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1章 第91章

2025-04-03 05:15:15

上首的男人被连名带姓的喊, 却只是放下酒樽,面上也?不见怒意:夫人莫忧,我?千杯不醉。

你以前喝的是清酒, 如今这?些是蒸馏酒,度数高得很?, 如何能和清酒一样。

裴莺黛眉微拧。

霍霆山说起之前:蒸馏酒出?锅那会儿我?也?饮了不少,未见有醉意。

裴莺听?他这?话, 知他是还未死心,干脆不劝他了, 行,那你喝吧。

不过我?不喜房中一股酒味, 你喝完那些酒后, 烦请将军今夜去书房将就一晚。

霍霆山准备抬手唤女婢添酒的动作停住,夫人何至于此?裴莺不说话, 也?不看他。

霍霆山看了她片刻, 轻啧了声,行吧,我?也?不差那几口酒。

他们两人说话其实并未太大声,不过正厅也?就他们五人, 加之今晚是家宴, 彼此摆案都较为靠近。

于是底下三人都听?到只言片语,再结合上首之人的神态和动作,基本猜了个大概。

霍明霁敛眸, 霍知章错愕, 而孟灵儿莫名不是很?惊讶。

一头?黑猪一家五口只吃两顿当然是吃不完的, 因此今日府中卫兵也?有口福。

吃了一些,再分去一些, 但?黑猪体?型大,依旧有肉剩下。

霍霆山,这?肉如何保存,放于地窖中吗?裴莺问。

霍霆山说:府中有数口深井专门?用于储存肉,未用完的肉通常是装入吊篮内,再放进井中保存。

裴莺若有所思。

这?未尝不是个好?办法?,深井的水温会远远低于地表。

但?近水源的地方易有小虫子繁衍,待冰块制出?来,还是将肉藏在冰中保存妥当些。

膳罢。

裴莺回了主院,霍霆山本想?和她一同回去的,但?中途有卫兵来禀报,他便改道去了书房。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回到主院,裴莺拿了纸笔,自己顺了下明日硝石制冰的步骤。

花了些时间写完,裴莺将纸张看了又?看,先试试,不行再调整好?了。

计划表列完了,裴莺去耳房沐浴。

如今的天儿比之前热,水不用烧太热也?可,裴莺在大浴桶里舒舒服服泡完出?来,也?未到安寝之时。

主屋很?大,里面的陈设不少,檀木云纹妆奁,窗牗旁她一惯躺的软榻,摆着象棋盘的案几,雕花木屏风,还有靠墙的一排排衣匣……裴莺的目光落在衣匣上。

一排衣匣,有雕花莲纹的箱子是她的,面上没有任何纹路、状似普通衣匣的匣子是他的。

衣匣按所装衣物分门?别类置于木架之上,底层放大氅,往上是下襦,再往上是上襦,而像裈裤和帕腹这?一类贴身衣物则另放别处。

总的来说,身上之物从上往下在木架上相对应。

裴莺的目光落在没有纹路的衣匣上,如临大敌。

她记得当初帮霍霆山拿衣服,意外看到他的衣匣。

他衣匣里的衣裳都是一条条的,不少像麻花一样拧在一起,看到就令强迫症患者眼睛疼。

在原地站定两息,裴莺到底过去了,她先打开了霍霆山放大氅的衣匣。

只见其内大氅还算整齐,裴莺呼出?了一口气,随即将这?个衣匣关上。

她又?打开了上方放袍子的衣匣。

这?回衣匣打开,麻花出?现了。

霍霆山的外袍多是深色,一大团缠在一起,几乎分辨不出?哪件和哪件。

裴莺按了按眉心,还是将里面的外袍拿出?来。

扬一扬,再叠好?。

叠了两件后,裴莺觉得有些不对劲。

按理说,衣袍由浣衣的家奴清洗并晒干后,会由女婢接手送入院内,再帮忙堆叠收入衣匣中。

他的衣裳不是很?多,来去也?就几身,刚好?够应付雨季时衣物晾晒难干的情况,因此收纳外袍的合拢就两个衣匣。

裴莺打开了旁边的匣子。

这?个衣匣的情况比刚刚的好?不少,但?还是乱,看着像伸手往里拿衣服时,随之将叠好?的衣裳弄乱。

裴莺陷入沉思。

所以这?人纯粹是坏习惯,喜欢在拿衣裳时乱来一气。

就在沉思中,她陡然听?到耳畔旁有一道呼吸声,裴莺一惊,正欲转身,后方这?时伸出?一条铁臂圈住她的腰。

夫人为我?整纳衣物,我?甚是高兴。

裴莺挣了挣,见挣不开,只能随他去了,霍霆山,你这?衣匣子怎的这?般乱,跟麻花似的。

霍霆山抬眼看了下自己的衣匣,有理有据,我?这?叫行大事?者,不拘小节。

啪嗒。

面前的美妇人抬手将他的衣匣关上了。

霍霆山稍怔。

也?是,你不拘小节惯了,估计整理好?,明天又?继续不拘小节。

裴莺决定选择眼不见为净。

霍霆山轻咳了声,那我?明日注意些。

裴莺拍拍他圈在她腰上的手,给他分配任务,你总得自己整理一只,你把这?个匣子里的叠好?,我负责另一个匣子。

霍霆山见她这?话说得认真,他斟酌半晌,然后缓缓放开裴莺。

自己叠衣服。

动作很?慢,一看就是之前完全没干过这活。

实际上确实如此,霍霆山生在霍族,他高祖父在时霍家已起家,虽说中途式微暗淡过,但?到他父亲那一辈已重新振兴。

他自小就有奴婢伺候起居,远轮不到他亲自动手。

至于行军打仗时,那是真的不拘小节,衣裳很?可能都没空换,更别说叠了。

亲手整理内务于他而言,是个全新的领域。

裴莺站在他旁边,他叠一件,她也?叠一件。

霍霆山侧眸往旁看,看见美妇人白皙的侧脸,夜明珠的柔光落在她的眼睫上,那鸦羽般的长睫盛着光,她也?似笼在光晕中,恬静又?温雅。

男人的目光转回手上,拿着衣袍扬了扬,慢慢叠好?。

行吧,偶尔叠一叠衣袍似也?不错。

两个衣匣整理完,霍霆山去了耳房洗漱,待他再出?现,裴莺已经在榻上了。

他只穿着一身玄色的中衣,中衣带子也?未系好?,交领的中衣一路敞开至腹部,大咧咧的露出?一排整齐结实的腹肌。

裴莺听?到脚步声,她抱着被子往里面缩了些,给霍霆山腾出?外侧的位置。

在如今这?个时代,夫妻中是夫为贵,因此歇息时是丈夫睡在里面,如此方便妻子半夜照顾其需求。

霍霆山见裴莺团着被子在内,也?没说什么?。

他翌日起得肯定比她早,睡外侧也?好?。

上了榻,霍霆山伸手将人捞过,贴墙上作甚,又?无需你当帐子。

裴莺蹬了蹬腿,霍霆山,热。

腿上挨的那点力道和给他挠痒痒似的,霍霆山混不在意,夫人莫要诓我?,房中窗牗未阖,罗纱都未放下。

裴莺不满道:你和个火炉似的,靠过来就热。

冬日和他睡在一块儿或许舒服,但?夏日和他挨着还是罢了。

心静自然凉。

这?人悠悠道。

裴莺抿了抿唇。

夫人,再过些日子,大概要出?征了,你随我?出?征。

霍霆山换了个话题。

裴莺怔住,出?征啊……她忽然想?起了午膳后,在豕园里听?到霍知章说的那番话。

他当时说匈奴近来小动作不断,南下袭了数个村庄。

是北上伐匈奴吗?裴莺被他从背后抱着,动了动,想?转个身。

霍霆山察觉到她的意图,手臂稍松,让怀中人转了个身,对,北上。

回答后稍顿,他问,今日霍知章那小子和你说的?裴莺嗯了声,他说最近匈奴多有动静。

其实也?剩下北边了,如今赵天子只是龙体?欠安,尚未驾崩,其他州不可能有大动静,毕竟出?师无名。

霍霆山动作稍顿,将人揽紧了些,确实如此。

本来秋季出?征最为妥当,但?恰恰是赵天子山陵崩,所以他才?等不了那般久了。

局势瞬息万变,只要过了天子驾崩后一两个月的体?面期,后面各州就会有动静。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而幽州北面有匈奴为祸,冀、并二?州南面和司、兖、青三州接壤,若是北面日渐强大的匈奴不解决,到时北边和南边一同发动,他很?可能会腹背受敌。

也?不知晓匈奴那边知不知晓马镫和高桥马鞍。

裴莺喃喃道。

霍霆山:或许已知晓。

匈奴不擅冶铁,不过被他们击败、如今收入阵中的坚昆人倒是个冶铁行家。

马鞍等物他们多半手上有,但?数量一定不多。

马镫和高桥马鞍问世不足一年,更别说从得知这?两样神物以后,霍霆山最初还捏着藏着。

夫人安心,此战必胜。

霍霆山给兔儿顺毛似的捋了一下怀中人的背。

裴莺眉心跳了跳,骄兵必败,你谨慎些。

夫人也?懂骄兵必败。

霍霆山闷笑?了声。

他的鼻息喷洒在她颈脖上,痒痒的,裴莺抬手推他,热,你过去一点。

霍霆山握住她手腕,语气寻常,夫人今夜上药否?裴莺却敏锐地从他这?话里听?出?别的意思。

没上药,那就是好?全了。

于是裴莺说上了。

昨夜有些情难自制,辛苦夫人了,我?看看那处还红肿否。

霍霆山手往下。

裴莺听?到那句辛苦夫人,还以为这?人良心发现,结果后面还有一句。

霍霆山,你……裴莺面红耳赤。

帐内昏暗,在这?犄角形成暗影。

身形魁梧的男人退至床尾,面朝裴莺,将她的双腿分别架在自己的腰侧。

你我?已是夫妻,何须害羞。

霍霆山手上动作不停。

裴莺感觉腿一凉,腿想?收阖已是不成,后面感觉小裤也?除了下来。

她眼角余光瞥见旁边还有个锦巾小软枕,忙将之拿过来。

霍霆山伸手探了探,感觉似乎没今早的红肿了,抬眸正欲和裴莺说,却见她拿了个小锦枕撘在自己脸上。

眼不见为净。

他轻笑?了声,夫人时常说自己和双十小娘子没得比,我?瞧着是无二?区别。

你快走开,我?要睡觉了。

裴莺囫囵将小裤拉好?。

霍霆山重新躺下,顺手将人再次捞过,察觉到怀里人不安分后,又?顺了把她的后背,今日不动你,但?若夫人扭来扭去,扭出?火来,那就说不准了。

裴莺不满道:可是热,你一靠过来,我?感觉我?贴着个火炕,哪有人夏日还睡火炕的。

霍霆山松开了些,夫人口中的制冰需耗时几多?裴莺:一两个时辰即可。

说起制冰,裴莺有了理由,今日还未有冰,你我?挨着实在热,等明日吧。

好?说歹说,裴莺总算让某个大型火炕挪开了,没有了过于灼人的热源,她很?快进入了梦乡。

她睡着了,她身旁的男人却还未。

自从她住进来后,主屋里多了一股淡淡的甜香,那阵香气充盈着屋中的每一角,将这?间朴素又?冷硬的屋子悄悄变得柔软。

霍霆山听?着身旁逐渐均匀的呼吸声,一瞬不瞬地看着顶上的罗帐。

赵天子山陵崩……许久后,男人呼出?一口浊气,缓缓阖上眼睛。

*裴莺醒来时,身侧无人,霍霆山躺的地方早已是一片冰凉。

裴莺暗自感叹,从某种程度而言,他真是个卷王。

睡得晚,起得早,时常不是在兵营就是在书房,且似乎也?无午休的习惯。

夫人。

听?到里面的动静,辛锦上前。

等裴莺用完早膳,她去了主院的庭院中,让卫兵将昨日买的东西尽数搬来。

硝石合计有两袋子,皆是从药铺买的,而从药铺内采买的硝石为块状,一块一块,裴莺将硝石倒入石臼里,用石杵将硝石全部碾成粉末。

辛锦,去寻两个陶罐来,要一大一小的,且陶罐要添满水。

裴莺对辛锦说。

辛锦领命。

灌水后的陶罐沉,裴莺让过大江跟着去。

不久后,两人回来。

裴莺将小陶罐放入大陶罐中,哗啦的一下,大陶罐内溢出?一层清水。

母亲。

裴莺闻声回头?,见是三个小辈,你们怎的来了?霍明霁带着弟弟妹妹见礼,给母亲请安。

裴莺这?才?明白他们为何而来。

大楚重孝道,大户人家更看重规矩,子女每日会来给父母请安。

她如今为嫡母,底下的小辈按理说要来给她问安。

不必多礼。

裴莺让他们起了,其实我?没那般多规矩,你们都大了,各自有各自的事?情要忙,不必每日都来请安。

霍氏兄弟忙推辞。

裴莺看出?两兄弟的局促,笑?道:待会儿我?让你们父亲和你俩说。

霍氏兄弟这?回没说话了。

孟灵儿没他们这?般拘谨,她看着两个陶罐,好?奇道:娘亲,这?是要做什么??制冰。

裴莺说。

请安结束,本想?再聊片刻就离开的霍明霁顿住,制冰?他只重复着裴莺的话,不太清楚具体?是哪两个字。

裴莺笑?着颔首,对,如今天气渐热了,我?想?制些冰块纳凉。

母亲,冰块如何能制?霍知章疑惑,您说的是命人开地窖搬冰吧。

裴莺摇头?,非也?,是制冰。

地窖之法?太过于劳民钱财,且冰块还得爱惜着用,不划算。

若是制冰,则无这?些顾忌。

说来也?巧,我?还未开始制冰,你们若想?看,可在此旁观。

不过这?话说完,裴莺忽然想?起三个小辈里好?像有两个要上堂了。

她看向霍知章和孟灵儿,囡囡、知章,你俩早上好?似有课吧。

被点到名字的两人微僵。

他们确实要上堂,现在来主院中给母亲请安,是趁着课间来的。

裴莺观他们面色,知自己没记错:此事?不急,你俩先回去上课吧。

霍明霁也?发话,听?母亲话,你俩且先回去。

见两人磨磨蹭蹭、几乎是一步三回头?的往院门?口走,裴莺失笑?说,回吧,改日再制给你们看。

两人离开后,霍明霁说:母亲,可有需我?帮忙之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并无,明霁你看着就行。

裴莺将碾碎的硝石倒入外侧的陶罐中。

硝石入水后,裴莺又?往其中加了盐,最后拿了小木棍开始搅拌,已好?了,接下来只需静候。

……好?了?霍明霁错愕。

就他所见,母亲只往水中添了两样东西。

*书房里。

霍霆山目光看向众人:暂定七月初一动身,备战之事?,还请各位抓紧自己负责的范畴。

众人皆是拱手作揖,谨遵主公之令。

今日六月初十,距离七月初一还有二?十日。

让一批人离开书房后,霍霆山留了零星几人,待安排妥当,他亦随公孙良一同往外走。

某有一疑惑,欲请主公为某解答。

公孙良忽然道。

霍霆山:太和但?说无妨。

公孙良摸了摸羊胡子,如今主公已大婚,为何仍要禁赵天子山陵崩之事??此事?不单是向百姓禁,连带着府中竟也?禁止提及,为了令他们重视,主公方才?在书房甚至不惜二?度重提。

霍霆山转了转手中的扳指。

公孙太和是他心腹,加之此人乃一等一的聪明人,若是瞒着他,时间久了许是瞒不住。

但?若将那事?告知于他……霍霆山敛了神情。

此乃他们夫妻二?人之事?,随意让外人知晓成何体?统。

太和往后就知晓了。

霍霆山淡淡道。

公孙良见他不愿说,便也?不多问。

反正此番询问只是出?于他的好?奇心,并非要紧之事?。

和公孙良分道扬镳后,霍霆山往主院走。

才?行到院门?口,就听?里面传来惊呼。

夫人,冰……竟然真的有冰!母亲,您方才?往陶罐中添了什么??裴夫人,这?太不可思议了。

霍霆山眉梢微扬,抬步进去,他一进来,院中所有人都看过来。

霍明霁对霍霆山拱手,见过父亲。

霍霆山目光扫过大儿子,来给你母亲问安?霍明霁颔首说是。

剩下那两个呢?霍霆山见只有他一人。

霍明霁给弟弟妹妹解释,弟妹要上堂,问安完后先行回去了。

霍霆山走到裴莺身旁,目光往下。

绕是此前有心理准备,但?真正看到小陶罐里、几乎充盈整个陶罐的冰时,他的眼瞳还是微微收紧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