要挺直,不能跪坐着,更不能借力。
这样跪不多久,膝盖先不说,腰背就酸疼起来了。
林阮看着雪白的墙壁,闭上眼,长长的叹了一声。
林阮这一跪,跪到了深夜。
湛没有休息,他在书房处理事情,亮着的台灯像是寒夜里的热源。
佟伯过来敲门,给湛晞送宵夜,其实是提醒湛晞夜深了,该休息了。
湛晞送走了佟伯,回头看见林阮,林阮还在墙边跪着,身形挺直,看得出来没有偷懒。
湛晞走进卧室,声音淡淡,跟我进来。
林阮松了一口气,扶着墙站起来,拿着戒尺,跟着湛晞走进卧室。
湛晞站在穿衣镜前解长衫的扣子,奔波一天,他的头发也有些乱,有种颓废的美感。
林阮依旧跪在地毯上,湛晞脱了外衣,从林阮手里接过戒尺,坐在床边上。
知道错哪了吗?湛晞问道。
不该闹了人家的戏楼。
林阮长时间没张口说话,甫一开口还有些沙哑。
还有呢?林阮硬着头皮道:做事情之前应该先做准备。
这一条大概没有使湛晞满意,戒尺啪的一声落在林阮手臂上,力道不重,像是警告。
再想。
湛晞道。
林阮为自己辩解道:我也没想到会变成这个样子,我以为只是一件送东西的小事。
可你连一件小事都没做好。
湛晞的声音沉沉,随着他的声音落下,林阮又挨了一下。
林阮,湛晞道:办事情办砸了或者闯祸,都无所谓,重要的是你能给自己收场。
今天这个情形,你能给自己收场吗?林阮不能。
你或许觉得太巧合了,偏偏就有一个钱少爷,偏偏就和孟真有仇。
如果不是这些巧合,一定不能闹成那个样子。
湛晞道:但事实就是如此,人要为自己做过的事,造成的结果负责。
林阮低着头,手攥着自己的衣服,攥的紧紧的。
我···我记住了。
林阮声音沙哑。
湛晞面色和缓了一些,他放下戒尺,道:衣服脱了。
林阮听他的话,立刻就把衣服一件一件的脱下来。
在和钱少爷那一帮人打架的时候,林阮也受了伤,后腰挨了一下,现在青青紫紫的,有些骇人。
湛晞打的那几下都不重,只留下些红印子。
林阮脱完了上衣,犹豫要不要脱裤子,湛晞没有出声,林阮就继续脱了。
没一会儿,林阮便全身上下赤条条的。
林阮身上很白,是锦衣玉食养出来的好气色。
他的身形恰到好处,是旧时候风月行当里常说的美人骨,覆着一层匀称的皮肉,多一分少一分都不够恰好。
湛晞伸出手,微凉的指尖落在林阮肩颈处,手掌与皮肉相贴合,这让林阮不自觉的绷紧了身体。
手掌顺着脊骨下去,流畅的曲线在腰窝处忽的低下去,像是引人入胜的故事。
湛晞的手掌摁在后腰的伤上,稍一用力,林阮就颤了颤。
该叫你长长记性。
湛晞俯下身抱起林阮,让他靠在自己肩膀上。
林阮毫不抵抗,也不见丝毫扭捏。
这并不是说林阮懂得这些动作里蕴含的情色意味,他只是在听湛晞的话。
浴室的浴缸里已经放好了热水,他把林阮放进去,热水顷刻间覆盖了林阮的全身。
林阮翻了个身,跪坐在浴缸里,掀起水声哗啦。
一片水汽弥漫中,他仰头看着湛晞。
湛晞总觉得,那是一种虔诚的,甘愿被献祭的姿态。
可事实上,林阮什么都不懂。
湛晞出去了。
林阮长长的舒出一口气,他躺进水里,任由热水冲刷皮肤的每一个毛孔。
晚上林阮和湛晞一起睡的,湛晞给林阮上药的时候,林阮已经困得睁不开眼了。
他又检查了林阮的膝盖,跪的时间久了,膝盖有些青,得过几天才会消。
第二天林阮照常去上学,膝盖稍微动一动,就又酸又疼的。
临走之前,佟伯对着林阮好一通说教,他不知道林阮闯了什么祸,只把那些老生常谈又说了一遍。
湛晞在一边用早饭,目光扫都没扫林阮一眼。
到学校的时候正好碰见孟真,孟真眼下一圈青黑,走路的姿态别别扭扭的。
林阮问他,怎么样?还行,孟真装着云淡风轻道:挨了二三十下藤条而已。
孟真刚在椅子上坐下就倒吸一口冷气,林阮看向他,他摆摆手,问道:你呢?跪了几个小时。
林阮道。
孟真点点头表示明白,老封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