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Chapter 84

2025-04-03 05:12:53

原夕知道自己再也问不出什么了,在事情悬而未决时刻,他们更习惯于沉默。

酒店拥挤的双人床上,宁思荣把原夕按进怀里,仿佛除了胸前的一小块地方不容许他看向别处。

原夕的手掌贴近宁思荣心口,蓬勃的生命力透过皮肤和衣料,贴着掌心的纹路跳动,浅淡的檀香味道将他温柔包裹,分秒之间就能让人放松下来——好像无论用什么牌子的洗衣液,宁思荣身上永远都是这样的味道。

他的怀里总是很安全,原夕从未怀疑过这一点。

也许该对宁思荣多些信心,不是刚刚才答应过了要陪他一起过生日吗......所以计划一定万无一失,对吧?比起他们住的别墅区,县城的夜晚实在喧闹,不时可以听见酒后晚归的人们在街上吵嚷。

月亮将窗帘上镂空的花纹投在被子上,那声音穿过窗帘时带起一阵风,引起一番动荡。

摇晃的月光里,原夕紧紧抱住宁思荣,将最后一点不安的缝隙填满。

他希望宁思荣今晚能睡个好觉。

灯展是晚上才开始的,但是上午有一个民俗村的剪彩仪式需要宁思荣参加。

那民俗村离县城还有段距离,他们必须要早起。

原夕昨晚睡得不踏实,接连做了好几个梦,醒来的时候都迟疑了一下自己是不是还在梦里,早饭也没胃口吃,端着杯豆浆上车,结果喝了一半就开始晕车。

他怀疑自己是被宁思荣养的太娇气了,以前穷的时候可没晕车过。

原夕闭着眼睛靠在宁思荣肩上假寐,车内无法流通的空气让他头晕,还想吐。

阿昆,开稳一点。

宁思荣把车窗降下一条缝,又说:空调先关一会儿。

阿昆委屈道:宁总,不是我开得不稳,这破路上全是坑,好像八百年都没修过了!那帮当官的能不能管管啊?说得有道理,从项目的长期发展的角度来看,这条路的确该修。

宁思荣赞许地点了点头,随即坐直身体,左半边胳膊的肌肉完全放松,将几张纸全都拿在右手上,低头熟悉剪彩仪式的讲稿。

头枕着的地方终于不硌了,原夕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继续赖着,钻进车厢的冷空气暂时解救了他,而那可怜的半杯豆浆只能在中央扶手上听天由命。

车子颠簸半晌,最后停在一座古色古香的牌坊前,牌匾上前两个字被红布遮住,只露出生态民俗村的字样。

礼仪小姐们穿着长裙,手捧红绸,正在走位彩排,门前间隔有序的石墩告诉来者,车不能再往里面开了。

旁边一扇红色漆门恰时拉开,原旻生顶着一张笑脸出来迎接。

原夕听见宁思荣轻声了口叹气,转而推开车门,对原旻生回以营业一般礼貌性的微笑,我以为我已经够早了,没想到县长也来这么早。

原旻生说:我昨晚饭后就过来了,把前前后后的流程又梳理了一遍,生怕有什么错漏。

那我们进屋再说。

原夕默默戴上口罩,拿着宁思荣的手提包跟在身后,自觉扮演起助理的角色。

他害怕自己会对那张谄媚的脸露出不屑的表情,会给宁思荣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事实证明,他爹比他还狠,表现得比昨天自然多了,根本看都不看他一眼。

父亲的概念在原夕的头脑中是模糊的,即便是见了面,也无法将原旻生和这两个字联系到一起。

原夕很小的时候就知道,原来真的有人可以完全无视自己的孩子,看他的眼神甚至不如一个陌生人。

镇子一共就那么大,原夕和原泽都是上学的年纪,免不了要碰上。

原泽性格张扬,又因为他妈妈的话对原夕母子两人心有怨怼,妈妈一直都告诉原夕,躲着原泽一点,不要招惹他。

可是怎么躲得开呢?顽劣的小孩往往比大人还要可怕,拳打脚踢还会因为别人的呵斥而停止,更伤人的是那些恶毒的言语,还有妈妈发现他受伤时候的眼泪。

他们想过要去其他地方生活,但苦于种种现实因素实在走不掉。

在整个过程中,他的父亲从未替他打抱不平,就算偶然遇见了原泽找他麻烦,也只会和原泽轻飘飘地说一句跟我回家,没有想要拉他一把的打算。

甚至连做做样子地教育原泽那是弟弟,不可以欺负弟弟,都不肯。

也就是因为原旻生的态度,才令大多数人觉得是妈妈主动勾引了原旻生,生下孩子是要换得什么好处。

或许原旻生就是故意要别人这样认为,他憎恨损害他形象的原夕母子,所以才要这样对他们。

奇怪,犯错的人不是他自己吗?这次民俗村的项目,有利于带动昌和县以及周边地区的经济发展。

我们将加强对村内各个景点的保护,加大对违规商户的处罚力度,为游客营造一个舒适的旅行环境......原旻生慷慨激昂的声音回荡在只能容纳十个人的会议室里。

长桌那头架着一台DV,摄影师不时转动镜头,将房间的全景全都记录下来,也许是要把这视频传到什么网站上,宣传他们的丰功伟绩吧。

借着宁思荣的面子,原夕坐在为数不多的皮椅上,黑色的口罩遮住他无表情的脸,只剩一双眼睛注视着主位上那个道貌岸然的,无耻的人。

他的眼神里没有任何内容。

他只是不明白世界上怎么会有人虚伪成这副样子?演讲结束的时刻就是剪彩仪式开始的时刻。

简易的临时台子上,宁思荣身材修长,衣装笔挺,站在土里土气的背景板和红绸之间,显出一种沉稳的贵气......还有些不伦不类。

原夕在对面悄悄拿出手机,想要把这滑稽的一幕记录下来,先是拍了一张全影,紧接着两根手指在屏幕上重复放大的动作,将宁思荣强颜欢笑的表情定格。

可全影无论怎么拍都不合心意,反复试了几遍都是这样,原夕最终决定把碍眼的县长p掉。

——原旻生和宁思荣挨得近,像是故意在摄像头前表现出他们合作有多愉快似的。

真恶心。

把我宁叔叔外套都蹭脏了。

原夕在心里把原旻生整个人里里外外骂了一遍,手指飞快地在修图软件里操作着,这时,他注意到了照片中一张不太和谐的脸。

他眉宇轻蹙,寻着照片里的位置看过去。

台子侧面,那个男人满脸雀斑,长相猥琐,即便是站在人群中也完全起不到隐匿的作用。

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台上的某人,仿若猛兽捕获猎物前的细心观察。

原夕见过他,在理江桥上。

瞬间,无数画面在原夕脑中闪过,漫天飞扬的大雪,侧翻的汽车,倾倒的视线和血红色,嚎啕大哭的婴孩......是宋沉安出车祸的那晚。

原夕被吊在半空,安全带勒得他快要断气了,脱臼的胳膊用不上半点力气,耳边是宋沉安的哭喊声,求他带着孩子走。

但是原夕无能为力,身体不容许他做出反应,直到有人解开安全带,将他从车里揪出来。

血腥味的空气跟随剧烈的呼吸灌进肺中,迟来的痛楚让神志逐渐清明,目光聚焦处就是那张长着雀斑的脸。

男人的眼神让原夕想起阴沟里不见天日的蛇鼠,随即冰冷锋利的东西抵住他的咽喉,男人缓缓开口:知道宋沉安是怎么死的吗?车祸。

不管谁问你,你都要这么说。

否则就算你是宁思荣的人,我也能随时要了你这条小命,记住了吗?原夕胡乱地点头直到男人离去,救护车来时他快要被冻僵了。

......记忆似乎出现了缺失。

在救护车姗姗来迟之前,中间还有什么事情被遗忘了。

嘭——!礼炮一齐炸响,各色的彩带纷纷落下,原夕再一次看向那个男人的时候却发现他不见了。

你的意思是,宋沉安不是因为车祸死的,而是这个男人杀了她?宁思荣坐在转椅上,垂眼看着手机屏幕里的半张脸,问原夕,之前为什么不和我讲实话?原旻生为他们准备的休息室是一间尚未启用的办公室,基本上没有装修,只是单单把办公用品放进来而已,连会客用的沙发居然都是冷硬的藤椅。

虽然打扫的干净,可就是有一股散不开的灰尘味。

原夕将宁思荣的大衣挂好,开门确认门口没人,转身绕过办公桌,背对窗台站在椅子后,隔着椅背搂住宁思荣,这个人威胁我,如果我说实话,他会杀了我的。

而且就当时你对我的那个态度,我哪儿敢说啊......他的胳膊从宁思荣耳朵两侧垂下来,冰凉的手从衣襟探进去,脸颊蹭了蹭宁思荣的头发,刚才他就在台下看你,一转眼就不见了......怎么办?这个消息要不要告诉齐警官?宁思荣拇指按着屏幕滑动几下,沉默不答。

厚重的云层遮住太阳,背光处顷刻之间变暗,简陋的房间似乎被一双大手捂住了。

吵闹的人声越来越远,窗外耸动的人潮也变得不真切。

原夕叹了口气说:我真的很想帮你做点什么。

不需要,齐栩和阿昆今晚和我一起去炼钢厂,到时候我会安排人送你回酒店,你等我回来就好。

手机屏幕熄灭,原夕耸搭的眉眼无处可逃,全被宁思荣收在眼底,他扯着原夕的胳膊,将人拉到正面。

不堪重负的劣质转椅吱呀一声发出抗议,承受了两个人的体重。

原夕用一侧膝盖撑住座椅,后脚借力虚虚地踩在地上,宁思荣不得不仰起头来看他。

他不喜欢用这样的角度和人对视,但原夕除外。

宁思荣总觉得原夕的眼睛是被女巫施了咒语,任何情绪从他的眼中流露出来,真诚的或是假装的,都会让他心中悸动。

跪在地上仰起脸看着他的时候,满眼亮晶晶是祈求,而此刻被纤长羽睫半掩住的则是担忧,还有怜悯。

除夕那天,宁思荣在理江桥上见到原夕时,那坚定而平和的眼神中也有这样的成分。

原夕在怜悯他。

以一个逃出噩梦之后回望的姿态,怜悯一个仍然困囿于牢笼之中的人。

但除了他自己没人可以解救他,他一定要亲眼看到李数跪在他脚下才算落幕。

宁思荣环住原夕的腰,将头埋进他的胸口,我不需要你为我做什么原夕。

你好好的,就已经是救了我的命了。

听话。

宁思荣沉声说:回酒店等我。

民俗村的热闹场面与他们无关,没有贴牌的办公室从里面上了锁,身后的窗户是透明的,时不时还有人走过,甚至可以清楚的听见游客的对话。

坐在转椅上的人西装整齐,昂贵的衬衫没有一丝皱褶,桌下有人埋头在他两腿之间,熟稔地解开腰带,手握住硬挺的事物,舌尖灵巧地逗弄。

宁思荣只端坐着,破天荒地没有摘下眼镜,低垂的眸中藏不住情欲,手指跟着眼神一同落在原夕的脸上,唇上,因吞咽而不断滚动的喉结。

原夕从这些细小的触碰之中感受到了鼓励,抬起头来,一边轻佻地望着宁思荣,一边舔舐那根湿淋淋的器物。

原夕真的很清楚怎样让他舒服。

呼......宁思荣捏了捏原夕的后颈,仰靠在椅背上,强烈的快感几乎快要令他睁不开眼。

和原夕接吻的时候,宁思荣并没有预料到后果,没想到原夕真的会在这样的办公室里给他口交......其实是想过一秒钟的。

但也只有一秒钟,真的这样做反而觉得羞耻,同时又无法否认羞耻之余更多的是愉悦。

宁思荣不知道窗户旁是否会露出好奇的脑袋,未知所带来的紧张和身下柔软的口舌所带来的刺激交织在一起,快感层层堆叠,理智早已被他抛上云端,某一瞬间宁思荣按住原夕的后脑,在转椅的吱呀声中发泄出来。

等到喘息着睁开眼,宁思荣的第一反应是把手伸到原夕面前,低哑的嗓音仍有情欲:吐出来。

哪知原夕竟然咽了下去。

你...!吐出来放在哪里?原夕用手背擦掉嘴角的口水,拍了拍还没软下来的东西,笑说:这椅子怎么比我还会叫啊,吵死了。

宁思荣脸上发烫,无声地叹了口气,拇指按了按他两腮有些酸痛的肉,丝毫没有责怪原夕留在他西裤上的一点点口水。

原夕咬了咬嘴唇,你今晚真的会来找我是吧宁叔叔?当然。

宁思荣笑说。

整个下午他们都在民俗村里瞎逛,宁思荣特地留意了周围路过的人,没有看到照片中长雀斑的男人。

他其实看男人有点眼熟,但是思来想去又不知道到底是在哪里见过。

晚上九点,逛完稍显庸俗,有些仓促的灯展,宁思荣安排手下人送原夕回酒店,目送着暗红色的汽车消失在视线尽头,转身上了另外一辆黑色SUV。

齐栩已经换上了和阿昆一样的保镖装扮,从驾驶位上转过身来,说:我们从现在的位置到半山腰的炼钢厂大概十分钟,进去之后你们要做的就是哄骗毒贩拿出毒品,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警方已经把那里包围了,会在见到毒品的第一时间将毒贩制服。

别担心,后面那辆车里还有三个人也都是我们的安排的,我们会保护你们的安全的。

后排的两个人似乎并没有将齐栩的话放在心上,只有宁思荣重重地点了两下头。

圆月悬于荒野之上,星辰在宁静的夜晚隐匿了踪迹,乡间土路在月光下蜿蜒爬行,撞到一处山脚下,而后曲折向上。

车子行驶于密林之中,光秃枝干直指天空,宁思荣在那缝隙之间看见一座紧闭的工厂大门。

轮胎碾过粗粝的沙石在门口停转,宁思荣先下了车,习惯性地整理衣领,那门中依旧没有动静。

阿昆从后备箱里拿出一个沉甸甸的手提箱,亦步亦趋地跟在宁思荣身后。

锈迹斑斑的铁门小幅度晃动几下,显然里面也有人窥视,宁思荣不再等待,递给齐栩一个眼神。

齐栩立刻会意,抬手拍门。

门轴的吱嘎声很刺耳,阿昆忍不住抠了抠耳朵,宁思荣站在几步开外的地方,两手插在大衣口袋里,悄悄皱起眉。

少顷,门被拉开一个小缝,里面的人露出一只眼睛,谨慎道:你们是淙州来的?阿昆晃了晃手提箱,李总让我们来收拾烂摊子。

紧接着一阵铁链磕碰的乱响,铁门打开半扇。

进来吧。

工厂里面也和铁门一样老旧,头上几盏吊灯摇晃不止,设备是很久之前的样式,轨道,熔炉,楼梯,各个地方都挂满了灰尘污垢。

给他们开门的人肩膀上披着棉衣,甩开外八字走在最前面,阿昆和齐栩紧跟着,宁思荣不紧不慢地走,镜片之后的眼睛四处扫视,却不见有人活动。

也许这里根本就不会生产什么钢材,工厂的存在只是那些人贮存毒品的幌子罢了。

那人倏地停下脚步,拉开一扇门,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霎时间从里面散出来。

宁思荣掩住口鼻,眉头一沉,目光投向味道的来源。

——地上全是瓜子皮,四个男人围在桌旁打麻将,取暖器前面晾了一双脚,袜子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宁思荣丝毫不掩饰他的嫌弃,走远几步,举起手指,说:两件事,第一给我找一个干净的房间。

第二,叫你们管事的来见我。

呦,宁总来了是吧?楼上有人说话,还没看到脸,听语气就知道他的表情有多不屑。

宁思荣没理会,只对带他们来的人说:我今天是代表李总来谈合作的,如果你们是这种态度,我想也没有继续聊的必要了。

李珊珊不管你们,那我们也不管。

他保持着双手插兜的姿势,说话时下巴微微扬起,阿昆,走吧。

铁质楼梯上传来沉闷的脚步声,楼上的人继续说:宁总就这么确定李珊珊不管我们了?该不是李总给使了什么绊子吧?宁思荣:都是自家产业,李数不会拿这个事来开玩笑。

老钟从楼梯口转过身,微眯的眼睛在宁思荣几人身上来回打量,继而对门口站着的自己人说:麻将该停就停吧,穿上鞋赶紧滚楼上来。

话一出口,所有人都听得明白谁才是炼钢厂里说了算的人。

老钟的脸上有非常明显的雀斑,鹰钩鼻,眼睛细长,身材偏瘦,站在人群里确实是个非常显眼的存在。

宁思荣一下子就回想起了俏俏出事那天,在便利店看过的监控视频。

——俏俏被带走之后,又有一个男人进了便利店,替她结账,收拾背包里散落出来的东西,然后再匆匆离开。

摄像头是俯拍的角度,而老钟又是刻意低着头,所以宁思荣不太清楚他的长相,看照片只是隐隐觉得眼熟,一见到本人才将老钟和俏俏的死联系到一起。

如果他是负责人,那么原夕的车祸也和他脱不了干系。

......老钟只让宁思荣带着两个人上楼,其余人则在楼下等着。

阿昆和齐栩一前一后将宁思荣护在中间,踩过铁皮楼梯,进了二楼的一间房。

那是个杂物室,四面放着铁架子,角落里堆着两个巨大的塑料桶,中央的方桌上布满灰尘......虽然还是脏乱,但起码没了异味。

两个小弟靠着墙边,老钟兀自坐下,仰头问宁思荣:赵兴顺已经不在了,现在是我在管这一片,而我是李珊珊手底下的人,只听她的话,我不明白李总让你来找我的目的是什么。

宁思荣盯着那脏兮兮的凳子久未出声,推了推眼镜,嗤笑着重复:呵,李珊珊手下的人。

他左手掌心向外,在插回口袋之前伸出两根半屈的手指,朝阿昆摆了摆。

阿昆将铁皮箱放在桌上,打开锁扣,转向对面,那里面赫然是整整齐齐的红色钞票。

罩灯之下灰尘飞舞,宁思荣低头沉吟片刻,说:我敢担保,你不会再见到李珊珊了。

这里是40万,我车里还有四个这样的箱子,一共二百万,换你为李总工作。

老钟:你凭什么这么说?别装了,我知道李珊珊从去了意大利就再也没和你们联系过,你知道为什么吗?宁思荣沉声说:李珊珊私自拷贝会所的秘密文件,被发现了。

所以她不是去参加婚礼,她是去逃命的。

你说话光凭一张嘴啊?证据呢?老钟重重拍了两下桌子,我要看证据!珊姐对我有恩,你给多少钱我也不会背叛她。

那如果,她已经把你们供给警察了呢?话音未落,除阿昆以外的几个人全都绷直了身体。

宁思荣用余光可以看到,齐栩背在身后的手握紧成拳头。

老钟那张丑脸逐渐变得阴沉,其实是你把警察招来的吧?李珊珊报警可以扰乱股东的视线,让大家把精力都用在应付警察上。

宁思荣反问道:请问我报警有什么好处?......宁思荣抿唇一笑,慢悠悠地道:看样子你也察觉警察在监视你们了?所以货呢?货在哪儿?直至此时老钟狠厉的眼神才彻底收了回去,他重重地叹了口气,说:我在旁边村子里买了个院子,东西都藏那里了。

你怎么带出去的?靠人带出去呗,真他妈麻烦,这破山上啥也没有,车进车出太明显了。

我从网上买了很多东西,然后买通了一个快递员,让他直接送到我院子里,那边有人收。

警察的意图已经达到,找到毒品,亲耳听见犯罪事实,然后就可以将罪犯抓捕归案了。

齐栩耳朵里塞着耳麦,山脚下棚车里的人肯定也已经听见了消息,安排警员过去查明情况了。

但宁思荣的计划可不是到此为止。

他将箱子合上,推到老钟面前,回身对齐栩说:去楼下叫几个人,把剩下的箱子也拿上来。

耳麦里还没有传来动手抓人的指令,齐栩只能依言下楼。

这虽然是拖延时间的一种方式,齐栩是始终觉得宁思荣不对劲。

刚才那一句出卖给警察就把他吓出一身冷汗,好在最后还是成功找到了毒品藏匿点。

但宁思荣现在扮演的可是和毒贩接头的人啊,没有警察在旁作证,怎么证明他和毒贩没有私下交易?正常人在这种情况下一定会选择把警察留在身边。

宁思荣到底想干什么?齐栩的脚步比头脑还快,长腿一跨就是两级台阶,叫上离他最近的一个人风风火火地跑出门去。

后备箱里叠着四个一模一样的箱子,齐栩没想其他,推开压上面的冰袋,一手拎起一个就往回跑。

......原夕跪在后座上,视线中宁思荣的身形离他远去,连同民俗村一起化为一个光斑,最后消失在没有路灯的坑洼道路上。

反复确认自己离开宁思荣视线以后,原夕叫司机靠边停车。

陈子越过度的隐藏自己让他觉得不安,他还是想做点什么,为宁思荣。

原夕想到了齐栩昨天在饭桌上提到的原泽。

原泽一直在为他们追查的炼钢厂做事,用货车替他们运送毒品。

而宁思荣又说,大多数毒品都会被运往渡江云城,陈子越由代为管理。

那么就相当于,只要能证明原泽运出去的东西最后落到陈子越手里,她就逃不开了。

到时候如果宁思荣真的出了什么事,她没办法坐视不管。

今天下午,原夕远远地看见原泽了。

原泽抽着烟和原旻生说话,大概是说起了他,原泽十分厌恶地撇着嘴。

原夕早就习惯了,他没有向宁思荣告状,而是默默地视线跟随。

他发现原泽是开着一辆厢货来的,并且一直徘徊在那左右,不离开也不靠近,仿佛在守护一样东西,等待着时机到来。

而他们出来的时候,厢货还停在那里。

内个......原夕拍了拍司机的椅背,问:可以把你的手机借给我吗?司机不明就里地看着他,原夕又补充道:我不会窥探你的隐私,也不会弄坏,只是暂时借用。

这样,司机才肯把手机借给他。

他将追踪软件下载到司机的手机里,好让司机的手机也可以追踪到他的手机,然后说:现在可以掉头回去了。

原夕叫司机停在离厢货较远的地方,让他稍等,随即下了车。

现在是晚上九点多,冬天的夜晚寒冷,很多游客都打道回府了,只剩几台车孤零零地停在路边。

走近一点,原夕发现厢货的司机换了人,正瘫在驾驶位上摆弄手机。

这种情况对于他来说完全没有风险可言。

原夕大摇大摆地走到靠副驾驶的一面,弯腰摸了摸车的底盘,顺利地把手机卡某处位置,又晃动几下,确保不会掉下来,再假装什么也没发生一样离开。

路灯昏黄的光晕里,原夕的影子被越来越长,延伸触及到货车的车底。

羊羔绒雪白的袖口,和他的整只手上都沾满了黑乎乎的油渍,却仍然脚步轻快。

现在可以回酒店,可以安心地等宁思荣陪他过生日了。

回程的路上,原夕一直低落的心情终于明朗起来。

他看着窗外,透过连成一片的黑色风景想象生日礼物的样子。

宁思荣说过的,要是他上辈子没有从理江桥上跳下去,生日那天会收到一枚戒指。

虽然他还没有到法定结婚年龄,大学也没念完,但收个戒指总没关系吧?......——嘭!一声无法忽略的炸响自黑暗处传来,原夕扒着窗寻找声音的来处,眨眼之间,腾腾的浓烟直上云霄,后能看见明显的火光。

厢货从他们旁边超车过去,载着原夕的手机定位将他们远远甩在身后。

记忆的碎片却从消失处慢慢浮现出来,下雪的理江桥上似乎还有别的东西——着火的汽车,腾然而起的烟雾,撕心裂肺的叫喊,以及失血过多,手脚无力,在雪地里艰难爬行的自己。

一行清泪猝不及防地落下。

原夕想起来了,宋沉安不是被杀掉的。

她是被活活烧死的。

......烧掉才不会留下痕迹吧?否则怎么连他也忘记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