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Chapter 56

2025-04-03 05:12:53

你好!欢迎光临——机械女声没有感情地对刚刚进来的男人说出台词。

24小时便利店的门口,戴眼镜的男人将双肩包卸下来放在公共座椅上,向店员点了一杯速溶咖啡。

那背包看起来像是块板砖,男人拉开长款棉衣露出里面单薄的身体,左右活动一下被压酸的肩膀,走向柜台。

谢谢。

贺新阳付了账,刚迈开一步,又转回身问:再来一杯吧......哦不,有热牛奶吗?店员握着纸杯打了个哈欠,牛奶只有早上才有。

那算了。

贺新阳捧着咖啡暖手的时间都没有两秒钟,就急着把它喝光了。

宁总不会喜欢这种速溶的东西,但总归是两个人见面,如果桌面上只有一个杯子......那场面就不好看了。

贺新阳把纸杯扔掉,拿出电脑摆好自己的装备。

你好!欢迎光临——宁总。

贺新阳热情地招手,一个巧妙的动作将纸杯推到桌角,假装他们并不相识。

可当宁思荣朝他走过来的时候,贺新阳才注意到宁思荣的衣着与他平日里见到的不太一样。

里面那件圆领T恤一看就是纯棉的,铅灰色的裤子也松松垮垮,远不像西裤那样有型,在他身边坐下后,休闲鞋里露出半截白色的长筒袜......大概是才从被窝里爬起来吧。

宁思荣把带来的笔记本电脑也放在桌上,抿唇一笑,抱歉,这么晚还约你过来,最近真的很忙。

没关系,我住的也不远。

贺新阳接过宁思荣的电脑,插上自己的U盘,况且您都说这是个外包项目了,辛苦一点也没什么。

前几天的邮件您收到了吗?宁思荣嗯了一声,起身去冰柜里拿出两瓶气泡水,付了账,坐回来问:那个手机里的内容只有这么多?贺新阳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说:是的,这个微信账号是新的,所有的聊天内容都是当天的,而且再也没有来过其他消息。

贺新阳推了推眼镜,鼠标键盘一顿操作进入了一个界面,屏幕的画面像是一张网状地图,上面标出了几个零星的点。

他压低声音继续说:按照您的要求我写了一个程序,去查询通讯录和微信好友的位置,但是陆信号都陆续消失了,这是最后一次查询到的状态,我在电话里跟您提过了。

宁思荣凑近屏幕看了看,问道:这是哪?都在昌和县附近。

哦......昌和就是咱们淙州往北,辖区边上的一个小县城。

宁思荣若有所思地眯起眼睛,那你说的那个时有时无的信号点呢?也在昌和。

又是一番操作,屏幕刷新,一个标红的点出现在屏幕正中。

贺新阳说:今天就按照您说的,把这个程序放到您电脑里,我的任务就结束啦。

不过我建议您把它放在另外一个系统里,不然平时您用电脑的时候容易出问题。

你看着弄。

宁思荣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辛苦了。

贺新阳啧了一声,大方地摆摆手,您太客气了宁总。

噼里啪啦的键盘声中,宁思荣倚在凳子上,凝视着面前玻璃中自己的倒影,陷入沉思。

距离那场生日宴已经过去半个多月了,重明集团内部乱成一团。

陈义被关在看守所,李数也被人监视着,宁峰玉则直接宣布退位。

公司除了正在进行的项目之外,正处在洽谈中的事务一律暂停,股价一跌再跌。

这是因为,大屏幕上的那一小段视频被有心之人发到了网上,引起一阵热议,网友们声诛笔伐,齐声呼吁政府将罪犯陈义绳之以法。

警察把视频外泄的原因归罪于会所四楼厕所水箱里的一部手机,然而恢复数据之后显示这部手机曾经登录的账号属于一位古稀老人,对进出厕所的人调查也是无果。

最终只是发了通告,说季长安的案子依旧在调查中。

作为手机曾经的主人,宁思荣当然知道发出视频的人是谁,李数或者李珊珊,他们的计划或多或少都出现了问题,但最终目的还算是勉强达到了。

陈义主管的项目已经分给了他女儿陈子越,陈子越更是忙得焦头烂额,要忙着自己老爹的官司,要提防老公给李数提供什么消息,还要拦住在国外急得跳脚的陈朗,让他别回来添乱。

而宁思荣正好借助之前跟陈义达成的合作关系介入到事情中,从陈子越手里分走了一部分事务。

这期间,李数并没有联系过他。

——李数没有被拘留,而是被送回了家里,等待随时配合警方调查。

这也合情合理,一个瘾君子长时间待在警察局里,纯属自投罗网。

那么李数在等待什么呢?他的目的又是什么呢?宁总,都弄好了。

贺新阳的声音适时地将宁思荣拉回现实中。

他揉了揉酸痛的脖颈,单手把电脑推回宁思荣面前,您只需要在下次开机的时候,选择新装的那个系统就行了。

我还在里面写了一个使用说明,您一看就能懂。

多谢。

宁思荣合上电脑,拍拍他的肩膀,酬劳我会打到你账户的,记得......保密,我懂。

贺新阳在自己嘴唇边做了一个拉上拉链的动作。

宁思荣赞许地点点头,将刚刚交还的手机放进大衣兜里,转而出了门。

你好!欢迎光临——打瞌睡的店员被瞬间吓得站起来,满脸困意地跟正在喝气泡水的贺新阳大眼......小眼瞪小眼。

十一月末,冬天已然来临,凌晨过后的街道安宁寂静,孤月被建筑物挡住,昏黄的光从头顶的路灯倾泻而下,影子在脚下来回变换。

从便利店到私人医院门口,只有200米。

低温裹着冷风打在身上,轻而易举地穿过睡衣的布料浸透皮肤,宁思荣沿着人行道闷头往前走。

他真的很讨厌这个冷漠的季节。

嚓嚓——陌生的脚步声在幽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宁思荣下意识地朝旁边的宽巷口扫了一眼。

那是声音的来处,照明灯稀薄的光在地上投射出不规则的圆形。

一个男人裹在阴影中走过来,看影子似乎还带了连衫帽,将头和脸捂得严严实实,两手插在口袋里,高大的身形随着走路的动作摇摆。

宁思荣只在经过时匆匆瞥了一眼,可鞋底与沙土摩擦发出的嚓嚓声越来越密集,那人像是要跑起来一样......运动鞋在光斑下一逛而过,在极短的时间内照亮了他的牛仔裤,黑棉衣,长帽衫,一张阴沉的脸上写满了不愉快的情绪。

他的右手握成有力的拳头,愤怒的脚步左转,试图让刚刚经过的人感受到他的满身的怒气。

可转过来,正对上镜片后面一双促狭的眼。

阿昆?宁思荣瞳孔微微放大,分秒之间,诧异的表情回归平常。

阿昆摘掉帽子,不屑地撇了撇嘴角,怎么?以为我死了?因为宁思荣一直联系不上阿昆,再加上李珊珊手底下养了一群黑衣杀手,他确实以为阿昆死了。

阿昆的脸好像不敢用力做出什么表情,只用狠厉的眼神死死盯着宁思荣,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会是这样的下场?要不是你们公司出事,我可能这辈子都回不来淙州了,你知道吗!一块纱布几乎盖住了他的整张左脸,底下究竟是怎样的伤口不得而知。

我以为,你在被他保镖揍的时候就明白了下场将是怎样的。

宁思荣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抱歉,如果你需要我可以要帮你联系......有个屁用!我的脸还能变成原来的样子吗!!?阿昆眉头压得极低,大步走过来,两手揪住宁思荣的衣领,咬着牙说:你肯定早就知道了,俏俏的死跟他们也有关系吧?所以你肯定知道他们会这样对待我是吗?我差点就死了宁思荣!我他妈差点就在睡觉的时候被人砍死了!!阿昆,冷静一点。

宁思荣轻皱着眉,一只手拍了怕阿昆绷紧的手背,另一只手垂下来伸进阿昆的衣兜里,将他的手机掏出来。

屏幕还是亮的。

宁思荣指尖落下,录音停止,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什么,一阵劲风来袭,阿昆的拳头包裹着冬夜的凉风毫无预兆地砸向他!咔!金属镜框在强力之下被摧折,而后这力量重重落在了宁思荣的额角!自眼尾向下,一道红色的痕迹蜿蜒而下,直至鬓梢,鲜血缓慢地聚集,流淌。

阿昆骂着脏话,提拳再打,宁思荣擒住他的手,收回侧脸的角度,眼中也露出凶光来。

他用力将阿昆的手腕后折,同时握着手机的那只手,猛地打向阿昆的腰肋。

啊啊——!后者惨叫一声,连连后退,最后跌坐在地,捂着那地方,表情怪异地皱在一起。

宁思荣抹了一把眼角的血迹,捻捻手指,居高临下地看着痛苦的阿昆,冷声说:你要明白,是你自己求我帮忙的。

我......他妈就算是......求你帮忙,你就能安心看人来杀我了?我不知道珊姐就是李珊珊,也不清楚会有人找上你。

我......阿昆疼得动也动不了,宁思荣只好将他拉起来,半搀半扶地送进了医院。

值班护士对阿昆裂开的伤口简单处理,阿昆却沉默下来,不再叫骂,不再喊疼,只躺着。

护士说,阿昆全身上下有五六处刀伤,最深的一处就是他刚才打的那里。

宁思荣此时觉得有点抱歉,在护士想给他处理伤口的事情,他偏头躲开了,交代道:医疗费先欠着,如果他半路跑了,就拿着单子去公安局报警。

跟阿昆纠缠一番过后,已经快要两点钟了。

宁思荣轻手轻脚地回到原夕的病房,好在原夕没有醒。

他将大衣挂好,随即钻进卫生间,在镜子前来回审视眼尾的这道伤。

虽说不深,但明天一定是藏不住的。

宁思荣叹了口气。

原夕的车祸让他明白,自己让他加入计划是一件多么愚蠢的事情。

他不想让原夕再掺和进危险中。

可是明天原夕肯定会问他伤口哪里来的。

......该怎么骗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