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溪面?的水被搅起, 一道道涟漪荡漾开,裴莺攀着霍霆山的肩胛,看着他淌水而?过。
当初没过她膝盖往上少许的水面?, 如今看着似只堪堪到他膝处。
她曾亲自走过,知晓水底的石面?有?多湿滑, 但他却走得很稳,裴莺在他背上几乎感?受不到颠簸。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火光映在水面?上, 如同星辉般折射出浮动的亮芒。
忽然,裴莺眼角余光瞥见不远处的明与暗的交界处, 有?一道一闪而?过的亮色。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霍霆山,右边好?像有?东西……搭在他肩头的手不由收紧了些, 将男人的袍面?揪出一片皱褶。
霍霆山停下脚步, 转头朝右看,而?他一停, 身后的黑甲骑自然也停下。
没有?人动, 只剩余不断扩开的水波。
裴莺紧张兮兮地看着那处。
但这会儿那里什么都没有?了,水波荡漾过去亦没有?受到任何阻隔。
夫人方才看到了什么?霍霆山问?。
裴莺低声?道:亮亮的东西。
霍霆山背着人继续望前走,大概是石面?,此处的石头被流水打磨得甚是光滑, 火光映过去就亮了。
不是石面?。
裴莺很肯定地说, 石头不会动的,但那个东西会。
霍霆山换了个猜测,那就是火把映在水面?上, 折射出来?的光。
裴莺抿了抿唇, 到底没忍住小声?说了句, 我觉得也不是。
霍霆山笑道:那待会儿从那边过去看看,省得回去后这事夫人还惦记着。
这时两人已抵达了对岸, 此处也颇为陡峭,水面?和小岩壁形成的钝角非常小,陡且高?。
霍霆山本来?是背着裴莺的,这会儿托在她腿上的手往上,反手圈过她的腰,而?后仅凭着手臂的力道将裴莺从他背上卷到身侧,再抱在怀里。
这一串动作行如流水,几乎发生在刹那间,裴莺只觉腰上一紧,连惊诧的时间也不多,人已被换到他怀里了。
霍霆山一手箍着裴莺的腰,另一手从下托着她的双腿,双臂处的肌肉绷紧发力,直接将裴莺托举起,放到距离水面?一米多高?的岸上。
裴莺站定后还有?些愣,不可思?议。
前一瞬还在他背上,只是眨眼间便已上了岸,飘飘乎宛若在云间。
将那宝贝疙瘩送上去后,霍霆山撩袍迈步,转瞬也从水里上来?。
裴莺往旁侧退开些,让出这个最佳上岸地,后面?的黑甲骑一个跟着一个上岸。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撩袍声?,滴水声?,还有?靴子从水里出来?后滋水的声?音混在一起。
场面?谈不上吵杂,但绝对不算安静。
裴莺站在远离水道的那侧,静看着黑甲骑接连上岸,而?看着看着,她隐约听到了些旁的声?音。
好?像有?什么在摩擦,窸窣的响,又加之有?湿黏的声?音。
霍霆山……裴莺转头喊他,正想和他说听到了点异动,却见她身旁的男人不知何时已侧头看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
而?那个方向?,正是之前裴莺说有?亮亮的东西的方位。
夫人说得对,不是石头也不是折射的光。
霍霆山抽出腰间环首刀,顺手将裴莺往自己身后拨了拨。
你要过去?要不我们走另一条道回去吧。
裴莺见他提刀想往前,抓住他衣袍一角。
霍霆山握了一下她的手:洞内昏暗易设伏,我总得弄清楚是什么东西才好?安心。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他哪能留个连面?目都未知的东西在队伍旁。
裴莺说不服他,只能看着霍霆山一手拿火把,一手提刀的上前去。
像是开荒般,火光逐渐将那处的黑暗推平。
而?后裴莺看到了令她毛骨悚然,甚至有?些反胃的一幕。
不远处有?一条黑色的巨蟒,于普通的蟒蛇而?言它绝对是一条庞然大物?。
裴莺从未见过这般大的蟒蛇。
极长极粗,蛇尾还一直延伸到后方的黑暗里,叫人无法目测它的大致长度,这条巨蟒的腰腹足有?寻常水桶那般大,豆蔻年华的小娘子双臂环抱估计也才堪堪抱得住。
而?此刻,巨蟒腹部高?高?隆起不同寻常的纺锤态,随着巨蟒张口,它腰腹高?耸的纺锤在迅速蠕动。
霍霆山,莫要等它将肚子里的东西吐出来?。
裴莺白着脸说。
巨蟒进食后遇到危险会迅速催吐,等食物?吐出来?后能恢复全部战斗力。
霍霆山应了声,快步上去。
黑甲骑看到巨蟒皆是一惊,但惊诧过后一窝蜂涌上去。
这条巨蟒也不知晓在溶洞里活了多少年,一身蛇皮修炼得坚硬如石,刀剑砍在蛇鳞上竟发出类似金属碰撞的铛铛声?。
火把的靠近令巨蟒更加暴躁,原先只是微张着口,此时猛地张大了许多。
霍霆山站在蟒首的正前方,恰好?能看见蟒口先露出来的一小簇黑色的东西。
那东西粘黏在一起,很像头发湿水后的状态。
当即霍霆山不再迟疑,趁着这时将环首刀猛地刺入巨蟒的口中。
蛇皮坚硬,但口腔内裸.露的肉无疑是柔软的,霍霆山力道极大,这一刀直接将巨蟒欲要吐出之物?顶回去的同时,锋利的刀刃还划破了巨蟒的食道。
吃痛的巨蟒勃然大怒,疯狂甩头甩尾。
它的长尾极为有?力,甩起来?和铁鞭似的,将尾旁左右两个黑甲骑逼得连连退开。
蛇尾拍在石壁上,啪嗒一声?,居然将一块凸起的小石头拍成碎末。
但头部的钳制并不易甩开,已经吐到喉头的食物?被重新顶回,这份无法甩脱的笨重如同一个超大号的秤砣,令巨蟒直接坠入下风。
霍霆山的环首刀径直刺入,尽量以刀固定住乱动的蛇头,他握着刀的手随之鼓起一条条青筋,拿刀来?!沙英立马递上自己的刀,霍霆山左手拿过,双刀齐动顺着蛇口一路刺到蛇心位置。
不远处传来?脚步声?。
很快,另一支队伍从拐角冲出来?,为首的是霍知章。
霍知章在那边听到不同寻常的动静,以为是溶洞里有?伏击,匆匆带着人过来?,父亲,您……结果来?到,透过包围圈的缝隙,猝不及防看到一条超大号的巨蟒,霍知章打了个激灵。
这蛇好?大。
霍霆山双刀并用后,巨蟒扭动的幅度瞬间小了不少,旁侧的黑甲骑如同得到号令的狼群一拥而?上。
裴莺紧张地看着霍霆山,看得心惊胆战,他就站在蛇头前方的位置,距离蟒首连一米都不到。
娘亲。
直到手被握住,裴莺才发现女儿不知何时来?到了她身边。
娘亲,没事的。
孟灵儿握住母亲冰凉的手,虽然她也是小脸煞白,但还是强装镇定道:父亲很厉害,已将蛇制服了,且我们这边有?这般多的人,难不成还对付不了区区一条蛇吗?裴莺见巨蟒挣扎的动作越来?越小,缓缓呼出一口气。
她之前看过这么一个观点,灵长类动物?对爬行类会有?与生俱来?的恐惧,这不仅是因感?官体验,更是在远古时期爬行类是作为猎食者的存在。
灵长类一代代的耳提面?命,提醒族群中的幼崽必须小心这种细长还会爬树的捕食者,于是千万年后,仿佛刻在基因里的恐惧程序在碰到蛇时会自动激活。
这个观点是否正确裴莺不得而?知,但看到那条巨蟒真?真?是头皮发麻。
霍霆山静等了片刻,等巨蟒完全不动后,才回首看裴莺。
火光是暖橙色的,他看到了她面?上掩饰不住的苍白。
男人动作稍顿,声?音缓和下来?,夫人先随小子和小丫头到前面?,我稍后就来?。
裴莺看了眼蛇。
蛇已经死了,他这是想做什么?娘亲,我们先到前面?去。
孟灵儿牵着裴莺的手,和她一起走远。
待裴莺和小辈们离开后,霍霆山才用刀割开了巨蟒的腹部。
哗啦。
胃液和旁的组织掉了出来?,除此之外还有?……一具尸体。
看到尸体的服饰,霍霆山轻呵了声?,原来?倒霉鬼另有?其人。
他来?到时溶洞已被幽州军包场了,先前霍霆山看到鼓起的蛇腹,第一反应是队伍里有?个倒霉鬼不知何时被蛇吞了。
自己军中的人,总不能任其葬在此处吧,想着带回去安葬了。
结果观其服饰,这个倒霉鬼不是幽州兵。
陈渊想起一事,大将军,当初我追敌人洞,有?二人遁入水中逃了,想来?这是其一。
霍霆山一脚将尸首踢进河道里,回吧。
*幽州军营。
哈切。
裴莺从马上下来?,不住又打了个喷嚏。
霍霆山看向?迎上来?的辛锦,直接吩咐:速去让火头军煮两桶姜水,多放着生姜,一桶给夫人沐浴用,另一桶分派下去。
姜水沐浴和饮姜水皆是驱寒的好?办法,过往军中将士有?谁感?染风寒,直接煮姜水洗一洗,不说全部吧,八.九成都能迅速好?起来?。
裴莺沐浴去了。
从溶洞里带回来?的钟乳石装进了箱子里,等着后续的处置命令。
霍霆山看着仍站在他面?前的沙英,杵在此处作甚,不去换身衣服?沙英当初也淌水而?过,裤脚鞋袜尽湿。
沙英面?色凝重,后牙槽痒痒,大将军,后续您打算如何?李司州他们卑劣至此,欲要一举夺我们幽州军十五万士卒之命,倘若这……你这话是何意?霍霆山打断他。
沙英后知后觉,他们还未和您汇报?霍霆山睨了他一眼,没说话。
沙英这下明白了,敢情?大将军回到军营后立马去了溶洞,还未来?得及知晓投毒之事。
于是沙英从头到尾将事情?说了遍。
霍霆山知晓投毒一事,但对方具体如何操作,当时过大江未提。
如今他听沙英讲是以病死腐烂的禽豕扔进河流上游,以达到传播疫病的目的。
至于为何如此就能生疫,沙英也不太懂,只说是主母说的,霍霆山听后当即厉呵了声?荒唐。
沙英也觉得很荒唐。
这疫病一旦爆发,难保会沿着官道流入附近的乡县,又从小乡县行水路或者陆路进入大郡县。
大郡县十万人口起步,像长安那等繁华地轻松容纳百万人。
一旦疫病传开,那真?是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
李啸天这个蠢货。
怒到极致,霍霆山反而?被气笑了,我就说李康顺怎的瞧着一脸痴相?,原来?他爹就是个蠢的。
沙英点头附和。
两军的军营并非隔着千山万水,让幽州军染疫,他也不怕引火烧身?霍霆山冷笑。
想起前后行动的两拨人,沙英说:大将军,属下怀疑丛荆州在内从中作梗。
不用怀疑,肯定是他,各州联军将至,丛六奇不可能坐以待毙。
霍霆山嗤笑,也是稀奇了,他麾下之人竟簇拥这等卑劣鼠辈称帝,莫不是一个个皆是那耗虫化身?改日若抓到荆州武将或谋士,杀之前先给我狠狠揍一顿,看能否打出个原形来?。
沙英:……不知想到什么,霍霆山陡然眯了眯眼睛,陈渊之前说他追敌入洞,有?两人遁入水中逃了。
一人葬身蛇腹,另一人未寻到,是也不是?沙英不明所以,但如实道:是的,那四名猎户当场被捕后,陈渊领着人马遁着林中的动静追击,杀了一批,抓了三?个活的,最后逃了两个。
霍霆山沉声?道:你和陈渊即刻领二千骑兵再回洞穴一趟,一千五百人在洞内搜寻,暗河和石柱后的犄角亦不可放过,另外五百人在洞外林中搜查。
逃掉的那一个,我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沙英心里惊愕。
两千骑兵?大将军为何要大费周章寻那个逃掉的?明明抓了另外三?人再加四个猎户已足够审讯了。
虽然不明所以,但沙英很快领命。
马蹄隆隆踏响,骑兵队伍迅速出营。
而?直到听不见骑兵的马蹄声?,霍霆山才收回看向?司州军营方向?的目光。
如今再回想起今早,李啸天和他会面?时的冷静平和分明是胸有?成竹。
对方确信下毒一定会成功,更肯定不久以后他们幽州军全部会从饿狼变成瘟鸡。
既然他如此笃定,那就让事实暂且如此吧。
只要将那条漏网之鱼找出来?,不让他回去通风报信,然后放出消息,声?称幽州军巡逻时杀了一队荆州斥候,估计李啸天不太可能会怀疑自己计划失败。
毕竟,寻常人哪知那等法子能生疫。
在外面?站了片刻,霍霆山转身回营帐。
裴莺泡了个姜水澡,只觉浑身热腾腾的,本来?塞住的鼻子也通了。
她系好?帕腹的细带,刚拿中衣穿上,忽然听见掀帘的声?音。
美妇人动作稍顿,若有?所感?抬头,而?后果真?见一道高?大的身影绕过屏风。
他沉着脸,看起来?挺唬人的。
裴莺心想他应该知道了疫病的事,正要开口询问?,忽然被他拥入怀中。
这人的两条胳膊像铁臂似的,紧紧圈着她,力道大得裴莺有?种被他嵌入血肉的错觉。
这一刻,她好?似听到了他过分吵闹的心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