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说午时接夫人入关, 如今未到未初,我不?曾失约。
霍霆山强调了下时间,他?是踩着午时的尾巴回来的。
裴莺别开眼, 不?是此事。
霍霆山向后退了一步,问守在营帐旁的辛锦夫人饭否, 得到否定的回复后,男人了然, 嘴角弧度深了些?,下回我若出征, 夫人不?必等我用膳。
裴莺:……霍霆山自然未用膳,他?亲手割下李啸天?的首级后, 便将战场交给了小?儿?子, 自己乘乌夜快马先行回来。
午膳很快端上,昨夜幽州军大破沉猿道, 军中振奋不?已, 霍霆山命火头军加餐,如今端上来的午膳很是丰盛。
天?上飞的,地上走的,水里?游的尽有。
霍霆山挥退欲上前伺候的辛锦, 亲自拿起碗给裴莺盛了一碗鸽子汤, 一鸽胜九雉,这汤不?错,夫人多喝些?。
热腾腾的鸽子汤放了红枣枸杞和生姜, 喝起来带着一丝清甜。
裴莺端着碗慢慢饮了一口, 汤是好汤, 算是近些?日子难得的正经汤水。
作为南方人,天?知道裴莺以前隔三差五就喝汤, 但来到这里?后,她许多习惯不?得不?改变,比如沐浴、也比如饮食。
倘若在一天?之前用了这小?锅鸽子汤,她一定心情大好。
然而如今她的心头火烧得不?是一般的旺,远非几碗汤能浇灭。
私底下两人用餐都?未再分?案而食了,同?坐一案,彼此共餐。
霍霆山坐在裴莺对面,抬眼便见?眼前人一张芙蓉玉面还是冰冰冷冷的,男人笑了下,夫人再气就得和江豚为伍了,但家中无?养鱼之处,还望夫人息怒。
裴莺深吸了一口气,想忍,但没忍住,霍霆山,都?怪你!什么?霍霆山感觉颇为新鲜,他?还是头一回未知前因后果,就接了一盘脏水。
不?过事到如今,他?也隐隐知晓裴莺并非因他?晚归而不?虞,大楚处死囚犯之前,都?会一一告知他?所犯何事,因何而获罪,夫人这般判案是否对审判者过于不?公?裴莺:我问你,陈渊是否你手下的兵卒?霍霆山眉心一跳:是。
裴莺轻哼了声,再问,你之前是否传授过陈渊追求女?郎的经验之道?霍霆山:……得了,原来是陈渊连累他?如此。
只是沉默几个瞬息,霍霆山毫不?犹豫开始祸水东引,是否陈渊那厮做了什么冒犯小?丫头,我去命人将他?抓回来。
话毕,霍霆山放下竹箸起身欲走。
不?是,你坐下。
裴莺伸手过去时堪堪抓住他?一片衣角,霍霆山,你别跑。
夫人此话不?妥,我又非罪魁祸首,作甚要跑?他?不?承认自己开溜行为。
裴莺收回手,目光淡淡瞥过他?,你非罪魁祸首?依我看祸首就是你。
若非是你,囡囡和陈渊又怎会相识?霍霆山:……这事无?从辩驳,他?也不?想辩驳。
她合该要遇上他?的,然后成为他?的女?人。
霍霆山重新坐下,开始出主意:陈家是我霍家的附属族,陈渊也算听我话,我改日给他?择一门?亲事,让他?速速成亲。
小?丫头不?能动,那就动另一个。
裴莺却听得心惊肉跳,霍霆山,你别乱来。
此法过于激进,适得其反的几率太大了。
古时有祝梁的故事,西方有罗密欧与朱丽叶,无?一不?是包办婚姻的悲哀。
霍霆山想另一个办法,我让陈渊自己和小?丫头说,他?已有意中人如何?裴莺细眉渐渐拧起,你觉得陈渊会开这个口吗?虽说和陈渊接触得不?多,但她觉得这位话不?多的陈校尉应该是个有己见?的,并不?会轻易更改他?已确认想要坚守之事。
这话倒是问住了霍霆山,显然他?也清楚他?这个下属是什么性格。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霍霆山无?奈道:夫人,你说这事待如何?裴莺的火气又上来了些?:你自己惹出来的事,如今倒问我如何?霍霆山嘴角抽了抽。
这事能算他?惹出来的吗?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他?何其无?辜。
但对上裴莺带着小?火星的眼,霍霆山停顿两瞬,执起竹箸从汤锅里?给她夹了一只鸽子腿,鸽子汤降火,鸽子腿亦不?差。
夫人莫恼,你且将事情细细与我道来,我们一起琢磨。
裴莺火气小?了些?,起码霍霆山目前没有拱火的迹象,他?也觉得这门?亲事不合适。
她并没有说得很仔细,只说昨夜女?儿?睡不?着,出营帐遇到陈渊。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霍霆山听闻后沉吟片刻,夫人,此事不?太好办。
这俩人现在还未挑明关系,尤其是小?丫头似乎还处于朦朦胧胧时期。
霍霆山以前没女?儿?,哪怕有,他估计也是当甩手掌柜,任其自由发展,最后到年纪了给她挑一门?他?自认为好的亲事,可不会管她喜欢谁、不喜欢谁。
你爹让你嫁,你敢不?嫁?但是现在不?行,得捧在手心里?,动不?得一根汗毛不?说,还得兼顾小?姑娘的情绪,不然他枕边那个首先不?干。
裴莺睨了他?一眼,没说话。
她当然也知晓不?好办。
一方面是女?儿?才?十七,没必要如此早就定终生。
说句狂妄的话,若是霍霆山最后能成事,这天?底下的好男儿?还不?是任她囡囡挑选。
但另一方面,裴莺自觉和这个封建时代的家长不?一样。
她来自两千年以后的社会主义国家,本人很厌恶过于强权的母女?关系。
子女?不?是父母的附属品,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
也有那么一瞬,她曾想过干脆和女?儿?挑明了说:陈渊整整大你十岁,你俩不?适合。
这种转瞬即逝的念头令她惶恐不?已,恐惧自己在这个时代待久了,被这个时代无?声无?息的同?化,也变成了一言堂家长。
霍霆山又给裴莺夹了一筷子肉:陈渊双亲早几年病逝,在病逝前好似有为其定亲的打算,但后因事发突然,订婚未果。
婚姻大事皆为父母之命,不?若干脆寻一女?郎来,让她自称陈父陈母为儿?子相看的未来儿?媳。
此法万无?一失,夫人觉得如何?此事不?道德,但他?干的不?道德的事多了去了。
女?儿?和下属孰轻孰重,他?自然能分?清。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当然,给陈渊挑的那个女?郎,家世和品性自然得挑好的,也不?能太亏待自己手底下的人。
裴莺拧着细眉没说话,霍霆山见?状轻啧了声:行了,夫人别思虑太多,等你想明白了,军中的豕都?生了几窝崽了,此事交给我来办。
裴莺忍不?住道:军中那些?豕劁过,如何能生崽?霍霆山心闲气定,那不?就是了。
裴莺:......用完午膳后,剩下的三万步卒得令拔营,随霍霆山一同?进关。
沉猿道是个险关,坐落于山峡之间的上端,裴莺乘马车进关时不?住感叹此地险要。
关后有小?城镇,马蹄踏在厚重的青石板上,彼此聚合形成了如同?闷雷般的隆隆声,旗纛迎风招展,巨大的幽之一字仿佛变成了虎兽活了过来。
裴莺乘在马车里?,本以为这一支威压强劲的军队入城会令城中百姓避如蛇蝎。
然而让她意外,布衣们并没有关门?阖窗,有不?少?反而站在街道旁围观。
这就是幽州军啊,好生气派。
我听我冀州的远方表亲说如今北边三州都?推行了新田策,现在霍幽州进军咱们荆州,不?晓得荆州是否会跟上北三州的步伐。
多半会吧,邸报已从荆州版替代为幽州版的了,后面的还会远吗?此事难说,荆州何其大啊,咱们沉猿道只是冰山一角,想要拿下荆州,须得打败那位……说话的布衣指了指天?上,但后面他?的指节弯了弯。
丛六奇不?是正统,半路出家的皇帝根基尚浅,无?什威望可言。
裴莺放下帏帘,若有所思。
这里?可是荆州,没想到霍霆山在此地也有如此高的人气。
马车行至假节府,直接入主院。
霍霆山是午时回来的,但霍知章他?们则要晚许多,直到夜深了、月上往侧斜才?入关来到假节府。
霍霆山还未安寝,他?在书?房里?。
霍知章一入府便来禀报,连装束都?未换,穿着沾了血的铠甲直接去书?房:父亲……站那儿?,一身血腥味莫挨过来。
霍霆山定住欲要上前的儿?子。
霍知章委委屈屈地缩回脚。
从战场上下来哪能没血腥味,父亲以往也不?是这般讲究挑剔之人。
霍霆山懒得照顾儿?子的小?情绪:俘虏司州兵几何?谈起要事,霍知章正色道:那五万兵卒杀了三万,降了两万。
李啸天?此行南下讨荆,本是带了十万兵卒的,后这批主力?一分?为二,五万缀在幽州军后,另外五万东行朝着豫州军去,鬼鬼祟祟,也不?知晓想做什么坏事。
李啸天?已死,司州不?可一日无?主。
司州官授等物你搜出来否?霍霆山问。
霍知章回答说搜出来了。
霍霆山:行,既然如此,你和秦洋……说到这里?,霍霆山顿了顿,仅是瞬息间就改了口,你和陈渊领三万骑兵、三万步卒直奔洛阳,从南至北这一路的关卡都?给我占了。
父亲,此行派陈渊去怕是有些?不?妥。
霍知章小?声道。
霍霆山目光骤道锐利,但下一刻却听儿?子说,陈渊为我挡了一刀,伤了左臂,伤势不?轻,长途跋涉奔波怕是不?利于养伤。
霍霆山没想到是这缘故。
在沙场上打滚的,有伤很寻常,他?自己也是一身的疤痕。
其实只要不?伤及要害、不?至于往后无?法提刀,通通不?是大事。
就是这伤来得不?是时候。
霍霆山按了按眉心,让秦洋与你同?往吧,秦洋圆滑,让他?去处理洛阳那些?豪强也恰当。
霍知章忽然领悟到了点旁的,父亲,陈渊此人和圆滑挂不?上钩,方才?您想派他?去?霍霆山轻呵了声,是否你爹我做什么都?需要向你解释?霍知章:……不?是。
说起洛阳,霍知章还有其他?想说的,父亲,待洛阳安顿妥当,儿?子想回来。
洛阳虽好,但他?更想在前线冲锋陷阵。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霍霆山淡淡道:不?急,白糖再过些?时日就南下送去售卖了,如今长安不?稳,我欲将洛阳打造成一个全新的裴氏商行,此番让白糖先到洛阳,再分?出一小?批送去长安做引子。
盛京阁享有盛名,云集了一众权贵的心头好。
当初借这个平台是迫不?得已,谁让他?们在长安没有自己有影响力?的商铺?如今裴氏商号的名声打响,又兼之司州洛阳已是囊中物,那何必再借盛京阁的平台?毕竟人家可不?是白白帮你推销,其中的抽成颇高。
霍知章也想到了白花花的银钱,肥水不?流外人田,他?心甘情愿去洛阳了。
*第二日早膳时分?,听闻霍霆山提了一句的裴莺惊讶道:他?伤到左臂了?伤势如何,严重否?霍霆山用了儿?子的说辞,据说伤势不?轻。
裴莺担忧道,我待会儿?去看看。
看什么?霍霆山扬眉。
裴莺理所当然道,自然是去看看陈校尉啊,他?帮知章挡了一刀,我于情于理合该去探望。
抛头颅洒热血,上了战场本该如何。
霍霆山自有一套奖赏公式,不?过这一战以后,确实该提一提位置。
不?止是陈渊,旁的武将也是。
如今他?的地盘越来越大,别州的一些?要职官员可将之踢出去,换成自己的人。
他?下面的人得往上走一走了。
虽然霍霆山说不?必探望,但早膳后裴莺还是去走了一趟。
陈渊衣服穿得很板正,若非他?面色苍白,屋中也弥漫着一股药味,裴莺还真?看不?出他?负了伤。
似乎鲜少?被女?郎关心,且还是上峰的夫人,陈渊肉眼可见?的拘谨,裴莺问一句他?答一句,再问就是不?碍事。
裴莺叹了口气,眼里?有微不?可见?的遗憾。
都?挺好的,就是年纪大。
陈渊僵住。
升职的事已板上钉钉,没什不?可透露的,于是裴莺说:你好生歇息,等伤你就是中护军了。
从校尉一下子晋升到中护军,赫然是跳级。
原先陈氏一族为霍家附属族,霍霆山为了磨练人,特地压了压陈渊的军阶,如今撤掉压制,凭他?过往的军功,确能进阶至中护军。
陈渊扯了扯嘴角,谢过主母告知。
裴莺留下一众补品后离开了。
*几日时间眨眼就过,这日夫妻俩和女?儿?吃午膳时,霍霆山像是无?意间提起一件事,听闻陈渊双亲过世前给他?定了一门?亲事,如今那女?郎好像寻上门?来。
台已经搭好了,裴莺只能上阵:陈渊今年二十有七,若是寻常,他?早已是父亲了。
孟灵儿?夹菜的动作逐渐慢下来。
大将军,属下有要事禀报。
堂外这时有人说话。
裴莺眼里?划过一缕诧异。
难不?成真?不?能在背后说人坏话,这说曹操,曹操就到。
霍霆山:进。
这个时间来报,你最好是真?有要事。
陈渊面色凝重,拱手作揖:大将军,有一陌生女?郎自称曾在双亲安排下与我定亲,也拿出了些?信物。
然而有一信物颇为古怪,我确认其是伪造而成。
有云绣楼之事在前,大将军,我建议彻查此人。
裴莺缓缓扭头看向霍霆山,神情一言难尽。
此法万无?一失?亏他?好意思说出口。
霍霆山:……霍霆山看着下首之人,他?和陈渊四目相对,第一回觉得这个平日和木头似的下属,里?头可能是黑芯的。
挑这个时间点来,他?故意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