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Chapter 53

2025-04-03 05:12:53

原夕,我有事情想和你说。

一般在接吻之后说出这样的话,是想要表达什么呢?原夕抿了抿嘴唇,喉结滚动一番,习惯性地琢磨起宁思荣话中的深意。

宁思荣此刻的表情虽然不是很严肃,但也不像要说什么好事。

难道…被发现了吗?醒来以后原夕就觉得身边的一切都不对劲,尤其是宁思荣,从头到脚简直完全变了一个人。

这也能理解,毕竟他是当着宁思荣的面从桥上掉下去的,宁思荣也许是被自己自杀的举动吓到了,所以对态度发生了转变。

但住院的原因怎么会是车祸?还是和宋沉安一起。

原夕的第一反应是,自己已经死了,眼前所见不过都是在天堂里才能看见的幻觉。

可随着时间的流逝,麻药药效褪去,疼痛的感觉越来越强烈,这才让他觉得,好像确实发生了什么难以言说的事情。

直到宁思荣扶他起来,看见床头记录单上的日期,他才真正确信,他是回到了四年前。

现在是十月末,记忆中的这个时间点,他应该在会所里接客,为什么会跟宁思荣在一起?原夕探寻的目光在病房里转了一圈,从窗外落回到宁思荣手上,那枚镶满碎钻的婚戒不见了。

为了时刻向外界证明他们的婚姻状况良好,宁思荣在外面的时候从来不摘戒指,起码破产之前都是如此。

在发愣的那短短几秒钟里,原夕做了一个假设。

如果当时没有得到宁思荣结婚的消息,他会怎么做。

——初夜过后,宁思荣早早起床扔下他跑了。

他会看到宁思荣留下的字条和两千块现金,照着名片上的电话打过去,要求他把嫖资结清,也许还会问他要不要继续这样的关系……难道真的像科幻电影中演的那样?在某个平行时空里,宁思荣没有跟李款款结婚,而是选择跟他在一起。

虽然不管怎么看,这个选择都是不明智的,对他的事业没有任何帮助。

但除了这个原因,再没什么能解释他们现在的关系了。

他根本不可能跟一个已婚人士保持长期关系。

于是他学着以前的样子,对宁思荣摆出那副撒娇似的神态,试探性地说:可是我想回家。

他没想到宁思荣给予的回应居然那样温柔,好像他不是骨折,而是真的差点死掉一样。

被推着下楼的时候,原夕的身体都是僵硬的,对自己的想法将信将疑,生怕这一切是假的。

但是他真的看见了宋沉安。

她躺在那里安稳地睡着,单薄的身体有呼吸的起伏。

宁思荣还蹲在他身前替他擦眼泪,那个仰望的角度是他从来都不敢想象的。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他现在还没卖过,还是干净的吧。

宁思荣最在意这个了。

想到这里原夕还是失落。

等原夕回过神来的时候,宁思荣已经推着他回到了自己的病房,胳膊小心地穿过他的膝弯和颈后,再一用力就将他抱了起来。

原夕鼻尖贴近他的身体,嗅到了一丝熟悉的檀香味。

人类对味道的记忆能力有多可怕原夕深有体会。

刚进疗养院的第一年,公司倒闭之后的很多事情都需要宁思荣处理,整日辗转于各种会议与应酬之中,根本没时间过来看他。

他费尽心思才留下宁思荣的衣服,放在枕边,也算能挨过一段日子。

可是后来被勤快的护工拿去洗了,廉价柔顺剂的薰衣草香盖过了原本的味道,原夕就把衣服收起来放在柜子里。

就像那时候的他,一件坏掉的玩具,没了作用又实在不舍得扔,最后只能被束之高阁。

他唯一的作用大概就是在宁思荣每次来的时候,听听他最近的烦心事吧。

毕竟那时候他身边也没有什么其他可以聊天的人了。

宁思荣握住床侧的摇杆,把床翘起一个角度,顺势在床边坐下,想什么呢?今天怎么话这么少?我有吗?原夕唇角勾起一个弧度,你想和我说什么,宁叔叔?宁思荣刚拿起苹果准备削皮,被他这样一喊,刀刃顺着指尖擦过去,差点划破手指,偏头重新看向原夕。

怎么了?刚刚在楼下不是说,有事告诉我吗?原夕歪着头问。

……他沉默了。

窗外日头正盛,大片的阳光撒在宁思荣背上。

他再次低下头,水果刀切进果皮与果肉的缝隙中,削下薄薄的一层。

他说:我不知道要怎么开始讲,也不知道你能不能接受……原夕微微笑起来,还有宁叔叔拿不准的事情吗?有很多。

我在听呢。

圈圈绕绕的苹果皮在逆着刀锋的方向越滚越长,原夕也不急,耐心地靠着枕头等他开口。

片刻后,一颗被削得干干净净的苹果递到原夕面前,宁思荣说:这个品种很甜,尝尝。

下个瞬间,病房的门嚯地一下被推开,不速之客毫不留情地闯入了这片温馨的氛围中。

那两人用墨镜口罩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手里提着一堆补品,另一手将大衣领子竖起来牢牢捏住,靠在墙边朝病房外面看了看,同时呼出一口气。

宁思荣抽了张纸巾擦擦手指,穿成这样是害怕狗仔不知道你们来医院吗?知名女星李款款在神秘男子陪同下去医院做检查,疑似怀孕......季唯把手里的东西放在柜子上,转身靠在那里,摘掉口罩得意地说:标题我都替他们想好了,就怕他们不敢写。

原夕口中甜丝丝的果肉还没咽下去,兴致就完全落了下来。

李款款快步凑到病床前,细眉轻皱,可怜的小原夕,怎么还出车祸了啊。

......在原夕的印象里,他和李款款少有交集。

再加上她的身份,原夕更是对她敬而远之,每次见面总有一种偷情被抓包的窘迫感。

所以现在也不太愿意抬眼与她对视,只是腼腆地笑。

我给带了好多补品,你可要快点好起来,不然我们真的很内疚的。

李款款拍了拍他的手背,无名指上没有那枚闪瞎眼的五克拉大钻戒。

原夕安下心来,心里也打起小算盘。

你们不需要内疚啊,是我自己大意了,和你们没什么关系。

他说。

怎么没关系啊!你是为了我们的整体计划才去冒险的啊......宁思荣自觉地给李款款让出位置,让她坐在床上,自己则跟着季唯靠成一排。

晚上就转院了,你们直接去私人医院看他多好,拿这么多东西一会儿还得搬过去,怪麻烦的。

怎么?宁大少爷嫌公立医院条件不好,想给男朋友办转院啊?季唯轻蔑地一哂,现在会所和公司都关门配合调查了,你多祈祷一下别查出你们家什么事吧。

否则到时候就只能瞎编一个什么病,然后申请保外就医了。

宁思荣淡然道:李数和李珊珊都不是傻子,会收拾干净的。

如果真的查出了什么,他们也别想好过,就看谁保外就医时间长呗。

是呀,我也很惊讶!那个珊姐居然姓李,还是我同父异母的姐姐!本来这次我爸的生日宴我是主角的,没想到被她抢了风头,倒成了没名没分的人。

原夕有一搭没一搭地从李款款嘴里套话,出一只耳朵留意着宁思荣和季唯的说话内容。

听见李数这两个字,原夕条件反射似的身体一僵,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噩梦中重复无数次的声音回荡耳边:你叫大点声啊,看他能不能进来帮你,嗯?痛感在那瞬间潮水一样将他没了顶,原夕眼前一黑,在青天白日里再次坠入梦魇。

......原夕听不清环境中的声音,只有耳鸣。

一根灼热的东西被按在肩胛骨上,烫伤带来的感觉并没有太强烈,因为麻木的身体不会再觉得痛。

暧昧的灯光在视线中晃动,他知道自己在流血,却无法感知伤口在哪,只觉得有一样东西在身体里不讲道理的冲撞,似乎要将他生生劈成两半。

对于更细节的事情他都忘记了,或许是仁慈的上天不想他记得。

胃液翻滚,所有画面在某一刻爆裂,变成悬浮于半空的锋利碎片。

耳朵嗡鸣声不断,外面似乎有什么正呼唤他,但是那声音微不可闻,好像被裹着一层塑料膜一样听不真切。

原夕?原夕!这是怎么了?医生!医生呢,去找医生——!......——哗那些碎片落雨般砸向他。

胃里剧烈的痉挛让原夕从梦魇中挣扎出来。

——呕!原夕猛地弯腰低头,小半张脸都扣在了垃圾桶里。

宁思荣一只手扶着垃圾桶,另一手绕到身后去拍他的背,不时向门口张望医生来了没有。

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原夕本来好好地在和李款款聊天,突然就听李款款一声惊呼,再去看原夕。

他脸色白得像纸,一只能自由活动的手捂着耳朵,整张脸难受得皱成一团,紧接着就开始吐,吐得连胆汁都出来了才勉强停下。

宁思荣眉头紧锁,担忧全挂在脸上,把垃圾桶往地上一放,我去找医生。

就在他将要起身的瞬间,一只手虚虚地搭在他胳膊上。

......我没事。

宁思荣飞出一记眼刀,甩向一旁傻眼的季唯,后者幡然醒悟:我去找医生,按铃这么半天怎么没人来啊?为什么这样忽略病人!我真的没事。

原夕接过温水漱了漱口,医生不是说了嘛,术后头晕呕吐都是正常的。

不等晚上了,现在就转院。

宁思荣面色凝重,说完就掏出手机打电话。

但是他的眼神不曾离开原夕半分。

原夕将玻璃杯递还给他,方才痛苦纠结的表情舒展开了,明亮的眼中藏着不易察觉的笑意,而后做了一个令他难以置信的动作。

——雪白的指头撩起乌黑的鬓发搭在耳朵上。

仿佛是将一缕不存在的长发别到耳后。

其实在原夕开口喊他宁叔叔的时候,他就迟疑了一下。

不像再带有少年的骄纵,而是一种叹息般的呼唤,那短短三个字让他产生了一种错觉,关于眼前这个人到底是谁的错觉。

宁峰玉派来的司机在电话中报告自己的位置,而宁思荣的心思全然不在通话里,他的头脑中冒出了一个极为荒诞的想法。

难道原夕也回来了?怎么会呢?假的吧,是巧合吧......但更可怕的是宁思荣察觉到了自己的期待,即便他努力说服自己依然无济于事。

逐渐沸腾的血液和更加紊乱的气息被他深吸一口气强行按下,然后对于原夕投来的目光回以更炙热的对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