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Chapter 55

2025-04-03 05:12:53

原夕又是一夜没睡。

因为打着石膏的左手凉得快要没有知觉了。

也可能是因为疼。

他这一晚切实体会到了什么叫连骨头缝都疼。

肿胀,由内而外的刺痛,整个左半边身体好像脱离了他的掌控。

看来痛阈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高。

也可能是在有人爱护的时候身体变得更娇气了,吃不了痛,到最后已经疼得麻木了,很想找个人分担一下。

原夕瞥向旁边的宁思荣,他大概是昨天就没休息好,现在睡得很沉。

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他的耳朵,因为宁思荣整张脸都埋在他肩窝里,用一种依赖的姿势紧贴着他,占有的意味十足。

温热又绵长的呼吸轻轻扫过他的皮肤,右半边紧密相贴的那部分,被成熟男人的体温烤得热烘烘的。

这让他觉得安慰,不需要宁思荣说什么,只是这样一个拥抱就够了。

以前他可不是这样的。

如果宁思荣真的一开始就把这种依赖表现得很明显,他绝对会恃宠而娇,勾着宁思荣出钱又出力,来满足自己那点小贪心。

比如现在,他应该假装不小心地动一动,把宁思荣吵醒,说,很疼,能不能再打一针止痛针。

原夕不确定他们现在的相处模式到底如何,也没有想把宁思荣吵醒。

他把漫漫长夜留给自己,将记忆翻出来,用理智清醒的头脑重新思考一遍。

这一想就想到了天亮。

原夕是在太阳升起以后才睡着的,于是理所应当地错过了早饭,中午被饿醒了,朦胧之间刚恢复意识,睁眼就开始找人。

宁思荣不知道什么时候在病床边放了张单人沙发,一身浅色衣服,双腿自然分开,闲适地坐在那里,鼻梁上的眼镜稍微下滑了一点,眼睛也慵懒地垂着,盯住放在腿上的笔记本电脑。

阳光映出他好看的侧影,在嘴唇,下颌,喉结处还加重了阴影......原夕侧头看到这一幕,才放松下来。

不是梦啊。

我……真的回来了。

宁思荣注意到病床上的响动,将电脑一合放在旁边,随手倒了杯温水凑过来,问:醒得这么晚,看来是没睡好,因为难受还是认床?原夕就这宁思荣的手咕咚咕咚喝光半杯,才开口委屈道:伤口很疼。

怎么没叫醒我?叫醒你也还是很疼啊。

宁思荣弯了弯唇角,露出一个无可奈何的笑,饿了吧,我叫人送饭进来。

这种温馨的日常相处似乎激活了原夕身体里某些潜在的嗜睡因子。

接下来的一个礼拜中,原夕几乎每天可以睡上十五六个小时,醒来没多久就要吃饭,饭后一部电影都看不完就想睡,而每次睁开眼的时候,宁思荣都在。

住在疗养院的那两年里他最期望的事情,就这样简单地实现了。

他花了几天将原夕写下来的东西反复看了两遍。

比起字里行间爱情的味道,他更惊讶于他们在一起的过程,尤其是——我真的不明白,他到底为什么这样喜欢我。

听起来像是一个甜蜜的烦恼。

类似的话也曾经出现在他的手机里。

——我不太懂宁思荣心里在想什么。

如果他真的喜欢我,就不应该在做爱时那样对待我。

但如果他真的讨厌我,又怎么会记住我的喜好,在我生病的时候亲自下厨煮东西给我吃。

——他总是板着一张脸,明明那么介意,又为什么留下我呢?……这显然是一个心酸的烦恼。

原夕想不明白。

他总是想着想着就睡着,再在阳光一般热切的目光下缓缓转醒。

这样的时候多了,他也就不再去想为什么了。

原夕的身体在日复一日的滋补中缓慢修复,并且不负众望地长胖了一点。

这话是宁思荣说的。

某天晚上临睡前,宁思荣的所有动作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在一个简单的晚安吻之后结束。

他的身体似乎被什么烧得更热了,用鼻尖轻轻蹭着原夕的脖子,弄得原夕很痒,随后安分地搂着他的那只手也不听话地动起来,指尖挑起病号服宽松的下摆钻进去,五指在细嫩的皮肤上来回摩挲,欲盖弥彰似的说:你好像长胖了。

原夕当然知道这种异样的原因,那语气分明在着急地说:你快点好起来吧,快点康复吧。

但原夕还是装作不解风情的样子,自己伸手感觉了一下肚子上软乎乎的肉,叹息道:好像确实欸,不过换你天天躺在这,除了吃饭就是睡觉,也肯定会长胖吧。

宁思荣的手被挤得往上移了几寸,几乎快要碰到胸前......然后他把手抽出来,清了清嗓,说:我去趟洗手间。

别啊。

原夕右手抓住他,挑起眉坏笑着说:我右手灵活着呢。

......宁思荣满脸黑线。

手不行还有......你想什么呢?宁思荣不轻不重地在原夕胳膊上捏了一把,需要我提醒你吗?这是医院,你现在是个半残。

那你也不能......自己解决啊。

原夕讪讪地收回手,眼神不自在地飘向别处。

他其实是不想让宁思荣出去找别人。

刚住到宁思荣家的那段时间里,他会在宁思荣衬衫领子上发现口红印,在西装上找到卷曲的长发,还会闻见不同的香水味。

尽管原夕的碎碎念中提到了这些都只是逢场作戏的证据,但是他的挽留仍然是下意识的。

这样下去宁思荣迟早会发现,他爱的这副躯壳里已经换了另一个灵魂吧。

那到时候宁思荣还会温柔对待眼前这个,拥有肮脏记忆的原夕吗?他想这是未知的。

没有塞回被子里的右手被宁思荣举到自己眼前,原夕瞬间警觉起来。

这里青了一大片,你没注意吗?宁思荣指着手背上的针孔,和医用胶带后的一片淤青,严肃道:你拿自己当什么?都这样了还要我继续折腾你?原夕反握住他的手,讨饶道:......别生气,我这不是在开玩笑嘛~我当然知道你不会啊。

宁思荣冷哼一声,坐在床边,等彻底平复了体内躁动的火焰,拉开被子再次躺上来,重新搂住原夕。

原夕贴在他耳旁,暧昧地悄声说:要辛苦宁总禁欲一个月啦。

我只是说一个月以后就可以回家了,骨头不会那么快长好。

原夕还是用同样的方式说:回家就够了啊,比这里方便。

......睡觉吧。

原夕泛着淤青的手挑过宁思荣的下巴,血痂未掉的嘴唇热切的贴上他的。

这是他醒来以后,他们之间第一个缠绵悱恻的深吻。

舌尖抵着舌尖,温柔又强硬,是宁思荣一贯的接吻方式没有错。

原夕只觉得自己快要融化了,密密麻麻的快感在他大脑皮层炸开,欢愉从舌尖攀上心头,而后流经全身各处。

他好像等待这个吻太久了,久到不记得上次接吻是什么滋味了,又或许记得,上次接吻好像是血腥味的,是很疼的。

回忆到这里被他自己无情地切断。

渐渐地,原夕并不满足与唇齿之间的厮磨,宁思荣的手再一次不安分地躁动起来,这次不光摸到了腹部的软肉,更是把手伸进他裤子里,顺着完好的右腿向下,故意没有去碰关键部位。

但其实宁思荣应该可以感觉到原夕胯间的事物已经变得硬挺,因为病号服里的他并没有穿内裤。

不知道是谁更急切一点。

宁思荣撑起半个身子,低头亲吻,原夕的手从他没有防备的睡衣下摆探进去,实实在在地感受了一把那些肌肉到底有多硬。

记忆中的宁思荣不喜欢自由搏击这样的运动,他的肌肉状态只需要保持在穿衣好看的标准就足够了,原夕真的很想看一看衣服下面到底是怎样的风景。

可视线被挡住了,原夕有些懊恼,手指技巧性地揉了揉宁思荣胸前的那点凸起,听那人重重喘了几下,而后依依不舍地离开他的嘴唇。

……别再撩我了。

宁思荣喘息着说。

可宁思荣偏偏用富有磁性的声线说出来,不免让人觉得他在欲擒故纵。

原夕舔了舔嘴唇,无辜地说:我只是想接个吻而已。

这句是实话,他没想到后果会是这样的。

现在这种情况要怎么办?原夕眼中流转着不言而喻的情愫,看向宁思荣被撩起来衣服,八块腹肌即便是没怎么用力,也很明显。

果然比六块更好看!原夕的手指还在拨弄着那点,企图继续刚才的吻。

宁思荣被他气笑了,偏头躲开,说:你是真的想变残废吗?我的手背是因为打针才变青的,一点都不疼。

……没救了。

宁思荣不顾原夕的阻拦站起身,我去洗个澡。

走前还拉开了原夕的被子,将他的身体暴露在外。

宁~叔~叔~原夕哀怨地喊他。

你降降火吧。

随后哐的一声关上厕所的门,几分钟之后,宁思荣裹着一身冰冷的气息钻回被子里。

原夕相信他没有自行解决,否则要是只有几分钟……算了,不会的。

那天过后,宁思荣就去上班了,但还是每天晚上都会陪他睡在病房里。

诸如此类的事情没再发生过,原夕不太舍得让宁思荣去洗冷水澡。

至于那些想不通的事情,原夕暂时放下了。

他想留住现在拥有的东西,在新的身体里这样过一辈子。

只是,有关于李数这个名字没有再出现在病房中,就仿佛宁思荣有意让他与这个人割离一样。

半个月的时间如同白驹过隙,在半睡半醒之间过去。

女人裹着厚重的棉衣出现在原夕的病房中,怀中的婴孩由棉被层层裹着,放进原夕怀里。

阿池,看看这是谁呀,舅舅~是不是舅舅啊。

宋沉安的气色看起来不错,原本一头长卷发剪成了齐耳短发,温婉的韵味已然不在,反而有几分盛气凌人。

她的指尖戳戳孩子的脸颊,微笑着看向原夕,问:你恢复的怎么样?还不错,已经不怎么疼了。

原夕垂眼凝视着怀中的孩子,藏住眼神中的某些情绪。

在宋沉安没出院的时候,他们通过几次电话。

她说金时现在没有办法出来见他们,按照他们之前的计划,这个孩子要随母姓,叫宋池。

——算命先生说,这孩子命里缺水,所以要起一个这样的名字。

晚上,原夕将这句话复述给宁思荣听,宁思荣笑着问,你的名字里也有一个点,也是因为五行缺水吗?不是啊,只是因为我的生日在正月十五而已。

原夕手里抓着小酥饼,不耐烦地看着簌簌落下的饼渣皱起眉毛,转而问:那你的名字是因为五行缺木吗?宁思荣又拿来一张纸巾铺上,头也不抬地说:思念,荣誉,只是字面意思,没什么特别的。

想了想又补充道:很俗。

才不是!原夕一动,那两张纸巾瞬间移了位。

他将酥饼囫囵着吞进肚子里,对宁思荣说:伤好之前,我不会再吃酥饼了。

宁思荣收走那些纸巾,只笑着,不置可否。

我觉得安安姐以后不会再来看我了。

原夕低头想了想继续说:她说等会所重新开门,她就要回去了。

而我们跟那里再也没有关系了是吗?宁思荣只顺着第一句话往下聊:为什么觉得她以后不会来了?原夕想起宋沉安今天那副样子,眼中闪过一丝惋惜,我利用她了啊,而且她早已经选好阵营了,她一开始就是站在李数那边的。

听见这个名字,宁思荣动作一滞,随即问:你有什么想法?我只想她醒悟,原夕耸搭着眉眼,小声说:让孩子能有一个美好的童年。

那我们就让她醒悟。

宁思荣摸了摸他长过眼梢的刘海,柔声说:快点好起来吧。

宋沉安似乎忘记了原夕曾经答应过她,要在见面时告诉她一些事情,有关于自己悲惨的童年。

不过忘了也好,揭开自己的伤疤并不能影响她的决定,只会将自己心底最深处的秘密公之于众。

他宁愿揣着这些秘密去死。

原夕在那天晚上少见地梦见了自己的妈妈。

是在住院期间,她生命的最后几天。

她的脸呈现出不健康的蜡黄色,隔着呼吸面罩一遍一遍跟他说,对不起。

可是对于一个私生子而言,有什么对不起的呢?对不起没有带他一起走,还是对不起带他来到这世界上?而原夕不知道的是,宁思荣在他熟睡之后起了身,去楼下便利店见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