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8章 第98章

2025-04-03 05:15:15

啪嗒。

鞶带松开, 霍霆山脱了外袍,然后又?将中衣的系带扯散,中衣翻下, 半褪下,露出?半身。

武将体格都健硕, 霍霆山自小习武,晨练日日不断, 在战场和?不懈的晨练中练出?一身线条漂亮遒劲的肌理,加之他骨架粗壮、身量足, 平日看着就?比旁的武将更?伟岸些。

而如今,他深色皮肤的左边后肩系着一条面上泛着红的锦带。

冯玉竹将锦带的结解开, 而后一层层解下来?。

随着那泛红的、面上还散发着浓浓药味的锦带解开, 裴莺也?看到了其下的伤口。

那道口子约莫有?十公?分长,已经过缝合, 但缝合之人似实操经验不多, 线缝得有?些歪斜。

裴莺并非没有?见过霍霆山的后背,也?知晓他背上有?非常多的疤痕,但亲眼看到这一道还未愈合的、面上还隐隐泛着血色的伤口,她一颗心忽然痉挛了下。

霍霆山见她面色苍白?, 顿时笑道:不过是一道小口子, 看把?你吓的。

她这胆子是愈发小了,之前见死?人吓得面无血色,怎的如今连道小伤口也?看不得。

裴莺眉头紧皱:这都快三寸长了, 不是小口子。

心里很不适, 但她忍住移开眼的冲动, 裴莺问?,冯医官, 你给他缝合时,针线可用沸水煮过?冯玉竹:有?的。

自上回给主母针灸烫针以后,往后行医用针他有?了烫针的习惯。

裴莺仔细看了看伤口,暂时没有?发现化?脓感染的情况。

古代没有?抗生素,医疗条件也?很落后,那类刮骨疗伤的事,治疗后不是人人都能挺过来?。

冯玉竹拿出?药瓶,将内里麻黄色的药粉倒在霍霆山的伤口上。

在他重新上药时,裴莺问?,霍霆山,你有?没有?起过高热?男人一顿,没有?。

你和?我?说实话,起多久高热了?裴莺不信。

霍霆山轻咳了声,就?起了片刻,很快退了。

夫人莫忧,这等小伤过几日就?痊愈了,不足为患。

裴莺是服气的,她发现这人不仅大男子主义?,还极度要面子。

有?就?有?,没有?就?没有?,竟还能不认。

主公?,两处伤口切记养护,不可再如之前般沾水,沐浴之事可缓缓。

一直埋头上药,仿佛透明人的冯玉竹忽然道。

霍霆山嘴角抽了抽。

果?然,这话落下,她的眼神便有?些不对劲了。

你还敢沐浴?裴莺杏眸睁圆。

霍霆山没说话,扬眉和?她对视。

裴莺看懂了他眼中的意思?:不沐浴,她又?会嫌他。

裴莺稍顿,但很快说,随便擦一下得了,行军在外没有?那般多讲究。

将军得保重身体才是,你要是病了,军心不稳。

夫人安心,我?有?分寸。

霍霆山勾起嘴角,难得见夫人如此关怀我?,今日真觉如沐春风,还望这阵春风往后多吹一吹。

冯玉竹将头垂得更?低了些。

裴莺羞赧抿唇。

她真是白?操心,这人现在好的很。

霍霆山后肩上好药后,他将中衣随意穿好,而后撩起右臂的广袖。

另一道伤口伤在大臂那处,比不得后肩深,但也?有?五厘米,同样经过简单的缝合,这个伤口多半是先缝的,缝合功夫比后肩那处肉眼可见的差些。

霍霆山:别看了,没什好看的。

那脸儿从方才起到现在都无血色,不晓得的,还以为府中花园的那株白?玉兰成了精。

裴莺没做声。

冯玉竹闻声立马加快了速度,霍霆山手臂的伤口不及后肩的重,他很快处理好了,主公?,我?明日再来?给您换药。

有?劳文丞。

霍霆山将袖子撸下来?。

冯玉竹很快离开。

霍霆山走到案几旁,夫人用膳吧,试试这烤马肉,平日这道菜可不多得。

马匹非常宝贵,尤其是强健年轻的战马,只有?战死?的才会变成案上佳肴,若是马体无恙,哪怕手头再宽松,霍霆山都不会动战马。

裴莺在他旁边入座,见他拿起竹箸,若不便于用箸,我?让人给你拿个勺子。

这般麻烦作?甚,不如夫人全程助我?。

霍霆山似笑非笑。

裴莺嘟囔:看来?是真的无碍。

晚膳丰盛,但可能是方才看过他的两道伤口,裴莺食欲并不高,只简单用了几块马肉,羊奶则没有?动。

不吃了?霍霆山看了眼她的案几,草原上的兔儿吃的都比你多。

裴莺:饱了。

霍霆山轻啧了声。

早知她如今越来?越不经吓,方才就?该先用膳再换药。

裴莺摇头,真的吃不下了。

若晚上饿了,可食肉干,我?从乌籍单于那处缴了一袋牛肉干,滋味还不错。

霍霆山将她案上的羊奶和?剩下几块马肉拿到自己案几上。

乌籍单于的营地被火烧过,除了烧死?了一些匈奴外,也?烧毁了许多东西。

但到底有不少剩下的。

比如食物,或圈养或已被风干的牛羊。

军资宽裕不代表会浪费,尤其幽州军前些年吃了大苦头。

因此上至大将军,下至小步卒,都不会浪费食物。

再多一小份,霍霆山也?照样将之一扫而空。

待膳罢,火头军的小兵进来?收拾器具。

越临近冬季,就?越容易昼短夜长,用夕食之前尚且有?落日余晖,等吃完饭,天幕已一片黑暗。

议事的主帐亮着夜明珠,光芒柔和?澄澈,映亮了那副巨大的羊皮地图。

这面地图上囊括大楚和?北地,北方的草原画得很潦草,不似大楚境内那般仔细标出?山脉河流等,草原地只有?两条蛇状的河流蜿蜒。

而在远离大楚边境的北方,被标了一处红点,上面用朱砂笔写着单于庭三字。

裴莺站在地图前,霍霆山,你晚上还要和?先生们议事吗?霍霆山淡淡瞥了眼她看的地图:不必,下午已商议妥当。

裴莺本来?还打算若需议事,她回去等他,如今既已无事,倒也?不着急离开,你之前说欲和?军臣单于结盟,扶他上位,可地图上没有?标注他的位置,该如何寻到他?北地的民族不会定居,他们逐水草而居,而草原这般大,找人如大海捞针。

草原上除了这几大派的势力,还有?不少零散的小部落,比如夫余等,我?打算派人前去寻小部落,令其为我?传个消息。

霍霆山说。

裴莺听了却很怀疑:语言不通,也?非己族类,他们会帮你吗?陈渊也?会说匈奴语,语言不成问?题,至于他们会不会配合……霍霆山嗤笑了声,他们没得选择。

他连拥有?数万人的乌籍单于都吞了,再吃个小部落易如反掌。

配合的话一切好说,给一些女俘虏和?牛羊他们也?未尝不可,不配合的话,那就?下去陪乌籍单于。

裴莺嗯了声。

霍霆山听她这声有?些闷,想起她的来?处,她很可能来?自一个太平盛世?。

那个太平盛世?里,北地是否已平,边陲百姓是否不必再经受战乱之苦?霍霆山有?一瞬间想问?,但那些疑惑到底没说出?口。

罢了,今日已吓了她一回,若是让她知晓自以为藏地很好的秘密被发现,说不准这一宿翻来?覆去都睡不着。

陪你出?去走走?霍霆山转了个话题。

现在还未到安寝时间,饭后去消食也?不错,裴莺颔首。

军营夜间也?需要光亮,简单的烛台和?灯笼已难以满足大军营需求,因此用的都是火盆或火把?。

而这些火盆火把?相隔不远连成线,将军营映亮。

裴莺四处看看,不住道:霍霆山,如今军中多了俘虏,得将她们看好才是,不然帐子烧起来?要灭火不易。

北地本来?就?缺水,倘若烧起来?,估计只能扯掉外面的帐子弃于空地处待其烧干净。

霍霆山:嗯,我?知晓。

除了多派兵卒看守之外,已告知她们若有?一个不安分,连坐全诛。

裴莺扭头看他,你还挺会唬人的。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他留着她们还有?大用处,甚至能说这批俘虏是关键,他绝不会舍得杀。

我?以为夫人早已知晓。

霍霆山低眸看她,深色的眼瞳里透出?几缕笑。

她以前就?是察觉到他或许不会、也?应该说当时无法对她做什么,才三番四次来?试探,看他那条底线究竟在何处。

裴莺移开眼,夜间没什好看的风景,逛完这一圈回去吧。

不久后,两人回了主营帐。

进了安寝的主帐后,裴莺毫不意外看到一片狼藉。

衣服随便放,衣匣的盖子大咧咧地敞着,出?征前整洁的袍子,这会儿又?成了一条条。

睡的软榻亦不讲究,榻上堆了不少衣物,只堪勘腾出?足够躺的位置。

裴莺闭了闭眼睛,在心里默念几遍他身上有?伤,才勉强将那股嫌弃压下去。

她认命开始收拾。

才将衣匣整理完,裴莺一个转身,未料到身后有?人,差点撞入霍霆山怀里。

这一下惊得裴莺立马往后面退,但她后面是木质的宽大衣匣,再退就?该撞上去了。

这时一条长臂伸过,圈住美妇人的细腰,将她揽住带回,冒冒失失的。

裴莺拧起细眉,你怎的跟在我?后面?也?就?几日未见,夫人方才竟和?我?生分至此。

霍霆山目有?不虞。

裴莺知晓他是说她后退之事,你身上有?伤,伤口虽经过缝合,但还需多注意才是。

区区小伤。

霍霆山嗤之以鼻。

裴莺不住道:你别不当回事,小伤不注意容易感染,万一感染就?麻烦了。

夫人,何为感染?霍霆山问?。

和?我?之前给你说过的细菌病毒相似,疠气入体,进而引起不适。

裴莺本想拍开他的手,但又?想起他那条手臂有?伤,到底没拍下去,霍霆山,衣物还未收拾好,你先放开我?。

霍霆山看到她的小动作?,他勾起嘴角,眼中不虞散去,没说什么,随她说的放了手。

裴莺整理完衣匣,又?去榻上拿衣裳,将衣裳一件件叠好,最后收纳进另一个空置的匣子内。

最后一件衣裳放好,裴莺抬眸,恰好对上一双狭长的黑眸。

那人坐在软榻上,比起站着时给人的压迫感仅少了一点,旁侧的夜明珠在他脚下拉出?一大团黑影,像某种盘卧着的大型野兽。

不过那双黑眸此时并不凶悍,少见的柔和?。

裴莺下意识避开了这道目光。

夫人过来?安寝。

霍霆山拍拍旁边的位置。

裴莺阖上衣匣的盖子,霍霆山,你身上有?伤,我?今夜去辛锦那处睡。

不可。

沉冷二字落下,方才还懒洋洋的男人面无表情的直起身,无大变故,夫妻分房睡徒增旁人笑话罢了。

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你身上有?伤如何能和?平日一样。

且这伤还是伤在左后肩和?右手臂,这左右两侧都有?。

裴莺不能保证她睡姿一直老实。

霍霆山淡淡道:正因如今是非常之时才分不得,若你我?分了帐,只会引起旁人猜疑,令军心不稳。

裴莺实在没明白?,不过是今夜她睡到隔壁的帐子去,怎的就?和?军心不稳扯上关系?仿佛看懂她的疑惑,霍霆山道:夫人莫要小看自己的部下们心里的地位,他们对你多有?敬仰。

他们知你我?夫妻一向和?谐,此番分了帐,说不准他们心里如何担忧。

裴莺沉默,总觉得他说的话不太对劲。

此事没得商量,你是自己过来?,还是我?过去带你过来?。

霍霆山起身。

你别动,我?除了衣就?自己过去。

裴莺叹气。

这人真是霸道惯了。

裴莺的手拉着腰带,慢慢将之扯开。

从她解腰带开始,他便一瞬不瞬地看着她,两人都没说话,帐内蔓延出?一室寂静。

裴莺的动作?越来?越慢,她能感觉到那道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渐渐发生了些变化?,若说方才的柔和?是一汪清水,那如今是浓墨滴入,晕开大片的晦暗。

如今是仲秋方过,天气算不上寒凉,裴莺身上衣物有?限,很快就?除完了。

她穿着一身水杏色的中衣往床榻走,霍霆山,我?睡你右侧。

他左肩处的伤比右手上的重,她睡右侧妥当些。

霍霆山坐在床边,闻言挪了挪两条大长腿,让她进去。

美妇人上了软榻,尽可能缩在角落里,然后自己扯了点被子盖上。

她侧身枕着锦枕,白?皙的脸颊在枕上压出?一点弧度,在夜明珠的光晕下尤显柔软。

霍霆山静看了片刻,才将旁边挂着的夜明珠收入黑色的小袋中。

光芒湮灭。

裴莺听到他也?躺下了。

刚闭眼要睡觉,裴莺忽然身侧的人挨了过来?,她那瞬间仿佛被踩了尾巴的猫儿,霍霆山,你作?甚,你的伤口不管了?还不等她几乎贴到帐边,人已被捞了回来?,裴莺一动也?不敢动,怕弄到他伤口。

黑暗里,男人闷笑了几声,一惊一乍的。

霍霆山!霍霆山顺了顺她的背,无妨。

不行。

裴莺很坚决,你伤没好,合该遵照医嘱,这伤口开裂非小事,而且……说到后面,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几分忸怩,若是伤口真开裂了,你叫冯医官他们如何看待我??她没来?之前他伤口好好的,她来?到的第一夜,他就?有?恙了,他们会猜测肯定是夜里发生了什么。

他说,他们多半会想,夫人旺我?。

裴莺眉心跳了跳。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旺他?旺到血气翻涌那种吗?裴莺真想将这人的嘴堵上,叫他休要胡言,她先探了探,然后推他腰腹的位置,真的不可,你好好躺回去。

好说歹说令身旁人躺回去后,裴莺闭上眼睛正想继续睡觉。

嗷呜!忽然有?狼嚎响起,最初一声后,接二连三有?其他狼跟着嚎叫。

对月高歌,狼嚎如浪潮般此起彼伏。

裴莺僵住。

她想起了以前看过的纪录片,那些藏在暗处的狼群闪烁着一双双幽绿的狼眸,像暗夜里燃起的鬼火。

她偷偷将被子拉高了些,还是觉得背后凉飕飕的,霍霆山……嗯?你以前出?征北地,有?遇到狼群吗?裴莺低声问?。

他说,自然有?,北地的狼又?凶又?狡猾,且记仇得很。

被它们盯上后,若不能打死?狼王,往后便如头上悬刃,难以安生。

在我?还未及冠的许多年前,那时我?为斥候,领着一队人前去探查,不巧就?遇到了狼群,还是个大狼群。

后来?如何?裴莺不由紧张。

黑暗里,他的声音变得平淡,似在说别人的故事,我?打死?了狼王,带着人其他斥候离开了。

他只说了这一句,但裴莺却莫名想到了其他。

被狼群咬伤的马,摔下马的斥候,躺在地上的狼尸和?斥候的尸体……一条长臂伸过,再次将她揽了过去,仿佛知道她想说什么,他先开了口,夫人别动伤口就?无碍。

裴莺长睫颤了颤,到底没有?动。

*翌日。

旭日东升,新的一天到来?,昨夜的狼嚎几乎没人放在心上。

幽州军尸山血海都走过,狼群罢了,就?算数量再多能有?他们人多么?至于北地的女匈奴,更?不会见怪。

狼群在北地多见,若是小行商或者小部落遇到几十头的大狼群,那确实需要担心,但如今可不是。

唯有?裴莺,她一边为外面的狼嚎心惊,另一边不时提心吊胆,怕不慎弄到霍霆山的伤口,于是昨夜一晚都睡得不踏实。

今日起迟了不少,醒来?后人亦有?些混沌,待洗漱用膳完,裴莺听卫兵来?报。

卫兵:主母,大将军请您过去一趟。

裴莺颔首,待去到另一处主帐,她发现不止霍霆山,帐内还有?公?孙良等人。

霍霆山笑道:夫人,不久前接到幽州传来?的快报,前往南方寻柘之人已归。

裴莺稍怔,混沌低迷一扫而空。

她的甘蔗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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