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昆开车带他们离开的时候已经过了中午,原夕的舅舅并没有想要留他们吃饭的意思——实际上舅舅在整场闹剧中一直都保持着隐身的状态。
车窗外,老旧的小区渐渐远去,最终隐没在低矮的房屋之后,车子扬起一路烟尘,从坑洼的乡间土路拐回去往昌和的国道。
原夕一扫之前的阴郁,从箱子里翻出一个笔记本,喜滋滋地捧在手里看。
宁思荣好奇地瞥了一眼,却发现那只是一个普通的账本。
纸张上偶尔有些油点,用各色的圆珠笔密密麻麻地写着每一笔收入支出,原夕的思绪似乎不在那上面,而是跟着边角处的日期回到当天。
他应该很想念妈妈,但在离开前,宁思荣问:你之前说把阿姨的骨灰撒进哪条河里了?我们要不要去看看?他却回答:没必要,她已经不在那里了。
但凡涉及到家人的问题,原夕经常是这个态度。
每到妈妈的忌日前后他总会躲起来哭,可要是宁思荣问起,原夕一准会岔开话题。
宁思荣没再追问,原夕也真的一路上都在由着他瞎想。
昌和县在两省交界处,离淙州市里本来就比较远,又在原夕老家耽搁了些时间,到酒店时天都快黑了。
宁思荣刚一下车,眼神瞥见酒店大堂里有个人起身朝他们迎了过来。
男人个头不算高,身形偏瘦,一身老干部装扮,正是昌和县的县长原旻生。
宁思荣稍一皱眉,随即舒展开——他明明提前在电话里和原县长说过了会晚到,不需要刻意迎接,怎么还是来了?他快走几步迈上台阶,递上双手和原旻生握了握,微笑说:原县长,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没事没事!我也没等多久。
我刚才还去明天办灯展的地方看了一圈呢,肯定不会再出什么问题了。
对了,您吃饭了吗?原旻生朗笑着和宁思荣寒暄,目光不经意地向后一瞟......宁思荣跟着回头,发现原夕站在那里。
这次原夕没有来得及戴口罩,极力控制的面部肌肉俨然变得僵硬,捧着纸箱的手下意识加重了力气,身边的气压陡然降低。
酒店大门上的LED屏幕滚动播放着欢迎光临的红色字样,拉杆箱的声音由远及近,停在一旁。
阿昆的视线在三个人之中转了好几圈,费解地摸了摸后脑勺,试探性地叫了声:宁总?原夕这才回过神,慢慢走到宁思荣身边,却没去看对面的人。
原旻生清了清嗓,外面冷,我先带你们上楼吧。
您辛苦。
宁思荣礼貌地回应一声,跟着原旻生走向电梯,余光注意到原夕视线下垂,轻咬着嘴唇,看起来很不自在。
他断定原夕和这个县长的关系不一般。
昌和县离他们家有段距离,照理说流言蜚语不至于追到这里来,再结合邻居们的谈资,以及相同的姓氏,他的头脑中忽然冒出了一种假设。
——原夕妈妈傍上的大款有没有可能不是真正的有钱人,而是一位当官的呢?电梯的左右两侧都是镜子,阿昆靠在最后低头看手机,而原夕和县长默契地从镜中偷偷打量着对方,宁思荣站在两人中间,将那些眼神尽收眼底,心中的猜想又坚定了几分。
房间在五楼,这家酒店的最顶层,原旻生将他们安顿好之后,又匆匆下楼去安排晚饭。
关门的声音很轻,原夕在确认那个男人真的走了之后才将箱子放在桌上。
他弯下唇角,说:我知道你要问什么......虽然我特别不想承认,但我确实随他姓。
宁思荣把大衣脱下来挂在衣架上,随手拧开一瓶矿泉水拿给原夕,逗他说:我不介意你改成跟我姓。
想什么呢?我可上不去你家户口本。
原夕瘪着嘴,拉着宁思荣坐下。
这套间的摆设十分拥挤,茶几贴近膝盖,长腿委屈地蜷着,双人沙发一瞬间被他们填满。
原夕顺势躺倒,头枕着宁思荣,小腿自扶手垂下,来回晃荡,手指挑起领带,将眼神放在那上面,我不想跟你提我家的这些烂事,但没想到啊,出来一趟全让你撞见了。
我小学的时候就特别想改名字,总觉得不跟他姓就可以否认他是我爸的事实。
我跟我妈提过很多次她都不同意,但也没告诉我为什么。
后来我想通啦,名字而已,就算我不叫原夕,别人也都知道我是怎么出生的。
当年原旻生来我们家这边工作,长得帅,又是大学生,很多人给他介绍对象,但是他就喜欢我妈。
两个人处了一年多,我妈觉得可以谈婚论嫁了。
结果啊,没过多久原旻生他老婆就搬过来了。
那女的带了一个两岁的儿子,站在原旻生租的房子门口,话也不说,就眼泪汪汪地看着我妈。
那时候我妈肚子里已经有我了,而原旻生还劝她去打胎。
她不愿意,跟原旻生分手之后还是把我生下来了。
你就......当个故事听吧,我妈一个字都没和我提过,这是我从别人嘴里听来,拼成的一个最接近事实的版本了。
反正我是不信我妈明明知道原旻生有老婆,还偏要跟他在一起。
原夕终于抬头看宁思荣,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那么在意你有没有结婚了吧?我当时以为你也是原旻生那种人。
嗯。
宁思荣低头,灯光在镜片上划过,我以为你说起这个会哭呢。
委屈说完了就不想哭了,况且我本来就不是爱哭的人。
原夕的手按在胸前吊坠的位置上,还多亏了神父给了我的帮助。
他还想送我一个十字架来着,我没要,我的脖子还得挂别的东西呢。
叩叩!宁总?听起来是原旻生的声音。
宁思荣垂眸,但原夕并没有想要起身的意思,于是原旻生进门就看到了这样的画面——宁思荣手肘搭着沙发背,屈腿坐在沙发上,表情平淡如常。
旁边那人枕着他的腿,手指转着圈搅弄领带,小腿惬意地来回摆动......原旻生活了五十年,没见过如此场面。
县长是来叫我们吃晚饭的吗?宁思荣问。
原旻生愣了愣才找回声音,......是,车已经在门口了,我们直接送您去饭店。
原夕,宁思荣拍拍他的脸,起来了。
原夕撑着身体坐起来,外套的半边领子从肩膀滑落,仰头问:不坐我们自己的车吗?宁思荣假装看不见原旻生皱紧的眉头,替原夕拉好衣服,麻烦县长带路了,我们的车在后面跟着。
这次老县长走得迟疑。
宁思荣两根手指夹住原夕的脸,从你舅舅家演到现在,差不多得了。
又开始了,你完全可以不回应我啊。
当着人家县长的面摸我脸,又帮我扯衣服的......原夕用肩膀撞了下宁思荣,挑眉说:你不是乐在其中吗?宁思荣明白原夕不是真的想在外人面前表现出他们有多恩爱,而是一种十分幼稚的报复心理,类似于——我知道你们不喜欢,但是我偏要你们看见。
这种体验很新鲜,他确实乐在其中。
宁思荣忍笑说:等会饭局上还有其他人,你收敛一点。
放心宁叔叔,我很会装哑巴~原夕咬字暧昧,宁思荣只能望着他含笑的眼睛无奈摇头。
上次原夕保证过了在白天不随便挑逗他,但现在是晚上,太阳一落山磨人精就忍不住要原形毕露。
宁思荣从拉杆箱里拿出一个精致的手提包,出门时叫上阿昆,一路跟着原县长的车到了饭店。
县城饭店的档次比不上市里,但环境简洁干净。
服务员也很热情,大着嗓门引着三个人往预留的包房去。
原本落座的人一见来人就齐刷刷站了起来,吵吵嚷嚷地说着些恭维的话。
他们都是项目的相关负责人,以前都是在线上开会,以聚餐的形式见面还是第一次,但宁思荣希望这是最后一次。
饭店虽然毫不起眼,但是饭局上的话题都是一样的冠冕堂皇,聊什么民生和发展,其实都是图名图利罢了。
这些人里面,原旻生县长的演讲尤为精彩,抑扬顿挫,慷慨激昂,好像决战前夜的动员大会那样。
他能把一个很小的点说成篮球那么大,再讲这个篮球是如何抛上天空,最后变成一架飞机......在和原旻生有限的接触里面,宁思荣觉得他是一个很虚伪的人,端得起架子也低得下身段,光凭一张嘴就能哄骗不少人。
但越是这样的人就越会有人簇拥,比如现在,邻座的几个人都在附和原旻生。
宁思荣看惯了这种场面,偶尔也跟着礼貌性点头,没想到原夕坐在他身边不时跟着拍手,表情戏谑得像是在听笑话。
原夕在饭局上混得风生水起,替宁思荣挡过几次酒,还会主动劝别人喝酒,大家都觉得宁总的助理海量,几瓶啤酒下肚面不改色。
直到有一人端着白酒蹭到原夕边上,宁思荣才拦了一下,说:就别掺着喝了,免得耽误明天的正事。
那人只好悻悻作罢,收回将要揽住原夕肩膀的胳膊,转了一圈又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宁思荣不声不响地将原夕的酒杯拿到面前,压低眉头,用眼神警示他不准再喝了。
原夕很听话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在桌子底下悄悄碰了碰他的腿,表示安慰。
喝多了酒的人肢体往往不受控,即便是那位快要秃顶的中年大叔对原夕没有其他企图,宁思荣还是不希望那只油腻腻的手碰到他的肩膀。
酒过几巡,兴致阑珊,这场饭局本身毫无意义,只是排面,宁思荣真正的目的在于那个手提包。
宁思荣进入饭店后,阿昆坐在车里抽完一根烟,才抓起手提包打开车门。
冬日的夜晚气温骤降,阿昆打了个哆嗦,裹紧了身上的外套。
鞋底碾过凝固在地上的雪,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阿昆缩着脖子进了饭店,服务员立刻招呼上来,先生,我们店里现在没有空位了,请您坐旁边等一下。
阿昆摆摆手,有预定,姓齐。
然后就被领到了一个包房门口。
抠抠搜搜的小包房只能容下一张桌子和对坐的两条长凳,正对门的那一边有位年轻人在打电话。
他穿着棉被似的羽绒服,摘下半边耳包听着电话,说话时手在大腿上来回搓:嗯,是,我元宵节也回不去。
队里所有人都加班,最近忙着呢。
齐栩一直在打量阿昆,对电话里说:妈,我不跟你说了,这边还有事。
嗯嗯嗯,我知道,拜拜。
阿昆回身关好门,将手提包放在桌上,一屁股坐在齐栩对面。
——宁思荣下车之前告诉他,晚一点拿着这个包进饭店找一个姓齐的警官,在包厢里等着。
阿昆本来还小期待了一下警官长得有多俊俏,能不能发展一下关系。
要知道他是个精虫上脑的刑满释放分子,没有比搞警察更能令他兴奋的事了。
可齐栩倒好,恨不得把警察两个字贴脸上,他一张嘴阿昆更是什么兽欲都没了。
齐栩把手机扣在桌上,冷着脸说:我来之前看过你资料,你的脸不长这样,为什么整容?......这警察的直觉简直准得可怕。
阿昆嘴角抽搐两下,摇头说:警官,我已经接受过改造了,你不能对我有偏见。
不是偏见,我在合理怀疑。
去年十月份,你在一家私人医院就医,凭你的经济水平根本支付不起那里的费用。
妈的,出来吃个饭弄得和审讯似的,还得是李数那样的搞起来带劲!阿昆忍下脾气,推开门喊道:服务员,点菜!......宁思荣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吃完饭对坐半天了。
两个人裹着一身的烟酒味挤进小包厢,宁思荣朝他扬了扬下巴,阿昆唉声叹气地起身坐到齐栩旁边。
这样狭小的空间里坐着四个大男人十分拥挤,原夕单手托着脸靠在桌边墙角,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喝酒他在行,但正事插不上话,所以只捡些有趣的东西听。
齐栩说,在调查炼钢厂背景的时候发现,他们制作的钢材每次都是由同一家货车公司送出的,而这个公司的老板正是原旻生的儿子原泽。
原泽从一个差得不能再差的大专勉强毕业,回家后买了几辆货车自己做生意。
而原旻生是在两年前来昌和当县长的,顺带把家也搬了过来。
原泽就这样和炼钢厂搭上边,开始了长期合作。
齐栩还说:有涉案嫌疑的所有人,包括原旻生在外面养的那个小老婆,都在我们的布控范围内了。
只等把那些人抓个现行,就能一起带回局里审讯。
原夕听到这里简直想开口问,什么样的小老婆,有没有照片可以看?忽而一只大手落在了他膝盖上。
宁思荣没有向任何人说明他和原旻生的关系,所以也没有任何理由阻止齐栩的陈述。
也许是怕他难过,宁思荣的手指在他膝盖上有节奏地轻轻敲着,那是宁思荣现在能分给他所有的精力了。
宁思荣明天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他要帮助警察抓到一伙毒贩。
比起亲生父亲的所作所为,原夕更担心宁思荣的安全。
那可是毒贩啊,经常吸毒的人肯定都和李数一个样吧......那手提包里装的是笔记本电脑,不知名软件上的红点闪烁,移动轨迹始终绕着同一个地方画圈。
宁思荣说:我知道私自追踪他人手机是违法行为齐警官,我只想论证我的推断。
你也说过,赵兴顺很可能已经死了,我怀疑这个手机的主人是现在炼钢厂的负责人,他叫什么名字我不知道,但我可以肯定他是李珊珊的手下,之前在渡江云城犯了事,被李珊珊派到昌和来。
我追踪这个号码三个多月了,每次开机的时间都很短,就好像在故意等消息。
可从打李款款的婚礼之后,这个号码就一直保持在开机状态,而且定位都是在炼钢厂,这很反常。
李珊珊在婚礼之后和父母去了英国,很可能是他们之间的联系断了,让这位负责人十分不安。
毒品交易占渡江云城盈利的很大一部分,这时候李数让我约他们见面,谈条件,就是为了把毒品这条线抓在手里,彻底掌握渡江云城。
你们警察知道渡江云城牵扯的势力有多复杂,所以明天请一击即中,否则连我的人身安全都会受到威胁。
......包厢的墙壁像纸糊的一样,隔音效果差得不是一星半点,明明坐在密闭空间里却像是在逛菜市场。
嘈杂纷繁中,宁思荣的嗓音并不明显,语调平缓,甚至在说最后一句的时候都没有任何恳切的表示。
原夕怔愣地看着宁思荣,久久说不出话来。
他此前并不知道宁思荣要做到这个程度,但就算是知道,他拦得住吗?上辈子破产之后宁思荣都能想方设法地举报渡江云城,这辈子计划了这么久,怎么可能放弃?记忆中噩梦般的那一天,原夕没有亲眼看见宁思荣都经历了什么,光是听声音就足够让他心痛。
想让宁思荣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是不可能的,如果他咽的下这口气,他就不是宁思荣了。
所以,只要李数还坐在办公室里,宁思荣就停不下复仇的脚步。
膝盖上手指还在灵活地跳动,但安抚的作用已经微乎其微。
齐栩交代好明天的事离开包厢,宁思荣才肯直视原夕。
他说:电脑上追踪的信号来自于你车祸那天我得到的一部手机,真正害你出车祸的人就在炼钢厂里。
除了这一点,整件事都和你没有关系,所以一开始我不想让你知道的太详细,但是又觉得应该告诉你我要去做的事情有些危险。
宁思荣在桌下握住他的手,眉目之间总算能看出几分担忧。
可这点情绪的波动稍纵即逝,宁思荣转而看向对面的阿昆,今晚你还得替我办件事。
阿昆闻言,没骨头似的往后面一靠,我?我不就是个司机吗?你觉得你是吗?宁思荣从手提包的夹层里翻出一张设计图,放在阿昆面前,我需要你今晚去趟政府的档案室,找到民俗村的项目文件,用这张替换掉原来的设计图。
阿昆用小拇指扣了扣耳朵,苦着脸问:我没听错吧档案室?您觉得我是唱京剧的,变脸......话音未落,宁思荣目光一凜,阿昆囫囵着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原夕,帮我去结下账吧。
宁思荣把手机拿给原夕,起身为他让开一条路。
包房劣质的门板缓缓关合,却没隔断外面的喧嚣,阿昆在这样的声音中下意识坐直身体。
宁思荣将眼镜摘下来,从口袋里翻出一块手帕细细擦拭,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你失去一张脸,但是换回了活下去的资格,你还要耿耿于怀到什么时候?他的手指捏着藏蓝色的手帕,连眼镜的边框都不放过。
宁思荣:你还是觉得是我害你失去那张脸的吗?我只是帮你实现了你的愿望。
你有没有想过陈子越为什么来派你来帮我,因为你目光短浅吗?手帕被耐心叠好放回原处,眼镜归位,宁思荣重新抬起头,说:你和李数算是有仇,如果我们好好合作办完这件事,对你而言是个加分项,你很有可能被重用。
等到时候我们把李数赶出局,还不是随你们处置?阿昆垂眸思索片刻,不解道:难道不是把他交给警察吗?宁思荣笑说:渡江云城的生意可是李数一手促成的,就算我想送他去见警察,其他人也不会同意的。
聪明人的做法是,闭上嘴,听我的话。
宁思荣从钱包里翻出一张名片,放在阿昆面前,指尖在桌上轻敲两下,去的时候给这个人打电话,他知道该怎么帮你规避摄像头。
那白色的极简风的名片上印的名字是:贺新阳原夕拿着宁思荣的手机跑去前台结账,却被告知齐栩已经给过钱了。
他在门口等了好一阵子两个人才一前一后地出来,阿昆大概是挨了顿骂,回去的一路上话都少了。
回到酒店房间仍是安静的。
他们之间相顾无言的时候,多半是遇见了难以抉择的事。
直至关了灯,在床上拥抱住彼此,原夕终于忍不住问:宁思荣,你能告诉我你到底要做什么吗?就算他们被警察抓了,也还是会影响到你不是吗?你告诉我吧,要不然我今天真的会睡不着。
说完,原夕往宁思荣怀里钻了钻。
宁思荣只好坦然道:是,所以警察只是个幌子。
那炼钢厂里的毒品大部分都被转移出来了,警察只会得到很少的一部分交差。
原泽的车会按照惯例载着毒品去渡江云城,陈子越会代为管理......这是什么流氓计划?陈子越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让你去两头骗?成功了还好说,万一不成功,李数会不会报复你?警察会不会把你关起来?这些你好好想过了吗?原夕想要从宁思荣怀里挣脱出来,却被抱得更紧了。
原夕喃喃:我不想你出事。
宁思荣安抚性地吻了吻他的鬓角,现在几点了?......刚过零点吧。
明天的这个时候,我应该在陪你过生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