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3章 第33章

2025-04-03 05:15:14

听霍霆山说她大胆, 裴莺才后知后觉古人?似乎比较在意喊名字这事。

在古代礼仪里,上对下,尊对卑, 长辈对晚辈,亦或者是相处许久、异常熟悉的亲密同辈方能?直呼其名, 否则就是不礼貌,不尊重对方。

裴莺已记起了这事, 但?不想顺着他来,更不想道?歉, 她抬眸迎上他的眼,故意道?:起了名字不就是用来喊的吗, 不然起名字作甚?若在之前, 裴莺是不会和他抬杠的,主?要是不敢, 生怕这人?一个不高?兴就把她们母女?斩了。

但?粗略了解了些霍霆山的性格, 又?和他有合约后,裴莺有底气?了,她过往的小试探逐渐变成大试探。

诸如,当众赶他去别的地方忙, 不想搭理他时就把车帘子放下来, 还有如今故意和他抬杠。

各种?捋虎须,慢慢试探他的底线在何处。

霍霆山见她说完歪理就抿着红唇,一副我觉得我说的对的模样, 心道?她这胆子当真和江豚一样, 时大时小。

说她胆大么, 几个死人?能?吓得她两?个多时辰都没缓过来。

但?若要说她胆小,又?不见得, 旁人?不敢和他对着来,偏偏她就敢,说谎诓骗他,顶撞他,一而再再而三,比之初见时不知要英勇多少倍。

裴莺见他不说话,只是看她,心里虽然被他看得有少许忐忑,但?是还是将那只被他握着的手偷偷使劲往回缩。

若夫人?自觉和我熟稔至此,你?喜欢喊便喊吧。

掌中那只素手不太安分?,但?挣扎的力道?对于一箭能?射穿敌人?胸膛、甚至把人?钉在木架上的霍霆山来说,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他依旧握着她的手不放。

裴莺皱起的细眉拧得更紧些。

这人?真是……霍霆山继续牵着人?往前走:先前不慎弄脏了夫人?的衣裙,我如今有空,带夫人?去挑些赔礼。

他步子大,对裴莺来说走得辛苦,走了几步后,裴莺气?儿都有些喘不匀了。

您放开,我自己走。

裴莺见单手挣脱不开,遂将另一只手也伸过来,推他的手腕,掰他的手指,想把自己的右手救出来。

霍霆山低眸看了眼,那两?只白生生的素手具在他掌边,和小白雀似的扑腾得厉害,再看她红唇微张,竟有些喘了。

男人?不由扬起长眉:夫人?平日还需多锻炼才是,不然从房中到?大门口,出一趟门中途歇八百回。

裴莺没好气?:是您走太快了!霍霆山其实?并不觉得他走得快,平常速度罢了,但?见她面有不虞,且说完后扭开头不去看他。

得,不高?兴了。

霍霆山微叹:行,那我走慢些。

不是您走的快慢的问题,是我想自己走。

裴莺再次抽手,还是没抽回来:将军,之前我和您说的话,您都忘了?霍霆山静默一瞬,然后说没忘。

裴莺见状瞪他,既然没忘,将军您就应该规范些自己的举动,我不是您的女?人?,也无意成为您后院的姬妾。

平日该注意些才好,莫让人?误会了。

这番话落下,裴莺感?觉握着她的大掌有一瞬不松反紧,捏得她手骨生疼,但?也仅是一瞬罢了,在那以后,他缓缓松开了手。

既然夫人?不喜被牵着,那就自己走吧。

他的声音很低沉,听着平静,但?其中似有压抑着的情绪。

仿佛是曾经惊涛拍岸的浩瀚黑海重归风平浪静,但?那仅仅是海面上,在其下不可见的海底深处,有更强大的暗流在聚集。

来聚无声,却又?愈发的汹涌澎湃。

裴莺手上一得自由,忙将手缩回衣袖里,又?偷偷揉揉手腕,在心里把身旁人?骂个遍,并没仔细听他话里的情绪,只当他已妥协。

不牵着裴莺后,霍霆山仍走在她身边,脚步和之前相比放慢了许多,直到?这时他才发现她走的是真的慢。

步子小小的。

估计放只元龟在地上都爬得比她快。

也亏得她不用上阵打仗,不然将领喊冲锋陷阵,大伙儿都冲完、把敌人?首级别腰上了,她估计还小半程都没跑到?,一辈子就当个车前卒。

裴莺并不知晓这会儿她在霍霆山心里已经被迫从军,还当一辈子大头兵。

身边人?不如何,但?这后花园是当真好看,且他说的赔礼一事并非迫在眉睫,于是裴莺继续这里瞅瞅,那里看看,是真的不着急。

她的身形在女郎中属于高挑一挂,但?也仅到?霍霆山下巴位置。

男人稍稍侧头就能看见裴莺的颅顶,雾鬓风鬟,发间?点以赤金镶白玉的对钗,美不胜收。

只是这颗小脑袋正小幅度的左右微转,似在观赏这后花园中的奇花异植。

不喜欢手链,喜欢花花草草?霍霆山目光扫过这满院子的花草盆栽,暗自皱眉,完全不觉得有何吸引人?的。

这些花草连盆都造得那般精致,想来一定价值不菲。

花一大笔银子买些不能?吃,不能?用,摔不得,还得精心伺候,最后只能?用来看几眼的花草,弄这花园的人?怕不是脑子被门缝夹了。

好不容易走出后花园,霍霆山总算觉得裴莺的脚步快了些,从元龟爬变成了白兔走,他领着她到?了郡守府的库房。

上次在北川县看的县令私库,裴莺觉得一般般,如今来了长平郡,她看到?了长平郡郡守……不,不应该是郡守,该说是那圆梦真人?的库房。

圆梦真人?占据长平郡长达一年半,这座郡守府他就住了一年半。

库房按座向分?了东、西?、南、北四个,分?门别类,每个库房放的东西?都不一样。

东库房里摆放的东西?都与个人?装扮有关,各种?做衣裳的布料,女?郎首饰,男人?的扳指配饰等?,还有装首饰的金银匣和梳妆打扮的铜镜台。

西?库房放置的是家具类大小摆件,或花瓶,或屏风,或宝壶。

其中又?以黄金,以玉石,以玛瑙镶嵌,再加以铸造、錾刻、累丝等?工艺打造,一件件宝贝精雕细琢,鲜明精致。

北库房中一分?为二,一半是收集文人?喜欢的孤本画卷,另一半则是收纳了各式各样的武器。

当然,以圆梦真人?对黄白之物的喜好,这里的武器也特别精贵。

不是黄金就是各色宝石,恨不得将剑身装点满才好。

霍霆山看了一圈,以他的眼光竟是一件趁手的都挑不出来。

不过不趁手而已,拿出去典当还是非常实?用的。

至于最后一个南库房,相对要杂许多,像是最后不知如何归类的都放到?这里来。

四个库房走遍,裴莺承认这个的东西?确实?比北川县的要上档次许多。

不过,也还是那样。

她已经见过材质最好,又?由最顶尖工匠打造的那批了,更别说博物馆里还有专门的展览灯,那闪亮的灯光一打,十?分?美丽都能?变成十?二分?。

但?是不得不说,打胜仗是真的赚,怪不得以前有些人?会以战养战。

如今圆梦真人?这些宝贝全归他霍霆山了,别说四个库房再加其他宝贝,光是这一个东库房里的东西?就值一大笔银钱。

在裴莺逛库房,观赏珍宝时,霍霆山依旧分?出几分?目光留意她。

美妇人?神色浅浅,眼里没多少起伏的情绪,偶尔有些好奇,会将东西?拿在手上掂量,但?观摩完后她又?放回去了。

仅仅是好奇,并无什喜欢可言。

霍霆山在心里道?了句不识货,这满屋子的黄金宝贝都看不上,尽是喜欢些能?看不中用的花花草草。

绕了一圈后,霍霆山把人?领回东库房,知道?她选不出来,干脆让跟在后面的辛锦搬一些东西?回去。

霍霆山是随意指的,点过一个个货架,辛锦却看得心惊。

这、这般的多?裴莺也觉得太多了,一个架子高?六层,其中又?有四个纵列的内置格,光是一个架子都能?放好多东西?。

将军,太多了,不必如此。

裴莺赶紧打断他,省得他继续瞎指挥。

多吗?霍霆山扫了眼:数个架子罢了。

大库房都有四个,这些只是其中一个库房里的一小部分?罢了。

且这些都是女?郎的首饰和衣裳,不给她还能?给谁?话毕,霍霆山又?往旁边走了两?步,走到?一个呈首饰的架子前,抬手从中拿了一只白玉镯子。

既然夫人?不喜好手链,那就换个镯子吧。

霍霆山握着裴莺的手腕,将一只白玉镯捋进她左手里。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手上忽然多了一只玉镯,裴莺正欲皱眉说不用,那只镯子又?被霍霆山给捋了出来。

这个白的不好看,配不上夫人?。

霍霆山随手将那只白玉镯扔回匣子里。

裴莺:……霍霆山是真觉得那只白玉镯不好看,她肤白,白里透粉,比普通的白皙更多了一份细腻润雅,那只白玉镯单看着不错,但?到?了她手上,却有些沉闷了。

裴莺猜不透霍霆山的心思,反正这人?不再往她这里堆首饰是好的。

才这么想,她又?见他不知晓从哪里翻出一只黄玉镯。

那只黄玉镯色正而骄,柔和如脂,质地看着也细腻非常,是难得一见的珍品。

这次霍霆山先将黄玉镯放在裴莺手腕上,觉得这个适配后,这才拉着她的手要将黄玉圆镯捋进去。

将军,我戴不惯手饰。

裴莺要缩手。

过往那么多年她只有一个婚戒的手饰,后来丈夫不在了,婚戒她后面又?戴了一年,便收了起来。

霍霆山把镯子捋进去:黄玉可辟邪护身,夫人?戴着吧,省得你?整日被死人?吓三魂不见七魄。

我哪有整日被吓得失魂落魄?裴莺眉头低垂,觉得这人?夸张了,最近也就遇到?一次敌袭而已。

镯子戴了进去,霍霆山伸手转了转,发现这黄玉镯尺寸竟刚好,一抹骄黄色如蒸栗,在那截皓腕上莹润明亮,好看极了。

霍霆山满意颔首。

黄玉难得,甚至可遇不可求,也不知那圆梦真人?从何处收刮来这宝贝。

见裴莺也在低眸看,霍霆山似想起什么,从匣子里拿回了那只被他随意扔回去的白玉镯,将之塞到?裴莺手里:这白玉镯夫人?拿回去给你?家丫头,但?那黄玉就莫要给她了,你?自己戴着。

裴莺一言难尽。

他刚刚还说这白玉镯不好看,转头就让她拿回去给灵儿。

如今裴莺在霍霆山面前并不会掩饰自己的情绪,其实?没差多少,他总是很容易从那双澄清的眸子里看出她在想什么。

霍霆山慢悠悠道?:那只白玉镯配不上夫人?,配她却正好。

裴莺听不得这些,怒道?:将军!霍霆山瞅她一眼,见她眼里跳跃着小火团,后面那些话到?底没说出口。

说不得,不然又?要不高?兴了。

裴莺早没了继续在库房里观赏的兴致,当即和霍霆山说她要回去。

霍霆山环顾金碧辉煌的四周,扬起长眉:这满屋子的黄金宝石,夫人?都没喜欢的?不喜欢黄白之物,她就喜欢那些花花草草?裴莺摇头,摇到?一半忽然有些迟疑:我确实?有一物想要,不知将军可否许我用那些黄金宝石换它。

你?想要什么?霍霆山来了兴致。

裴莺正色:我想要一只铁锅。

霍霆山摸着络腮胡子的动作顿住,以为自己听岔了:铁锅?裴莺点头:对,铁锅。

如今产铁量并不高?,铁质器具多用作兵器、农具等?,可以说是奢侈品了。

百姓们家中的厨具普遍都是陶釜,用蒸、煮、炖、烤等?烹饪方式制作食物。

不是说这些不好吃,也有蒸煮出来的美味,但?裴莺却想念各种?小炒菜了。

如果她不提,等?铁锅按正常流程飞入寻常百姓家,还得等?千年。

夫人?要铁锅来做什么?霍霆山问。

裴莺如实?说:炒菜吃。

炒菜。

霍霆山重复着她说的这两?个字,又?问:为何要用铁锅炒菜?铁是何等?精贵,手握兵权的霍霆山是最清楚的。

手里有兵是不够的,还得有兵器。

不然士兵上了战场,没有好兵器那是去送人?头的份儿。

做兵器和农具尚且紧缺,夫人?竟想用铁做一只锅。

裴莺:用铁锅炒菜好吃。

铁锅受热均匀,热传递快,比陶釜要省柴火,做出来的食物也更美味。

夫人?如何得知用铁锅炒菜好吃,你?以前吃过?霍霆山直勾勾地看着她。

裴莺抿了抿唇,最后说:我亡夫他挚友……行了。

霍霆山打断她:夫人?不想说便罢,少又?在此无中生友。

裴莺抿唇笑笑。

这只铁锅到?底能?不能?有,裴莺最后也没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从库房里回来,裴莺让辛锦开始收拾东西?。

司州军大败,兖州军又?早早的被灭了个干净,如今冀州内就只剩下幽州这一支实?力强劲的军队,想来不久之后幽州军的所有部队就会迁入远山郡。

她现在行囊越来越多,早些收拾为妙,免得忙起来一团糟。

才和辛锦说完收拾的事,裴莺听到?外面传来女?儿清脆的声音。

娘亲,我回来啦!今日的孟灵儿很快乐。

应该说只要当日能?去上学,她就会快乐一天。

裴莺见她额上有薄汗,拿帕子给她擦了擦:下学后慢些,跑那么急做什么,当心摔着。

孟灵儿嘿嘿一笑:我想快些回来和娘亲您分?享嘛,今日公孙先生和我讲地龙翻身之事。

裴莺看她满脸娘亲快来问我,笑着接话:如何?地龙翻身,其实?就是地震。

只不过古人?并不知晓地震的原因是板块运动,因此没办法解释,只能?往鬼神之说上面引。

后面的版本就成了:相传地下有条巨龙名曰地龙,只要地龙每次翻身,就会引起大地鸣动,房舍倒塌,甚至山崩地裂。

听裴莺问,孟灵儿忙说:公孙先生说地龙翻身是一种?现象,和鬼神没有关系,就好像时间?久了,沧海会变成桑田,雨有一定几率出现霓虹一样。

裴莺目光含笑:囡囡信这种?说法吗?我信的!孟灵儿毫不犹豫。

她如今赫然是公孙良的忠实?崇拜者……不,应该说凡是给她授过课的,只要令她觉得受益匪浅,都会受到?孟灵儿的崇拜。

孟灵儿又?说:公孙先生还说,地龙翻身并非无预兆,在地龙翻身前很大可能?会出现河水变色,牲畜发狂的现象。

裴莺笑着点头。

小姑娘倒豆子似的说了今日在课堂上的所见所闻,最后一脸认真道?:先前我听说圆梦真人?能?驱使地龙,如今看来他不过是狐假虎威罢了,可怜一些不明真相的百姓被他蒙骗了去。

裴莺眼中笑意更深:囡囡说得对。

这就是为何要读书,读书能?开阔眼界,增长见闻,不再偏听偏信,对人?和事都慢慢会有自己的见解。

后面孟灵儿又?说了不少今日学到?的东西?,恨不得将学的全部知识都分?享给裴莺,带着娘亲和自己一同学习才好。

待她讲完,孟灵儿发现桌上有个锦盒。

好奇心作祟,她下意识伸手,想看看里头装了什么,但?手伸到?一半,忽然想起之前那条红宝石手链,顿时尴尬的僵住。

裴莺见状拿了盒子打开,里面装的是一只白玉镯子:囡囡若喜欢就拿去玩吧,不喜欢的话就放着。

孟灵儿瞅了几眼,觉得这镯子挺好看的,但?是……娘亲,这真的是给我的吗?别又?是那人?给您的,若是这般,我可不敢要。

孟灵儿小声说。

裴莺无奈:是给你?的。

孟灵儿仍有些怀疑。

裴莺无奈只得起身到?梳妆台旁,将那只已经被她摘下的黄玉圆镯拿出来。

孟灵儿看了黄玉镯子,这下是放心了,美滋滋拿了白玉镯在手上把玩。

她记得二婶以前也有一只白玉镯,那是祖母传下来的,二婶以前也总拿来向她娘亲显摆,明里暗里讽刺娘亲不得祖母喜欢,连个值钱的传物都无。

如今看来,二婶那只她宝贝得很的镯子,还不如她现在手上这只成色好呢,更别说是娘亲那只黄玉镯了。

孟灵儿想到?了以前,莫名有点惆怅。

读了书以后,她总觉得过往和现在隔着一层朦胧的纱,以前那种?一天到?晚待在孟宅绣绣花的生活似乎离她很远,可是明明才过去两?个月左右。

孟灵儿的愁绪来的快,去的也快,她和裴莺说起了其他:哦,对了,明日是冯医官给我授课,之前他就和我说过长平郡这周边有块很出名的药田,改日带我去瞧瞧。

娘亲,我们应该没那么快离开长平郡吧?孟灵儿口中的冯医官全名冯玉竹,这位是幽州军的军医,其医术很是精湛。

之前辛锦挨了谭进一脚,落了内伤,后面她喝完了从老杏林那处拿回来的药仍有些不适,最后裴莺请了这位冯医官出手,帮辛锦彻底治好了内伤。

裴莺刚刚才吩咐辛锦收拾行囊,如今听女?儿这般说,忙追问:这药田具体在何处?你?们是当日去,当日回吗?若是当天来回,那还无大碍。

孟灵儿有些迟疑:听冯医官说,那药田好像和长平郡有个三天车程的距离,难得去一趟,估计会再待个一两?天,算下来大概得花个七八日。

裴莺眉心微蹙:七八日啊……娘亲怎么了,该不会是过两?天就要离开长平郡了吧。

孟灵儿瞬间?紧张。

她不想失去这个难得的实?地学习机会。

裴莺:明日我去问问。

这事问谁都没有问霍霆山来得直接,毕竟他说大军何时动身就何时动身。

用过早膳后,裴莺找到?霍霆山问了这事,话落以后,她看见他嘴角微勾,那副表情颇为懒洋洋。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她心里打了个突,有种?不祥预感?。

果然下一刻,裴莺听他说:不巧夫人?,明日就该启程了。

裴莺看着他的眼,怀疑他是故意的。

霍霆山失笑:原定就是明日启程,就算夫人?今早不来寻我,午时我也会将此事告知于你?。

远山郡里还有些冀州军和朝廷之人?,拖太迟再过去不妥。

裴莺垂下眸子:将军,要不您先去远山郡,我想和息女?一同去药田,到?时再改道?直接前往远山郡。

霍霆山淡淡道?:夫人?何至于此。

令媛如今是十?五,并非五岁稚儿。

她总有一日会离开你?自己生活,提前让她独立些没有坏处,再说此行又?不是只有冯玉竹一人?和她同往,还有其他护送的卫兵在,夫人?何须担忧?长平郡周边经过多番清扫,无论是蓝巾还是山匪都已被拔得一干二净,安全得很。

裴莺承认他说的有点道?理,但?又?止不住担忧:可她还未离开过我那般长时间?。

凡事皆有第一回。

就这般决定吧,明日夫人?随我一同去远山郡。

霍霆山最后一锤定音。

裴莺叹了口气?,没再说话。

霍霆山目光往下滑,落在裴莺空空如也的皓腕上,狭长的眸微敛。

得知又?可以去药田后,对比起裴莺的忧虑,第一次自己出远门的孟灵儿显然要兴奋居多。

水苏,把这个给我带上,噢噢,那个也要装起来。

孟灵儿在房中转了好几个圈,待水苏收拾好行囊,她笑着扑到?裴莺怀里,抱着母亲撒娇:娘亲您笑一笑嘛,我就去个七八日而已,很快就回来的,到?时咱们在远山郡见。

裴莺捏捏她的小脸蛋:小学生去春游都没你?兴奋。

娘亲您在说什么?孟灵儿疑惑。

两?队人?马是一起出发的,霍霆山和裴莺这边是大军,孟灵儿和冯玉竹那边是小部队。

裴莺仔细看了番,和孟灵儿同行的约莫有五十?人?,皆是装配有马镫的骑兵。

裴莺心中稍安。

大军启程。

远山郡和长平郡有些距离,裴莺乘马车过去,路上花了三日才到?。

作为冀州的权力核心,远山郡远比冀州任何一个郡县都要繁华。

店肆林立,街上车水马龙,人?群川流不息,吆喝声声声不绝,行人?笑容惬意,仿佛没沾染任何战乱的忧愁。

裴莺不由勾起了嘴角,心情好了不少。

州牧府的大门早已敞开,收到?消息的黄木勇和陈广陵早早在门前迎接。

他们见幽州军来是来了,却没看见霍霆山的身影,反而有一辆被骑兵簇拥的马车尤为显眼。

黄木勇和陈广陵眼中皆有疑惑。

只见那辆挂了幽字牌的马车一路行至州牧府门前方停下,车门打开,从内下来一道?高?大的身影。

正是霍霆山。

黄陈二人?眼露震惊,第一反应是霍霆山身受重伤,不然他一声名赫赫的武将,为何会乘马车?然而定睛看,见这人?面色如常,全须全尾,可见纯粹是他想乘马车罢了。

黄陈二人?欲往马车里瞧,但?霍霆山身形魁梧,完全挡住了后方半开的车门,加之他关门动作快,二人?并未看清,只隐隐察觉里面还有一人?。

霍霆山下来以后,朝着驾车的卫兵挥手,示意他驾车先行入内,而他则上前和黄陈二人?寒暄几句。

客套话说过几句后,黄木勇不住问:霍幽州为何乘马车来?霍霆山睨他一眼:黄将军有空关心这些,还不如着手准备回朝之事,莫让陛下等?久了。

黄木勇僵住。

冀州内的蓝巾贼如今除尽,他这个为诛蓝巾而来的朝廷将军,确实?该回朝廷复命了。

只是他要走是一回事,霍霆山提醒他又?是另一回事。

如今这般,倒像是赶他一样。

然而敢怒不敢言,想起那日他藏在林间?看到?的屠杀,黄木勇只能?扯出一抹僵硬的笑:霍幽州说的是,其实?某本就打算再见霍幽州一面就启程回京,如今人?见着了,某也该准备准备了。

霍霆山笑而不语。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远山郡的州牧府非常大,比长平郡的郡守府还要大数倍,论其精致程度,这边竟有过之而无不及。

裴莺心情复杂,看来这冀州牧之前也是个会享受的。

来远山郡前,她听闻州牧府有冀州军在,但?来了以后,裴莺是一个都没看着,她身边的全是幽州的熟悉面孔。

霍霆山似乎闲下来了,每日都会和她一起用膳,偶尔还会和她一起逛逛后花园。

彼此相安无事,他未再有逾越之举。

今日和午膳,裴莺依旧和霍霆山一起用,两?张案几摆得很近,午膳丰盛。

一般而言,虽是分?案而食,但?为表尊重和礼待,彼此的菜色都是一样的。

若有旁人?在此,能?发现两?张案几的菜色略有不同,右侧案几摆了腊羊,左侧案几本该摆腊羊的位置,被换成了一道?鱼羹汤。

裴莺拿起勺子正欲舀些羹汤,却不知为何心头陡然一慌,一股强烈的、难以言说的恐惧感?几乎要将她吞没。

裴莺手不住一抖,那玉勺啪嗒的摔落在案几上,竟是断成两?截。

裴莺紧紧盯着那断玉,心头更是沉闷,方才那种?感?觉她昨夜其实?也有过,只是未有如今这般强烈。

夫人?在想什么,连用膳都走神。

霍霆山看向裴莺,见她脸色微白。

正欲说其他,此时外面有士兵急匆匆入内:报——!长平郡出现地龙翻身,数座村庄遇袭严重,数百房屋被毁,百姓伤亡预计不下千人?。

裴莺眼瞳收紧,她猛地起身,却一阵头晕目眩,眼前直发黑,正要栽倒,这时一条铁臂圈上她的腰,硬是将她揽起来。

地龙何时翻的身?霍霆山从后面半拥着裴莺问。

卫兵一直垂着头:昨夜子时。

裴莺脸上最后一点血色褪去。

子时,正是夜深人?静之时,这时百姓都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