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灵儿来训练场监督有几日了?, 起初第一天?还?好,但后面几日,她快要被烦死了?。
太守的幺儿石成?垒也不知晓哪根筋不对劲, 一个?劲儿往她跟前凑,还?满口胡言。
打他?训他?, 他?竟还?笑?得出来,孟灵儿从未见过如此无赖难缠之人, 对方逐日肆无忌惮,长?兄不知为何没插手?, 不似那日般直接把人打成?蜷缩的虾仁。
孟灵儿并非没有听过表白,当初在冀州的远山郡, 华家的那小郎君会作诗, 借诗隐喻,向她诉说爱慕。
还?有……一道颀长?的身影在脑中掠过, 孟灵儿的思绪不住飘远。
不是说过几日就会回?么?, 怎的一直未归,难不成?途中遇到?难办的事儿了??小娘子,你看这个?。
面前的光忽然被遮了?一块,孟灵儿回?神, 便见半个?时辰前才?被她揍过的人又到?她跟前了?。
日日在训练场里打滚, 石成?垒那身白衣变得灰扑扑的,他?天?生肤白,兼之遗传了?太守夫人短而圆的眼睛, 瞧着和生了?双狗狗眼似的, 笑?起来有些无辜的味道。
小姑娘瞥了?眼他?手?里新编的蝉, 这草蝉编得胖乎乎的,虎头虎脑, 有些可爱,但由于出自石成?垒之手?,孟灵儿很嫌弃:作甚?石成?垒丝毫没有被嫌弃的自觉:小娘子,你瞧这只蝉像不像我?孟灵儿:……挺像,和你一样烦人。
训练场是新开辟的,角落还?有些未除干净的野花野草。
石成?垒乐颠颠的笑?了?,他?只听前半句,然后将蝉放在一朵花旁边,如今就是我在你身旁,小娘子像花儿一样俊俏。
正值秋季,万物枯萎,挨着草蝉的花儿蔫哒哒的。
孟灵儿:……小姑娘一言不发将地上的蝉捡起来,在石成?垒发亮的眼神中,一把将蝉砸他?脸上,既然你这般闲,那就再去跑五圈。
*不远处。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一群小郎君趁着宝贵的休息时间凑在一块儿,一个?个?探长?脑袋往石成?垒那边看,看见他?被砸了?蝉,意外又不意外的乐了?。
最近是第几回?来着,二十九还?是三十回??@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好像是三十吧,反正只多不少。
啧啧,成?垒这是还?没死心呢。
何止没死心,我看他?是越挫越勇。
说起来咱们和他?认识有个?大几年,还?是首回?看他?对一件事这般执着。
能一样吗?成?垒自个?都说了?,初见第一眼宛若窥见神女下凡,惊为天?人,心中大震不已。
他?白天?念着,晚上也念着,我和他?睡一个?屋,昨儿还?听他?说梦话。
说什么?梦话了??好像是梦到?和孟小娘子成?亲,成?垒还?对霍幽州说会照顾好他?的女儿,请他?放心,还?有说什么?以往不懂事,抢了?他?的画舫,求他?大人不计小人过。
哈哈哈哈哈,离谱至极。
风水轮流转哟,过往都是小娘子追着他?跑,何曾见过今日这番光景?那能比吗?这些个?舞姬生父不详,而那位的父亲,你爹见了?他?也得笑?着见礼,再说上一箩筐的好话。
笑?死,说得好像你爹不是一样。
不过你这话莫要被成?垒听见,他?如今如痴如醉,可听不得任何闲言碎语。
不过哈哈嘲笑?过一阵后,纷纷陷入沉默。
他?们这群人中,父辈官职最高的是石成?垒他?爹,故而平日他?们都是以石成?垒为中心,这番被抓入州牧府后中也是。
起初他?们还?暗搓搓的商量着想复仇,虽说后面被训没了?心气?,提不起报复的心思,但聚在一起时说些同仇敌忾的话还?是有的。
然而自从石成?垒跟中了?蛊似后,他?们的小团体仿佛失去了?头目。
擒贼先擒王,现在那个?王被拿下了?,变成?犬儿一样跟在对方身后,让他?们好笑?的同时又倍感无奈。
那边,被草蝉砸了?脸的石成?垒习以为常,你别生气?,那我五圈我待会儿一起跑,现在先欠着。
小娘子,你觉得洛阳如何?根本不需要孟灵儿回?答,石成?垒满目期待:洛阳繁华似锦,是中原有名的风水宝地,适宜居住,小娘子以后……没有以后了?,被烦得额上青筋鼓起的孟灵儿,解下腰间的细长?的藤条,对着身旁人抽过去。
石成?垒被抽得吱哇乱叫,但人仍围着孟灵儿转圈圈,就是不跑远:小娘子,我打听到?你尚未婚配,你看我如何?孟灵儿冷着脸道:不如何。
石成?垒仿佛没听见,径自道:我家中行七,除了我的其他兄弟姐妹皆已婚配,我父亲乃洛阳太守,阖家人的祖籍都是洛阳,家中不缺银钱,少有薄产。
你若嫁给我,我定让我父亲心悦诚服的为大将军办事,大将军让往东,绝不往西……石成?垒不假思索的将自己的父亲卖了个?底朝天?。
时下成?婚皆听从父母之命,孟灵儿还?是头一回?遇到?这种自我推销的。
心悦诚服的为大将军办事?呵,他?们敢不听令试试,父亲有一百个?法子收拾他?们。
滚一边去,少在我面前晃悠。
小姑娘怒而抽藤条。
陈渊来到?训练场时,看到?有一人在那道娇小的身影面前起舞。
定睛瞧,原来不是起舞,是被藤条抽得到?处乱跳。
那少年约莫十六七岁,着一袭灰白长?袍,广袖以交叉编织的两股细绳绑起,露出两条白皙的胳膊。
少年郎的眼睛亮晶晶的,宛若天?上的星子,他?全神贯注地看着面前人,眼里的喜爱和热切不加掩饰,哪怕被藤条抽了?,嘴角依旧高高翘起。
陈渊的目光稍稍偏移,他?看到?霍明霁在训练场的另一角。
对于在妹妹面前闹腾的小郎君,青年竟放任不管,似觉得他?不构成?什么?威胁。
陈渊敛眸。
陈使?君?!孟灵儿最初以为自己看错了?,但很快发现没错。
他?回?来了?。
石成?垒站在孟灵儿面前,他?是最直观感受到?她变化的。
方才?她还?一脸不耐烦,身上飘着冷意,如今是冰雪消融,拨云见日。
石成?垒一愣,迅速侧头看去,便见训练场门口站了?一道修长?的身影。
那是个?成?年男人,他?墨发高束,着黑棕二色的骑马装,悬着刀的鞶带紧贴着他?的腰,勾勒出遒劲有力的弧度。
第一眼看到?陈渊,石成?垒心中不由警铃大作。
但还?不等他?想明白此乃何人时,对方提步过来,而他?面前的小娘子也走过去。
陈使?君,你何时回?来的?孟灵儿惊讶问道。
方到?。
陈渊说。
就这二字,让小姑娘翘了?下嘴角。
我去和大公子打声招呼。
陈渊低声道,孟灵儿跟在他?身后一并过去。
霍明霁是知晓陈渊后来另接了?任务,如今见他?竟归了?,诧异挑了?眉。
大公子,任务一切顺利。
陈渊来到?他?面前先做了?简短的汇报。
霍明霁颔首,又听陈渊下一句说:大公子可知晓这些个?小郎君会在府中留到?何时?霍明霁笑?着摇头:不知,此事父亲自有计划。
陈渊沉思片刻,一针见血地问:大将军是否点名要小娘子在此监督?旁边的孟灵儿也看着长?兄。
霍明霁转了?转手?中的扳指,此话倒也无错,如今先生们都在沉猿道,妹妹近来闲暇,故而父亲让其与我一同监督。
小娘子已算不上闲暇,我如今手?上事务已全部完成?,可以重新给她授课。
陈渊平静道。
孟灵儿在旁边点头。
霍明霁和陈渊对视,谁也没说话,但气?氛慢慢冷凝下来。
你给小娘子授课?授什么?课?略微僵持的气?氛骤然被打破,三人同时往那边看,原是石成?垒凑了?过来。
其实石成?垒还?挺怕霍明霁的,最初就是这位训的他?们,下手?又黑又狠。
但听到?那个?男人想调走小娘子,当下到?底克服了?恐惧凑过来。
如今顶着一道道目光,他?无辜眨了?下狗狗眼,我就问问……霍明霁居然回?答他?了?,小娘子要习体术,她的授课先生正是这位陈使?君。
石成?垒眼睛瞪圆,他?的脑子转得前所?未有的快:体术啊,要不干脆在此地授课吧,这里场地大,且授课乃其一,监督我们可为其二,一石二鸟!孟灵儿皱眉:关你何事?霍明霁笑?道,依我看并非不可,陈使?君觉得呢?陈渊看着石成?垒,眯了?下眼睛:可。
*在郊外待在一日,收工时霍霆山先来寻人,接了?裴莺后,夫妻俩再一同归家。
等百艘船只造出来,是不是就该离开洛阳了??裴莺靠在霍霆山肩膀处,累成?一团。
霍霆山:嗯,船好了?就走。
以如今的造船进度,最多还?在洛阳待半个?月。
裴莺迟疑道:半个?月啊,也不知晓半个?月够不够将玻璃制出来。
若是不够,霍霆山要不你先行过去,我再……不可。
他?把话截断:夫人与我同行。
裴莺拧起细眉:没做完便离开,岂不是半途而废?这样不好。
玻璃乃矜贵物件,非战时所?需,暂且放一放无妨。
他?有理有据。
裴莺:可是我跟过去也无济于事,还?不如留在洛阳。
谁说无济于事,夫人助我甚多。
霍霆山沉声道:无需多说,此事就这般决定。
裴莺听他?语气?,便知道这人骨子里的霸道又冒出来了?。
看来是暂时没得聊。
裴莺说起其他?:近来忙碌,也不知晓囡囡那边如何,晚些回?去问问。
她不知晓,但霍霆山倒是听长?子特地汇报过,太守那个?幺儿似乎心悦小丫头,这几日在小丫头面前来来回?回?彰显存在感。
哎?裴莺直起身,后来如何?霍霆山笑?道:后来就被小丫头打了?。
裴莺:……女儿习武已有一年多,那手?劲她是多少清楚的,打起人来估计一个?揍一个?鼻青脸肿。
裴莺意外又不意外:看来没戏,再过些时日陈渊该回?了?。
对了?,待他?回?来后,让冯医官给他?瞧瞧。
瞧什么??霍霆山扬眉。
裴莺理所?当然地说:体检啊,就算不谈囡囡之事,换个?角度想,你麾下的武将征战沙场多年、为你鞍前马后,你这个?当将军的不能光赏赐官职和金银,还?需多给些人文关怀,如此部下才?会对你更加死心塌地。
许多大企业不光薪酬开得高,其他?福利也不少,体检只是最基本的一样。
霍霆山若有所?思,许久后男人低低笑?了?声,裴夫子学?问高深,此番话让我受益良多矣。
裴莺睨了?他?一眼,我可教不来你这种刺头学?生。
两人回?到?府中后,得到?了?一个?消息。
陈渊回?来了?。
这老小倒是回?来得早。
霍霆山又问:卸完货后,他?往何处去了??训练场。
过大江说。
就当过大江以为要传唤陈渊时,却听男人只是嗯了?声,而后与主母一同去正厅了?。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晚膳时分,一家人再次围桌而坐。
今日裴莺明显感觉到?女儿比前几日要高兴不少,于是开口问她,今日发生了?何事,让囡囡你这般高兴?霍霆山忽然补了?一句,该不会只因着陈渊那老小子回?来了?吧。
裴莺:……孟灵儿脸颊迅速涨红。
裴莺在桌下踩了?身旁人一脚,让他?收敛点,小姑娘面皮薄,哪能直接挑明来说。
长?辈问话,不能不答。
孟灵儿小声道:不完全是,也有因着一些烦人的家伙得了?教训的缘故。
一想到?那太守幺儿被陈使?君训得吱哇乱爬,最后竟还?哭了?,她就觉得挺开心的。
裴莺看女儿的表情,是彻底知晓霍霆山之前那主意行不通了?,更罔论?如今陈渊已归。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罢了?。
囡囡,待用完夕食后,你去寻陈渊,让他?去一趟冯医官那处体检。
裴莺说。
这话一出,不仅孟灵儿支陵起来,连一旁的霍明霁也看了?过来。
两人都知晓,这是一个?隐晦的信号。
母亲这是同意了?。
裴莺仿佛没注意到?两人的目光,继续说:我和你们父亲商量过,武将平日劳损甚多,不能光觉得平日无病痛、或无受伤就疏忽身体,有些暗疾是得堆积到?一定程度才?会表现出来。
每隔半年,麾下的武将需到?医官那处号脉体检。
陈渊比女儿大十岁,又在沙场上打滚多年,以前孤家寡人多有不注意,说不准藏了?暗伤。
这事不能拖,早治早好。
虽说裴莺说着和你们父亲商量过,但霍明霁很清楚,这必定是母亲提出来的。
父亲做不到?这般细致,或许该说,这世间绝大部分的上位者都难如此感同身受。
母亲大义。
霍明霁叹道。
裴莺提醒说:再过大概半个?月,待船只造好,就得离开洛阳了?,你们自行算着时间收拾行囊。
霍霆山淡淡道:明霁不去,他?暂且留守洛阳。
裴莺稍愣。
霍明霁垂了?一下眸,又很快抬起,司州新得,确实需人看守,我在洛阳静候父亲母亲凯旋。
裴莺看向霍霆山:待将兖州拿下,会再回?洛阳吧?霍霆山应了?声,洛阳东临兖州,西靠雍州,此为接点,后面如无意外会再回?来。
霍明霁想起一件事,父亲、母亲,之前种下的棉花如今多半已成?熟,待整装完毕,立马快马送至前线。
保暖性极佳的棉花,之前一直都是霍明霁的重点关注对象。
秋季是丰收的季节,他?记得母亲讲过,棉花亦会在秋天?成?熟,进入吐絮期。
如今正值秋季,想来幽州那边已开始采集棉花了?,待采集完成?送到?南边,刚好是冬季,也正正好是开战之时。
裴莺都快忘了?棉花了?,嗳,那挺好的,说不定赶得上。
*膳罢。
孟灵儿没有回?自己的院子,而是往陈渊院子去。
陈渊的院子没有女婢,也没有卫兵守院,只有一个?小厮。
她过来的时候,陈渊同样刚吃完饭。
小娘子?看到?她,陈渊有些惊讶。
越往冬日,越是昼短夜长?,如今已日落,天?际只余一层薄薄的淡光,屋里点点烛光映出来,将站在门口的陈渊的影子一直拉到?孟灵儿的脚边。
孟灵儿低声说:母亲让我来喊你去冯医官那处做个?体检。
没有问为何,陈渊颔首,小娘子稍等片刻,我回?屋拿些东西。
并没有很久,陈渊去去就回?了?,回?来时手?里多了?个?小巧的锦盒,那盒子比他?的巴掌还?小一些。
他?将锦盒递到?小姑娘面前,轻声道:我听闻出远门后再与故友重逢,要捎带手?信。
此番匆忙,且白日行程颇多,只捎带回?此物,还?望小娘子莫嫌弃。
孟灵儿接过,没有立马打开,而是抬眸看他?,故友?你何时拿我当故友看待的,我不是你的学?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