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4章 第44章

2025-04-03 05:15:14

如今是秋季, 但舞姬们不怕冷似的,她们身披薄纱,臂戴玉臂钏, 水袖一甩道?不尽的灵巧多情。

她们赤足踩着鼓点进来?,纤腰扭动, 行走间翘袖折腰,露出的肌肤白皙似漾着水波, 叫人难以移开眼。

裴莺还是第一次看到古人跳舞,那些舞姬们皆是体态轻盈, 身轻如燕,加之她这个位置视野实在?太好了, 舞姬们转身间还会往上首送秋波。

情绪价值拉满。

裴莺认真看舞蹈, 用膳的动作不由慢了下来?,还越来?越慢。

霍霆山睨她一眼, 见身旁美妇人后面连玉箸都停了, 便曲起指节敲了两下案几。

裴莺没反应。

下面时刻关注着霍霆山的豪强们,倒是被他这一曲指敲得心惊胆战。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这位是什么?意思?是不满意吗,那是否让舞姬别跳了。

裘伯同又开始冒冷汗了,他以袖轻拭, 已?经在?考虑如何让舞姬下去, 但这贸然打断也太突兀了,弄成事故反而不美。

同床共枕多年,裘大夫人看出丈夫心中所想, 低声道?:郎君, 莫急。

裘伯同怎能不急, 这场宴会若是那位不满意,以后难免看轻他们裘家几分。

裘大夫人说?:我观那位神色, 不似对我们裘家不满。

裘伯同疑惑问?道?:那是为何?裘大夫人一时有?些语塞,竟不知从何说?起。

她是李家人,李家在?远山郡中也有?一席之地?,她和裘伯同是联姻,婚前?只见过一面。

嫁给他不过是父母之命,最初并无男女情爱可言,只不过后面那些年的相伴里,日?久生情,也渐渐懂了少时看画本子?里的男女之情的纠葛。

那位霍幽州显然是不喜身边人看舞姬看得忘乎所以,连用膳都不忘,也或许不喜她忘了身边还有?他。

但她这位丈夫并不懂,这又该如何说??最后裘大夫人只能说?:郎君你且信我一回,让这支舞跳完,后面多半那位会自?己开口。

裘伯同半信半疑,到底还是信了自?己夫人的话。

霍霆山看着裴莺的侧脸,好一会儿过去了,却?见那纤长的眼睫一动不动。

看得都不会眨眼了。

这等破舞有?什好瞧的,不就是几条袖子?挥来?挥去。

霍霆山又曲起指节在?案上敲了两下,这次力道?比上回要重一些。

上回裴莺没注意,现在?注意到了。

她扭头看霍霆山,眼里带了些不解:将军,何事?霍霆山面色冷淡。

她还好意思问?何事。

他带她来?用膳,如今这满桌的膳食不吃了,跑去干旁的事。

裴莺见他不言,推己由人,不由想起一事。

莫不是他想吃她这边的菜?多半是了,想吃但够不到,所以喊她。

裴莺微微愧疚:对不住将军,方才没注意。

您想吃什么?,我给您拿。

霍霆山一顿,片刻吐出两字:熬凫。

凫,鸭子?。

裴莺转头去拿她另一侧呈着熬凫的银碟,正要放到霍霆山面前?,又听他说?:放中间即可。

裴莺依言放中间。

霍霆山神色稍缓。

还行,知道?问?他要不要吃的,没白带她出来?。

一舞尽,舞姬们水袖荡起浮波,又缓缓落下,薄纱拂过她们娇嫩美丽的容颜,尽态极妍。

按之前?的安排,舞姬们要跳三支舞,这一支舞收尾后,为首的舞姬正欲起头跳第二支,然而这时——舞姬都下去吧。

上首传来?一道?不辨情绪的低沉男音。

领舞的舞姬惊慌失措,以为自?己哪里办的不妥。

裘伯同却?是心头一震,惊讶于对方竟真应了自?己夫人所言,当下也不敢耽搁,忙开口让泫然欲泣的舞姬们离场。

舞姬都离开了,正厅似因此空旷了些,徒留下残余在?空气?中的几缕甜香。

裴莺还挺可惜的。

她只看了一场,没看够。

不过本次宴会的主角不是她,人家主角不喜欢,还真不能如何。

此时正厅内的豪强又开始向?霍霆山敬酒。

大将军,不是鄙人谬赞,远山郡这地?方确实是块宝地?,山明水秀,侧有?洪江,背靠朱霞峰,又有?良田万亩,实属坐拥山河,妙不可言。

萧雄晃着酒樽笑道?。

华尽忠笑着接话:是极,大将军若是闲暇,还请在?远山郡多待些时日?,领略这美妙风光。

在?场的谁都知晓,霍霆山身为幽州牧,是不大可能一直待在?冀州的。

让他多留些时日不过是客气?话。

但是……既然众位如此热心,却?之不恭,那我便将下个月月初的启程计划再往后推一推吧。

霍霆山拿起酒樽。

底下一干豪强齐齐僵硬了一瞬。

今日?二十号,距离下个月月初不过十来天。

这尊大神原定竟打算下月初离开?方才那岂不是弄巧成拙,这一推迟,推迟到几时?豪强一个个心急如焚,但又深知不能直接问?他何时走,这会得罪人。

众人酒喝了不少,有?些酒量稍差的,饮了酒后不如往常般掩饰得好,心里所想在?面上不由泄露几分。

霍霆山将他们的神情收于眼底,嘴角勾起。

这群老不死盼着他走呢,他确实要走,但离开之前?得拆一拆这批老家伙的骨头。

官场说?话像打太极,话总留几分余地?,裴莺有?时还听一耳朵,发现绝大部分都是恭维的话,即使偶尔有?些不是,也像雾里看花,似是而非。

没什意思,还不如桌上的美食来?的吸引人。

裴莺继续用膳。

美味佳肴摆了一桌,每碟菜分量不一定特别多,但种类和款式都十分花里胡哨。

有?些菜看中但又够不着,她也不和霍霆山客气?了,直接喊他拿给她,省得他又说?她长了嘴只会吃。

本来?在?和豪强聊天的男人抬手,将碟子?换了个位置,然后神色自?然的继续和底下一干人打太极。

半晌后,裴莺放下玉箸,拿起茶盏轻抿了口。

杯盏放回案几上,裴莺没再拿玉箸。

吃好了?身旁人忽然问?。

裴莺点点头。

不仅吃好了,还吃得有?些撑,感兴趣的都尝了不少。

你们还要聊多久?裴莺问?。

霍霆山早就放了玉箸,这会儿一手拿着酒樽,另一手搭在?案几上,听了裴莺的话,指尖随意点了点木质的案板:夫人想回去了?裴莺低声回答:也不是,就是想到处走走,消食。

那就去,这回我又没拿发带绑着夫人。

霍霆山眼中含笑。

裴莺不由瞪了他一眼。

这人说?的什么?浑话?裴莺瞪完人径自?起身,以如厕的名义唤来?旁边的侍女。

裘伯同作为本场宴会的主家,理?所当然坐在?最靠近霍霆山的下首位置。

他和许多人一样时刻留神观察着上方,看到裴莺瞪人时,拿着酒樽的手不住抖了抖。

樽中清液洒出来?了些,沾湿了手指和小块案桌,但裘伯同宛若未觉。

夫人,方才那位女郎是瞪霍幽州了吗?裘伯同神情恍惚的向?裘大夫人求证。

恰好裘大夫人刚刚命女婢给酒壶添酒,并未看见:郎君在?说?什么??裘伯同喃喃道?:夫人也没瞧见,方才果然是我看岔了。

裘伯同自?以为看错了,但华尽忠和萧雄等人却?不是。

都是坐在?最为靠近的下首位置,看得清楚得很。

几人心中除了惊愕以外,还有?难以平息的懊悔。

若早知这霍幽州带了女客来?赴宴,他们也把内人带过来?,让内人去和那位夫人交际,或许还更有?成效。

哪像如今酒水喝了好几壶,喝的都快神志不清了,却?愣是没探出分毫有?用的信息来?……另一边。

裴莺离了正厅,就和侍女说?不想去如厕,想逛逛消食。

伺候霍霆山这桌的侍女原是裘大夫人身边的人,心思一等一的活络,当即说?可以去花园。

领裴莺过去时,她暗中给身后跟随的女婢递了个眼神。

后面的女婢退了下去。

正厅里,知晓裴莺正式离场后,裘大夫人眸光微闪,先离了正厅,而后再让女婢通知还在?正厅中的妯娌们。

很快,几位裘家媳妇全部离了正厅。

我们去后花园逛逛吧。

裘大夫人对几个弟妹说?。

裘二夫人眼珠子?转了转:大嫂,那位夫人是在?后花园吧。

裘大夫人没有?否认。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裘二夫人抿唇笑笑:原来?如此,那咱们快些过去吧,和那位夫人认识认识,若能与?她搭上线,让其给霍幽州吹吹枕头风,往后借此能帮到裘家也甚好。

裘三夫人瞥了眼旁边的明莲心,意味不明地?说?:四弟妹也一起去呀?一并过去倒没什么?,只是到时你的嘴巴得甜一些,莫要半晌都憋不出一句话来?。

裘大夫人皱了皱眉。

她这三弟妹是个爱欺软的,她行三,比四弟妹年长些,平日?爱向?对方摆架子?。

若往常便罢,她懒得管她们,但今日?不同。

裘大夫人沉声道?:都是自?家人,说?话就别夹枪带棒了,若是说?惯了,后面在?贵人前?说?漏了嘴,叫旁人看了我们裘家的笑话,我可不会在?郎君面前?为你遮掩一二。

裘三夫人立马嘘了声。

裴莺在?逛后花园。

长平郡的后花园奇珍异卉争相怒放,仿佛将整个春日?都收入其中。

州牧府的花园就更不用说?了,且后面霍霆山还将长平郡那些奇卉挪了过来?,又让人重新布置了番,比之之前?的只好不差。

和前?两者相比,裘家这院子?多少有?些不够看。

不过消食而已?,重在?走路而不在?赏景,裴莺慢慢地?走着。

夫人。

最初裴莺没反应过来?那是在?喊她,但后面接着有?上前?的脚步声。

夫人。

这下裴莺知道?了,她停下脚步回头,看见了几张略微熟悉的面孔,其中明莲心也在?。

另外三位女郎,如果她没记错,在?宴中都是和男人同坐一桌。

多半是裘家的媳妇儿。

裘大夫人领着几位弟妹向?裴莺施了一记万福礼。

裴莺回礼。

而后裘大夫人率先自?报家门,再给裴莺介绍自?己的几个弟妹,最后温声细语道?:今日?宴会所邀宾客不少,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还请夫人见谅。

裴莺摇头:裘大夫人言重,贵府未有?不周之处。

裘大夫人心头狂喜。

看来?这位夫人是个温婉好说?话的。

有?了裘大夫人打头阵,二夫人和三夫人迅速跟上,恭维的话层出不穷,夸裴莺的容貌,夸她今日?的发饰,又聊起她身上的衣裳。

夫人这神妃仙子?般的人物,也亏得是最近才来?的远山郡,不然咱们这里的第一美人该早早易主了。

可不是嘛,今日?我瞧见夫人,险些没回过神来?闹了笑话。

我听旁人说?丽贵妃倾国倾城,那位贵人我是没机会得见,但夫人姿容,怕是和丽贵人相比都不逊色呢。

裴莺被围着,脸上的笑都有?些僵了。

她真不算一个快热的人,今日?才第一回见裘大夫人几人,她们热情似火,她有?些吃不消。

而且她对她们为何奉承她心知肚明,她们是为了自?己的丈夫,为了裘家,她们用言语讨她开心,是想让她去做霍霆山的工作。

裴莺心想,可能是和霍霆山一同出席宴会给了她们错觉,但她们搞错了,她真做不了霍霆山的思想工作。

认真算起来?,她也算寄人篱下。

若非寄人篱下,她都不会随他来?赴宴。

裴莺看向?被三位裘家媳妇抛在?一旁、已?然置身事外的明莲心,后者接到她的目光,对她露出一个爱莫能助的腼腆笑容。

裴莺轻咳了声:裘四夫人,怎的不见半夏?明莲心僵住。

这话一出,裘大夫人几人齐刷刷看向?明莲心。

裘大夫人眼中更是迸发出灼热的光亮:哎呀,原来?夫人认识我们家半夏,四弟妹你也是的,怎么?不早些说?。

裘三夫人脸色变了几变,张口欲言,但最后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这下明莲心成为几人的焦点,她尴尬道?:前?日?才和裴夫人认识的。

裘大夫人心里又哎呦了声。

果然是相熟的,连姓氏都知晓呢。

本来?是边缘人的明莲心一下子?被拉了过来?。

裴莺和明莲心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另外三人见状终于不再口若悬河。

不久后,裘半夏也被带过来?了。

小姑娘来?时已?被告知府中来?了贵客,且这位贵客她还见过,这会儿规规矩矩给裴莺行了万福礼:见过裴夫人。

裴莺笑道?:不必多礼。

裘半夏直起身,认真问?道?:裴夫人,灵儿最近有?空吗,她那日?还说?要和我切磋箭术,我想待她有?空时我去寻她。

女儿有?空起码是下一个休沐日?了,裴莺没说?具体日?期,而是道?:她最近都在?跟着先生们学习,此事我回去和她说?,让她自?己谴人给你传讯。

裘大夫人等人在?旁边听得一愣一愣的。

裘半夏欣然应下:谢过裴夫人。

大概有?裘半夏这个小辈在?,裘大夫人几人的恭维收敛了些。

裴莺在?后花园消食完了后,回正厅。

饭饱酒足,午宴结束,该聊的没聊,不该聊的更没聊,气?得一干豪强只能对着那辆渐行渐远的马车干瞪眼。

好不容易请来?了人,却?偏偏什么?都探不出来?。

郎君。

裘大夫人喊自?己那干瞪眼一员中的丈夫:我有?事和你说?。

裘伯同不以为意:什么??裘大夫人只好凑近和他耳语数句。

裘伯同脸色大变:此话当真?我骗你作甚。

裘大夫人嗔怪。

裘伯同心思转了数圈,已?有?了决定,但面上若无其事,先后将客人彻底送走,而后才让明莲心来?了正厅。

裘家人几乎都在?此。

后面便是三司会审,明莲心没有?隐瞒,将那日?的事娓娓道?来?,最后道?:当时和她相识,她并未说?她住在?州牧府,与?我也只是寻常之交,倒是半夏和她女儿投缘些。

裘大夫人问?:四弟妹,你当真听清楚那小姑娘说?去给她父亲放河灯?明莲心颔首说?是。

众人心思各异。

那位夫人竟有?亡夫,且其女居然还受一众先生传道?。

若她仅仅是宠姬,如何能有?这般待遇?会不会我们都猜错了,她并非霍幽州之妾,而是他的表妹。

裘三爷道?。

不无可能。

裘二爷赞同,转而又道?:唉,那霍幽州竟也没说?。

裘伯同目光剐过自?家二弟:你什么?身份,他还需特地?和你解释?那位手握兵权,本身就有?傲慢的资本。

别说?只是不介绍所携女眷,说?句不好听的,就是那位夫人拿了他们冠上的簪白笔去投壶,大家怕都得附和一声投得好,再献上更多的簪白笔。

裘二爷讷讷不做声。

裘伯同:多半是表亲无疑。

那霍幽州来?冀州时,偶然得知自?己的表妹丧夫,故而将人接到身边。

合情合理?,也合乎逻辑,裘家众人相继点头。

多半是这样了。

*午宴散场,裴莺和霍霆山乘马车回州牧府。

马车碾过青石板,咕噜噜的往前?,裴莺撩起帏帘朝外看,如今只是午后,城中还很是热闹。

不若先不回州牧府,在?这城中走走,夫人觉得如何?霍霆山忽然道?。

裴莺来?了兴致:也好。

上回出来?碰上中元节,她和囡囡直接去了白驹寺,后来?又和裘四夫人母女在?茶馆待了不少时间,真正游肆的也仅有?临近天黑那会儿。

至于天黑后,那更别说?了,才放完河灯她就被这人带回去。

所以远山郡她根本没逛够。

马车停下,霍霆山先下了车,然后将裴莺搀下来?。

裴莺走在?街道?上,这里看看,那里瞧瞧,因着是闲逛,她步子?放得很慢,遇到耍杂的便停下来?观赏片刻,待看完了还从小荷包里掏出几枚铜板放到对方的木盒子?里。

霍霆山不时低眸看她。

有?什好看的,不过是些江湖的雕虫小技,她倒不仅看得入迷,还给了赏钱。

好骗得紧。

铛——!前?方忽然有?人敲响锣鼓。

裴莺脚步不由快了些,霍霆山慢悠悠的跟上去。

前?方立着一个木板大架子?,其上钉有?藤纸,一人手持铜锣站在?大架子?前?。

裴莺来?到时,已?有?不少百姓立于木架周围,成包围圈将那大木架围住。

但奇异的,随着她过来?,两旁百姓竟如海水被斩断般自?动退开了,挪动时面上还残余少许惊惧之色。

裴莺回首看了眼身后的霍霆山,后者面无表情,平静的眼波里藏着鹰隼般的锋利,瞅着很吓人。

裴莺:……裴莺就这样一直走到最前?面。

那男人又敲了两下锣鼓,然后转身面向?架子?,开始念钉在?架子?上的藤纸的内容。

裴莺听了片刻,明白过来?这是在?向?百姓们说?明更改作物一事。

如今要将决策传到家家户户,只能以这种出榜贴文、再找人反复宣读的方式推行。

因为许多百姓根本不识字,光是出榜用处很小。

这种方式让裴莺想起了邸报。

邸报又称为朝报,有?一种观点是这玩意儿最初在?汉代出现,按郡国皆有?邸,所以通奏报。

说?白了,就是用于通报公告性的新闻。

可以说?邸报是报纸的最初版本。

待那男人反复念了几次后,周围响起一众谈论声。

都在?谈小麦的事。

真的假的,在?官衙里买麦种比外面便宜一半有?余?都出榜了,多半是真的吧。

那些当官的在?想什么?,贴银钱给俺们种地??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该不会是起高热,烧坏脑子?了吧。

嗐,管他们想啥呢,反正这听起来?不错,那就试试呗。

真有?那么?好的事啊?天上不会掉馅饼,此事会不会有?诈?谁知晓呢。

裴莺黛眉微皱。

百姓谈论完,逐渐散去。

夫人,不走?霍霆山见裴莺依旧站在?木架子?前?。

裴莺看着架上藤纸的目光转到霍霆山身上:将军,他们那般怀疑您的政令,您不生气?吗?麦种的推行最初必须贴钱,不然没有?百姓会心甘情愿如此折腾。

那些银钱虽然很多来?自?于长安权贵买香皂的货款,但有?时候在?自?己钱袋子?里走过一轮,要再掏出来?,难免肉疼。

贴钱为民,百姓却?对此心存疑虑,甚至还有?不少怀了恶意的揣测。

霍霆山不以为意:有?什好生气?的,若这点都要计较,我早投胎几回了。

裴莺正色道?:将军,此事归根到底是百姓对官衙心存怀疑,是他们对您这个冀州新主的不信任,因此才会对新策有?质疑。

他们就算接受了,也是勉勉强强的接受,而不是发自?内心的拥戴。

这话翻译过来?就是,你霍霆山的民望不够,所以才会有?刚刚那等场面出现。

霍霆山眉心跳了跳。

他记得今日?午宴并未上熊心豹子?胆一菜,她倒是什么?都敢说?。

裴莺又道?:其实您接手冀州后,并非无作为,只是有?时候忘了在?别处使力。

就拿长平郡的救灾来?说?,虽然他立马出兵有?她的缘故,但找到囡囡后,他若是真的想,完全可以置之不理?当地?的灾民,然而他却?命人竭力救援了。

幽州军火速救灾的事,知道?的人多吗?多,但都在?长平郡。

古代的通讯极其不发达,八百里加急会跑死珍贵的马匹,那是皇族在?战时才有?资本用的。

一封信寄回故土,游子?信中言道?自?己重病,欲要故土的某种药材,但待家中老母收到信时,可能写?信的游子?坟头草都三米高了。

信息的不流通导致百姓的印象来?不及更迭。

他们或许潜意识会觉得这个新主和上任的没区别,甚至会下意识将前?人的所作所为安在?后人身上。

裴莺看着霍霆山,将军有?没想过将这邸报用起来?呢?不仅仅是通报正式公文,也可以通报其他事,设在?集市、茶馆,和一些食肆内,将您为冀州百姓所做的事,无论大小,皆写?在?报上再让人宣读。

不仅是宣扬您的功绩,也是让他们有?一份参与?感,而不是好似谁当这冀州之主都可。

许多百姓都是各扫门前?雪,只顾着自?家的小日?子?。

至于谁当皇帝,谁当州牧,那些通通不重要。

为何不重要?@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因为他们没有?参与?感,也无什集体荣誉可言。

邸报的普及是对百姓思想潜移默化的教化,令他们对冀州有?归属感,对霍霆山这个会做出实际功绩的新主发自?内心的敬仰,不再是谁当道?都无所谓的高高挂起。

那些积攒的,才是切切实实的民望。

裴莺看到了他眼中似惊涛,也仿佛看到了破晓的晨光,但仅是几息,那双狭长的眸中已?是一片不见底的幽深。

夫人所言极是,今夜我欲与?夫人秉烛夜谈,抵足而眠。

男人的喉结滚动了下。

裴莺呆住,此时脑中只有?一个念头。

完了,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他恩将仇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