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时从人群中挤过来,打了一圈招呼,对着陈义低眉顺眼道:爸,人到齐了就可以走了。
陈义冷眼一抬,向旁边吩咐几句,游艇随即启航,顺着理江一路向上。
宁思荣扶着原夕的后背走进船舱里,挑了最中间的房间。
这房间里面的摆设和酒店没什么不同,整洁干净,日常用品一应俱全,只是两个方形的孔洞格外新奇。
玻璃之外,岸上风景在浮动的阴影中逐渐远去,进而能看到在月光下粼粼的水光。
——咔嗒!门被宁思荣关上,缓缓落了锁。
原夕将好奇的脑袋从窗户前收回来,见宁思荣怅然若失地靠在门上,走过去问:怎么啦?干嘛这副表情?宁思荣迟疑片刻,抬手摸上他的脸,总是温暖的手掌现在冰凉一片,从现在起到明天下船,一步都不能离开我身边。
在他语气中微微颤抖的不知道是慌乱还是恐惧,原夕茫然地点头,想了想又不放心地问:今晚不会发生什么事情吧?这可是在江上,要是有人半夜把我俩从船上推下去,可是死无对证啊。
放心吧,他们还有想要的东西在我手里,我们很安全。
宁思荣拇指在原夕脸上摩挲几下才肯放开,容许他继续参观。
他坐到沙发上,视线随着原夕来回移动,可是思绪完全不在这个房间里。
他很清楚地知道现在的李数对原夕不会产生什么想法,可他控制不住,无论在搏击馆里打过多少拳都是如此。
只李数看原夕的那一眼,就足够他心悸。
房间外有人来回走动,船体发动机轻微的响动将一些破碎的画面带回到他脑海中。
李数癫狂狰狞的脸犹在眼前,因为那两个耳光他的耳膜嗡嗡作响,昏黄的灯光旋转直下,刚低下的头再一次被揪了起来。
巴掌打脸上知道疼了?跟我求饶了?嗯?李数赤红的眼睛死盯着他,冷嘲热讽道:你早这样多好,你都不知道你的小情人刚才有多可怜。
我把他从你家里带到这,一路上记不清他喊了你多少次。
哦对了,你来的时候他也在叫你啊,你听见了吧?你他妈是疯了吗宁思荣?你知道渡江云城一年的流水是多少吗?买下十个宁家都绰绰有余。
你的这份录像要是落到警察手里会有多少人要吃牢饭,你数过吗?我不信你能跟警察说清,这些脏钱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还是说你一开始就打算同归于尽?仰视的角度是宁思荣不习惯的,但是保镖从后面掰着他的胳膊,压住他的背,他只能被迫保持着这个姿势。
尊严被踩碎在脚下,因为屈辱而生出的愤怒油然而起,他应该暴起反抗,把眼前这个人打趴在地上。
他不能。
他的心上人正赤裸地躺在与他一墙之隔的地方,如果他再次激怒李数,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就不得而知了——毕竟会所是李数的地盘,而李数是个疯子,什么事都做的出来。
李数:宁家破产之后我没有为难你吧?出局了就是出局了,为什么不认栽呢?为什么还要叫人去赌场里搜集证据?为什么要拉那么多人一起下水!?我已经给够你面子了宁思荣,是你自己不识好歹,非要把事情弄到这种的地步!看到那边的镜头了吗?李数指了指卧室门口,一个保镖保持着拍摄的姿势从房间里出来,镜头怼着他的脸,缓步向他走来。
恶魔的声音再次响起:你想要那个视频吗?不打码无删减版本,我待会儿可以发给你。
宁思荣目眦欲裂,几乎快把牙齿咬碎了,铁锈的味道从嘴角渗进口腔,衬衣之下的肌肉凸起,看起来攻击力十足。
……不会再有下次了,从今以后我不会再踏进渡江云城半步。
让我们走吧,求你。
开口却是在讨饶。
说完这些话他的脑子就完全放空了。
时间仿佛过了很久,眼镜掉在一旁,眼前晃动的人影模糊不清,扭曲得如同豺狼虎豹,笑声尖锐刺耳……等到这一切都消失,他发现自己靠坐在墙边,裤脚和皮鞋满是灰尘,风衣下摆多了几个鞋印。
宁思荣刻意没有捡起眼镜,起身去厕所简单理了理自己的仪表,走进那间卧室。
鞋底撵过一地的碎玻璃,散落的花朵还沾着水珠,枕头被子都在地上,洁白的床单沾有几滴晃眼的红。
原夕不在那里。
宁思荣以为自己已经做好十足的心理准备,可这个画面依旧对他产生了强大的冲击——原夕蜷缩在另一边的地板上,胳膊被碎片划开了一条细长的口子,鲜血混着冷汗慢慢淌下来,肩胛骨的位置水泡隆起,是两块圆形的烫伤。
背上布满了深红色,青紫色的斑斑点点,几乎看不出还有哪块皮肉是好的。
原夕。
他蹲下来轻轻叫他一声,那人缓缓睁开眼,紧接着开始小声啜泣,肩膀剧烈抖动。
他脱掉风衣把原夕包裹起来,忍着哽咽说:我带你回家……忽而一只手探了探他的额头,宁思荣条件反射地向后躲,擒住那只手,被惊醒了一样看过去。
原夕一身洁白的西装站在他旁边,关切地问:你是不是晕船了啊?宁思荣沉默不语,拉着那只手将他拥进怀里。
真的没事吗?心跳好快。
原夕说。
手机给我。
原夕乖乖从口袋里翻出手机拿给他——正是给季有夏打电话的那部。
要联系有夏姐吗?联系阿昆。
原夕诧异地问:他也在船上?我希望他在。
屏幕的光亮打在宁思荣脸上,低垂的眼眸颜色愈发深沉,眉毛被修理得利如刀锋。
他的指尖飞快跳动,防偷窥的屏幕让旁边的人无法看清他们交谈的内容是什么。
原夕觉得今晚一定会发生什么。
阿昆为什么会在这个游艇上?宁思荣联系阿昆到底要做什么?以及为什么一看见那位李总,宁思荣就浑身不对劲。
他有一脑门的问号,但是宁思荣好像没有给他解答的意思。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有人来敲门,请他们去甲板上餐厅吃饭。
刚一出来,江面上的风就差点把他掀回去。
宁思荣在后面撑了他一把,贴在他耳边说:记得,从现在开始,我是你的客人。
月亮半圆,坠在薄云笼罩的天幕之上。
江上的夜景和城市里的完全不同。
两岸大厦如同凹凸不平的画纸,霓虹的图案在上面缓慢展开,渐变,消失,循环往复。
江水翻涌的声音盖过其他,白噪音让绷紧的神经慢慢放松下来。
原夕这辈子都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能在360度露天江景餐厅里吃饭。
餐桌旁一共摆了五张椅子,显然是给原夕预留了一个位置。
但原夕记着宁思荣的话,所以只是在他身后站着。
陈义看着原夕说:我特意让人给你留的位置,你怎么还站着呢?原夕颔首低眉浅笑着,征求意见似的看向宁思荣,得了首肯才在他身边坐下。
李数将餐巾叠好,向他们投来羡慕的目光,思荣把人教得很听话啊。
不需要教,不听话可以换下一个。
宁思荣淡然道。
原夕下意识咬了咬嘴唇。
不等他再做什么反应,服务生把餐具分放到每个人面前,隔了一会儿又拿来红酒和牛排,来去之间摆满了整桌的菜。
他没有吃过正宗的西餐,那些奇形怪状的菜式他见都没见过,有些甚至不知道该吃哪部分。
宁思荣余光看他一眼,继而向面前的其他食物伸出叉子。
原夕学着宁思荣的样子,宁思荣吃什么,他也跟着吃。
听见他们不咸不淡地聊着听不懂的话题,原夕的眼神落在席间另外一个没说话的人身上。
金时是陈义的女婿,怎么也算是游艇的半个主人吧,怎么跟他一样只顾闷头吃饭呢?陈义筷子一放,表情带着不容拒绝的严肃,金时,你提杯酒。
宁思荣闻言唇角勾起,给原夕一个眼神,让他起来倒酒。
金时也不扭捏,早就料到了一样,单手扶住衣襟站起来,拿着高脚酒杯对宁思荣说:思荣,趁着这次机会我跟你道个歉。
项目的事情是我做的不对,我跟贺新阳说过了,合同可以重新签,项目还是你的。
歉意我收到了。
宁思荣晃了晃酒杯,却迟迟没有放到嘴边,慵懒地抬眼扫过去,随即深红色的液体在杯中荡起一圈,酒杯被放在原夕右手边。
宁思荣平稳的声线中听不出任何情绪:替我敬金总。
凳子一声轻响,原夕站起身,当着金时的面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酒液顺着喉咙流进食道,酸涩的味道在口腔中扩散开,原夕不自觉皱起了眉毛。
红酒可不是这么喝的。
李数装模作样地抿了一口,看向原夕,要这样一口一口的。
宁思荣默不作声,将原夕的杯子拿回来倒满,朝李数举杯示意——我自己会教。
金时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尴尬地举着杯子望向上座的老丈人。
你是在道歉,人家都已经喝完了,你怎么举着?陈义炯炯有神的眼睛在众人脸上巡视一圈,悠然道:当然,你可以慢一点喝,毕竟今晚要算的,也不只这一件事。
金时的假笑僵在脸上,喝完一杯酒没敢再反驳一个字。
听陈朗说,你们是同班同学?陈义问原夕:他在班上是不是有些狐朋狗友?......算不上什么狐朋狗友,和自己同寝室的人关系好是很正常的事。
那他的事情你知道多少?!原夕动作一滞。
他瞬间明白了陈义非要让他来的原因,试探抑或是警告,让他不要到处乱说陈朗的事情。
在会所积攒的经验及时地帮了他。
他说:陈总想让我知道多少,我就知道多少。
陈义朗声大笑起来,对宁思荣说:眼光不错,这小孩很聪明,小心护着也是应该的。
宁思荣笑意更深,原夕替他辩解道:其实是我求着宁总,让他对我的身份保密的,毕竟我还在上学。
聪明的人得到的好处就会多一点。
陈义点点头,转而看向李数,李数最近好像很忙,听说有个和政府合作的项目?只是初步定下来了,具体事宜还在谈。
李数擦了擦嘴角,放下叉子,向后靠在椅背上,似乎一点都不担心陈义会做什么对他不利的事。
凉风将刘海吹起,原夕却一点都不觉得冷,一杯红酒下肚周身都是热的。
以前在会所的时候他经常陪别人喝酒,不过大家在酒桌上只是玩乐,氛围与现在完全不同。
这张餐桌上的每个人都话里有话,但又面容带笑,没有一丝不得体的地方。
宁思荣每天都是这样跟人打交道的吗?光是看起来就觉得好累。
几杯酒以后,晚饭已经解决得差不多了,场地从甲板上换到船舱的休息室。
两张四座沙发摆成一个角度面向显示屏,几个人依次落座,只有金时忙前忙后地张罗。
宁思荣陷在松软的靠垫里搂着原夕。
也许别人看不出来,但是原夕知道,宁思荣已经有些醉了,只是在强撑。
面前的矮桌上摆满了酒瓶果盘,筛盅扑克,另一边的房间里传出调酒时冰块撞击杯壁的声音。
少顷,一位泳装美女把一杯冒着白气的酒端到他们面前。
陈义的声音适时地传过来:能调出这种酒的调酒师,整个淙州不超过五个。
我特意把他带过来让你们见识见识。
那杯酒确实奇怪,如同夜市里卖的液氨冰淇淋那样冒着白气,精致的玻璃杯里一半都是冰块,酒的颜色很像他经常喝的那种水果茶。
宁思荣接过来浅嘬一口,给出肯定的评价。
在往后的几分钟里,他握着杯子的那只手一直搭在膝盖上。
接下来要做什么,原夕心领神会。
他被搂着,重复摇骰子开筛盅的动作,连输的酒都一并替他喝了。
混乱的灯光在头顶上闪个不停。
李数一根接一根地抽烟,烟雾充斥着不通风的房间,女人的歌声一直都没有停,喊点数的声音越发疯狂,几个身材火辣的女人也加入了游戏,从下巴流下的酒液顺着脖子弄湿泳衣,有人在看不见的地方做了些小动作。
这样奢靡的场面,原夕恍然间觉得自己还在渡江云城。
原夕不记得自己到底喝了多少,大约是醉了。
眼前的一切似乎被放大了,他浑身发烫,头晕得厉害,胃里翻江倒海,感官也变得迟钝,连衬衫被酒淋湿了都感受不到。
但宁思荣宽厚的手掌握住他的肩头没有松懈半分。
所以还好,只有他喝醉了。
快到午夜,游艇调转方向返航。
宁思荣将一滩烂泥似的原夕从那乌烟瘴气的地方拖出来,在他的呕吐物呕出来之前,把他塞进房间的厕所里。
呕——!原夕抱着马桶吐得畅快淋漓。
宁思荣松了口气,靠在门边上,时刻注意着原夕的脑袋不要垂到马桶里面去。
白西装上沾满了各种颜色的酒渍,露出来的皮肤如同被蒸熟了似的,白里透着粉。
他还是第一次真切地看到原夕醉这样。
以前原夕喝醉的时候,他早都醉得不省人事了,还是因为有次偶然被原夕奔去厕所的声音吵醒,他才知道原夕喝不了太多调和酒。
他自然是不愿意原夕喝醉,可今天实在没办法,他必须要保持清醒,他们才是相对安全的。
宁思荣将西装脱在一旁,蹲下来轻拍着原夕的后背,要水吗?毛茸茸的脑袋在无力地枕在胳膊上,反应了好一阵,才点头。
宁思荣转身去拿水,回来却看见原夕自己扶着门框站起来,在水龙头前面漱了漱口,手背胡乱抹去下巴上水珠,通红的眼睛盯着他,哑声问:你去哪儿?手里的矿泉水失去了作用瞬间被丢弃,宁思荣扶着原夕躺到床上,那人却抓住他的胳膊不肯松手,可怜巴巴地说:宁叔叔,我好难受。
还想吐吗?原夕缩在被子里摇摇头。
宁思荣颇有耐心地在他身边坐下,温和道:那怎么了?因为你说……原夕越说声音越小,眼皮招架不住地想要合上,宁思荣不得不俯身贴近。
因为你说,不听话就要换下一个。
宁思荣扯出一个欣慰的笑容,揉揉他的脸,你知道那是假的。
但我真的很难受……我不想听见你说那种话,好像我真的可有可无。
原夕很认真地说着醉话:我在会所的时候经常喝醉,安安姐怕我出事,总会在适当时候叫我离开房间。
我刚才...还在想,要是你松手了或者你也喝醉了,别人把我带走了怎么办?因为在这里你是我的客人,但是谁都可以是我的客人。
我从来不在乎卖屁股这回事,一开始没有卖只是因为我的生活还不至于那样。
可是到后来真的要用钱,就觉得是谁都好,只要给我钱就行。
我好庆幸那天遇见的是你啊……要是我真的跟别人睡过,就不是完完整整地属于你了。
你也就不会喜欢我了,对吧?羽扇一样的睫毛还是闭合了,原夕吐字也变得不清楚,你说过的话我都记得。
所以你别不要我,我很可怜的,我都没有家。
在原夕不停歇的哝喃中,宁思荣的声音几不可闻,……是你不要我了。
明明是你决绝地,同时选择两种方式去死。
房间灯光昼亮,一滴闪烁的泪珠从原夕眼角滚落。
不知怎得,宁思荣感到脸上一片温热,伸手去摸,才发觉自己哭了。
你是有多害怕自己死不了?你在离开之前,有没有想过我以后要怎么活,哪怕只有一秒钟。
最难的日子你都陪我过来了,我们的生活马上就可以变得更好,你到底为什么非要去死?做我的救命稻草真的那么累吗?我都已经......不在乎你干不干净了。
这些话在嘴边扎了根似的,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
宁思荣不知道该问谁,眼前的原夕什么都没经历过,只是一个酒后吐真言的醉鬼而已。
而真正应该听的那个人,已经跟他的妈妈一样消失在冰冷的江水里了。
原夕那晚折腾得很厉害,起夜去吐了好几次,宁思荣跟在他后面照顾,一直都没睡。
大概凌晨三点,隔壁传来一阵类似打斗的声音,拳脚甚至飞到墙上,发出咚咚的响声。
男人的叫喊清晰可闻,痛苦之中又夹杂着一些暧昧的婉转。
宁思荣知道隔壁的房间里住的是谁,这些响动无疑是一份巨大的赠礼,但他当之无愧。
就像陈义说的,今晚要清算的事情不只那一件。
原夕,醒醒。
他拍拍原夕的脸,你听。
原夕眼睛眯开一条缝,又把脸埋进宁思荣胸口。
宁思荣指尖拨弄着他耳侧亮银色的耳环,固执地说:等会儿再睡,你听,一定要听。
听什么?听他的痛苦啊。
听他怎么呼救,在喊谁的名字,以什么屈辱的姿态被人骑在胯下。
不是春风得意吗?不是高高在上吗?被人踩在泥里是什么滋味,体验得如何?阿昆应该会是个不错的人。
只要原夕的目光聚焦在宁思荣脸上,就可以看到他阴狠的表情。
可他醉得太厉害了,只说:我好困啊,隔壁在干什么,怎么这么吵?应该是在忏悔吧。
轻松愉悦的感觉跟着原夕的体温源源不断地传过来,宁思荣在原夕将要闭上眼的时候吻了吻他的鬓角,命令道:不许睡。
原夕的意识尚不清醒,没有追问原因,小声说:那你跟我聊点什么吧。
好。
今晚有月亮吗?你知道月亮为什么会有阴晴圆缺吗?我妈说,人死了,灵魂就不知道会飘到哪里了。
月亮是一个很大的站台,如果他们想见自己挂念的人,就会站到月亮上看一看。
但他们不会一直站在那里。
留下的人不知道自己的亲人到底什么时候会看到自己,所以为了不让她担心,每时每刻都要好好生活才可以。
六十平米的小房子里没有开灯,外面淅沥的雨已经停了,乌云散开,明亮的月光从小阳台漫进来,照在两个落寞的人身上。
原夕支起一条腿,靠着单开门的冰箱坐在地上,手边堆着乱七八糟的啤酒罐子,另一条腿被宁思荣枕得发麻,但他一动没动。
五天之前,宁峰玉退出重明集团董事会,同时宣告因资金运转不周,名下九成公司破产。
宁思荣这五天几乎没有睡觉,现在好不容易睡着了,他并不想吵醒他。
原夕单手起开一罐啤酒,一口气喝掉一半,抬头正好看见一轮满月。
你看,今天的月亮是粉红色的。
熟睡的人眉头依然紧紧蹙着,原夕动作轻柔地摸摸他的脸,自说自话:妈妈一定很爱我吧。
…那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