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的一路上,原夕都在回想宁思荣在饭桌上跟贺新阳说话时的样子。
晃眼的灯管底下,他腰背挺得笔直,眼睛专注地看着电脑屏幕,锋利的眉头因为思考轻轻拧在一起,侧脸冷峻,有种庄重的严肃感。
或许是因为见过宁思荣衬衫下面是什么样的,西装和领带在正确的场合里,看上去竟然比在家里面更有诱惑力。
原夕几乎把注意力都集中在宁思荣身上,看着他几乎没有月白色的指尖轻轻推了推镜框,喉结上下滑动,嘴唇一张一合......他好像记着初见那晚,自己给宁思荣渡过一口烟来着。
但宁思荣的礼貌和教养大多都体现在人前。
一旦只剩下两个人共处一室,他骨血里那种不讲道理的占有欲就涌现出来。
原夕被宁思荣压进沙发里上下其手的时候,宁思荣咬了咬他的耳朵,而后低声问:你不知道在外面要给男人留面子吗?我......我也是,男人啊。
原夕躲开他的舌尖,喘息着说。
我什么时候没给你留面子?我哪儿有什么朋友需要你留面子!原夕不想再多说,扬起下巴想要填补嘴唇之间的缝隙,宁思荣却躲开了。
两个人在沙发上鼻尖抵着鼻尖,喷薄出的呼吸交错对峙着。
原夕不满意地说:心眼太小了吧宁总,我后来不是推开他了嘛。
不是因为这个。
那是因为没帮你打伞?我那时候在发呆,没反应过来而已。
你为什么跟你学长说,我是你叔叔。
那我应该说你是我哥?我不是叫习惯了嘛,再说只是一个称呼而已。
原夕手脚并用把人拉近,快点,我们继续吧,叔叔~你大可以跟他说,我们现在在一起。
宁思荣说。
啊?这样说真的好吗?我以为,我们的关系还是要保密的......宁思荣轻嗤了一声,我都不避嫌了,你还保什么密?随后手掌一撑,将热烘烘的温度带离他的身体,迈着大步去浴室洗澡了。
我......原夕怅然若失地躺在沙发上,身下被撩得冒火,到嘴边的脏话被嚼碎了咽回肚子里。
自从宁思荣天天回家以后,他们做爱的频率直线下降,就算他睡觉时故意不穿内裤也没有用。
宁总能忍,就跟在计划表上打对钩似的,四天一次,健康又养生,尤其上次还因为熬夜工作错过了。
原夕正是上瘾的年纪,但又不能主动提,毕竟是人家在嫖他。
虽说是各取所需,但是人的需求偶尔也会变的啊!原夕气愤之至,冲进浴室里,硬是拉着他的金主做了一套手活,然后心满意足地被抱上床来了两次,才算舒坦。
中秋节之后,便是跟贺新阳约定好的日子。
整个公司从工位到茶水间都漫布着看戏的氛围,职员们交头接耳,讨论的都是宁思荣。
这是宁思荣经手的第一个项目,除了助理桑娜之外,没有让任何人经手。
可越是这样捂着就越让人好奇——他们都想知道这位宁总的水平到底在哪里。
一些有经验的人说,宁思荣根本不了解国内市场,只是一个从海外镀金回来的活招牌罢了,那个说起来玄乎的项目根本不可能会赚。
也有人说,可能是宁总独具慧眼,那个网络公司真的抓住了服务对象的痛点也说不定。
唯一的已知信息是,这个项目开始之前,金时从宁思荣办公室离开时脸色很难看。
宁思荣抬手推开会议室的双开门,贺新阳和解昙立刻霍地从位置上站起来,颔首齐声说:宁总。
久等了。
宁思荣向他们点点头,坐在最靠门的地方。
桑娜跟着走进来坐在宁思荣旁边,把笔记本电脑一掀,拿出随时准备记录的架势。
贺新阳没坐,将自己的仪表整理一番,捏着手里的翻页笔问:宁总,我现在要开始讲吗?宁思荣低头看了眼时间,半晌才说:开始吧。
贺新阳清了清嗓,朗声道:宁总您好,我是长新科技的负责人,以及项目的主要开发人,贺新阳,下面由我来为您介绍我们的项目。
他嘴皮子动得飞快,把宁思荣上次提到的点全都做了改进。
但是宁思荣并没有觉得欣慰,他一直在看时间。
开会之前,他在办公室里磨蹭了好一阵子。
而现在已经十点一刻了,金时一直没有来上班。
宁思荣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出现了偏差。
金时或许并不会因为几句羞辱的话,就跟他产生正面冲突——虽然在他的认知中,金时不是这样的性格。
所以金时现在在干什么呢?宁思荣盯着来回翻页的ppt,走神走出太阳系。
终于在贺新阳讲到第十五页的时候,金时来了。
他拉开桑娜身边的凳子,自顾自坐下,说:抱歉,我来晚了。
标志性微笑和皱褶堆了一脸,看起来真的很抱歉。
宁思荣松了一口气,转而抬手打断贺新阳,偏头说:我好像并没有邀请金总参加会议。
毕竟我是公司现在的负责人,你第一次主管一个项目,我还是要在场的。
金时自然地拉过电脑,翻看之前的记录,一双小眼睛忽然睁大了,意外地说:不错啊小伙子,比我了解到的好太多了。
贺新阳还傻瓜一样保持着刚才说话的姿势,对眼前的情况一头雾水。
宁思荣才是他的伯乐,后进来的老男人是谁?官很大吗?看起来和宁总不是很对付的样子。
他凭什么和宁总不对付!?解昙看贺新阳半天没做反应,自然地接过话,谢谢这位金总的夸奖,您也对我们的项目很感兴趣吗?金时说:我非常感兴趣。
宁思荣大手按在电脑上,直视着金时的眼睛将它合上,冷声说:金总,感兴趣也是晚了我一步。
金时抬眸一扫,嘴角嘲讽似的笑了笑,你这是何必呢,我又没说要抢走你的项目,只是旁听会议也不可以吗?我们并不是良性竞争的关系金总。
宁思荣说:请您现在从会议室出去。
金时保持着脸上的表情,并且意味更深。
会议室里光线明朗,空气流通,却好像无形之中被什么紧紧捏住了,气压低得让人无法呼吸。
宁思荣轻蹙着眉,眼神一凝。
金时完全可以说不要因为无谓的争端而浪费大家的时间来催促会议继续。
但是他什么也没说。
他的状态显然不对,明明还没有听到最后,没有确定贺新阳的签约意向,就好像已经稳操胜券了一样。
他到底在得意什么?一股隐隐的不安经由空调的风吹进了宁思荣骨头缝里。
那瞬间,他想到原夕今天要上课,他上班之前才把他从去学校。
宁思荣锐利的眉头中间被挤出一条短线。
他看着金时越过中间的桑娜,递过来一部手机,上面是和陈朗的视频通话界面。
画面的背景看起来像是KTV的包房,原夕和另外一个男生并排坐在颜色夸张的沙发里。
那个男生看上去像是挨了顿打,颓然坐在一边一动不动。
不知道哪里伸出来的一只手正捏着原夕的脸,直面镜头。
原夕死咬着牙,晦暗的光线中都能看见指头下发红的皮肤。
他一直垂着眼不肯正视镜头,不过幸好,脸上没有挨打的痕迹。
通话音量被调到最低,但在安静的环境里还是异常明显。
宁思荣听见那边有人在鬼哭狼嚎般地唱歌,还有人说话。
看看镜头啊原夕。
你自己说,跟我们玩得开不开心,嗯?你别这样丧眉搭眼的嘛,搞得像我们欺负你一样,那不还有人给你唱歌听吗?要不要再请人来给你跳跳舞啊?估计要请个男人来给你跳舞吧?哦不对,你自己就是个会跳舞的哈哈哈哈哈......宁思荣的脸色难看得吓人,深呼吸一口才忍住暴怒。
他问:你要干什么?只是让宁总瞧瞧我新买的手机。
金时笑意盈盈,收回手机心满意足地把电话挂断,现在我们继续开会吧。
金时隔空朝贺新阳递了个眼神,示意他继续往下讲。
贺新阳没敢说话,借着推眼镜的功夫偷偷看向宁思荣。
继续。
短暂而急促的字眼从宁思荣口中飘出来就散了,声音的力度却让贺新阳不由得缩了缩脖子。
他指尖在翻页笔上按了好几下才翻到下一页,续上刚才的话题。
然而宁思荣并没有听他后半程的讲解,一直低着头摆弄手机。
倒是新来的金总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还点点头。
贺新阳面对这种情况不知所措,一个不小心把ppt上的算法读错了。
两分钟之后又一个口误。
......对不起。
贺新阳惭愧地挠了挠头。
宁思荣满脸黑线,如果你还想拿到投资,就认真讲。
我不会再给你第二次机会了。
最后的这句话不知道是说给谁听的。
贺新阳看出宁总的心情已经差到了极点,开始担心自己工作室的劳苦人民明天就要下岗再就业了。