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霍霆山离开时, 放下了所有夜明?珠上的黑纱罩,让黑暗肆意的淹没?整间厢房,如今他再回来, 却见门内有一点光亮。
一颗被解了黑纱罩的明?珠静静地放在?案上。
因着只有一颗珠子,光芒算不得很明?亮, 在?暗黑中亮着朦胧暗淡的光。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霍霆山停下脚步,定?定?地看着那点光芒, 狭长的眼中似黑夜下海潮涌动,许久后他才移开目光。
裴莺睡得迷迷糊糊时听到开门声, 她知晓是霍霆山回来了。
榻上的美妇人抱着被子翻了个身,继续睡。
深夜寂静, 来人的脚步声放得很轻, 他似去了一趟耳房,然后才回来。
裴莺听到了衣裳摩挲的窸窣声, 很快, 那人上榻了。
她以为?他上了榻就安寝了,毕竟时候不早,谁知一阵微凉的寒意袭来。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他从外面带回来的微凉冰了裴莺一下,她瑟缩着打了个激灵, 正想伸手推人, 却被抱着揽入他怀里。
沾附在?衣裳上的最后一丝寒气?在?彼此?贴合时被消弭,源源不断的温暖传了过来,于?是她本要推的手作罢, 转而在?他怀里选了个舒服的地方窝着睡。
霍霆山低眸。
黑夜里, 他隐约可见她的睡颜。
她自己或许不知晓, 当睡得安逸时,她总会无意识翘起少许嘴角, 瞧着比平日憨甜许多。
裴莺本来快要睡着了,结果有点柔软湿润的感觉落在?她脸颊上,紧接着自脸颊往下,到颈脖,再往下……火堆簇地被燃起,火星在?风的吹拂下星星点点落在?外。
这般的感觉她并不陌生。
当即裴莺伸手推他,你怎的出去一趟后这么精神?但制止似乎没?什么效果,她的手被另一只粗粝的大掌握住,对方先握住了她手腕,而后稍稍往下滑,将?她的素手裹在?掌中。
夫人,就一回,这回我伺候夫人。
他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暗哑。
另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掌从被中顺过去,长指勾住她中衣的细带绑结,轻轻一扯,而后从散开的衣间滑了进去。
被他嵌在?怀里的裴莺不住仰头,她的脊背下意识绷紧如弯弓。
这回裴莺是彻底清醒了,不仅睡意全无,还被他撩得有些?燥,不过此?时她更关心旁的,霍霆山,顾潭是何人?方才过大江说顾潭求见,这人见完顾潭回来就不寻常,莫不是在?外受了什么刺激。
霍霆山的动作停下,他没?有瞒她:顾潭是早年我派到司州来的斥候。
裴莺了然。
敢情?是卧底队长。
那他和你汇报了何事?裴莺疑惑。
床榻的罗纱已被放下,不知是风还是旁的,轻薄的纱帐偶尔如水波般轻轻拂动。
某个时刻,一条结实的长臂从罗纱中伸出,从小瓷碗里捞了个鱼鳔。
这人说话的同时,手上动作不停:顾潭说前些?日有一队疑似长安来的人马拜访了李啸天?,拜访者中有一名妇人……他将?顾潭的描述一字不差的复述了遍。
裴莺愣住。
一个白皮肤的婀娜妇人罢了,说不准是领队的妻子,有什值得关注?这般疑惑的想着,裴莺便也?问了。
霍霆山沉声道?,长安来人,能得李啸天?管事亲自出门迎接,说明?队伍中有身份不凡之人,亦或者其主已在?长安权倾朝野,这才令州牧府忌惮不已。
夫人,我忧心他们是纪羡白派来的。
如果没?有云绣楼那事,他不会在?意至此?。
毕竟一个白肤的妖娆妇人而已,连面容都瞧不清,后面那一系列联想未免太过天?荒夜谈。
然而有前车之鉴在?,他不敢再小看任何一个来自长安的女郎。
万一真是冲着她来的……哪怕万不足一的概率,他也?不能接受。
裴莺的思绪跟随着霍霆山的话飘远没?多久,就被这人用手拉回。
这人的手掌厚茧多得很,她有试过拿点西域的香膏给?他抹手,好让他掌心平滑些?,结果无什用处,香膏抹了两罐子,该怎么粗糙还是怎么粗糙。
厚茧贴上她的腿侧,细嫩的肌肤被激得本能的微颤。
黑暗里她听到他沉重的换气?声,一声又一声拂在?耳畔,钻入耳中,如同有细小的羽毛扫过,掀起一阵痒意。
霍霆山你慢一点。
裴莺偏了偏头,拂过耳旁的气?息远去了些?,但很快耳垂被他轻轻咬住。
咕噜噜。
有东西从榻上掉了出来。
胖乎乎的汤婆子在?地上滚出一段,滚动的声响遮掩了室内其他的声音。
……冬日夜寒,裴莺却几乎是被蒸熟般出了一层薄汗,玉颜娇躯透出莹润的白,晕出的健康粉调更甚。
被架在他腰侧的长腿抽搐了下,裴莺轻蹬了他一下,你松开……霍霆山松了手,转而把人捞起抱去耳房。
不久后,两人从耳房中出来。
裴莺还醒着,她的手臂攀在?他结实的肩胛上,方才混沌成一团的大脑重新启动,霍霆山,你是不是担心云绣楼的事重演?话刚落,圈在?她腰上的手臂瞬间紧了许多。
裴莺自顾自道?:不会的,此?番来洛阳我不打算外出游肆。
霍霆山抱着人回到榻上,夫人,不单单是游肆。
此?行应天?子令来伐荆,各类商议性的聚会一定?不会少,李啸天?今日携妻来军营,我如今回想起来,总觉得有点逼着夫人随我一同进城的意思。
李啸天?携妻来迎接,姿态摆足,作为?被礼遇这一方,且他的夫人也?恰好在?,不可能独善其身。
裴莺在?他怀里转了身,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当初在?云绣楼我能成功脱身,如果再有下回也?能。
就算去了长安,我也?能自己回幽州。
莫要胡言!霍霆山低声呵斥。
裴莺才不怕他,不过听他说李司州和长安有联系,她倒想起白日另一件事。
霍霆山,今日庄夫人似对这只黄玉镯挺感兴趣。
裴莺抬了抬左手。
黑暗里,一抹骄阳似的黄在?昏暗里晃了晃。
只是知会一声,自觉说完裴莺掩唇打了个小哈欠,想着放下手休息了。
谁知晓身旁人闻言却起身,下榻拿了夜明?珠过来。
幽幽的光芒袭来,裴莺眯起眼睛,最后干脆将?手背搭在?眼上,你这又是作甚?这人自从出去了一趟,今晚是越来越精神了。
霍霆山一手拿着夜明?珠,另一手扣住裴莺的手腕,将?其搭在?自己的腿上,而后将?她腕上的黄玉圆镯子仔细转了转。
当初他纯粹觉得这是最好的玉镯,所以才拿了赠她,至于?一些?细节,他并无仔细瞧。
这只黄玉圆镯外圈色浓,往镯内圈过渡时,黄色浅淡了些?,不过因着过渡均匀,这么骄黄看着别?具美感。
将?镯子转着看了圈,霍霆山将?夜明?珠装进黑纱里,再随意一扔。
光芒泯灭,裴莺搭在?眼上的手放下。
他可算消停了。
旁边一条长臂伸过,将?她捞过去,裴莺此?时已困到极点,眼皮子都抬不起,由他捣鼓,不过她偷偷将?脚挪过了些?,挨在?他小腿上。
她的汤婆子不知去哪儿?了,这人浑身都暖和,拿他暖暖。
*和霍霆山预料的差不多,此?行南下既为?讨荆,而非游玩,行程排得很紧。
霍霆山和霍知章一大早就出门了。
裴莺睡到自然醒,和女儿?用了个早膳后,听闻有客人登门。
再一问,原来是庄夫人携女同来。
裴莺让人先将?庄氏母女领去正厅,而后给?女儿?提个醒:囡囡,这个庄夫人你昨日见过。
之前未和你说,其实这个李司州和你父亲过节颇大。
孟灵儿?想到了去年。
去年幽州军曾南下一直到司州边陲,双方在?中谷道?交锋。
幽、司二州的对峙没?持续多久,后来幽州军就北上攻打并州了。
娘亲说的过节颇大,难不成是那时结下的梁子?你父亲砍了庄夫人女婿的右臂,还杀了人家女婿的胞弟。
裴莺说。
孟灵儿?脸色剧变。
打仗哪有无伤亡的,各州有各州的阵营,她如今为?人子女,自然站幽州这方。
因此?孟灵儿?第一反应就是,娘亲,那为?何还见她们?有些?面子功夫总得做的。
裴莺无奈道?:囡囡,你回房里去,若她们问起你,我就说你舟车劳顿尚未恢复,到时她们再约我去旁的地方,我也?有借口推脱。
私心里,裴莺并不愿女儿?接触这些?事。
孟灵儿?沉默。
裴莺摸摸女儿?的脸蛋,去吧。
让女儿?回房后,裴莺起身去正厅。
庄曼香四十多,古人结婚早,其女李明?珠也?将?近三十了。
李明?珠梳着坠马髻,发上点以金玉,她随了庄曼香的圆脸,柳眉弯弯,很是和气?的模样,加之保养得宜,瞧着也?就二十多。
裴夫人。
看见裴莺来,庄曼香露出笑容,随即转头看向李明?珠,明?珠,给?裴夫人见礼。
李明?珠敛起眼中的惊艳,对裴莺行万福礼,小女见过裴夫人。
不必多礼。
裴莺笑道?,令媛生得真秀雅,像庄夫人你有九分的像。
裴夫人谬赞,在?你面前她可不敢应一声秀雅。
庄曼香掩唇轻笑,而后目光转向四周:令媛呢,今日怎的不见她?她还未缓过来,估计还要些?时日。
裴莺叹气?。
庄曼香担忧道?:可要传杏林来瞧瞧,我府中有一位妙手杏林,医术相?当不错,平日只为?我一家看诊,所有病痛药到病除。
裴莺和声拒了,不必劳烦庄夫人,她这是老毛病了,我府中的医官说好生休息就行。
庄曼香见状也?不勉强,只是可惜一叹,还想着带小女还认识一番令媛,未想到今日却是不巧了。
裴莺:往后会有机会的。
对了,我听李郎君说,此?番议事完后会有一场践行宴,宴后再启程。
到时裴夫人和令媛莫要缺席才是,不然我可就太寂寞了。
庄曼香笑道?。
裴莺笑容不变,若是身体安康,自然会去的。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同一时间,司州州牧府。
巨大的羊皮地图挂起,特地将?荆州这一片位置挪到正中央。
霍幽州,目前只有你这一派的幽州军需从我司州借道?,旁的诸如益州、兖州、徐州等皆不走我司州之路。
荆州地势险要,若只靠咱们二州之力,怕是够呛,不如等各州聚集结束,再一同伐荆如何?李啸天?道?。
霍霆山很清楚他的算盘。
伐荆是个名头,响应可以,但不想多出力。
也?可,毕竟伐荆非一家之事,不过这些?日子便劳烦李司州多多包容我城外的十五万大军。
霍霆山勾起嘴角。
李啸天?后牙槽咬紧。
十五万幽州兵在?洛阳城外,这和放一头猛虎在?榻旁酣睡有什区别??但实在?寻不出理由来拒绝。
幽州军可以走,但等再次动身,绝不是独行,一并南下的还有他司州军。
估计也?不会很久,最多一个月各州就能抵达荆州边陲,到时呈包围之势,不怕丛六奇不乱。
李啸天?呼出一口气?,安慰自己忍一个月。
正事聊完,霍霆山状似不经意说起别?的,李司州,我听闻你府上来了长安的客人。
李啸天?有一瞬的僵硬,霍幽州从何处听来的消息?似又觉这反问太过生硬,李啸天?笑了下,确实如此?,荆妻有一门在?长安的远亲。
长安如今的情?形你也?知晓的,崔家是个不服的,纪大司马又是斩草除根的性子,这斗起来还不是小鬼遭殃?故而他们离了长安来司州投亲。
霍霆山转了转手中扳指,原来如此?。
等霍霆山离开后,李啸天?沉思片刻,还是往东南方向去。
州牧府大得很,分了许多院子,东南方这一角如今被他用于?安置贵客。
李啸天?来到时,杜良正在?煮茶。
李司州来了,来尝尝我刚煮好的茶。
杜良招呼道?。
李啸天?现在?可没?心思喝茶,杜卫尉,你来司州之事,那霍霆山或许察觉到了。
杜良拿茶盏的动作稍顿,李司州,你这司州四处漏风啊!幽州与司州间相?隔一个冀州呢,就这样,幽州那股小妖风竟也?能吹进来。
李啸天?心里哽得慌,他前些?年是疏忽了些?,谁料到明?明?霍霆山手中只有一块幽州贫寒地,这厮的野心居然也?如此?大。
如今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李啸天?沉声道?:他察觉了,你待如何?你当时如何应付他?杜良心神气?定?。
李啸天?将?方才叙述了遍,又说了霍霆山的回话和当时表情?。
杜良拿着杯盏转了转:他或许只是猜测,不一定?真确定?。
退一步来说,就算他知晓有长安来人……这时外面有一道?倩影进来,那美妇人今日仅以两条发带将?一头长发竖起,着圆领襦裙,露出的肌肤白皙如凝脂,她端着茶叶的托盘而来,手腕比之前些?日,如今多了一只黄玉镯。
李啸天?看着那美妇人,心里的怪异达到了顶点。
髻发如云,玉面菱唇,这妇人的一张面容从正面看,竟和那位裴夫人有四分相?似。
杜良目光落在?美妇人身上,忽然笑了下,他也?不知晓我此?行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