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霆山的情绪变化毫无收敛, 裴莺是能感觉到的。
在她?那番话后?,这人周身的气压明显冷了?许多。
裴莺心里泛嘀咕。
这是花儿死?太多了?,他心痛难耐, 不愿旁人提起?行吧,那她?不说就是。
霍霆山将裴莺的表情收于眼底, 长眉拧起了?些。
她?这小脑袋里想的是什么,明明连香皂那等精巧物件都能造出?来, 怎的连那点事儿都想不明白。
她?哪只眼睛看见他嗜花?那娇气难伺候的玩意儿,除非贴银钱送他, 否则他不要。
那大眼睛果真是白长了?。
但是一个转念后?,霍霆山忽然有了?另一种念头。
她?想不明白, 或许是因为?她?那个短命鬼丈夫从未给她?买过花。
以前没?经历过, 那又如何能明白。
裴莺对?女人心,海底针这话有异议, 证据就是她?面前这个男人, 刚刚还浑身低气压,瞧着很不高兴,现在不知为?何又好了?。
霍霆山拿起案上?的玉箸:夫人,我并不喜欢花。
裴莺疑惑。
他不喜欢?既然不喜欢, 为?何大费周折命人将那些奇珍异植从长平郡运到远山郡来?霍霆山恰在这时转头, 直直地看向?裴莺,那目光直白的、不加掩饰的。
裴莺怔住,眼瞳微微一颤。
这人不会是因为?她?才将花儿弄过来吧?霍霆山见她?明白了?, 悠悠自得的给自己夹了?一块小炒肉, 然后?抬眸再看她?, 想着此时她?多半能有张笑脸,结果却见身旁的美妇人黛眉微拧, 一副不大开心的模样?。
霍霆山动作一顿:夫人不是喜欢那些个奇珍异卉吗?怎的现在弄来了?,她?还不高兴?真是比那些花还难伺候。
裴莺微叹:是觉得它们好看,但将军,并非所有奇卉都经得起长途跋涉,您将它们挪过这边来,有些就活不成了?。
霍霆山理所当然:活不成的便?扔掉,夫人只需看那些活得成的便?是。
因爱花而惜花,若强取会令其枯萎,那又何必呢,再者我先前并非没?领略过奇卉的风光,已足矣。
裴莺认真道。
霍霆山倒是笑了?:夫人弄错了?一事,那些奇珍异卉若不强取,大抵唯有全军覆没?的命数。
长平郡如今不比从前,新郡守还未选出?来,郡守府空置,那偌大的郡守府只配了?三两奴仆,府中无主子,那奴仆又不喜花,一切敷衍了?事。
我遣人至郡守府时,听?闻那处后?花园里已有半数奇卉枯死?。
裴莺喃喃道:这样?啊……因此夫人不必心有负担,若那些花儿会说话,怕是只会争相来谢过夫人。
霍霆山道。
裴莺担忧问?:那若是到时我们离了?这州牧府,这些奇卉该如何是好?霍霆山听?她?说我们,嘴角弧度深了?些:自然是送回幽州去。
冀州和幽州虽然比邻,但远山郡在冀州的南部,若要去幽州,几?乎得横跨整个冀州。
裴莺惆怅道:这般折腾,怕是能活的没?多少。
不若罢了?,待我们离开时,将那些个奇珍异卉送给当地的豪强,他们府中不缺奴仆,且这花又是出?自州牧府,想来他们能将其照顾得很好。
霍霆山神色冷淡:此番挪动匆忙了?些,下?回我寻个经验丰富的花匠来,定能令那些奇卉全须全尾抵达幽州。
裴莺听?他语气坚决,便?不再多说。
心里不住怀疑他嘴硬,明明就挺喜欢花嘛,这都打算寻花匠弄回幽州去了?。
午膳后?,裴莺又去后?花园转了?圈。
不得不说幽州卫兵的效率很高,仅是一个早晨就忙好了?。
本来罗列的假山有一部分?被挪走,换上?了?各色的奇卉,绿树交加,花团锦簇,石子长道蜿蜒至繁花深处。
如今是秋季,按理说该是百花凋零的时节,但有些裴莺不认得的花儿还开得正盛。
裴莺在后?花园里待了?一个时辰,而后?才回房午憩。
一日转眼就过。
孟灵儿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等到了?自己休沐的这一日。
休假的这天,孟灵儿只赖了?片刻床就起了?,洗漱完后?跑来裴莺这边用膳。
两人早膳用了?面食,一碗面,加个鸡蛋和些青菜,简简单单。
待用完膳,母女俩出?门。
而才出?房门,裴莺便?看见霍霆山从院外进来。
碰了?个正着。
夫人用过早膳了??霍霆山问?。
裴莺点头。
霍霆山见她?们打扮比平日庄正些,且孟灵儿腰间还系了?个鼓囊囊的钱袋子,整装待发的模样?。
于是男人又问:夫人这是要去何处游玩?裴莺实话实话:还未定,打算随意逛逛。
霍霆山:我让陈渊随你们去。
孟灵儿低声道:不用麻烦陈校尉了吧,有卫兵即可。
然而无果,霍霆山一锤定音,最后?陈渊还有另外三个幽州卫兵随她们一同出府。
马车车轮碾过城中厚重的青石板,缓缓扎入集市区。
孟灵儿将帏帘卷了?起来,兴奋又好奇地打量着外面:这远山郡不愧是州牧住的郡县,比其他地方繁华多了?。
她?之前为?了?麻痹那个大块头,大肆逛过广平郡,至于远山郡,只在刚进城那会儿看过。
当时就觉两城差异大,现在再细看,孟灵儿愈发为?远山郡的车水马龙倾倒,她?不由?想到了?另一座城:娘亲,远山郡尚且如此,您说长安城会如何?裴莺笑道:定然更加繁华。
孟灵儿十分?向?往:改日一定得到长安瞧瞧。
陈渊骑马行在马车旁,他听?了?母女俩的对?话,眉心微动。
州牧无召不得进京,大将军去不了?长安,他去不了?,肯定不会让裴夫人离了?他独行。
但转念,陈渊又觉得或许不难,赵天子近两年沉迷修道炼丹求长生,或许也就这几?年……长安,还是可以去的。
停车吧,到这里就可以了?。
孟灵儿喊。
游肆就是要脚踏实地的,一直乘马车有何意思。
马车缓缓停下?,孟灵儿自车上?下?来,放眼望向?长街,很快轻咦了?声:今日是什么节日,怎的街上?好像不一般?只见有人停在不远处的巷子边,而后?从竹篓子里拿出?一些蔬果和一两块胡饼摆在巷口。
水苏想了?想,忽然惊道:小娘子,今日是中元节。
孟灵儿失神,原来到了?中元节了?啊,时间过得好快……这些天她?每日都跟着先生们学习,日复一日,时间排得满满当当,有时她?觉得似乎只是眨眼间,便?是好几?日过去了?。
中元节,既是庆贺丰收之节,也是祭祀先人之日。
孟灵儿想起了?自己的父亲,她?回头看向?裴莺:娘亲,我们去买些祭品吧。
裴莺听?说是中元节,也有刹那恍惚,待回过神来点点头。
孟杜仓的坟不在远山郡,将祭品置于巷口不妥,因此两人买好祭品后?,乘车去了?这附近的寺庙。
远山郡的寺庙在郊外,名为?白驹,这座白驹寺今日好生多人。
有乘香车宝马,身着华衣,被奴仆簇拥的贵妇,亦有步行而来,手上?挎着竹篮、其内装有祭品的布衣。
檀香袅袅,佛音缭绕,孟灵儿跑去功德箱那处添了?些香油钱,然后?与裴莺一同在拜垫上?跪下?。
小姑娘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
裴莺也阖上?眼睛。
她?不认识孟杜仓,因此只简单祝愿他来世能生在和平的红旗下?,莫要再受战乱波及,剩下?的都是为?女儿和自己祷告。
希望平安,希望有朝一日她?能带着囡囡离开霍霆山,安居在一处安稳和睦的小镇里。
母女参拜完,又亲手燃了?灯,才来到寺庙的中庭。
中庭内架起了?长桌,桌上?放置羊、豕二牲,赫然是当贡品,此外还有汲灌盆器等物。
地上?湿淋淋,忌酒之人络绎不绝。
周围人太多,裴莺转身时不慎撞到人了?,她?后?面那妇人拿着酒樽的手一抖,大半的清酒洒在了?自己的衣裙上?。
裴莺一惊,忙道歉,同时拿出?自己的手帕给对?方擦拭:对?不住,我方才没?看见。
不打紧,是我自己着急了?些,且你在前头如何能看见。
对?方语气温和,不见怒意。
裴莺落在妇人衣袖上?的目光不由?往上?移。
和她?相碰的妇人生了?一张圆圆的脸,长相亲和,小家碧玉,她?梳着堕马髻,发间点以金玉簪,耳上?坠了?双玉珠耳环,显然对?方出?自大户之家。
明莲心看清裴莺时惊愕了?几?瞬,又见她?衣着不俗,心中暗道远山郡何时来了?这般人物。
母亲,您在哪儿?有人高声喊。
明莲心忙回头喊话,但这边人多,大家都忙着忌酒,忌酒时嘴里还念念有词,她?声音小,回话了?对?方也没?听?见。
裴莺:要不先到外层去。
明莲心点点头,她?手中的酒洒了?,只能如此。
裴莺比她?高挑一些,走在前面拨开人群,很快带着明莲心出?来。
母亲!方才那道声音再起。
裴莺看到了?一个着男装的小娘子,她?的面容和方才的妇人有四分?相似,但眉宇间应该是肖父多些,看着很英气。
母亲您的衣裳怎的湿了??裘半夏惊道。
明莲心忙说不打紧,只湿了?少许,待回去换了?就好。
裴莺听?了?更愧疚:待祭祀完后?,不知夫人有空否,我想请夫人和我一同去绸庄。
碰到人后?,若对?方破口大骂,她?说不准歉都不道了?,更别说买衣裳当赔礼。
但对?方态度极好,这让她?难为?情。
孟灵儿祭完酒,转头就找不到裴莺,只好退出?人群。
娘亲,这是怎么了??孟灵儿也跑了?过来。
两个小姑娘对?了?个眼神,然后?同时眸子一亮。
孟灵儿看上?了?对?方身上?那套男装。
裘半夏则是被孟灵儿别在腰间的小匕首吸引。
孟灵儿绝对?不是内向?之人,很巧,裘半夏也不是。
裴莺和明莲心还在客气辞让的时候,两个小姑娘已经聊了?起来。
当孟灵儿得知裘半夏竟会射箭,心里顿时痒痒。
射箭,她?也会啊!这能切磋不?府中一众武将的箭术和她?不是一个水平的,根本没?有可比性,她?平日想找人切磋都找不着。
而裘半夏得知孟灵儿不止会射箭,还会骑马和一些体术时,大为?震惊。
你当真会?裘半夏怀疑。
如今女子习武的太少了?,为?嫁人习绣花的倒一抓一大把,她?还是父亲够疼她?,顶着一众压力才让她?习了?箭术。
孟灵儿下?巴微抬:那当然,你若不信,改日我们相互切磋。
于是等裴莺拘谨地和明莲心聊完,一转头竟发现自己女儿和别人家女儿已经挽上?小手了?,一副认识多年的好姐妹模样?。
裴莺略微汗颜。
社交这种事,她?逊色女儿多矣。
明莲心的表情和裴莺的差不多,两位母亲站在一旁,相顾无言,旁边的女儿们聊的热火朝天。
不知是谁先笑了?下?,尴尬又生硬的气氛忽然就缓了?下?来。
原先不认识的两拨人最后?交换了?姓名。
裴莺得知对?方是远山郡裘家的四媳妇。
远山郡裘家,裴莺完全不了?解,只以为?是普通商贾,故而神色如常。
这令跟随明莲心的女婢颇为?惊讶,听?闻裘家竟能无动于衷,此人究竟出?身哪户高门?对?方报了?家门,裴莺不好不说,但她?如今也没?什家门可言,只好道:我并非远山郡之人,只是随……亲友途经此处。
明莲心毫不意外,若远山郡有这等姿容出?众的贵妇,怕早就扬名了?。
明莲心最后?还是拒绝了?裴莺赔她?衣裳的提议,说倒不如一同去城中茶舍,由?裴莺请喝一小壶茶便?罢,裴莺欣然答应。
裴莺和明莲心的马车相隔有些远,也不知陈渊如何办的,竟占了?门口位置,裴莺和孟灵儿一出?来便?能上?车。
裘半夏看着裴莺的马车,目光扫过陈渊和周边的幽州兵,悄悄和母亲道:母亲,这位夫人来头怕是不小,不过怎的没?看见她?马车上?的家徽。
如今大户出?行一般都会在马车上?挂家徽,家徽大多为?雕刻有姓氏的木牌,以告知旁人车中是哪家人,若遇上?或发生摩擦方便?调解。
明莲心低声道:裴夫人之前说只是途经远山郡,大抵不久后?会离开,挂家徽可能用处不大,索性就不挂了?。
裘半夏:也是。
两辆马车前后?进城,而后?在一间茶舍前停下?。
裴莺要了?一个包厢,点了?一壶茶。
如今流行的是蜀茶饮法?,即茶叶佐以盐、姜、橘皮、果肉和薄荷等一同煮成汤羹来饮用。
裴莺和明莲心捧着茶,还未完全进入状态,孟灵儿和裘半夏倒是聊的欢。
裘半夏知晓了?裴莺母女才来远山郡不久,于是道:今日中元节,待晚些会有庆典,许多人还会去放河灯。
若不着急归家,可去远水河那边瞧瞧,晚间河上?点点光晕,河灯各色各样?,那景色不要太好看。
孟灵儿一下?子就被勾起了?兴致,转头软软地喊娘亲。
裴莺失笑:那就晚些再回去。
裘半夏见状不由?艳羡道:真好,我父亲就不许我和我母亲晚归,太晚回去得挨批评。
我是去给他放河灯嘛,他会理解的。
孟灵儿说。
裘半夏怔了?怔,反应过来连忙道歉。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明莲心也未想到裴莺竟已丧夫,且这话头还是女儿挑起的,顿时无措地看着裴莺。
裴莺抬手给明莲心添了?茶: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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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霆山看了?眼外面的天色,黄昏将至,天幕的明亮逐渐向?橙黄蜕变。
夫人回来了?吗?霍霆山问?卫兵。
片刻后?,卫兵回来禀报:回大将军的话,还未归。
霍霆山负手而立看着天。
这天都要黑了?,竟还在外面逛,莫不是她?要数清楚远山郡有多少块石砖才肯归。
卫兵观霍霆山面色,不由?为?裴莺说了?句话:今日是中元节,城中庆典不少,怕是因此耽误了?些时间。
霍霆山神色冷淡:中元节。
祭祀的节日,她?去拜祭她?那个短命丈夫。
随即不知想起什么,霍霆山脸色微变:备马!从茶舍离开后?,裴莺和明莲心便?分?道扬镳了?,前者继续逛,后?者归家去。
随着夜幕降临,城中罕见的愈发热闹了?几?分?。
雷鸣似的锣鼓声自远方传来,车水马龙的街头燃起了?簇簇火把,一支队伍从远及近的来。
那并非普通的队列,队中以身着同款短褐的男人为?主,他们整齐排列,肩上?扛着一个大板架,架上?放了?牲畜祭品,祭品周围还有饭食百味五果。
长队如龙般游来,所过之处掀起一阵阵叫嚷。
街上?人头攒动,火光映着小贩和行人带笑的脸,每个人都祈祷来年风调雨顺。
忽然有人高声喊:桑无附枝,麦穗两岐。
来年秋季,五谷丰登。
桑无附枝,麦穗两岐。
来年秋季,五谷丰登。
叫嚷声浪潮似的铺开,一声接着一声传到老?远。
裴莺牵着孟灵儿站在街道旁,看火龙似的长队从她?们身旁过去,目不转睛的。
母女俩都被迷住了?,一个是从没?见过,另一个是没?见过这般大型的,不时齐齐发出?惊叹声。
待长队过去后?,裴莺牵着孟灵儿想去河边,但女儿却忽然被吸引住。
娘亲,那里有面具,我想买个面具。
孟灵儿反手拉着裴莺到摊位前。
那小贩见有来客,立马眉开眼笑:小娘子买副面具吧,我这儿什么图案的面具都有。
面具造型很多,有兔子,狐狸,老?虎,竟还有青面獠牙的鬼怪。
孟灵儿拿起那张老?虎面具放于脸前,转过头看裴莺,娘亲,好看否?这面具是木制的,两侧开孔穿绳作绑带,大概担心太沉戴着不舒服,面具只有半张,鼻尖往上?呈弯月,下?方露出?来。
裴莺笑着说好看。
孟灵儿嘿嘿一笑,然后?拿了?张白兔面具给裴莺:娘亲也戴一个,不然我自己戴怪怪的。
最后?到底买了?两张面具。
除了?面具外,裴莺还买了?水灯,一共两盏,皆是莲花形的。
有不少人会在水灯上?题字,让水灯带着想和亲人说的话一同飘远。
夫人。
明明周围人来人往,小贩吆喝和买客还价声不绝,声音很杂。
但奇异的,裴莺竟在其中听?到了?一道熟悉的男音。
那人声音很低沉,有时候会带点漫不经心,懒洋洋的,像是什么都不在意。
裴莺微顿,侧头看了?眼。
这一眼令她?惊讶,方才那声居然不是她?的错觉。
几?步开外,身形伟岸的男人站于街道中,黑袍玄冠,腰间别着环首刀,分?明没?什表情,却势如山海。
那般熙熙攘攘的街道,竟硬是在他周围形成了?一个中空地带,连满街瞎跑的孩提快要靠近他时都自动拐了?个弯儿。
霍霆山抬步过去,低眸看裴莺。
美妇人脸上?戴着半边兔子面具,这兔子面具做的还挺像一回事,上?面雕了?两只长耳朵。
面具挡住她?大半的容颜,只露出?美妇人软艳的唇和一双黑黝黝的眸子,她?眼里带了?点疑惑,似问?他怎么来了?。
霍霆山不言,忽然抬手扯了?裴莺脑后?的面具绑带。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在裴莺的惊呼中,她?面上?的兔子面具滑落,被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掌接住。
除了?面具后?,霍霆山又看了?看裴莺,便?将兔子重新覆上?她?的脸,而后?另一手按着她?的肩膀将她?背过来,挑起那两根绑带为?她?重新系上?。
裴莺被他这一系列操作弄得很懵:您这是做什么?霍霆山笑道:看看夫人,莫让人调包了?。
裴莺抿了?抿唇,这人怎的有些奇怪。
娘亲,我写好,您……孟灵儿从摊子直起身来,待看见霍霆山,后?面的话卡在喉间。
霍霆山见孟灵儿脸上?也戴着面具,目光落在她?手上?两盏水灯上?,一盏已提了?字,另一盏还未写。
夫人打算去何处放灯?霍霆山从孟灵儿手中拿过未题字的那盏水灯。
裴莺说去远水河。
走吧。
霍霆山拿了?灯率先往前。
母女俩只能跟上?。
走出?一段后?,孟灵儿后?知后?觉——等等,娘亲的那盏水灯还未题字。
孟灵儿纠结了?。
直接喊停嘛,她?没?那个胆子,可是不喊停,娘亲的水灯上?空空如也,这怎么成?眼珠子转了?转,小姑娘落后?两三步,走到陈渊身旁,低声说了?句小话。
远水河边今日很多人,都是来放水灯的,已经有一批人放灯了?。
河面光团点点,莲花造型的水灯随河水打着璇儿,仿佛是本就开在河上?的睡莲。
水灯连成带,光芒熠熠,当真美不胜收。
裴莺发觉霍霆山来了?也并非全都是坏处,起码这人气场强,明明什么都没?干,居然能轻而易举拿到河边最好的位置。
霍霆山将水灯还给裴莺。
裴莺正要放灯,这时女儿凑过来,将一物塞到她?手中:娘亲,您的水灯还未题字,快快用这炭笔写了?再放。
裴莺手中多出?的,赫然是一只炭笔。
那炭笔只有一小截,比手指还要短,像是小商贩随身携带用于记小账的。
霍霆山目光在炭笔上?一顿,然后?越到后?面站着的陈渊身上?。
陈渊有些无措,低声喊了?句主子。
裴莺最后?只写了?祝好二字,便?将水灯放到河里。
流水潺潺,带着水灯逐渐飘远。
霍霆山站在裴莺旁边,侧头看她?的神情,河灯的光晕落在她?低垂的鸦色眼睫上?,泛出?少许微光。
她?戴了?面具,叫人瞧不见神色,但那微抿的唇却透出?几?分?郑重。
水灯放完了?,回吧。
霍霆山说。
裴莺看见女儿握拳的小动作,心知她?不情愿,遂道:才天黑不久,不若再等等吧。
霍霆山却道:今日中元节,鬼气重,宜早归。
裴莺惊愕。
据她?所知,这人是铁血无神论者吧,怎的如今连鬼气重这些话也说得出?来。
霍霆山:夫人若想游肆,明日亦可。
裴莺听?他这话,心知是没?得商量了?,只能和女儿一同上?了?马车。
马车驶回州牧府。
待回去后?,孟灵儿回了?自己的院子。
裴莺的厢房和霍霆山的屋子在同一个院子,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正院。
夫人。
裴莺正要回屋,听?到他喊她?:将军有事?后?日夫人随我一同去参加一场宴会。
霍霆山说。
裴莺想了?想:是地方豪强相邀?如今冀州易主,想来豪强们都想和这位冀州新主搭线,其中有成功的也不奇怪。
霍霆山颔首:夫人聪慧。
裴莺却微微蹙眉:您自己去不成吗,我都不认识他们。
霍霆山:夫人不需要认识。
裴莺和他对?视片刻,见他没?有要改变主意的意思,只能道:事先说明,我先前并无参加过宴会。
若到时不慎失了?面子,您可别找我,我不负责的。
不用你负责。
霍霆山话落抬手,在裴莺错愕的目光中捏了?一下?她?的脸颊。
嗯,还是热的。
只一瞬,霍霆山悠悠收回手:夫人早些休息。
裴莺瞪圆了?眼睛看着霍霆山。
这人什么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