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外面?的汇报声, 众人?不由被吸引了一瞬的注意力。
而就在?这瞬间,原本两眼一翻躺在?地上的妇人?居然迅速起身,朝门口狂奔。
门边有司州那方的人?, 也有扣押着杜良与其一众士卒的陈杨等人?。
陈杨是?后面?才来的,并不清楚此前发生的状况, 此时见有人?冲着他跑来、且还是?个妇人?,便无什动作。
他没反应, 但熊茂完全被激怒了。
熊茂忽觉自己?方才那几息的犹豫傻得冒烟,主母与此女有云泥之别, 此番再看,她哪还有主母的半分矜贵, 当即厉呵一声提刀追出去?。
很快, 院中?传来一道惨叫声。
李公,属下有事禀报。
柳校尉匆忙入内, 见屋内霍霆山也在?, 不由面?色微变。
李啸天见状问,何事要汇报?柳校尉忆起来时的那一路,看到不少幽州兵,人?数似乎比他们多许多。
柳校尉迟疑了。
李啸天却笑着说?:支支吾吾成何体统, 好的不学, 怎的学了霍幽州麾下人?那般优柔寡断。
刚好这时熊茂提着刀回来,听了李啸天这一句,整个人?都僵了一下。
他生的黑, 寻常的红脸向来不明显, 如今倒让人?察觉出些端倪。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他的面?色比平时红润不少, 黑里透红,与不断从?刀面?上蜿蜒而下的鲜血相得映彰。
霍霆山往那边瞥了眼, 并非多么冷厉的眼神,却令熊茂背后瞬间出了一层薄汗。
他心道完了。
大将军不常亲自训人?,但一旦训起人?来……那边,柳校尉听李啸天的话,咬牙道:李公,属下追寻歹人?无果后返回事发地清理战场,意外发现幽州士兵阵亡之地有异。
李啸天随口问:有何异样?土地有尸臭味。
柳校尉道。
李啸天初时没反应过来,但到底在?沙场上打滚多年,又见柳校尉防备地看着幽州那方,顿时明白过来。
土地有尸臭味,幽州那方的士兵是?早就死了,不是?真正的阵亡。
为何要伪造?还不是?怕被发现从?头到尾只死了他们司州的人?。
同行的两方人?,只出现了一方大幅度阵亡,而另一方安然无恙,想也知晓肯定是?另一方暗中?作妖。
从?头到尾,都是?霍霆山设的局。
可?恨至极!霍霆山,是?你杀了我儿!李啸天勃然大怒。
霍霆山惊讶扬眉,李司州,这话不能?乱说?,证据何在?,单凭土地的尸臭吗?李啸天银牙几近咬碎,尸臭味还不足吗,你以死尸充当己?方阵亡兵卒,以此作局蒙骗我,是?为了掩盖杀我儿的真相。
李司州此话荒唐得紧,区区尸臭能?证明什么?霍霆山不屑嗤笑。
李啸天怒发冲冠,正欲拔刀,又听霍霆山继续道:若是?我没记错,当时事发后你吩咐你属下一队随你追凶,另一队进入两侧丛林搜寻,而我则是?下了清扫战场的收尸之令,是?也不是??李啸天稍顿,冷声应是?。
霍霆山:你并无下清理之令,故而你方的其余人?第一时间离开了事发地,我方清理完后亦退了。
在?你方人?马重回事发地前,肯定还有人?曾来过。
兰子穆虽说?也是?武将,但原先在?并州就靠圆滑处事之道讨得石并州喜欢,如今投了幽州,自然得帮上峰说?话。
见势如此,兰子穆连忙开口:正是?。
搜寻丛林不可?能?眨眼就结束,但搬运尸首却很快,两三下功夫而已,两盏茶都不用就处理完了。
在?我们离开后,你怎就确认未有人?来过?这未有定论之事,还请李司州莫要血口喷人?,毁我们幽州的清誉。
同样脸色黑沉的柳校尉怔住。
说?起来,当初他们再回来,那处确实已没了幽州军的身影,后面?他们是?单独清理事发地的。
兰子穆眼中?掠过一道幽光,且这庄园距离事发地不算远,周围地形如何,何处有隐秘的藏身处,想来庄园中?人?肯定摸得一清二?楚。
不若审审他们,说?不住能?审出个所以然来。
李啸天听此一言,那股欲要喷薄而出的怒意被一只无形的大掌压了压。
审问庄园中?人?。
这庄园中?为首的那个……李啸天低头看向脚边,那具无首的尸体静静地倒在?地上,血流了一地。
为首的那个死了,且还是?他亲手?杀的。
李啸天面?色难看。
谁也没说?话,原本还算宽敞的厢房剑拔弩张,仿佛瞬间变得拥挤。
幽州和司州双方成对立之势,似只要为首的一声令下,就能?顺着这阵无形的硝烟燃烧起来。
李啸天脸颊处的肌肉抽动了下,他彻底冷静下来了,知晓现在?不宜撕破脸皮。
霍霆山此行所携之人?比他多些,难保外面还有他留的后手,现在?不是?清账之时。
也是?,该好好审审庄园中?人?,我李啸天不冤枉旁人?,也不会放过杀害我亲子的歹徒。
李啸天扯出一抹狰狞的笑。
霍霆山:李司州说的是。
一行人?离开厢房。
踏出厢房时,霍霆山眼角余光瞥过庭院。
不远处躺着一个女人?,她颈脖被割开,首级与身体只连一层薄薄的皮。
她倒下时,那张脸恰好转侧看向厢房门方向,霍霆山脚步不停,只看了一眼便目无波澜的收回目光。
说?一句相似都是?辱了她。
无人?似她。
后面?是?提审环节,但此前两方人?强行破门而入,庄中?有好一批士兵因抵抗被他们联手?杀了,如今只剩下十来个俘虏。
而这些俘虏一问三不知,气得李司州当场斩杀之。
霍霆山看着满地的尸首,既然此地无收获,那回吧。
只是?告知,并非商量。
他留下这句,领着幽州的将士径直离开。
原路返回。
策马路过事发地时,霍霆山低眸看了眼场地。
当初柳校尉将队伍一分为二?,一部分人?运尸回军营,剩下的去?庄园。
这一去?,马匹踏过事发地,尘土扬起,掩盖了些痕迹。
如今霍霆山回,他这方人?马再次踏过事发地。
尘土再次扬起,又掩盖了些痕迹。
大将军,是?否要清理痕迹?兰子穆问。
霍霆山:不必,此时清理和?此地无银三百两无甚区别。
兰子穆想了想,觉得也是?。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李司州已知晓土地有尸臭一事,如今说?不准在?后面?的不远跟着,现在?去?清理,岂非容易被抓个正着。
只能?不管了。
*裴莺是?午时前回军营的,一直等到午时,霍霆山都没回来,她便和?女儿以及后面?回来的霍知章先用午膳。
裴莺今日的午膳用得很少,只有平日的三分一不到,只随便吃了两口就放了箸。
娘亲,您不多用些吗?孟灵儿担忧问。
裴莺摇头,吃不下了。
当时为了逼真,她掀了帏帘看外面?的搏斗。
幽州这方是?假的打,做个样子罢了,但隔壁司州那边真的,白刀子下去?红刀子出,还有流箭飞入,中?箭者惨叫着倒地。
当时提心吊胆,先是?担忧司州那边发现,后来害怕李啸天看出猫腻,那阵恐惧与恶心在?极度的神经紧绷下反而被压下去?了不少。
然而等回到军营,不用忧心其他了,之前的一幕幕如同挣脱包袱的浮木,走?马观花似的重新浮现。
母亲,可?要我将冯医官请过来?霍知章问。
不用,休息片刻就好了。
裴莺见他们面?上仍有忧色,待会儿你们父亲回来,我随他再用点膳食就是?。
两个小辈见状只好作罢。
等膳罢,霍知章去?忙了。
潜伏袭击司州军、射杀李康顺并不是?结束,他还有旁的任务。
孟灵儿陪了母亲两刻钟,见到了平日裴莺午憩的时间,也退了。
裴莺躺在?软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正想寻点事做,忽然听到外面?掀起一阵喧闹声。
这个架势,听着像是?霍霆山回来了。
睡不着,裴莺干脆起身,随手?拿了披帔披上出营帐。
随霍霆山出去?的将士都未吃午膳,此行计划顺达,不仅除了李康顺,还将来自长安的钉子尽数拔除,众人?心头畅快得很。
大将军,火头军端了午膳来,您不去?用膳?兰子穆见霍霆山脱离了队伍,往营帐那边去?。
霍霆山摆手?,不必管我,你们且先去?。
兰子穆不明所以,但陈威和?陈杨两兄弟一同给他使眼色,将人?带离。
待走?出一段,兰子穆问:大将军怎的不用膳?今早颇为奔波,此时该好好犒劳自己?一番才是?。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陈威:大将军估计是?去?寻主母了。
兰子穆不解:用完膳再去?寻不可?吗,主母在?营中?,又不会跑。
陈威被他问住,迟疑着说?,大概此事紧急吧,毕竟那‘表妹’被斩了,此事无论真假,都得和?主母说?声。
陈杨是?后面?来的,完美错过表妹一说?,顿时好奇道:什么表妹?陈威将事情?的经过粗略告知,陈杨听了愤恨道,这个远房表妹不同寻常,说?不准是?个斥候呢,之前云绣楼就冒出了一大批女斥候,害得我们和?主母都好生难受。
说?到最后,兄弟俩对视一眼,皆是?郁闷不已。
当时本以为只是?几个女郎,掀不起风浪,未想到一失足成千古恨,云绣楼之事成了他们当差以来最重大的失误。
后来事情?传回陈家本家,他们随军回幽州后,吃了本家好一通罚。
……霍霆山拐过一个营帐,恰好看到裴莺出来。
现已是?初春,过了最冷的融雪时节,她穿得比之前少了些,只披着一件杏白色的披帔。
她之前故意乱了发髻,如今干脆拆了云髻和?金玉簪,只用深蓝两条发带将满头青丝束起,柔顺的青丝垂搭在?她的肩胛和?披帔上,黑白分明。
黑的是?发,白的是?披帔和?她的脸色。
他脚步加快,夫人?可?曾召过冯文丞?裴莺摇头,不必,晚些时候睡一觉即可?。
霍霆山听她说?不必,轻呵了声,也亏得现在?未起风,否则以夫人?如今这弱柳扶风之态,怕是?风吹大些都能?将你刮走?。
裴莺:……你让冯文丞来一趟。
霍霆山随意点了个卫兵传话,而后带着裴莺回营帐里。
回到营帐里,裴莺问他,霍霆山,你此行顺利否?这人?将腰上的荷包解下来,先放于一旁,一边从?木盒里拿出以前那个雄鹰荷包,一边道:安心,你夫君自娶妻后还未遇过不顺之事。
这话语气颇为轻狂,裴莺忍不住道:小心行事,那李司州毕竟丧了子,且还是?唯一的嫡子。
之前她和?庄曼香聊天,从?浅及深,后面?自然而然聊到家宅。
她知晓李啸天有不少庶子庶女,但嫡系子嗣就只有一儿一女。
大楚如今重嫡庶,有嫡子的,基本不会如何培养庶子。
用一池心血栽培出来的继承人?没了,李啸天定然郁结于心。
不怕他作妖翻出风浪,就怕他岿然不动。
霍霆山把旧的荷包重新换上。
裴莺问他,你用过膳否?他如实说?:还未。
你先去?用膳,等下冯医官来,我自己?和?他说?两句就行。
裴莺让他去?吃饭。
身形魁梧的男人?站着不动,他忽然伸手?,以掌心包住她的下颌,虎口卡在?裴莺的下巴尖,托着她的脸蛋转了转,左右来回瞧,夫人?中?午没用膳?裴莺稍怔,正想问他是?不是?看到小辈们了,就听他下一句道:不然怎的看着好像饿瘦了些。
这一听,裴莺就知道他在?胡扯,少吃点罢了,哪会因此饿瘦。
果然没吃多少,我让火头军将膳食端来,夫人?陪我用一些。
霍霆山松开手?,见她下颌处的肌肤泛起微浅的红,下意识以指腹抹了抹,结果那抹绯红更甚,仿佛雪地映霞,显出几分春情?娇色。
他浅浅一顿,若无其事收回手?。
冯文丞急匆匆来到主帐,他一开始以为霍霆山负伤归,待发现看诊的那个是?裴莺,心头稍定。
冯文丞号脉以后,提笔开方,一连写下酸枣仁和?茯苓几种药材:主母莫要忧思过重,有些事只当过眼云烟,别太?在?意。
最后开了份安神汤。
裴莺:有劳冯医官。
小事一桩,不足挂齿。
营中?还有伤员要安置,冯文丞来去?匆匆。
待他离开,霍霆山道:夫人?可?还记得我之前和?你说?过的那个鱼目?他取的这外号,裴莺险些没对上号:……记得的,她如何了?此女好生不要脸,竟自称夫人?表妹。
霍霆山冷笑了声,纪羡白那厮是?打错算盘,远房表妹和?夫人?扯不上关系,他若派个自称夫人?前夫的来,说?不准我还能?看在?他曾照顾过夫人?的份上,留他一命。
裴莺:……夫人?,小丫头那生父与你是?青梅竹马否?他这话的语气听着好像挺随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