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远镜的?两枚镜片靠近眼部的?叫目镜, 靠外?的?叫物镜,但并非只是?简单将两枚镜片前后放置就行,还要考虑焦距和?棱镜。
现代的?许多望远镜皆有?棱镜, 其作用是?将上下左右都反的?像,转变为正像, 说白了就是?让成像看?起来顺眼。
然而这里有?个问题,水晶到底不如玻璃那样清透纯净, 若再加上棱镜,经过多重反射或折射, 成像会变得不清晰。
裴莺最初捣鼓过棱镜,最后为了清晰度不得不退让。
没办法了, 成像倒着就倒着吧。
若真能实现千里眼, 估计从未见过正像望远镜的?古人相当乐意接受倒像。
至于棱镜的?安装,等玻璃真正炼制出来后再说吧, 大?不了到时再重新?制一台新?的?望远镜。
镜片完工后, 后面是?不断调试的?过程。
而光是?调试,裴莺就用了一个下午。
待好不容易确定了焦距,连忙记录下来,再详细记录下镜片的?厚度和?形状, 以便后续复刻。
持续忙碌中。
*另一边, 霍霆山领陈渊率一支黑甲骑来到了约定地点。
这会面地在豫州军和?雍州军之间,特地清理出一片地方,架起了数顶巨大?的?营帐。
马蹄声从远及近, 如闷雷般隆隆作响。
马镫和?高桥马鞍, 外?加上等的?缰绳和?辔头?, 马匹装配极好,而骑着骏马的?士卒皆是?高大?健壮, 他们?身披黑甲,日光落在他们?冰冷的?黑甲上,折射出冰冷锐利的?光。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比起万人大?军,黑甲骑只有?两千人。
但他们?一到,周围的?气氛顿时如弓弦般绷紧。
霍霆山勒停马匹,翻身下马。
方才守营的?卫兵远远瞧见幽州军来,早去通传,因此霍霆山下马没多久,有?人前来。
人未至笑声先行,那人笑声爽朗:北平匈奴,南诛蓝巾,霍幽州盛名?如雷贯耳,哪怕我在长安也时常有?听闻。
今日总算见着人了,霍公好生威武不凡,幸会幸会。
来人并未自报家门,但听他说来自长安,霍霆山便知晓这一定是?长安那位朱炎武朱将军了。
霍霆山正欲开口?,这时站在他身后的?陈渊忽然轻咳了声。
男人动作稍顿,随即抬手抵唇也轻咳,再开口?时寻常气势敛了五分,朱将军,幸会。
纪羡白的?人,他能忍着不杀已是?不错,寒暄也特别敷衍。
朱炎武今年刚而立,倒是?能忍的?,仿佛没察觉霍霆山的?不待见,依旧笑眯眯的?。
雷豫州雷成双后面来到。
各州的?州牧有?不少早年都在长安任职过,但也并非全部如此。
如霍霆山,也如雷成双,他们?都是?从父辈手中接过州牧印绶。
两人此前未见过。
雷成双和?石连虎、李啸天?不同,前者并非武将出身,体型更似文人的?瘦削。
霍霆山走过来时,雷成双眉心跳了跳,他不动声色的?迅速看?了眼旁边的?卫兵,见卫兵严阵以待,心里才微松了一口?气。
这位霍幽州是?北边的?虎将,凶悍蛮夷皆是?他手下败将,对方放倒他估计是?两拳头?之事。
不过寒暄过后,雷成双发现了旁的?,对方面容苍白,中气不足,瞧着是?有?恙,霍幽州身体不适?霍霆山早有?说词:前些时日染了风寒,不是?什么大?事。
然后再转移话题问李啸天?,怎的?不见李司州?雷成双解释道:说来也巧,李司州昨日起了高热,如今卧病在床,因此未能前来,不过他派了副手至。
此番副手在侧旁听,亦能代表司州,问题不大?。
霍霆山又掩唇咳了两声,如此甚好。
*幽州军营。
今日一整个白日,裴莺和?沙英都待在孟灵儿的?帐中。
本来小姑娘的?营帐干干净净的?,后面又是?打磨又是?抛光,小案几那一块沾满尘灰,不过孟灵儿丝毫不在意。
她席地而坐,手肘支在大?腿上,双手托腮,饶有?兴趣看?着沙英和?母亲一起哼哧哼哧地干活。
就这两个位置吧。
裴莺比划了下。
沙英颔首,拿出早就做好的?两块榫卯。
说起这榫卯,裴莺初见时还感兴得紧。
都说民以食为天?,连铁锅都不多有?的?时代,可见铁器之矜贵。
钉子这类需要耗铁的?,自然是?能不用就不用。
因此榫卯诞生了。
榫卯只依靠木头?的?凹凸结合,便可将两件分开的?木件牢牢嵌合,省了制钉的?铁料。
不过榫卯嵌合过程也有?个不能说是缺点、但对于如今的镜筒组装确实不太便利的?环节。
为了组装,敲打是必不可少的。
水晶硬却很脆,若是?力?道太大?了镜片肯定会震碎,但力?道小了,榫和?卯就不能结合在一起。
金乌西坠,白日的?天?光逐渐暗淡,在这颇为凉快的春日傍晚,沙英为了组装最后的?镜筒,竟紧张得硬是出了一身汗。
小锤子轻敲,每一下都万分谨慎。
中途辛锦来报,夫人,大?将军归。
他应该用过夕食了吧?裴莺问。
如今是?晚膳时间,各州代表聚首,她猜测多半有?宴。
辛锦果然颔首。
裴莺再次拉出女儿当幌子:那你和他说,我在女儿这处用膳,今晚晚些回。
辛锦领命。
时间缓缓流过,暮色沉甸甸的?压在大?地之上,很快,天?幕的?最后一缕霞光湮灭了。
三人简单用了夕食后,再次忙碌起来,不知不觉又过了一个时辰。
沙英拿着小锤子敲了最后一下,看?到终于嵌合为一体的?镜筒后,狠狠呼出一口?气,总算成了,主?母您看?看?。
裴莺笑道,辛苦了。
小事而已,您言重了。
沙英抹了把额上的?汗,他是?个会审时度势的?,趁着这时说,主?母,我瞅着剩下的?水玉还有?些,能否让我再制一副望远镜?最纯净的?晶体已被挑走,不过沙英觉得剩下的?不少还是?很不错的?,他要求不高,能看?就行。
裴莺答应了,又问沙英:是?否要我帮忙?不敢劳烦主?母,我已大?致清楚其制作方法,若是?有?不懂之处,到时再来请教您便是?。
沙英跃跃欲试。
裴莺:也行。
得了允许后,沙英挑了几块要用作原料的?水玉,而后将剩下的?那些包起来,再给小姑娘的?帐子打扫干净。
裴莺则走到营帐的?窗口?位置,先试了试这支望远镜。
材料有?限,她造的?是?单筒形,得睁只眼闭只眼来看?。
挑的?是?最好的?水晶,虽说比不上完全纯净的?玻璃,但效果也不错,起码能看?清楚远处的?景象。
远方火把火盆清晰,甚至能看?清有?风拂过时,盆上火焰的?微动情?况。
一切都好,除了镜像是?倒着的?。
不过那是?没办法之事,裴莺满意了。
这支单筒望远镜大?概有?小臂长,携带谈不上很方便,裴莺将之放进提前准备好的?木盒中,囡囡,我回去了,你也早些安寝。
孟灵儿拿着一块打磨光滑的?水玉在玩,好的?,娘亲安。
裴莺回到帐中时,发现霍霆山已在了。
帐中放着夜明?珠,柔和?的?光芒将黑暗驱散,不知是?否是?错觉,她觉得霍霆山的?面色似乎有?一瞬不自然。
但定睛再看?,这人和?平常无异,他还是?那副有?点松散随意的?模样。
男人坐在案几后,面前放着喝了一半的?茶盏,也不晓得他回来多久了。
霍霆山看?见裴莺手中拿着个盒子,以为那是?孟灵儿给她的?东西,夫人今晚一直待在小丫头?那处?他这话倒没错,裴莺颔首,而后问起他白日之事,今日那李司州可有?到场?霍霆山冷笑了声:并无,司州一方只派了个生面孔的?副官来,声称此人亦能代表司州,我看?是?鬼话连篇。
那所谓的?代表回去后,多半是?活不成了。
对方和?他近距离接触过,李啸天?既已认定他身携疫病,又如何会让那人活着,估计在外?汇报完消息就处理干净。
裴莺沉默了几瞬,莫名?觉得讽刺。
既想要用疫病当武器,却又恐之如虎狼,这是?又想害人又想自己安然无恙,真够贪心的?。
裴莺问起其他,你们?今日商议得如何,是?否确定出兵讨荆时间?幽、司、豫、雍州已聚首,四方军队呈马蹄之势在荆州边陲排开,只待最后一个益州就位,北边的?包围之势便成了。
五州联合,大?军压境。
霍霆山:初定在四日后。
裴莺再瞅一眼他的?脸,他脸上干干净净的?,珍珠粉早没了,也不晓得他是?回来后洗干净,还是?离开对方营地后立马抹了。
裴莺私心认为是?后者。
注意到她的?打量,霍霆山舌尖抵过后牙槽,夫人在看?什么?语气有?些危险。
裴莺立马收回目光:行军打仗之事我不懂,不过将军能力?卓越,我也没什好担心的?了。
霍霆山算是?发现了。
她如今生气或心虚,就会喊他将军,前者语气嘲弄,后者略为殷勤恭维。
霍霆山凉凉的?勾起嘴角:你我结为夫妻将近一载,今日还是?第一回听夫人夸赞我,真是?受宠若惊,呵。
裴莺:……这人又开始阴阳怪气,望远镜忽然不想给他了。
不是?第一回吧。
裴莺低声说。
霍霆山给她一个辩证机会,那夫人自己说说,除了这回还有?哪次?裴莺哽住了,好像还真没有?。
无法回答,裴莺干脆找旁的?事情?做。
她手上的?木盒拿了一路了,沉甸甸的?,恰好边上有?张案几,于是?她且先将木盒子放在案上。
帐中很安静,寂静无声流淌。
霍霆山吸了一口?气,平定情?绪,不能和?她计较,不然迟早被气死,夫人过来。
裴莺迟疑几瞬,还是?不去,他不会还想和?她算账吧?两人隔着一案,霍霆山见她目露警惕但没动,干脆自己起身。
男人的?身形拔高拉长,他绕过案几后站在明?灯的?前方,他的?影子被往前投,有?大?半将站在他面前的?美妇人笼罩。
裴莺不明?所以,她的?右手忽然被握住。
他的?手掌很粗糙,也很温暖。
最初她以为他要领她去软床那处安寝,但似乎并不是?……啪嗒。
珠串碰撞的?声音响起。
沾染了他体温的?珠串从他掌中滑进她手腕间,裴莺不由随之低眸看?。
他站在她前面,挡住了前方夜明?珠的?光亮,但放置在侧得明?珠未被遮盖。
柔和?的?光芒落在那一串颗颗饱满剔透的?水晶上,面上仿佛覆上了一层璀璨的?琉璃色。
这串水晶手链并非全都是?圆滚滚的?珠子,它中间串着一只水晶胖兔子,胖兔子圆滚滚的?,两只耳朵很长,几乎平贴在背上,不至于膈到配戴者的?手腕。
裴莺怔住。
那大?洞穴里有?不少水玉,我让人挑了些上等的?做珠串。
霍霆山握住裴莺的?手腕,又拨了拨珠串。
他知晓她手围几何,这珠串做的?刚好,如今戴在她白如羊脂的?手腕上,与那细腻的?肌肤相得映彰,霍霆山很是?满意,夫人戴着甚美。
被他握住手腕的?裴莺片刻才回神,惊讶极了,这是?你自己做?@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霍霆山指了指那只胖兔子,倒是?实话实说,这个是?我雕的?,旁的?珠子让军中三个工匠出身的?士卒磨的?。
裴莺莫名?觉得戴着珠串的?手腕有?些发烫。
他忽然说:夫人,往后的?首饰是?人工雕琢否?裴莺仍低头?看?着手串,低声说大?多不是?。
霍霆山并不意外?,能发展到千万石物资在天?上飞的?后世,怎可能还事事依靠手工,自千年前成婚就需聘礼,这点估计往后亦不会改变多少。
你那个亡夫或许给你买过首饰,但应该未如我一般。
这回他不如我,夫人不可为他辩驳。
话毕,他见她抬起头?来,那张芙蓉面上带着他意料之中的?惊讶,却也有?一些他不曾料到的?复杂情?绪。
似惆怅,转瞬即逝,了无踪影。
霍霆山瞬间就拢了长眉,他给你做过首饰?她不是?说他很忙吗?她那亡夫时常两三宿都不着家,连女儿想见父亲都只能去医馆的?,想也知晓估计日日废寝忘食。
就这样,竟还有?空给她雕首饰?并无。
裴莺摇头?。
霍霆山眯了一下眸子,忽然道:莫不是?夫人还收过旁的?郎君赠的?首饰?裴莺没想到他会陡然这般问,目光下意识移开,而一瞬不瞬盯着她的?霍霆山自然没错过这细节。
本来诈她一下,居然还真有?。
瞧她之前那模样,以前估计上心得很。
霍霆山轻呵了声,夫人在那乔姓亡夫之前,竟还有?个另一个亡夫,加上我再凑两人,都可以组个一伍队了,那我是?否还要去竞争个伍长?裴莺:……不是?。
霍霆山面无表情?,不是?什么?@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裴莺低声道:那个不是?亡夫,你才是?第二任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